「內子受不了一路顛簸之苦,麻煩掌櫃的幫我找大夫過來看看。」程芷嵐說起謊來面不改色,而且一下子就把顧芳華抱了起來。
她驚呼一聲,還沒來得及開口反駁,就聽到程芷嵐在她耳邊威脅——
「事關機密,不許亂說話。」
顧芳華瞪他一眼,但也只能閉上嘴,乖乖讓他抱著她上了樓上的上房。
跟著上樓帶路的掌櫃看著他們兩人,笑道:「姑娘是還沒過門吧?才會這樣害羞。我看兩位堪稱才子佳人一對璧人兒,看著真讓人羨慕,有什麼好羞的。」
顧芳華的臉霎時紅得像顆大蘋果,等那掌櫃的走了,她坐在床沿兒上,一腳踢向程芷嵐,「胡編亂造什麼?讓人家一下子就看破了吧?我這副打扮,哪裡像是己婚的?」
「就算是未婚夫妻又怎麼了?還是你覺得吃虧了?」程芷嵐竊笑道。「我們倆這樣子才不會引人注意。」
「那也得先和我套好招,你突然出招,我哪兒接得住啊,再說了,請什麼大夫,我自己就是大夫。」她趴倒在床上,「唉,真想吃灌楊包。」
「等大夫給你把了脈、開了藥,我帶你上街轉轉,這宿城最有名的小吃便是刀削面。」
「刀削面?」聽到美食她就振奮起來了,「那好!我要吃!」
「吃貨。」程芷嵐慢悠悠地解開頸下的上衣鈕扣。
她膛目結舌地指著他說:「你!你!你幹什麼?」
「換衣服,一路風塵僕僕,縱然不沐裕,也該換一件外衫吧?」他神態自若地就將外衫脫了。
顧芳華恨聲道:「那你回自己的房問換,在我面前寬衣解帶地幹什麼?」
「都和人家說了咱倆是夫妻,換件衣服還要裝腔作勢地去別問房?那才教人起疑呢。更何祝我也只訂了一問房。你怕什麼?我又不會脫光了。」
見他走向床邊,她連忙往旁邊閃,「你別過來。」
程芷嵐笑道:「你一個做大夫的,裸身的病人都見過,我穿著衣服你還怕?」
「你要是病人,脫了衣服我也不怕,不是病人,誰沒事兒脫衣服……」說著,她的臉更紅了。
他打趣道:「那天熱的時候,街上那些販夫走卒少不了有光著膀子的,難道你都沒見過?你以為天熱的時候,廚房那些大師傅都是怎麼做飯的?全都是光膀子做,扡珠都掉鍋裡……」
「程芷嵐!你說的太噁心了!成心想讓我再吐出來是不是?」
她一拳揮在他胸口上,他笑著故意往前一探身子讓她打,結果重心不穩,順勢壓倒在她身上了。
暖昧的親密,暖昧的距離,讓顧芳華粉瞼更紅、熱氣不捎。
她掙扎著想把他推開,奈何他身子太重,加上她連日都病著,也沒有多少力氣,只好咬牙切齒憤恨地道:「程芷嵐,你是要佔我便宜嗎?快給我起來。」
「這樣就叫佔你便宜?那你是真不知道佔便宜的意思了。」他的臉頰偏了一下,嘴唇有意無意地掃過她的唇角,那溫熱的觸感教她驟然一驚,他能感覺她揮身都繃緊了,卻依舊居高臨下地笑看她,「這樣才叫佔便宜,懂嗎?」
聞言,顧芳華正想一腳瑞上他的命根子,房門忽然被敲響,掌拒領著大夫來給她看病,程芷嵐笑著起身開門。
掌拒也笑著進來,正要開口說話,只見脫了外衣的程芷嵐,和一臉綁紅倒在床上的顧芳華,這場景——饒是那掌拒的見過些風很,也不禁尷尬地苦笑,「若是我們來得不巧,要不過會兒再來?」
聽到這話,顧芳華簡直恨不得一頭撞上床欄杆算了,倒是程芷嵐一臉鎮定地跟掌櫃的道謝,並請大夫留下。
店家找來的是個老大夫,一番把脈之後說了一大堆「舟車勞苦、脾胃失調、經脈不暢」,老半天也沒繞到正題上。
顧芳華聽得煩了,說:「不就是一個暈車,掉書袋幹什麼?拿來紙筆,我自己開個藥方。霍香、紫蘇、生薑、陳皮各來兩錢,加水煮沸,喝了就行。」
老大夫驚訝的說:「原未姑娘懂得一點醫理皮毛……」
「皮毛?我沒學寫字就會背醫典了。」她皺眉將那老大夫請出門了。
見狀,程芷嵐在旁邊捂著嘴笑。
她一手打在他的肩上,「笑什麼?早說了我自己能看病,非要花錢請人來做什麼?」
「我又沒想讓你賣弄這點本事,如果讓人知道有這麼一個太醫在這,說不定事情會更麻煩……算了,說這些也沒用。對了,抓藥煎藥還要等一陣子,你現在是坐在屋裡等,還是和我出去轉?」
「出去走走,吃吃東西也好。」顧芳華捂著肚子道:「我寧可先吃了再吐,也不能餓死自己。」
程芷嵐哈哈笑著,一把攬過她的肩膀,將她拉出了房間。
宿城不小,因為是邊睡重鎮、比鄰三國,導致不少外國商人時常出入這裡,也將各地的美食帶來了。
顧芳華一看到街邊在烤大肉串,便驚喜地直撲過去。
「我在京城見到的烤肉串從來沒有這麼大的啊!吃一串都要撐壞了。」香噴噴、袖滋滋的羊肉串,撒上五香粉、花椒粉,光是聞味道就能讓人口水直流。她問道:「這肉串多少銀子一串?」
烤肉的是個長泰小販,笑道:「多少銀子?哪有那麼貴,十文錢一串。」
「真的不貴,來兩串!」她掏出二十文錢給小販,接著回頭對程芷嵐說道:「京裡賣的羊肉串雖然是五文錢一串,但份量還不到他家的三分之一呢。」
「你不是說吃一串都要撐壞了?」他抬手就跟小販收回十文錢。「一串就好,別放辣子,她現在脾胃不好,吃不了那麼刺激的東西。」
「哎喲,對我這麼溫柔體貼啊。」心情好的顧芳華笑著舉起一串肉串,「來,賞你吃一口。」
她本是說笑,沒想到他會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順著她手上的竹棍,還兩眼盯著她,一口咬下羊肉來。
顧芳華覺得頭又有些暈了,晃了晃腦袋,她嗅怪道:「讓你吃還真吃!你都咬一口了,我怎麼吃?這一串都給你好了,我不要了。」說著硬塞到他手裡。
偏偏那烤肉商人是個愛熱鬧、愛起哄的性子,哈哈笑道:「這位公子,你家小情人不高興了,你還是再買一串哄哄她吧!」
顧芳華頓足道:「誰是他的小情人?」
「不是小情人,是未婚妻。」程芷嵐假意歎氣道:「她的脾氣一向很大,都是我讓著她。沒辦法,如今娶個媳婦兒不容易,動輒都要萬把兩銀子的彩禮,只有她便宜些,只好勉為其難娶她了。」
見烤肉商人連同在旁邊偷聽的食客都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同情樣,她氣得用腳踩他的腳,「程芷嵐!你真是撒謊不臉紅!」
程芷嵐哈哈笑著,似乎十分享受她惱羞成怒的樣子,接著將她拉進附近一間飯館,說道:「掌櫃的,刀削面來兩碗。」
她怒氣難消的瞪著他,「你是不是不說那些佔我便宜的話就覺得嘴巴特癢?要是這樣的話,我和隔壁裁縫鋪子借個針線包,先幫你縫上好了。」
「人世間的美食這麼多,我縫上了還怎麼吃?」他斜著眼笑她,「你這麼心狠手辣,怎麼稱得上醫者仁心?還有哪個病人敢來找你看病?」
「我看我的病,和縫你的嘴沒關係。程芷嵐,你要是再胡說八道,哼!我也可以改拿銀針刺你的啞穴。」
「難怪人家說最毒婦人心,我是見你現在乏人問律,可憐你將來要做孤苦的老太婆,想說好歹給你個希望,你怎麼不知領情?」
她冷笑道:「終身要依靠的夫家好歹也該是堂堂正正的君子,特我如珠如寶,絕不會說我半句壞話,就衝你這張臭嘴,我也不會嫁!」
他笑得前仰後合,「喲,不就是剛才親了你一下,怎麼就變成臭嘴了?我以為你屏著呼吸都沒敢聞我身上的昧道。」
若不是在大街上,顧芳華打算一筷子戳死他那狐狸似的笑臉了。所幸掌櫃的己經端上兩碗刀削面,總算讓她暫時平息了一下怒氣。
「再多說廢話,小心我削你!」她惡狠狠地威脅他,還用筷子比劃了一下削面的姿勢,接著拚命往碗裡放了一堆辣椒末。
「腸胃不好的人,吃那麼多辣椒幹什麼?」程芷嵐二話不說把她的飯碗拉到自己面前,將他那碗推過去,「一會兒上吐下瀉,可沒人給你收拾。」
「你!」顧芳華丟了個白眼給他,「你不是說不吃辣嗎?不怕嗆死?」
程芷嵐招呼掌櫃的拿了個空碗,然後用勺子把碗裡的辣椒末一點一點的挑出來,慢悠悠地說:「你這脾氣就和辣椒似的,早晚把你相公嗆死。」
說到這,她一臉得意揚揚地說:「我相公必須疼我、寵我,被我嗆死都是心甘情願的。你就別在一旁吃飛醋了。」
沒跟她爭,他斜晚她,「敢不敢喝酒?」
「有什麼不敢的?」她一拍桌子,「掌櫃的!店裡有什麼好酒?給我來一壺。」
小店舖只有簡單的白酒,一小壺不足半斤。程芷嵐看她喊得豪爽,還以為她有多大的能耐,沒想到幾杯酒下肚,她己經口齒不清,握著筷子的手都快挑不起麵條了。
「程……程芷嵐,我和你說,你為人不壞,但真的得改改你的嘴巴,還、還有……等事情忙完,陛下肯定還會重用你,可……你得見好就收……」
「你以為我像你啊,對誰都這麼沒心眼?」看她醉得眼神也迷茫了,他突生一個主意,便偷偷的往她的麵碗裡又倒了半杯酒,結果她揮然不覺,還多喝了兩口。
「我是在宮中做事、看人眼色的人,怎麼會不知道一個人的好壞?還不是你一天到晚氣我,否則我才不會對你這麼刻薄……」她說著說著,就趴倒在桌子上了。
掌櫃擔心地說:「這姑娘怎麼了?喝了幾口酒就醉成這樣?面都沒吃幾口。」
沒解釋,程芷嵐笑著付了面錢,接著將顧芳華架起往客棧走。
掌拒擔心的追出來,「這位公子,你和她……是認識的吧?」
程芷嵐笑道:「掌櫃看我像採花大盜嗎?您放心,我就住在前面的春香客棧,我和她……都認識好多年了,她是我的未婚妻。」
客棧裡,顧芳華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著,突然覺得有人抓著她的腳給她脫鞋,她順勢蹬了兩下,翻了個身,將臉貼著床單,嘟嚷著,「麵條……沒吃完呢。」
程芷嵐叫隨行的丫發打了盆涼水,自己拿帕子侵水擰乾,給她擦了臉。
忽然,她八爪魚似的抓住他的胳膊,恨恨地說:「程芷嵐,你說,你是不是對我沒安好心?」
沒回應,他手一抬將帕子丟開,自己側坐上床楊邊,將她的身子扶著躺好。當指尖摩擎過她散亂的髮絲,停在那紅潤的嘴唇上方,他忽然俯下頭,鼻尖貼著她的鼻尖,感受她的呼吸就這麼撲面而來。
這麼近,近到他幾乎把持不住想要採擷,只是她睡得不規矩,雙臂大刺刺的打開,兩條腿不安生的時曲時伸,睡姿真說不上好看。
看她這樣子,程芷嵐忍不住笑了。他將她的手腳都收攏在她身側,再摸了摸她的額頭,還好,沒有熱,雖說剛才丫鬟己經送了藥來,但是看她這樣能吃能睡的,可見那些藥也是他白操心,不必吃了。
這一路幸虧有她陪在身邊才不嫌悶,雖然她暈車的事他始料未及,可是此刻她的虛弱卻也讓他倍感憐惜。見慣了她的頤指氣使、大大刺刺,難得看她能溫柔一會、沉靜片刻,這幾杯酒,便不算是白騙她喝了。
壞心,他絕對有,對她,亦不曾掩飾過,只是她笨,看不出他的心思。這丫頭啊,縱然忘了當年與他的那段緣,也不該不明白一個男人對她赤裸裸的企圖啊。
「又笨又傻。」他往她的臉煩戳了兩下,「要你明白我的心意,只怕得等到梅枯石爛了。怎麼辦呢?是不是非要我霸王硬上弓,你才能明白?」
床上的人沒給回應,卻一把抓住他的手往自己懷裡塞,閉著眼笑味味地說:「抓住你這個肉包子了,看你往哪兒跑。」
程芷嵐差點沒嘖笑,身子又向床靠了靠,任她抱著自己。
「這麼大的肉包子,你敢吃嗎?」他在她耳畔低聲呢喃,忍不住鼻翼翕動,慢慢貼近她,然後終於忍不住吻上那兩片正在嘗「包子」滋味的粉紅花瓣。
她嗚嗚地低吟兩聲,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意識迷離,卻又似清醒了幾分地問:「程芷嵐,你在做什麼?」
「吃你。」他翻身把她壓倒,悠意加深這個吻。紅唇的柔軟一如他所想,揭盼了好幾年的事情,今朝藉著這不君子的做法才算圓夢。
若不是她這些日子表現出了對他的擔心和牽掛,時不時以送美食為名跑到他府上,讓他終於對自己這份情有獨鍾有了些許欣慰與期特,這個丫頭,他肯定是不會碰的。
但是,正在他放縱自己做這種輕薄於人的小人行徑時,卻忽然覺得唇下沒了反應,低頭一看……真是哭笑不得,這笨丫頭竟然睡著了!
無奈,遇到她真是他命中注定的劫,讓他進不得、退不得,恨不得把她拆筋剝骨,生吞進肚子裡,又怕即使自己那麼做了,她還是傻乎乎地問「程芷嵐,你幹麼總和我過不去」?
若非早己情根探種,他何必這樣苦苦糾纏?
傻丫頭,你到底幾時能明白我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