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想挨鞭嗎?」余泠不耐煩地問道,如果想,他可以免費大奉送。
「不想,不想,」她只是想知道為什麼最近自己的視線越來越離不開他,「啊——我打啦,我打了啦。」
「認真點。從左攬雀尾開始。」
「左攬雀尾?」這是哪招?
頭上豎下三根黑線,「第七式左攬雀尾……那是左右摟膝拗步……那是右攬雀尾!」
終於比對招式,豆大的汗從她臉頰上滴落。要是她再搞錯,恐怕世界又有一項可怕的奇跡要發生了——冰山一夕之間變成火山狂飆怒火,就跟埃及金字塔噴出毒物,震撼巨現古老詛咒一樣恐怖。
「今天也很努力啊。」中場休息,張庭學長微笑著說道。
接過好好學長遞來的礦泉水,她猛喝了幾口,「學長,我這樣子去比賽有多少希望?」
「這個嘛,如果你好好跟余泠學習的話,應該可以拿個名次吧。余泠的風格老師們都很喜歡。」至於這個名次,是第幾他就不好說了。
「有冠軍的希望嗎?」
「啊,這個啊……」他笑了笑,「有點勉強吧。」何止是有點,是非常勉強。不過他不想打擊她的信心。
學長真是個好人,兩行熱淚刷刷淌下,「我要是贏不了會被殺的,怎麼辦?」
「其實武術這種東西主要是為了強身健體,它的宗旨跟運動一樣,達到人的某種極限,逐漸循序漸進地超越自己,拿不拿名次倒是其次。」
學長這麼與世無爭,怪不得在全國大賽上每次都輸,「我知道啊,可是我舅舅他不知道。」她深深歎了口氣,無奈地縮著肩膀。
張庭疼愛地拍拍她可愛的發旋,說道:「盡力就好,我相信殷老師他會明白的。開始練習了,等下也要加油哦。」他站起來,清秀的年輕臉龐沉浸在夕陽照耀下,溫柔而迷人。
僖之很自然地紅了紅臉。學長……真是個溫柔的好人啊,如果他……他……
「柳僖之!」沉悶乏味的聲音含著非常不耐煩的口氣隱隱傳進她的耳膜,嚇得她的臉整個刷白,就像是做賊被抓到一樣心虛不已。
「我來了,大爺。」
余泠戒尺在手,顯得格外嚴峻,「現在開始學習第十五式轉身左蹬腳。」
僖之專注地練習著他教的每一個動作,她知道自己短期內是不可能學得好的,但是她想盡力試試,就像張庭學長說的那樣。如果沒有盡力失敗了,她一定會後悔的,但是如果她盡力了,也就沒有什麼好自責的。
「你最好離他遠點。」余泠突然開口說道。
「啊咧?」蹬出右腿,金雞獨立一個沒站好,她直接歪倒在余泠懷裡。完蛋了,她居然倒在冰塊懷裡,她就等著被凍成冰棍吧,「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急忙解釋道。
余泠冷冷地扶她站好,說道:「你跟他不合適,最好離他遠點。」
「他?」他誰?
余泠冰冷的眼神遙望著正溫柔微笑著指正學妹動作的張庭學長。
「學長?」
什麼合適不合適,她又不喜歡他。
「他曾經有個非常要好的女朋友,可是後來那個女的得了癌症死了,他發誓不會再喜歡上別的女生。」
原來學長有這麼淒慘的過去啊。「真是可憐的學長。」不過大冰山跟她說這個幹嗎?她困惑地拿眼兒直瞅著他。
這個遲鈍的白癡!額上青筋冒出一根根,懶得再同她說,「快點,轉身左蹬腳。」
「可是還沒講完啊。」她亂叫,剛才那個話題好像還挺有意思的,她想聽。
戒尺絕不手軟地打在她可憐的屁股上,「剛才那一腿踢得那麼爛,今天晚上不想回去了是嗎?」
「啊——別打別打,我踢啦,我踢就是了。」下次她一定要把他那把倒霉的戒尺給折成兩段,然後暴屍荒野,拋屍大海,以洩心頭之恨!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中心之後,余泠最後一個走出來,關好門。他側頭看了一眼等候一旁的張庭,清冷的眼底只有一片深幽。
「我有話想同你說。」張庭知道自己要是不開口,余泠一定會當他不存在自顧自地走掉。他就是這樣冷漠的一個人。
「請說。」走到水池旁,他打開水龍頭,將冰冷的水扑打在自己臉上。
「鈴蘭總說這樣做不好,會長雀斑,你卻從來不聽。」張庭幽幽說道。
余泠隨手拿起張庭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把臉,問道:「你有什麼事?」
「我只想告訴你,我對鈴蘭的心沒有變。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
「你離她遠點。」冰冷的警告就像對待陌生人一樣對認識三年的同學這樣說著。
張庭俊朗的臉上掠過尷尬的神情,他問道:「你呢?你對她是什麼樣的感情?」
「跟你無關。」
「我只是覺得鈴蘭才去了一年……你不應該……」
「我該不該做什麼事好像還輪不到你來管吧?」
「我……」
余泠甚至沒等他說完就轉身走人,留下張庭一人黯然凝望。
才死了一年嗎?切,這種事情,他怎麼會記得。別人的生死,他何必太在乎?對於那個女孩,他的印象那麼淺,甚至忘了她叫什麼名字……鈴蘭是嗎?就是張庭時時刻刻難以忘懷的人嗎?無聊的感情可以這樣牽絆著他一生嗎?他不覺得很愚蠢嗎?
他雙手插在口袋中,凝思仰望天空,清冷的月光照耀他孤傲的清俊面容,就讓這越發冰冷的風輕撫他茫然的心靈吧。
柳僖之怔怔地看著月光下那冷艷的男子飛揚起亂髮,在還未意識到什麼的時候她就緊緊抓住他的手,慌張探詢他困擾的眼神。
他俯首看見她又這般莽撞地闖進他的世界,像個驚慌失措的小小精靈,點亮他茫然幽冷的思索。究竟是為什麼,她竟敢這樣?她不是很怕他的冷酷嗎,不是一直躲著他嗎?誰都怕他的無情無心,她也是,不是嗎?
他就像要消失了一樣,彷彿她不緊緊抓著他就會乘著這孤夜裡的冷風悄然離去,像是只為了留下一個美麗的傳說一樣。她微微顫抖著,這樣恐懼的心情累及了他的指尖也微微顫抖著。
「做什麼?」他舉起她緊緊交纏的手,冷冷問道。為什麼指尖還在發抖?為什麼他遏制不住這突來的狂亂心跳?
她究竟在想些什麼啊?老天,她居然色膽包天地拉著他的手,他可是號稱天下第一大冰塊的余泠啊。像是握著燙手山芋似的,她胡亂地甩開他溫暖的手,「那個,我……其實是這樣的,剛才你後面有只巨大的壞妖怪,它想趁你不備偷襲你,把你抓走,所以我趕緊拉住你,不讓你被它帶走。」她半真半假地說道。
「哦,是嗎?」他挑眉的樣子還真有幾分像余偉,嗯,有點壞。
「不是這個版本,對,應該是這樣的,哦,對,其實是這樣的。」她突然羞紅了粉粉的臉頰,小聲說道,「謝謝你這麼用心教我打太極。」
好吧,要鄙視就鄙視吧,要嘲笑就嘲笑吧,本小姐就是被原子彈炸過,被硫酸毀容過,十八年後還是一個漂亮的小美女。
余泠錯愕地望著她小小的粉色的臉,那雙黑色的眼睛閃爍著寶石般璀璨的光芒,讓他……倍想珍惜。
可惡,他什麼話都不說她更尷尬,她匆忙跑開,在自以為安全的地帶裡轉身大叫:「謝謝你啦余泠!謝謝你!」然後非常不好意思地以百米冠軍的速度逃離案發現場。
他怔忪凝望,愕然低頭看著自己曾被那小小的手包著的手掌,修長的指尖依然顫抖著,連他冰封的心靈也驀然顫抖著。
謝謝……謝謝……
他深深呼吸,突然發現今夜的星空很像她黑亮的眼睛。他突然很想微笑,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