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大廳,他很快就在東側的長廊上看到房務部經理和婦人,兩人一前一後的走進一間小型會議室裡,而他也立刻停下腳步,雙手環胸,站到一個大型盆栽後方等待。
他要等。
等待一個答案。
接著幾分鐘後,他等待的那個答案終於出現了--
這幾天不時和齊友煌細語交談,卻始終對他冷冷淡淡的小女人,以極為冷漠的姿態走進他的視線,她越過大廳,穿過長廊,手中什麼都沒拿,只握著一枚口罩。
就在她即將抵達他身前時,他故意往前一跨,筆直而不容她逃避的用身體擋住她的去路。
藝術燈柔和的光線照映著他們彼此,他沉默不語的看著她,而她也無聲的仰望著他,小臉上沒有絲毫驚訝和心虛,只有一片漠然。
而她的冷漠立刻在他心中燃起滔天怒火,她卻冷冷的不置一詞,直接越過他,推開會議室的大門,無情離去。
風和日麗的星期一,「冀」建築師事務所裡卻顯得格外冷清安靜,辦公室幾乎有一半的人都不在位子上,不知是跑到哪裡去了。
一個男人用設計圖作掩護,偷偷摸摸溜到黃艾的身邊,輕輕推了她一把。
「啊,你說老闆今天究竟是怎麼回事?是不是終於陽萎了?」
「嗷!」黃艾一開口,就是一聲清晰有勁的語助詞,一雙眼睛卻是緊張亂飄,就怕駱冀堯會突然現身。「你瘋了,這種話也敢說?小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已經很小聲了,倒是你不要隨便大聲亂靠啦。」那人也很緊張,差點就想伸手摀住黃艾的大嘴巴。
「你管我愛怎麼靠,廢話少說,快滾回去啦,要是被老闆發現你摸魚,你就完了!」向來粗率大方的黃艾,也難得緊張兮兮的壓低嗓音,恨不得一腳把腦殘的同事踹回到座位上。
「不是啦,我是在想你有沒有好辦法,可以幫我溜出事務所?」那人皮皮挫的說道,想起駱冀堯今天的「暴行」,就覺得心有餘悸。
自從事務所開業以來,不管遇上什麼天大的事,老闆從來就沒發飆過,可今天一大早,他卻板著一張死人臉進公司,還猝不及防召開了個臨時會,命令所有人上台報告手邊的工作進度,只要有人進度落後,或是哪裡出了紕漏,馬上就被釘得滿頭包。
礙於暴風圈籠罩事務所,辦公室一半的人都借口巡視工地,抱頭落跑,只剩他們這幾個走不開的可憐鬼,捧著心臟在死撐。
「我要是有辦法,早就跑第一了,還用得著坐在這兒嗎?」黃艾沒好氣的甩開繪圖筆,眼角餘光卻發現阮佳心端著一杯咖啡走到齊友煌的身邊,兩人不知在閒聊什麼。
要死了,老闆都鬼上身了,這兩個人還能你儂我儂?難怪人家都說愛情使人盲目,這兩人竟然完全感受不到週遭的變化,實在是太神了!
儘管錯愕於兩人的遲鈍,黃艾卻還是忍不住偷偷豎起耳朵,偷聽兩人談話。
齊友煌低聲說道:「佳心,上次我跟你說過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
「還是不了,姐姐難得回國,我不想壞了氣氛。」阮佳心搖頭拒絕。
「誰說你會破壞氣氛,女兒回家天經地義,而且爸爸也很想見你。」
「我會另外找個時間回去,那天……就算了。」
「佳心你……」齊友煌還想說些什麼,卻又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愁眉不展的看著阮佳心,神情複雜難解。
黃艾一頭霧水的皺起眉頭,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爸爸?姐姐?女兒?
不會吧,齊經理和阮佳心是兄妹?可是不對啊,他們一個姓齊,一個姓阮,怎麼可能會是兄妹?
搔著頭髮,就在黃艾百思不得其解的當下,一抹高大身影卻陡地闖入她的視線範圍內,嚇得她差點心臟病發,連忙將窩在辦公桌邊發呆的男同事,用力按到桌面下。
「喂--」
「噓,閉嘴!」她低聲警告,接著就看到那抹高大人影筆直走到阮佳心和齊友煌的身後。
「一杯冰咖啡。」
猶如北方寒冰、鬼差勾魂的嗓音,隨著三枚十元硬幣,冷冷墜入兩人之間的桌面上。
阮佳心和齊友煌同時回過頭,看向那不知何時走進辦公室的駱冀堯,表情一個冷淡沉默,一個卻是友善微笑。
「駱先生,羅氏製藥的廠區平面草圖,我大概一個小時前寄到了你的信箱,請問你看了嗎?」齊友煌有禮詢問。
「我待會兒再看。」駱冀堯淡淡回答,接著立刻轉頭看向沉默的阮佳心。「頂樓溫室花園,我等你。」撂下別有深意的兩句話後,他立刻轉身就走。
發現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對,齊友煌卻沒有表現出多餘的情緒反應,只是一派溫和的勾起微笑。
「佳心,你和駱先生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怎麼可能。」她垂下眼睫,故作輕鬆的將三十元收進口袋。
「是嗎?」他還是微笑,眼神卻微微黯淡。
全公司都知道駱冀堯的惡習,自從發現佳心的好手藝後,他就不曾乖乖的讓她使命必達,如今他卻自動報上去處,顯然是別有用心。
但佳心,卻不願意告訴他答案。
自從車禍發生的那一天起,自從她失去一切的那一天起,再痛的傷、再苦的淚、再難忍的委屈,她都不再說了,她甚至故意斷了音訊,整整失蹤了好幾年。
即使他好不容易找到她,並說服她回到台北,在他看得見的地方生活著,她卻已經變得太過沉默孤獨,並不再與人親近。
她彷彿……又變回到十歲的那個她,那個情感麻木,連淚水都流不出來的小女孩,為此,他將永遠活在後悔裡,後悔在失去母親的那個夜裡,竟然為了安慰情緒崩潰的妹妹,而推開了另一個妹妹,甚至視她的絕望心碎而不見,兀自沉默。
「不管遇到什麼事,我都會在你身邊,知道嗎?」他微笑說著,說給她聽,卻更像是說給自己聽,他已經錯過一次,絕不能再錯第二次了。
「我知道。」她也微笑,笑得溫馴可人,卻讓人永遠走不進她的內心。
這秘密,只有他們彼此知道。
第5章(1)
當阮佳心端著冰咖啡來到頂樓的溫室花園時,駱冀堯就坐在平常他最愛的那塊草皮上,沒在畫圖,而是盯著她走進溫室,顯然已經恭候多時。
她腳步略停,接著才繼續往前走,直到來到草坪邊才蹲下身,將手中的冰咖啡擱到他伸手可及的地方。
「你的冰咖啡。」
她長睫垂斂,沒有抬頭迎上他的目光,而是低頭蹲在原地,彷彿等待他開口說些什麼,然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卻始終保持沉默。
日光略略西移,她瞥了眼手上的時間,決定不再浪費時間,迅速站起身。
「站住。」
在她轉身之前,他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活。
她波瀾不興的望著他,淡淡的開了口:「還有事嗎?」
濃眉緊皺,他看著她冷淡的面容,清楚感到胸口瞬間又被怒火給灼燒了下,卻立刻命令自己忽略那份感受。
「我對你的家務事沒有任何興趣,但你顯然欠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他開門見山的說道,決定要在今天將事情一次問個清楚。
「什麼解釋?」誰知她卻不答反問,語氣竟是雲淡風輕。
濃眉皺得更緊,他直盯著她,不只語氣,就連眼神都變得冷酷。
「你為什麼從來沒提過你在麗城飯店工作?」他直指紅心,讓她連裝傻的空間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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