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餐桌上,點起了兩支蠟燭。Icarus在廚房煮他的神秘大餐,我在鋼琴旁望著餐桌上的兩個火頭。其實,又在想,真不知到底是誰把兩個火頭都點著。
「神秘大餐出爐!」Icarus從廚房走出來。
「原來是薄餅!」我走過去看。
「是外賣的。」
「噢!我還以為你親自下廚。」
我們坐下,晚餐開始。
「為什麼妳全家人也飛走了,只剩下妳一個。」
「別人一雙一對,我真不好意思去做電燈膽。」
「那妳爸媽呢?」
「他們回港,要到農曆年才會回來,我只得兩星期假,回港太不值得。而且,在香港已經沒有什麼朋友和同學,除了天……」我停下來。
「除了什麼?」
「天天飲茶,和親戚朋友飲茶。」
薄餅的芝士很黏的。
Icarus說:「快吃吧!還有很多節目。」
「電視節目?」
「是生日節目。」
我很高興他知道明天就是我的生日,因為我從來沒有向他提過,每次他問我時總是不回答。「怎會知我的生日呢?」
我們四目交投,之後相視而笑,然後異口同聲地說:「是圖書館的電腦資料庫!」
「只有小孩子才有這麼多的鬼主意。」我說。
「不如妳先閉上眼,我要準備一下節目的佈景。」
「倒不如我去一去洗手間,好給你一段時間準備。」
是我二十一歲的生日了!不經不覺的長大了!由一個只懂舞動手腳的嬰兒,變成一個有自己主見的女孩。成長的程序真偉大!
我從洗手間出來時,嚇了我一跳。整張餐桌上都擺滿禮物。
「全是我的?」我問。
「全是妳的。包括我在內。」他答。
「要不要這樣誇張?」
「是對以往二十年妳的生日沒有送禮的補償。」
「有二十一份禮物在檯上?」我問。
「唔……請聽我逐一解釋。」
「好,且看你有什麼把戲。」
「第一份,是一隻別緻的髮夾。看這真銀上的雕刻,中間還刻上妳的名字『Victoria』,正是刻骨銘心。」
「為什麼送這個髮夾給我?」
「妳的頭髮一天比一天長。我怕妳會在為病人做手術時把長髮掉進病人的肚子裡。」
「哈哈!真好笑。」我沒有笑,但心卻很甜。
「我現在幫妳戴上看看。」
「好哇。」
他在我發上弄著,然後又給我一個鏡子。
「看!紮起了頭髮,多清秀!」
我沒有把髮夾除下來,便說:「第二份呢?」
「妳估!」他手持著一個黑色絨盒子。
「是項鏈!」
「是那個國家的出品?」他問我。
「是……是加拿大!」我猜。
「不是。」
「是……是香港的周生生!」
「No!」
「我不知道。快開估!」
他把盒子打開。
「是一條奧地利出產的水晶項鏈!」我說。
「妳知道水晶象徵幸運嗎?」
「現在知道了。」
「同時也是為了紀念我們在奧地利相識。」
接著,該是第三份禮物出場。
「為什麼送手錶給我?」
「因為我相信妳現在戴的手錶一定不準確,否則妳怎會時常在圖書館收工時才氣沖沖地跑去?」
「遲到才算有矜持。」我辯駁。
「好!這隻手表就算是獎勵妳的矜持。」
「多謝。」
「而第四份禮物因為我送了一、二、三份所以才送的。」
「是手飾盒!」我估。
「聰明!估對了!」
「多謝你!我覺得你是《花王俱樂部》的主持人胡章釗啊!」
「那妳繼續想要獎金還是獎品?」
「當然是獎品。」
「第五、六、七、八份禮物都是藝術作品。」他說。
「讓我看!這是《歌劇院幻影》的書,這是『皇后樂隊』的《波希米狂想曲》,這是一個青年,張開翅膀的陶器雕像,而這是一幅名叫《寂寞》的小油畫。多謝!多謝!多謝!多謝!你令我覺得自己很貪心,十分十分之貪心。」
「這個雕像是希臘神話裡的Icarus。」
「這個Icarus雕像沒有穿褲子!」
「而這幅小油畫是我叫『寂寞』夜店的老闆讓給我的。」
「你似乎千方百計想我不忘記你。」
「這當然啦!」
「接著還有什麼好戲在後頭?」
「這兩份是為妳作專業的準備。是一支柏加原子筆和一個醫生聽筒。」
「聽筒我已經有了。」
「但這個是私家的,只是用來聽Icarus的心跳。」他說。
「真誇張!」我說。
「這裡還有一個相架,是用來放我們的合照,要到維也納歌劇院門外拍一張照,然後就放在相架內。」
「哪時再去?」
「在……在不久的將來,很快很快。」
「這樽『午夜飛行』香水是送給第十二個生日?」我問。
「好!先重溫一次。」
一、髮夾
二、水晶項鏈
三、手錶
四、手錶盒
五、《歌劇院幻影》小說
六、《波希米狂想曲》的唱碟
七、Icarus赤裸陶器
八、寂寞小油畫
九、原子筆
十、醫生聽筒
十一、合照相架
十二、午夜飛行香水
我說:「但檯面上只剩得這一小盒東西。」
他說:「十三至十九次的生日禮物都在同一個小盒裡。」
那個小籐盒只像隱形眼鏡盒般,一打開,見到一個個小得可憐的人形公仔。
Icarus:「這是危地馬拉的傳說,只要妳入睡前將困難和心事向這些小人傾訴,然後將盒子放在枕頭下,這些小人便會帶走妳的一切煩惱。」
這些小人像半支火柴般短小,由鐵絲做骨架,麻布做衣服,總共有七個小人,有男有女,有大人和小孩,像是一家,但每個都穿著不同的服飾。
「很別緻!假如你有一天飛走了,沒有人在聽我吐苦水,這件禮物便大派用場。」
「怎會呢?除非我不再生活在地球上。」
「唏!但這很不公平!這七個小人應該算是一件生日禮物才對。」
「但,盒子裡的確有七個小人,而不是一個。」
「不過,七位一體嘛。」
「Victoria,妳知不知要想出廿一份生日禮物給同一個人比起拿諾貝爾獎更難。」他皺著眉解釋。
「也許是啦!好,放過你。那麼,第二十和二十一歲的生日禮物在哪呢?」
這時,檯面已清了。
「妳二十歲的生日禮物就是『我』。」他笑笑說。
「嘩!比較牽強,可否退貨呢?」
「貨物出門,恕不退換。」
「那麼,今年的生日禮物呢?」
「今天還不是妳的生日,正日要等到明天才可以送給妳,恕我要賣個關子。」
「但,我很想知道是什麼東西。」我嚷著。
「到明天十二月十八日的下午,妳走到妳家門外的信箱,打開它,會發現有一個錦囊,裡面就會告訴妳關於領取禮物的時間和地點。」
「這般複雜!」我說。
「應該說這般刺激。」他說。
「十八日下午時,到自己的信箱打開錦囊就會知道禮物是什麼,對嗎?」
「對。別忘記這個提示。」
「怎會忘記哩。」
「覺得今年生日怎樣?」
「很豐富,除了收不到一個朋友的生日咭。」
「誰?」
「就是醫院的那個十四歲朋友,你還記得起嗎?」
「哦!患了S.L.E.的那個女孩?」
「就是她了。她答應過我一到美國就寫信給我,還答應寄生日咭給我,但一直沒有收到任何消息,我很擔心。」
「也許,她正忙著執拾新居。」
「希望是如此,你知嗎?她的病就等於身上藏了一個計時炸彈,不知何時爆發,我怕……」
「怕她病情突然惡化?」他問。
「每一次她離開,我都擔心她不會再回來。」
「真可怕!」
「你指死亡?」
「真可怕!」
「其實死亡那一刻可能對於當事人並不可怕,旁觀者所感受到的恐懼可能會更深。」我用一個醫生的語氣去談論死亡。
「假如打空氣針死會很痛苦嗎?」他像病人一般問我。
「為什麼這樣問?」
「只是想知道哪種死亡是最沒有痛苦。」
「唔……我想……可能是先吃些安眠藥,然後跑到車房在車子裡睡,讓一氧化碳走進自己的身體,就可以不知不覺地,絕無痛苦地放棄生命。」
「我也可以幻想到這樣做痛苦比較少。」
我可能是因為平日被教授質問得太多,習慣了有問必答,連一些傻問題,只要看來是關於醫學的就會毫不考慮地作答。
我突然醒了:「唏!為什麼問這些蠢問題?」
他也醒了:「沒什麼!只是好奇。」
「大吉利是。人家生日問這些問題。」
「別這樣八卦!童言無忌。」
「你還是童子嗎?不知醜。」
「妳說過不笑別人的私隱。」
「說了出來就不再是私隱。」
他追著我打。那時候真是很快樂。可惜時間的沙漏不可以將時間倒流。
零時零分我把餐桌上的兩支蠟燭吹熄,許願。廳裡變得暗淡一片,見到唱機上一些隨著音量而或亮或暗的一排燈。這次他終於牽著我的手,我們站起身,在「KennyG」的色士風音樂中擁抱起舞。每一個動作都是輕輕地,他好像害怕傷害到我,又或者,他是害怕會弄傷自己。
他的身體很溫暖,像坐在冬天的火爐旁。這種感覺似曾相識,我說過天堯的手像一片剛剛烤得適度溫暖的麵包。我閉上眼睛想抱住這雙手,到底是屬於Icarus的還是天堯的?
我終於向自己承認同時愛上了兩個男孩子,已走進一種很不負責任的三角戀愛。從來沒想到會弄到如此地步,因為在放縱時逃避去考慮結果。明知可以中斷這段慢舞,但他熾熱的體溫使我不想擺脫這個擁抱。
Icarus再次令我覺得自己很貪心,想將浪漫和現實都據為己有。
晚星已到達浪漫的高峰,情感和流星的交錯,黑夜女神拖著深藍色的婚紗裙尾在天空掠過,雍容華貴,月亮一定是祂無名指上的鑽石。Icarus輕輕掃著我的頭髮,銀色的髮夾不知在哪時已掉在地上。我垂著頭,靠在他的肩膊與頸之間的弧度,我不敢抬起頭,我害怕會重複希臘星夜的那些程序。
「妳的頭髮有一種香味。」他的手穿過黑髮。
「是嗎?」
KennyG的錄音帶已到盡頭,音樂停止了。砰一聲卡式機上的按鈕彈出來,我突然清醒了,彷彿聽到電話響的聲音。
離開他的臂彎,我說:「Icarus,是電話聲,你聽到嗎?」
「電話聲?沒有啊!也許是隔鄰單位傳過來的。」
「不!我明明是聽到有電話聲。」
明白了!是天堯打來的長途電話,撥正我內心的密碼,響了。
開始覺得很不自然,連餐桌上的一杯水也倒瀉了。我想Icarus也感到我內心的不安。
「妳沒什麼事吧!」
「頭很重。」我知我很掃興。
「要吃藥嗎?Asprin還是Tynenol?」
「不用了。」我用手指壓著太陽穴。「可以送我回家嗎?」
「妳可以在沙發上睡一回,也許會感覺好一些。」
「我想回家。我真的想回家。」
「好,我送妳回家吧!也許那裡會感到自然些。」
「謝謝你。」
「Victoria,是我做錯了事嗎?」
「不。」我望著他。其實,是我自己做錯了事。「你沒有做錯什麼,只是今天早上冷到了。」
我明白是我令到Icarus無所適從。他不知道我在想什麼,其實,連我自己也不知道。Icarus努力地在想著一個解釋的答案,他不能理解我突然轉變的原因。在車子內,我假裝已入睡,因為我並不想說話,我怕會越講越錯。雖然我把眼闔上,但我知他的心在忐忐忑忑。一支一支街燈的光掃過我的臉,他把右手輕輕放在我左手上。仍然在假裝的我,動也不動,只希望他以為我很疲累,不再追問下去。
「Victoria……Victoria……」
我慢慢睜開眼睛,像失明人剛動手術重見天日一樣,但當然沒有那份喜悅。
「什麼?」
「回到妳家了。」
望望窗外,見到家中一盞燈也沒有亮。
他問:「要我陪妳進去嗎?」
「不用了。我很累,沒精神招呼你。我想我一入睡房便會塌下來睡著了。」
「那麼……生日快樂吧!」
「多謝。」我對他笑一笑便推開了車門。
「Victoria!」他把我叫住,「別忘了妳的禮物。」他把一個很大的袋子交給我。
「噢!對啊!禮物。」把袋子接過來。
「別忘記下午看信箱,很重要的!」
「嗯。」
我轉身走進屋子裡,感覺到他一直看著我,直至我開了屋子裡的燈,才聽到車子離去的聲音。
並不是不再喜歡Icarus,但我正在自責,突然之間,很希望可以一個人平靜一下,靜思己過。從雪櫃偷了二哥的啤酒,一喝就三支,口裡一陣臭酒味。相信世上也沒有人可告訴我應該怎樣去解決這個「三角幾何」問題,即使是畢達歌拉斯和愛因斯坦合作也束手無策。
Icarus沒有打電話來,相信害怕會把我吵醒。我把收音機開了,希望找點背景音樂,某台的天氣報告說可能會有大雪風暴,氣溫會降至零下二十度,而當風的地方就會有零下三十度,我在半夢半醒之間聽到播音員說:「早晨!是十二月十八日時間已經早上六時三十八分……」
向酒精投降,我躺在一樓大廳的地上,神智不清地昏迷。其中一個啤酒瓶子也像我一樣躺著,其餘的兩個堂堂正正的站著,像對著我問:「Victoria,到底妳想怎樣處置我們三個酒樽子?」
三瓶子酒,三個戀人,莫非是巧合?
我夢到與Icarus熱舞的情景,在他作給我的那首曲的音樂裡。
「她是我生命唯一的光
像是火烘烘的太陽
我會向著她飛翔」
倚著他肩上的我,終於勇敢把頭抬起來,而且四十五度角的傾向後方,正視著他說:「Icarus,如果我真的是太陽,請你千萬不要向著我飛來。」
「為什麼?」
「太陽會溶化你蠟造的翼,太危險了。」
「我只是想和妳接近一點。」
「去找月亮吧!她會比我更漂亮。」
Icarus的眼淚掉下來,面上的眼角流出來的是白色的蠟。我想替他抹掉眼淚,我想替他趕走悲傷,我想輕輕的親吻他,讓快樂不再流浪遠離他。
但,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一種奇怪的電話聲響,這次連Icarus也聽得到。他一手推開我,只說了一聲「再見」然後迅速地像孔雀開屏般張開雪白的翅膀,向著東方的太陽飛去。
我歇斯底里地哭著,叫著:「不要飛向太陽!不要飛向太陽!不要飛向太陽!」
但,他越飛,距離我越遠,他聽不到我尖叫的聲音,連回頭也沒有,在紅色渾圓的太陽中心,變成一點而消失了……
電話鈴聲仍響著,而且越來越吵耳,再聽清楚一點跳舞時聽到的原來是門鈴聲而不是電話。
門鈴!
我從夢中醒過來,擦擦眼睛看,原來日上三竿了,已經是下午一時。
門外的應該是Icarus,我慌慌忙忙跑著去開門,險些把那兩隻酒瓶打倒了。
「Victoria,生日快樂!」
我真不能相信我看到的景物,天啊!告訴我是醉了,或者是夢中夢。
他抱著我,用力的吻著我的臉,說:「我回來了!」
是我另一個愛人天堯,在他身旁還有兩個行李箱。
我不知說什麼才適合,只有望著他。
「很驚喜嗎?連話都不懂說。讓我先進來,外面很冷,下大雪哩!」
他把大褸脫下,一手捉住我:「為什麼地上有這麼多的空酒樽?妳何時學懂喝酒?」
我不敢開口,因為自己也嗅到自己的酒精氣味。
「生日沒有人陪伴很不高興?」
只好點頭應他。
「傻女!」他拉著我上二樓睡房旁的洗手間,「現在我不是回來了嗎?」
我像吃了啞藥一樣呆了。
「洗個臉吧!」天堯用暖水弄濕我的毛巾,我倚在門外看他。
「天堯……」我想說話,任何的一句話也可以。
「什麼?」
什麼也說不出,只見到和他快樂的日子在腦裡逐格掠過,我再也忍不住,話吐不出來,但眼淚傾瀉出來。
他用濕暖的毛巾為我抹著淚,不停地說著:「傻女!傻女!」,輕輕撫著我的背,最後他把我抱到我的睡房裡,放我在床上。
「傻女,哭得像只扁嘴小鴨了。」
天堯撥弄我額頭的亂髮,我不能遏止地哭著哭著,淚水源源不絕像江河氾濫一樣,已經哭得喘不過氣,快要失去知覺。
「對不起!我時常讓妳孤獨地過日子。」他輕輕吻過我雙眼睛,「我以後不會再令妳孤獨,不會。」然後,他把身體壓住我,抱住我,瘋狂地吻著我,努力地撫慰著我。
天堯想重複在希臘星夜裡的程序,我感覺到他表現出一份極大的佔有慾望,我不敢反抗,也不想反抗,因為我沒有理由去支持自己。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像告訴我他是擁有絕對專有的權利來重新佔有我的靈魂和外殼。
那時,我整個人也很柔弱,好像看到Icarus和天堯在我的思想領域拼得你死我活一樣。到我睜開眼時,我已是在天堯的懷抱裡,顯然,Icarus已被逐出。但這並不代表我沒有愛過他,只是,今後我並不配去愛他。被命運操縱的感覺很強烈,一切都是程序師預早安排,其實在我考慮清楚前一切已被決定。
天堯:「我以後不會再離開妳,Victoria。」
天堯走到大褸袋中取了一個灰色小盒子出來,我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他走到床邊,跪下來,拿著我的左手,然後從盒裡取出一隻戒指,戴在左手的中指上,似乎,他已經決定了一切,擬定了我的將來。
他充滿信心地說:「我們訂婚吧!妳一畢業我們就結婚!」
是一個結論,並不是一個詢問。
眼中有一顆如珍珠的淚滾出來,我已經覺得非常疲累,而且亦習慣了讓天堯作主安排的一切,閉上眼睛,我在他的懷抱中入睡了。
夢到自己在沒有邊際的愛琴海上飄浮。
像隔世一樣。
醒來時像隔世一樣。
「睡公主,起來吧!」仍然是天堯,他叫醒我。
「現在是什麼時候?」我惺惺忪忪地問。
「妳已經睡了差不多八小時,現在是晚上九時,我做了豐富的晚餐,快下來吃。」
只感到眼睛幹得睜不開,也許,是大腦不想再去面對將來。
「是啊!剛才有一個男人打電話來,電話傳來的聲音很雜亂,我不能肯定是誰。」
「他是找誰的?」我追問他。
「找Victoria,是叫妳的名字的,但我聽得不太清楚。」
「是那時的事?」
「大約是,」他想了一想,「七時半左右。」然後開了雪櫃的門。
「七時半左右。」我像回音一樣。
「他語氣很不肯定的。我起初還以為是二哥來的長途電話。我想,因為他可能聽到不是女聲接電話,便以為接錯線,所以我告訴他我是天堯,妳不舒服睡了,問他有沒有什麼特別事。」
「那麼,他怎說?」我追問著。
「他什麼也沒有說便掛線了,真奇怪。」
突然,我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最後一份的生日禮物!只穿著薄衣跑到信箱看,果然有一個信封。我竟然忘記了下午來取這個錦囊,真沒用!該死!
打開這個寫著我名字在外面的信封,內有一張生日咭和一張機票,是一張到維也納的機票,起飛日期十二月十八日──,起飛時間九時十分。生日咭上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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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ctoria:
七時半在機場餐廳等妳,
別忘記帶護照!亦不要帶太多行李!
生日快樂!
永遠的Icarus
十二月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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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維也納的三日假期,原來就是他想送給我的最後一份禮物。Icarus到底何時來過?在下午,沒可能,應該是在早上,天堯還未來之前他已經踏過門外的積雪,把信放在信箱裡。可能是為要我驚喜,也可能是為怕吵醒我,他並沒有拍門。Icarus,為什麼你不這樣做?假如我今天見到的是你,事情可能會完全相反地發生。他應該向著太陽飛走了!
像羅密歐和朱麗葉一樣犯了時間上的錯誤!
像梁山伯與祝英台一樣慘被時間殘忍地作弄!
是完全錯誤的出場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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