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讓自己心愛的人受苦!
兩人同時發現對方,騎到對方面前,不約而同的下馬。
漢斯評量眼前的男子,過去在宮廷中一直覺得他氣宇非凡,但也一直不能瞭解他何以甘心當宮廷中女士們的玩物!而為他感到深深的惋惜!
羅連同樣的打量漢斯,在他的眼中看到他對自己的評價,他一直很欣賞他。即使如今愛上同一個人,他仍不減對他的欣賞。有這樣一個對手是彼此的驕傲!
「你是誰?」
「我不能告訴你。」
「那你為何而來?」
「因為我可以用寫的。」
漢斯極為訝異,對羅連的欣賞更加添了一些,他毫不猶豫的伸出自己的的手。
羅連亦毫不猶豫的伸出自己的手,在漢斯的掌心寫下自己畢生的秘密。
才寫下第二個字,漢斯立刻收回自己的手,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望著他。
多麼的慧心!羅連在心中讚歎,並對漢斯點點頭,肯定了他想法。
「為什麼公開展出他的畫像?」
他?原來他還不知道事實的真相?原來他一直謹守騎士的原則!這個人是個極為可敬的對手!
「那可以使他不再受到追殺。」
「受『他』的追殺?」
「是的。」
「你冒了很大的危險,為什麼?」
「和你的原因是相同的。」
兩個男人互相對視,一份惺惺相惜之情在兩人之中增長,不論事情結果如何,可以肯定的是對對方的尊敬之情都不會減少!
書房中,菲利浦公爵和他的妻子默默相對,在眼中為彼此傾吐多年的相思之苦。菲利浦凝視著他朝思暮想的妻子,十多年了!十多年來他不曾遺忘過蘿蘭的音容,日日夜夜在心中呼喚她的名字!如今她翩翩立在他的眼前,彷彿一場夢幻,這十多年的日子都悄然消逝,她彷彿仍是多年前,他在法國宴會上看到的小女孩,如此超凡!如此令他心動得幾乎疼痛起來!
她回來幾乎一個月了,而他卻像羞澀的少年,渴望聽到她、看到她、碰觸她,卻又每每見到她便落荒而逃,生怕觸犯了她。多麼傻啊!菲利浦·史都華公爵,堂堂一個公爵,竟然不敢冒犯自己的妻子,只在躲在暗處偷偷欣賞她,生怕她只不過是自己無數的夢幻中之一而已!
她在他眼中看到往日熟悉的渴望,深情,是自己看錯了嗎?這一個月來,她的丈夫對她不聞不問竟然是因為膽怯嗎?或者他已不再需要自己?不再深愛自己了?
蘿蘭沒有勇氣開口,假如是,那麼她敢肯定她會當場心碎而死!那麼長久的等待,換來的竟是他的負心嗎?如果是,她也不要知道真相,寧可當個愚蠢的女人……
她眼中盈盈的淚水震撼了他的心!十多年來樹立的屏障在那一剎那全化為烏有,他不顧一切的擁住她,親吻她的頭髮,用力之大彷彿要把她整個人全吸進他的體內!
「我好想念你!」蘿蘭用力摟緊他,將臉埋進他寬闊的胸膛。「我以為你不再愛我了!」
「小傻瓜!永遠永遠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愛!」
「菲利浦……」
「不要再離開我!任何事我都可以承受,這件事除外,我再也受不了你再離開我一次!」
兩人緊緊的相擁,十多年的殘酷分離想起來仍令兩人顫抖!現在他們終於再次在彼此的懷抱中找到自己的天堂,不需要任何言語,那種心靈相通的交流,正是兩人十多年緊緊相系的理由!
書房的門悄悄的打開,摩尼與愛琳站在門口看著兩個緊緊擁抱的人,他們相視一笑。
看來這對戀人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當頭棒喝了!
他們悄悄的退出,不願打擾他們,但是看到他們如此相愛的景象,卻在彼此的心中激起陣陣漣漪,使他們原本平靜的心湖蕩起了萬丈巨波!或許也該是他們尋找新生活的時候了,不是嗎?
稍後菲利浦和蘿蘭兩人終於分開,他溫柔的拭去妻子臉上激動的淚水,扶她在椅子上坐下,兩人的臉上都重新燃起了光輝,多年的分離畢竟敵不過愛情的魔力!
蘿蘭倚在丈夫的懷中,感到無比的滿足,她輕悠悠的歎口氣,更偎近一點,菲利浦擁住她,兩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
「找到那個幕後的主使人了嗎?」
「還沒有,不過我心中已有個大概了。」
他們沉默下來,這個話題並不是個祝他們重聚的理想方式,但是他們也都明白,除非真正找到那個害苦了他們一家的禍首,否則他們很難真正安心的過日子!
「那個格蘭特侯爵掌握了你要的東西?」
「嗯,我注意羅連·格蘭特相當久了,他……」
菲利浦注意到妻子的身體一僵脫離了他的懷抱,他警覺的坐正起來。
「怎麼啦?」
蘿蘭的臉色充滿不信。「你說羅連?」
「有什麼不對嗎?」
「告訴我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長得什麼樣子?」她著急地握著他的手。
「金髮、金眼,很俊美的年輕人,擅長作畫和彈得一手好豎琴……」
「真的是他!」蘿蘭大喜過望,是那個孩子!那個幾乎像自己小孩的少年!
「你認識他?」菲利浦望著蘿蘭欣喜的神色,微微蹙起眉。
「他是我的學生,有一年我被關在聖瑪麗修道院中時認識他的,當時他還是個小孩,有極高的天賦,我和他相處了整整一年才分開。」
他放下心中一塊大石,幾乎失笑,蘿蘭被囚多年,再怎麼樣也不可能認識成年後的羅連。
「你對他瞭解有多少?」
蘿蘭面有難色,當年修道院中的風風雨雨她也知道不少,但事關重大,如果有誤……
「蘿蘭?」
「我聽說他是……」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蘿蘭的話,菲利浦咒罵一聲,起身開門,漢斯立刻衝了進來,臉上有掩不住的興奮之色!
「我知道了!」他興奮的大吼。
菲利浦立刻關上書房的門,審視漢斯興奮的神色。「你查出來了?」
「嗯!」漢斯稍稍平靜下來,看著菲利浦夫婦,他好一會兒才慎重的開口:「他是大主教的私生子!」
菲利浦不可置的瞪著他,原本他所調查的的確是大主教身邊的一名主教,但他沒想到的是,竟連大主教本人也參與其中。
耳邊響起了蘿蘭歎息似的話語。「這正是我要告訴你的,親愛的,他的確是大主教的私生子,這一切全是大主教的陰謀!」
「閣下,霍爾爵士和偉伯爵士恐怕出了問題。」約翰主教戰戰兢兢的俯首向坐在大椅子中的老人,他半瞇的眼,和無動於衷的表情令人感到莫測高深,不知道他是否清醒或者和那頭該死的大肥貓一樣正打著盹?
「約翰主教,你很令我失望。」大主教緩緩開口,在那樣毫無氣力、枯乾的聲音背後隱含了一種令人顫抖的權威!約翰的頭偏得更低了!
「如果你及時取得『太陽神之怒』的碑文,羅馬方面就會瞭解神諭,而不會拒絕我的要求,任那個異教徒(註:當時的天主教徒不承認伊莉莎白為他們的女王,而稱她異教徒或分裂宗教之人。)高坐在王位上,反過來指我們是叛徒!」他微微喘一口氣,但聲音仍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當然霍爾和偉伯也是由於你的無能而背叛!你太令人失望了。」
「閣下,我已徵得菲力二世(註:當時西班牙國王)同意,和他裡應外合的……」他惶恐的說道,但立即被老人庸懶卻飽含精芒的眼光打斷。
「如果我們本身沒有能力,你認為如何裡應外合呢?霍爾和偉伯是目前我們最大的王牌,而你卻把他們弄走了!」老人輕撫懷中乖順的貓,「連我交代你辦的事,你也還沒動手不是嗎?」
約翰終於稍稍抬頭,嘗試性的露出笑容。「已經開始動手了,我相信現在他們已到了該到的地方。」
大主教表情不變,黃褐色的眼球冷冷的轉了一下,約翰立刻低下頭去。「很好,我希望我有機會為他們禱告。」他閉上眼睛不再說話,似乎已陷入睡眠之中。
約翰好半晌沒聽到聲音,鼓起勇氣抬頭。「閣下?」沒聲音,他悄悄的伸直腰,邊注意他的動靜,邊大膽的活動麻木的手腳。
「有史帝夫先生的消息嗎?」他突然開口,約翰一驚立刻恢復原姿勢,不敢再抬頭。
「是的,已派人攔截。」
老人幾乎看不見的點點頭。「女王宴會在何時舉行?」
「七月一日。」
「很好。」他又恢復了寂靜,半晌之後:「通知我們的子民們,宴會之後在集會的地方舉行彌撒。」
約翰主教會意的點點頭。「我會通知菲力二世。」
「下去吧。」他剎時失去了生氣,彷彿將死之人,約翰立刻行禮往外奔去。
當房間終於完全寂靜之後,壁爐的火也吐盡最後一口氣,在大主教與大肥貓的身上投下詭異的陰影。
「我很快就會得到『太陽神之怒』了,『維多利亞』,到時候他們就會知道神諭是支持我的,我會奉上帝之名將這裡變成天主宗教國。」他喃喃自語,手指輕刷著貓的長毛。「任何人也阻止不了我們,對嗎?『維多利亞』,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閃動的光線在老人身後拖出長長的影子,隱隱約約之中,在那影子裡,閃動著老人枯乾的身影,竟叫人分不清,那究竟是上帝的羽翼或者是——撒旦的翅膀?
「請坐,公爵。」伊莉莎白女王微笑著指指台階下的一張椅子。
在宮廷將近二十年的歲月,菲利浦一直和女王維持著極友好的關係,在公他們是合作無間的君臣,在私他們是很好的朋友,而今天的會晤算是他們私人的會談。
菲利浦向女王行禮之後坐上了座位。
伊莉莎白是個睿智而且英明的人,她不會聽信謠言,總是客氣的咨詢大臣們的各種意見,然後做最有利的決定;她樂於聽各種不同的聲音,決不會因你的意見和她不同而動怒,除了一件事:宗教!
她憎恨別人稱她為異教徒,在宗教的分岐中她要求人民信奉英國國教,但天主教和清教徒的各種亂事層出不窮,有令人應之乏術的苦惱——就像現在!
「看來他們很不死心,為天主教殉教而死的人已超過二百五十人了,還不肯停止嗎?
到底在我的宮廷中還存有多少這種人?」她皺著眉不悅的問。
「據我所知,參與這次陰謀的主力有三十名貴族和教士,不過大多數並非真正信奉天主教,他們只不過是藉機想奪權罷了。」
「你知道有誰嗎?」
菲利浦迎視女王的目光,堅定的點頭。「知道。」
女王輕歎了一口氣,搖著手中精巧的折扇。「和西班牙的情勢很緊張了,我不想在宮廷中造成混亂,但這件事在瑪麗死前就已經令人無法忍受了,你說該如何呢?」
菲利浦沉吟一會兒。「我認為他們要趁我們和西班牙開戰之際奪權。原先大主教想請求羅馬教宗幫助,但『太陽神之怒』卻一直沒弄到手,所以教宗不會聽他的話,既然如此,他們也只有這個機會可以利用了。」
「那塊石碑真有如此大的用處?」女王不解的詢問z:「或許我們可以好好運用?」
菲利浦心中一驚,「太陽神之怒」已帶來太多憾事,「平克那雷」滅族,他妻離子散,無論如何他不會容許它的存在!
「陛下,『太陽神之怒』是血腥的根源。我不認為它會對我們有何益處,大主教的無知已蠱惑太多人心,它非毀不可!只要大主教的希望破滅,這個陰謀也就徹底瓦解了。」
她深思的望著菲利浦,點點頭去示瞭解,那塊碑上確實沾上太多的血腥了!「你要如何做呢?」
他感激的看她,知道她已不再追究此事,這表示他可以全權處理了!這正是他最需要的!「女王的宴會可以嗎?」
女王盯著他,唇角微微上揚笑道:「這的確是個好主意。但要如何才不掀起暴動呢??一旦我們逮捕他們不會造成問題嗎?」
「當然不會!將主事者逮捕必須在暗中進行,我有證據可使他們認罪,一旦狂熱的叛亂分子消失,組織也就宣告瓦解,我們暫時秘而不宣也就不會有人知道他們遭到逮捕,等和西班牙的事平靜之後再宣佈他們的罪名,到時想必已經平靜下來了。」
伊莉莎白走下台階,神情顯出她的尊貴和睿智。「對其他的人又如何交代?莫名消失三十個人不是一件小事!」
「派他們前往作戰如何?」他微笑的看著她:「在戰爭前夕派人前往戰區是很正常的事!」
女王輕歎口氣,走回她的座椅。「這是不得已的決定,雖然不太光明,但我似乎沒有別的選擇了。」
的確如此,但如果在戰爭前又再生事,後果更不堪設想,他們的確沒有其他的選擇。
「對了,菲利浦,你跟我提過的平克那雷之子呢?」女王突然關心的望著他。「我想見見他。」
菲利浦感動的微笑著,在女王尊貴的外表下另含有一顆女性溫柔體貼的心腸!以身為一國之君來說這是最珍貴的!「他正前往取證途中,想必不久之後就會回來了,不過——」
「如何?」
菲利浦猶豫一會兒,他知道他將要求的是一件不合理的事,但老友一家的血仇和自己數十年的仇恨必須有代價!「關於大主教之事,我想請女王恩准由我們自行處理。」
伊莉莎白驀然抬頭。「你知道你在要求什麼嗎?菲利浦公爵。」
菲利浦毫不猶豫的迎視女王的目光,堅定無比的回答:「陪下,我瞭解,但那孩子的一門血仇、和我一家數十年的分離相信陛下也瞭解。」他起身,單膝下跪,手撫著心口:「我以史都華家族和平克那雷家族歷代的忠誠和榮譽向您請求。」
女王望著菲利浦,許久以來史都華家族一直是大英帝國忠誠的擁護者,而平克那雷也是,這個決定是非常難以抉擇的!她深思片刻終於開口:「你堅持嗎?」
「是的!史帝夫·平克那雷也願放棄爵位和家產來向女王請求。」
「請起來吧!你已經很多年不向我行這種大禮了。」
菲利浦起身,以堅定的日光看著女王,她終於幽幽的歎了一口氣:「老平克那雷是個非常優秀的老師,他曾教導過我許多事,而你一向是我的左右手……」
她沉吟半晌。「最近我的視力情況不甚良好,這件事就不用上書了。」她頑皮的向他眨眨眼。「事成之後帶那個孩子來見我。」
菲利浦理解地微笑,女王的視力不好?這點他是再清楚不過了!他向女王恭敬的行禮:「樂於遵命!陛下。」
女王優雅的用搖扇擋住一個呵欠。「你的家族傳統仍要繼續嗎?」
「是的。」
「那麼我希望在我的宴會上可以嗎?」那對雙生子的名氣極大,她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史都華家族的繼承者,其中一個甚至是個絕佳的模特兒,這很吸引她。
「這是我莫大的榮幸!」他露出一個女王從來沒見過的絕佳笑容,這就是史都華家族的莫大魅力?很值得一睹!
再一次暗殺行動的失敗,這次用的是手槍,但他們萬萬想不到的卻是它的結局!
沙奇半躺在床上,正和塞奇興沖沖的練著短劍,「撒旦」仍擔任拾劍的工作,而且樂此不疲的將沒擊中的短劍撿回來。
「重點是在手腕的力量,像這樣。」沙奇握住塞奇的手,教他持劍的要訣。「不僅用手臂的力量,而且要用眼角瞄準目標,熟練之後沒有什麼射不中的!」
沙奇示範著射出一把短劍,正中紅心,引來塞奇一聲讚歎。
塞奇照沙奇所說的方式射出卻劍身朝靶,惹來沙奇忍俊不住的笑聲,但塞奇並不生氣,反而很高興能讓沙奇開懷大笑!天曉得他有多懷念沙奇這種笑聲!
兩人笑成一團,然後毫無前兆的,似乎連「撒旦」都沒有注意到似的!驀然一聲槍響,正擊中了沙奇頭上的一尊雕像,震驚了兩人,在雕像落下的同時,塞奇用身體擋住沙奇,但沙奇已自眼角發現窗口人影一閃,短劍立刻脫手而出,換來低沉的一聲悶哼!
「撒旦」怒吼著立刻追出去。塞奇和沙奇拍掉身上的石塊跳下床。
「你別去,待在這裡,我去找那個混帳!」塞奇將沙奇按回床上,沙奇卻不耐的跳起來。
「他要殺的是我,況且我現在很好,你放心好了!」塞奇瞧見沙奇的臉色,他無可奈何的歎口氣,兩人二同奔出。
全府的人都聽到那一聲令人心驚動魄的槍聲,立刻全副武裝四下搜尋,漢斯也是其中一員!
他們在沙奇的窗口找到遺下的手槍和血跡,立刻沿著血跡追下去,在半途遇到了沙奇和塞奇。
「好像每次我一離開你,你都會出事,嗯?」漢斯盯著沙奇,在心中飽覽他的美貌。
「即使你在場,我也不會好過一點的。」沙奇沒好氣的頂回去,對上次漢斯鞭打他卻沒讓他有心理準備一事,他仍耿耿於懷,不知道為什麼,過去他一向是不記恨的!
「天使,我……」
「找到了!在這裡!」守衛的大喊聲驚動了他們,沙奇和塞奇奔向他們所指的地方,漢斯喃喃地詛咒,他有好多話想和沙奇談清楚,可是天不從人願,他們之間總是橫著太多的事!
「丹恩!」沙奇的驚呼聲令漢斯一震!他聽錯了?
丹恩手臂上叉著沙奇專用的銀色短劍,半倒在花園的角落裡,「撒旦」豹視眈眈的注視著他,卻不曾發出任何聲音,顯然它不知該如何對付這個小主人的朋友!
漢斯不可置信的撥開人群,來到丹恩的身旁蹲下,注視著好友的眼睛,心痛的低語。
「為什麼?為什麼真的是你?」
丹恩露出一個悲傷的微笑。「你早就知道了?」
漢斯木然的點點頭,卻仍無法相信這個事實!叫他如何相信?他和丹恩一向比親兄弟還親,分享一切的悲喜!同樣有著吉普賽的血液,在相同的環境中生長,他們是生死之交啊!
「為什麼?當史帝夫告訴我,當你的行動越來越令人迷惑,我仍無法相信,你知道我什麼都可以原諒你!除了這個!除了這件事啊!」
丹恩悲傷的注視痛苦不己的漢斯,卻無法替他減輕一點痛苦!他無奈的瞭解到,即使一切可以重來,他仍然會做同樣的事!
沙奇悄悄的撤走其他的人,和塞奇沉默地立在一旁,他必須知道原因,他不要漢斯這樣的痛苦,丹恩也是他的朋友,只要有原因,他不會責怪丹恩的!
「丹恩,為什麼要殺我?你如此憎恨我嗎?」
「我很抱歉……但我沒有選擇。」
「究竟為了什麼?」
「為了丹芙。」
「丹芙?她在修道院裡啊!她……」他明白了!原來丹恩早就知道事實的真相了!
卻為了他心愛的妹妹而隱瞞著!「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我會幫助你的!」
「你不懂!」丹恩悲傷的搖頭,「丹芙不會出來的!她愛上他了!你知道嗎?她愛上了一個以她的生命來威脅我的男人!」
他們訝然了!如果丹芙不肯接受幫助,那麼丹恩又怎會有選擇?漢斯黯然的站起身,背對丹恩——心痛不堪!
「我必須逮捕你……」
「放他走。」
沙奇平靜的話震驚了所有的人,他蹲下身取出短劍,用手帕替丹恩包紮好扶他起來。
「沙奇?」漢斯的喉間有個硬塊逐漸形成,他無比感動地注視沙奇。
「換了是我,我也會這麼做的。」沙奇握緊塞奇的手。「更何況你有太多的機會,但你並沒有下手。剛剛你是故意失手的!」
「天使……」丹恩熱淚盈眶,多少年來這是他第一次落淚,他看著眼前的人影逐漸模糊,這就夠了!即使他做了那麼多背叛他們的事,而他們卻願意原諒他!這真的足夠了!
另一聲槍聲響起,丹恩的胸口湧出鮮血,他震驚地睜大雙眼,隨後瞭然地充滿悲傷!
他畢竟早料到自己的下場!求仁得仁……
他們震驚地看著丹恩緩緩倒下,漢斯衝到丹恩的面前,抱住他的身子,企圖止住那奔流的血液。
「丹恩……」他流淚了!
「……我對不起你……背叛了……你的信任……」他的口角絲絲的沁出了血,痛苦的咳著。
「別說了!」
塞奇立刻大叫著醫生,但丹恩緩緩的搖搖頭,握住漢斯和沙奇的手。
「你們……是我一生最……好的朋友……祝你們幸福……別為我感到悲傷……我是罪有應……得……」
「丹恩!你不要死!」沙奇再也忍不住淚水!又一個人!!又一個因他而死的人!
因為他!全都是因為他!
「漢斯……」
漢斯無助的握緊他的手,悲痛得說不出話來!
「答應我一件事……」
他點點頭,用力的抱住他,「你說!任何事!」
「救……丹芙?」
「我會的!我……會的!」
丹恩迷濛的擠出一個微笑,輕輕的扶著沙奇的臉,好像天使!第一次相見就深深愛上的天使,他是多麼地儒弱!「天使……我愛你……」
他們全呆住了,沒有任何人想到!沒有任何人會想到丹恩的情感!他不是一直都很樂觀!很灑脫?很沉默?
沙奇止不住淚水,他輕吻丹恩不再有生氣的唇。「我也愛你!丹恩!我也愛你!」
「天使……漢斯愛……你……愛……他……」他無法完整的表達,但他相信他們會瞭解,畢竟他已把他們的手牽在一塊兒了不是嗎?
他帶著前所未有平靜的微笑,悄悄的閉上眼睛,手仍輕輕的放在他們兩人的手上,彷彿只是睡著了……
他們沉默而靜穆的安葬了丹恩,在丹恩的墓旁安葬的是他的妹妹:丹芙修女。
當漢斯趕到修道院,丹芙己聽到了全部的真相,她發狂般的刺殺了約翰主教,並立即自殺,漢斯只找到她的屍體,他悲痛得無以復加,默默的帶著丹芙回來,將他們兄妹安葬在一起。
然後他和來時一樣默默的消失,在參加完他們的喪禮後立刻消失了蹤影,沙奇猜他是自己去療傷了!一時之間太多的悲哀使他無法面對自己!
這一段悲劇同樣在沙奇的心中留下陰影,他同樣的消沉,躲在房中不願意見人.也不曾再提過漢斯的名字,他知道,如果丹恩的死會給他如此大的打擊,那麼假如是自己的死呢?
近來他常感到胸口奇異的緊繃,有時幾乎到了無法呼吸的程度,常痛得他不得不除掉胸前的布條,求得鬆一口氣。
或許他的病已越來越嚴重了!這個想法使沙奇心中充滿悲哀,如果他必須死,那麼只希望他是沉默而安靜的死去,再也不要帶給任何人悲傷!
丹恩死前說漢斯愛他,這個說法曾經一度令他感到快樂,但再想想,他寧願丹恩是錯的!愛一個人是一回事,愛一個將死的人又是另一回事!更何況就算他不會死又如何!
他是個男人,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愛是不被准許的邪惡之愛!
她沒殺那個長得像天使的少年,她有機會可以下手,也應該下手!但是他是他所愛的人,或許她該留他一條生路,反正羅連今晚就會死在她的手下,讓他知道心愛的人還活著也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
這是她替他做的最後一件事!然後就是殺死他!
他的房間裡有人!而且充滿殺氣!
羅連警覺到這一點,但他並不感到意外,只不過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他推開房門,房中陰陰暗暗,充滿著木材燃燒過後的生冷空氣,他的書桌前端坐著一個人,寬大的黑斗篷遮掩了他的身形,不!是她!空氣中散發著淡淡風信子的清香,是個女人——女殺手?
「等你很久了。」那人冷冷地開口,聲音異常熟悉,風信子的味道也彷彿曾在哪裡接觸過。
「有何貴事嗎?」他踏進房中,並關上門。
這個人似乎連一點進步都沒有!這個想法令她異常忿怒!顯然他仍不知道如何防範敵人!
「來取你的性命!」黑色斗篷一翻,那人身影一閃已撲至羅連面前,隨即鬼魅一般亮出手中的長劍,直逼向羅連的胸口。
「藍晰踢!」羅連一驚旋身閃開,心中又驚又喜,沒想一分離多年,今日竟在這種情況下見到昔日孤兒院好友!
「答對了,冰雕美人!」
她的長劍快速攻向羅連,幾乎令人目不暇給,似乎決心取他的性命!但羅連在輕笑聲中連連閃躲,大有不把她放在眼裡的感覺。
這實在太令人生氣,顯然他已非昔日初到孤兒院的小草包了!但想起數十名孤兒院慘死的朋友們,怒火直攻上心頭!今日無論如何,她也不會再一念之仁而放過他!
「老友重逢,這是你對待我的方式嗎?」羅連握住她持劍的手問道,過去在孤兒院她一向很保護他,為什麼今天卻要殺他?
「我受雇來殺你!」她掙脫不出那一雙鋼鐵般的手,又怒又急地瞪著他,啊!昔日他們取笑的冰雕美人如今已長成一個惡魔般英俊的男人了!數十名好友們的笑容又出現在她的眼前。
「你並不是會受雇於錢的人!」
「你說對了!事實上我更受雇於孤兒院冤死的數十位好友!」她咬牙切齒的說完。
銀光一閃,一把短小的刀刃已插入羅連的胸前,他不可置信的張大雙眼。
「你說什麼?」
「你會不明白嗎?當年你那高貴的父親帶走你的當天,你不是告訴我們,你憎恨那裡的每一個人嗎?然後你便求你那仁慈的父親殺了孤兒院所有的人,並放火燒了它不是嗎?」
羅連無法相信的搖頭,不可能!這絕不可能!但是這卻可解釋了為什麼當他再回去,那裡已成廢墟!連一個人都沒有了!當年這多麼令他心痛!原本他希望能找到她……
「無話可說了嗎?」她擦掉憤怒的淚水:「當年我沒死!你很意外吧?我和伯弟逃過了一劫,並輾轉逃回了法國,多年來我一直想報仇!今日終於達成心願!」她用力拔出刀子,羅連倒在她身上,重量使她後退好幾步,靠在桌子上,她正想把刀子刺入他的後心,卻感到臉頰上一陣濕意?
是淚?他哭了?
「那不是……我的意思……後來我再回去找你們……想接你們過去和我在一起……
可是他們說孤兒院……燒了……你們全部離開了……」
這是真的嗎?羅連從來不落淚,即使被踩在腳底下也絕不落淚,現在他哭了,是真的在哀悼死去的朋友嗎?
「我又找了你們好久……可是從來就沒有找到……我很抱歉……」
羅連手扶住桌子站了起來,朝她悲哀地一笑,他從不知道自己有多麼想念這個藍黑色秀髮和藍黑色眸子的高瘦少女。當年他離開,她才十六歲,竹竿似的身材,彷彿永遠長不成女人,而今她卻出落得亭亭玉立,他一直幻想著兩人的相見,卻不曾想過會是在這種情況之下!
「瑞……」
「不要叫我的名字!我不信任你!別以為你的花言巧語騙得了我!我千里迢迢從法國回來,唯一的目的就是殺了你報仇!沒想到你養尊處優身邊養了一大堆走狗!不過算你倒霉,有人僱用我,這是你命該絕!」
他輕掀開她包得密密麻麻的斗篷,露出她藍黑色的秀髮,愛憐地輕撫她,她跳開一大步。
「我……不怪你……但是我一直很想念你們……怕弟·席格……傑西卡和珊,找了你們……好久……」
他的身體漸漸往下滑,淚水模糊了她的眼,她該殺了他!這是她來的目的,可是她下不了手!當他提起過去的朋友們,聲音是那麼充滿感情!彷彿真的很思念他們,她怎忍心殺死一個她曾如此深愛的人?
歎息一聲撇下刀子,推開落地窗,再回首望一眼,他黃金色的眸子正烈火似地燃燒她。
「藍蜥蜴……」
「算了!或許他們也不希望冰雕美人成為一具屍體吧!」她哽咽地說完,斗篷一翻,和來時一樣再度隱沒在黑暗中。
「藍蜥蜴……」他支撐住自己的身子望向窗外,對著黑夜喃喃地低語,過去的回憶如潮水一般湧來,她潑辣地護衛著他、譏笑他,她的年紀比他小,卻深諳生存的道理,在他最孤苦的時候支持著他,也在最痛苦的時候嘲笑著他,這些彷彿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而今卻因為她的再度出現,又重啟了生命中另一扇門,充滿了追憶!
他們全死了!那些曾經詛咒他!欺凌他的孩子們,和那些曾安慰他、保護他的孩子們。只留下了他和她……
法國?
「我會再……找到你的……瑞……」黑暗吞沒了他,但眼前出現的,卻不再是那雙紫羅蘭色閃著碧綠光的精靈眸子,而是一雙藍黑色、充滿人類憤世嫉俗和情慾歡笑的眼眸!
「都與死了嗎?哎——也好,我會向天主祈禱,請求他寬恕約翰主教和丹芙修女的。」老人輕聲歎息,手不停的撫弄著膝上張牙舞爪的貓。
哈瑞低垂著頭,用眼角瞄著大主教,他向來不願意和大主教打交道,他那種森冷的表情,比起約翰主教的暴躁還令他懼怕,若不是他們把他提拔到今天的地位,並且答應事成之後給他爵位的話,他絕不會在這個鬼地方再待上半秒鐘。
「大主教,關於計劃——」
「照常進行,我相信你都已準備好了吧?」
「是的,所有的人都已通知了。」
大主教緩慢的點點頭。「很好,我不會忘記你的。」
「謝謝大主教!」哈瑞不勝興奮的點著頭。
「平克那雷家族的事你可參與?」
「沒有,當時我尚未來到倫敦。」
「哦,那就可惜了,那件事很快就會重演的,只不過這次是在宮廷罷了。」
哈瑞一驚,難道……這罪名時不小!不過……如果成功,那他可不就飛黃騰達了嗎?
他仔細的衡量,參與這件事的,都是宮廷中小有權勢的貴族,這……也許很值得一試!
萬一不成功他也可以推得一乾二淨,反正沒有損失!
「我懂了閣下,我會全力以赴的!」只要你有成功的希望!他在心中補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