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得了消息,都驚歎夏管料事如神。三公主聞知悲痛不已,在馬車中幾回哭得昏死過去,鳳鳴好不容易擺脫容王的糾纏,下車到三公主車上安慰一番。
「王嬸請不要過度悲傷,繁佳王病了也有些日子了,這個……這個……」鳳鳴看著滿面淚痕的三公主,說不出什麼話。
一來他對繁佳王沒有什麼印象,二來,大家都知道繁佳王死得蹊蹺,但無論是他還是三公主,都知道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
無論什麼時代,都是陰謀詭計不斷,人人耗盡心計。
何其悲哀。
鳳鳴勸了三公主半晌,想起自己處境,如果沒有容王,早不知被人生吞活剝多少回,居然一時觸動肝腸,長長歎息了一聲。
三公主嚶嚶泣泣哭了半天,見鳳鳴傷感,收拾情緒,抹著淚對鳳鳴道:「父王已經去了,哭也無用。我只是想到父王去的時候,我居然沒在身邊,當真不孝,生在王家,無奈的事太多,流多少淚兒也是不夠的。唉,太子也該保重,聽說這些天太子著了涼,都呆在馬車裡沒有出來。」
鳳鳴臉上一紅,低頭悶悶道:「是是,下次一定穿多點衣服,不要著涼。」心裡自然把貪得無厭,一天到晚精神飽滿的容王罵上幾回。
又安慰三公主一番,忙溜下三公主的馬車。
一下馬車,夏管和瞳將軍已經迎了上來。
「再走一個時辰,就可以見到永殷的邊境官張乾,他已經在那裡準備迎接招待太子。」
「對啊,總算離開繁佳地盤。」鳳鳴想起上次被張乾好好招待的後果,緊張地對夏管說:「夏管先生,這次張乾再拉我喝酒,你可一定要攔著,不然又多一個烈兒出來。」
「多一個烈兒有什麼不好?太子路上更不寂寞了。」瞳將軍豪爽地哈哈大笑,而後壓低聲音,認真道:「不過還是請太子保重身體,歡愛過度,不是為君之道。」
鳳鳴愣了一下,立即醒悟過來,苦笑道:「對對,不是為君之道。」你這話應該對容王那混蛋說。
幾人說了一會話,各自上了馬車,繼續趕路。
一上馬車,立即被人騰空抱了起來,一隻粗糙的手掌摸到細嫩的脖子裡向下滑去。鳳鳴咬牙,狠狠道:「你煩不煩?一天到晚不停,現在已經出了繁佳,沒有危險,小心我隨時踢你下去。」
懶洋洋的低沉男音貼著耳朵傳了過來:「若我有一日煩了,那你會哭死去。」
「我現在就想哭,看你把我的脖子咬成什麼樣子?」忍不住給身後那高大的軀體一記後肘。
攻擊顯然一點效果也沒有,只換來幾聲一聽就知道虛假的呻吟。
「哎喲輕點,小心手疼。」
「哼。」
烈兒這幾天看慣了這些戲碼,安心地在角落裡捧著書看。
容王的大手,又熟練地下滑幾尺。
「不要摸!」
「不讓我摸,那就讓我進去吧。」誘惑的語氣瀰漫在容王的華麗音線中。
鳳鳴立即搖頭,露出怯色:「不要,好疼。」
「總說疼。」容王皺眉:「你總不能一直不讓我碰吧?」
「反正只要我覺得疼,你就要忍。」
「一直窩在馬車裡,又對著你,誰能忍住?」
「你看烈兒就好好的。」
「呵呵。」容王瞥一眼完全身在其外的烈兒:「他敢?」
烈兒神色似全神貫注看書,耳朵卻沒有閒著,立即放下書卷,恭恭敬敬低頭道:「不敢。」偷笑了一下。
鳳鳴臉色更紅,給了容王腰眼一拳:「你再亂來,我就大聲喊叫,把你扔下西雷獨自跑出來的事公諸於眾。」
「嘖嘖,我為了誰才這樣千里迢迢秘密到繁佳?」容王和鳳鳴鬧了半天,才安靜下來,談起正事:「離開繁佳,我們要多加小心。如果若言要對付你,也許會在永殷境內動手。」
「我才不怕。」鳳鳴大義凜然回了一句,嘿嘿地狡猾一笑:「有你在,又有瞳將軍的精兵在,我才不怕呢。天大的事你給我擋著。」
「身為太子,應該身先士卒……」
「回到西雷就不是了。」鳳鳴輕鬆地聳肩:「咦,繁佳王大喪,繁佳現在一定上演激烈的王位爭奪戰,你認為誰可以得到繁佳王位?」
「你想是誰?」
「誰登基對我而言都無所謂。」鳳鳴抓住容王在衣裳下又開始移動的手,責怪地瞪他一眼,接著往下說:「不過最好不要是歸森,他和若言勾結對付我,哼哼,全靠我英明果斷才躲過他的詭計。」
容王這次難得地同意鳳鳴觀點,點頭道:「我想不會是歸森。」
「為什麼?」鳳鳴奇怪地回頭:「歸森不是大王夫嗎?而且有若言撐腰,不成為繁佳王才怪。除非……你在裡面搗鬼。」
容王臉上閃過得意之色,低頭咬上鳳鳴的耳垂:「誰要他對我的人動歪腦筋?」
鳳鳴冷哼一聲,一臉不屑:「不要誘騙我,你這傢伙,會這麼為我著想?」
「我還不為你著想?」可憐兮兮的表情根本不適合容王,反而顯得滑稽。開了一會玩笑,容王方正色道:「歸森雖然厲害,但據我所知,二王夫龍天更厲害。」
「哦?這位王夫我倒沒有見過。」鳳鳴津津有味問:「繁佳王夫有兩個都是美男子,不知道這個龍天長得如何?」
「英俊無比,只差我一點。」容王厚顏答道。
腋下又挨了鳳鳴一拳。
他搖頭道:「嘖嘖,你越來越不像話,到了西雷看我如何收拾你。」自從上次把鳳鳴嚇昏,又每天不厭其煩騷擾輕薄,容王就少不了受這些甜蜜大於痛苦的拳打腳踢。
鳳鳴現在哪裡怕他,鼻子一翹:「自從我出使繁佳,發現自己魅力無比,學識無雙,比你厲害多了。」他掙脫容王雙臂,轉身望著容王笑道:「你快點求我教你天下只有我一人懂的演算之術,免得三公主見到你時出醜。」
馬車中溫暖如春,熏得鳳鳴臉上微微泛紅,身上服飾被容王毛手毛腳扯開少許,凌亂地露出白皙的脖子,上面還留著被容王親口啃出來的淤紅。
看著他薄唇微揚,半帶笑意站在身前,容王雖然看慣鳳鳴模樣,也不由心裡一醉,眼中滿是讚歎,將鳳鳴拉了過來,寵愛地摟在懷中。
「好,我求你。」
「哼,要我教你演算,要下跪拜師才可以。」
「我才不求你教我什麼演算。」容王輕聲道:「我只求你答應我,再也不要離開我。」
鳳鳴一怔,瞬間居然覺得鼻子酸酸,咬著牙用袖子擦擦眼睛,低聲道:「惡人先告狀,明明是你逼我去繁佳的,現在倒說成我扔下你。」
「好,是我不對。」容王爽快地認錯。
「少在這裡肉麻,對了,剛剛說到繁佳的二王夫,你一說人家是美男子立即把話題岔開了,快點繼續下去。」
「是,安荷太子。」容王一說正事,立即精神抖擻,眼中精光閃過:「龍天在繁佳並不活躍,一向只埋頭於自己的公事,給人的感覺是安分,一個絕代才子。其實,隱藏的最深的,才是最厲害的人。如果我是若言,一定不會把賭注放在好出風頭的歸森身上,而應該扶植深藏不露的龍天。」
「可是扶植傀儡,不是應該扶植一個沒有本事的嗎?」
容王讚賞地看鳳鳴一眼:「不錯。但你知道可龍天的來歷?」
「來歷?」鳳鳴搖頭,烏黑的眼睛閃閃發亮看著容王,惹得容王忍不住唇角帶起笑意,輕輕吻了下去。
鳳鳴隨手推開容王,皺眉道:「好了,快點說,不要賣關子。」
容王感歎:「唉,不應該讓你出使繁佳。出去一趟,脾氣大了不少。」裝模作樣搖頭片刻,才繼續下去:「龍天是遊歷在外的才子,當年獨自到繁佳遊學,自稱是永殷人,而後結識二公主,成為繁佳王夫。」
「好傳奇。」
「安巡和歸森都對他的來歷有所懷疑,曾暗中派人調查,可是都查不出頭緒。」
「或者他真的沒有什麼來歷,就只有本事,像我一樣。」鳳鳴老實不害羞地順便自誇。
容王搖頭,目光彷彿透過厚重的窗簾看向遠方:「龍天以才子身份,沒有顯赫家世,居然得到二公主青睞,而且成為繁佳王夫,背後一定有勢力支持。我懷疑,他本來就是離國人。」
「離國?」鳳鳴吃了一驚,轉著眼珠立即思考起來:「那樣說,如果龍天登基,若言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吞併了一個國家?可是……登上王位的龍天就算是離國人,也不會這麼容易被若言控制吧。」
「若言精通用藥,如果真要派一個傀儡奪取繁佳王位,又怎麼會不在龍天身上下好控制他小命的奇藥?只怕繁佳王身上的毒藥漫攝,也是若言通過龍天下的,目的是為了讓龍天早點登基。」
鳳鳴咋舌道:「乖乖,原來我們錯怪歸森。瞳將軍那天還特意去三公主府,將歸森的陰謀字裡行間借三公主的嘴透露給繁佳王呢。這樣看來,我們倒是幫了龍天一個大忙。」
此話一出,容王驟然一僵。鳳鳴在他臂彎間,立即察覺,回頭問:「怎麼了?」
「不錯,西雷居然幫了若言的忙……」容王臉色一陣難看,似乎遇到難題,口中喃喃道:「若言……龍天……西雷使者……」
他神情凝重,鳳鳴也不敢插嘴,乖乖看著他一個人思考。
「不錯!」腦中忽閃過一絲靈光,容王猛然抬頭:「其中有詐。」
「詐?」鳳鳴撓撓頭。
容王肯定地點頭:「對,我們這裡有奸細。」此話一出,連一旁的烈兒也放下書,抬起頭來。
鳳鳴皺眉,懷疑地問:「奸細?我們這裡怎麼可能有奸細,那次瞳將軍也是不知情才幫龍天忙的。」
「我早該看出來。」容王沉吟片刻,問鳳鳴道:「鳳鳴,你回想一下,為何你們會認定歸森害繁佳王?」
「我也不知道,反正一路下來,就覺得繁佳王如果真的中毒,一定是歸森下手。也許是因為他比較討厭吧。」鳳鳴吐吐舌頭。
「是夏管。」一道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鳳鳴回頭看,烈兒也加入討論。
烈兒露出思索神色,續道:「因為夏管字裡行間透露的消息,讓我們都對歸森覺出敵意。當然,歸森對太子有野心,也是事實。」
「夏管先生?」鳳鳴連連搖頭:「這不可能,他怎麼會是奸細?容恬,夏管先生不是一直就是王家的藥師嗎?老資格了,不可能是奸細。」
容王否定:「有的奸細,從十幾歲就潛入敵國。像烈兒,若不是我為了保護你而召他回來,他也許會在永殷王身邊埋藏一輩子。」
鳳鳴轉頭看看烈兒,烈兒微微一笑,對他點頭。
「可是,夏管先生……」
容王拍拍鳳鳴肩膀,輕聲道:「繁佳二王夫雖然一向深居簡出,但以夏管的本事,不應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出使到繁佳這段日子,他可曾提示你們小心龍天?」
鳳鳴仔細回想,果然沒有一點提示,只好沮喪地點點頭。他忽然想起一事,抬頭道:「不對,那次去三公主府邸,明明是夏管先生要我去破壞若言求婚的。如果他是離國的人,怎麼會那麼做?」
「這個我大致可以猜到。」烈兒垂下眼睛,略略思量,答道:「第一,若言有龍天在,求婚能否成功,並不要緊。更進一步說,他向三公主求婚,不過是為了掩蓋他親自在這重要時刻赴繁佳與龍天勾結的陰謀。不然,繁佳人會懷疑他到繁佳的目的,難免出岔子。第二,夏管先生並沒有料到太子如此能耐,說不定本來是想太子進去出醜一番,反而促成求婚成功。」
這個猜測很有道理,誰可以想到鳳鳴居然可以大發神威,把天下聞名的演算大師東方天和繁佳三公主給折服個五體投地?
容王贊同地點頭:「若言此計厲害,不是正式娶回三公主,名正言順奪到繁佳王位,就是幫助龍天登基,做繁佳的幕後大王。無論何種結局,繁佳已經是他口中肥肉。」
想到身邊一直信賴的人居然會是奸細,鳳鳴歎一聲,提出最後一個疑點:「如果若言穩操勝券,何必和歸森勾結?」
「太子殿下啊。」烈兒笑道:「你不要忘記,歸森和若言勾結的消息,可是夏管告訴我們的呢。」
鳳鳴還在苦著臉,容王知道他心裡難過,將他抱住,勸道:「我們不會立即定夏管的罪。不過如果他真的是奸細,一定會在永殷境內對你下手,到時候就可以抓到證據。」
「對我下手?」看著容王和烈兒一臉嚴肅,鳳鳴不禁打個寒戰:「為什麼他一定要對我下手?我不過是……」
容王輕啄鳳鳴紅唇,露出暖洋洋的笑容:「若言一見你的模樣,好歹也會打算誘你過一夜春宵;他知道你身懷這麼多奇怪的演算之術,更會竭盡全力把你弄到離國,以鞏固離國實力。」
「反正萬萬不會讓太子和容王聯合起來,否則,若言吞併天下的野心就難以實現了。」烈兒也在旁邊加了一句。
鳳鳴忙拍胸口:「幸虧他還不知道我最最厲害的兵法理論和梯田設計,不然豈非要親自帶兵攻打西雷把我搶回去?」
此言一出,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未斷,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夏管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啟稟太子,永殷邊境官張乾已經在這裡等候多時了,請太子下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