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料,在她爬上三層樓的階梯,卻在自家門前看見一個守候己久的人兒,她碎念了一整晚的不開心立刻拋到九霄雲外。
「玨姐姐?」曾心唯因為見到老朋友而興奮尖叫。「好久不見,你怎麼會來找我?又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你這幾年好嗎?」
見她還是像小女孩見到偶像般紅著臉興奮不己,卞玨不禁笑出來。
「小唯,你真的一點都沒變。」卞玨說出這句話,只有她自己聽得出來話中的深意。
「媽咪也這樣說。」怎麼辦,好開心喔!玨姐姐跟以前一樣漂亮,氣質出眾像個高貴的公主,但好像又有一點點不一樣……怎麼說呢?眉眼之間藏不住的柔和笑意,看起來比以前更柔媚動人,還有點……有所求的樣子。「玨姐姐,你怎麼會來找我?有事嗎?而且,很晚了耶……你等我等很久了吧。」
卞玨聞言微笑,深深看著面前的女孩,一樣單純的心性,但也不如當年那般無所覺,已懂得察言觀色了。
「你說對了,我有事情麻煩你——」她笑意深沉道。
有什麼事情,需要卞玨大小姐親自上門請她幫忙?又有什麼事情是她可以幫得上忙的?
答案只有一個——卞家大小姐要出嫁了!
卞玨需要一個新娘秘書,於是找她幫忙,曾心唯當然二話不說接下這重責大任,立刻整裝行李,跟著卞玨準備婚禮去。
但讓她意外的是,卞家大小姐的婚禮,竟然不是在卞家的飯店或卞家大宅舉行,而是在美國中部的小鎮,鎮上的人大多都以農牧為生。
而她們所在的地方,是鎮上唯一的一家酒吧,後方的平房就是很一般的住家,在草坪搭起了棚架,一些當地的居民都來幫忙婚禮籌備,搬椅子的搬椅子,廚房裡甚至有一群女人在談天,外
頭還有人己經喝了起來,婚禮未開始就先醉倒。
是很一般的婚禮情況,但這不該是卞家大小姐的婚禮吧?
「我知道玨姐姐嫁的不是華人,但在美國,婚禮女方出錢,通常常不都是在女方的家裡舉辦嗎?怎麼……」曾心唯為卞玨梳頭化妝,小心翼翼的問。
玨姐姐不只是沒在自家辦婚禮,連她的親友,一個都沒出席!
面對她的問題,卞玨倒是很坦然,對著鏡中的她笑道:「我離開卞家四年了,現在的生活,我很滿意。」
曾心唯一時不明白「離開卞家」的意思,想了一會兒才搞懂。不禁錯愕。
她不清楚,玨姐姐為何離開卞家,捨棄公主般錦衣玉食的生活,情願來到這個鄉下地方,當一個小小酒吧的老闆娘,與一個家世與自己差距甚大的男人一同生活……應該是很重要的原因吧?
「我已經不是什麼大小姐了,為了辦婚禮,我手邊的錢花得差不多了,僅剩的一點私房錢,花在去請你的機票上,因此,我只能依台灣的禮數,包個小紅包給你,無法照著你待得婚策公司開出來的價格支付你服務費……」
說到錢不夠用的事情,卞玨很大方坦承,反倒是曾心唯感到不自在。
「不要這樣說,玨姐姐,你請我來參加你的婚禮,我很開心,也不知道能送你什麼,只能幫你化個妝,權充你的伴娘,還請你不要嫌棄我。」
「我連伴娘的禮服都買不起,讓你自己準備了,我怎麼會嫌棄你呢?」
卞玨笑道,拍了拍她的手。「小唯,我現在很幸福。」
曾心唯有一肚子的好奇想問,但又怕觸及到卞玨的傷心處而猶豫不決,可當她看見卞玨露出她從末看過幸福至極的表情時,她就覺得……那些問題都不重要了。
「嗯,幸福很好。」
「所以我希望他也能得到幸福。」
「喔……」啊,什麼他?哪個啊?
「玨,他來了。」粗獷豪邁的新郎,一點也不甩婚前不能見新娘的爛規矩,開了房門,把人帶到後,硬是要摸摸卞玨的臉、手,講幾句話才依依不捨的走人。
曾心唯聞聲,與卞玨一同往門口方向看去,這一看,卞玨不禁愣住。
「哥。」她站起身,走向冷著臉的兄長,張開雙臂與他擁抱。「我很開心你來了。」
卞珒眉頭一皺,眼光不自覺朝裡頭那個人瞧去,回抱妹妹時,在她耳邊低聲問道:「怎麼回事?」
卞玨回以微笑,在心頭回答他這個問題——
她得到幸福了,她希望唯一的哥哥也能幸福。
曾心唯數不清自己這些年來參加過多少婚禮。
但絕對不會像今天這場婚禮這樣,讓她充滿了感動,新人的結婚誓詞讓她狂飆淚。
她站在聖壇前,站在新娘身後權充伴娘,手裡拿著捧花,眼睛一直看著前方那對眼中只有彼此的新人,卞玨穿的不是嶄新的名牌婚紗,而是二十年前的舊婚紗,據說是男方母親結婚時穿的,她覺得穿著古董婚紗的卞玨,美得不可方物。
就在她流淚不止的時候,突然有人站了起來,所有人都驚嚇的看著他。
「你現在站起來的意思是有意見?」新郎挑起一邊粗黑的眉間,質詢的意味很明顯,一點也不在乎眼前的男人身份地位有多尊貴,又是妻子的親哥哥,大有對方的回答若讓他不爽就衝上前開扁的意味。
眾人的視線全投向了鶴立雞群的卞珒,只見坐往前排的他面不改色向前一步,在伴娘手裡塞了某個東西後又退了回來。
用高高在上,活像帝王的語氣道,「繼續。」
新郎挑起了另一邊的眉毛,明顯被卞珒的態度惹火了,新娘立刻安撫後,柔聲要神父繼續,眾人的視線才又回到了那對新人身上。
但是曾心唯的心思已不在新人身上,她看著手中的東西,一頓。
絲滑的觸感,這條手帕很貴吧!他給她手帕,是給她擦眼淚嗎?
為什麼?
忍不住將視線投向那個冷著臉的男人,接觸到他深如黑潭的雙眼,她就像行竊當場被逮到的小偷般,立刻回頭,擦乾眼淚,目光不敢再亂飄。
「你很怕我哥。」這笑意滿點的聲音,自然是由今天的新娘口中說出來的。
禮成了,眾人簇擁著新人步出禮堂,在酒吧外頭拍照留念,曾心唯被拉到新娘身邊時,卞玨一臉促狹地笑說。
「對,他冷冰冰的,很像隨時都在生氣,很難接近。」她很老實的告訴她,自己害怕卞珒。
卞玨為她的老實笑出來。「但是等一下喜宴安排你跟他坐在一起,怎麼辦?」
「是、是喔,那,我會盡量控制自己不要發發抖。」
喜宴就在新人家裡舉行,請外燴辦理,一群受邀的人入了座,桌上位置都有放置名牌,座位早已做了安排。
曾心唯的名牌旁邊緊挨著卞珒,不知為何,這個黃面讓她有一點胃痛。
「坐。」他極有紳士風度地為她拉開椅子,讓她落坐。
「謝謝。」卞珒一出聲,彷彿嚇到了她似的,曾心唯瑟縮一下,向他道謝後乖乖坐下來。
她有點怕這位卞家大少爺,大概是他被神化得很嚴重,以及被表哥妖魔化吧——她那無血緣關係的表兄卞冠權,就在卞珒手底下做書,她不時會聽見表哥如何形容卞珒的變態以及殘忍,是個標準的卞家人。
突然想起數月未見的表哥,媽咪提起有點擔心表哥的肝,她決定禮貌性地問一問。
「冠權表哥在你身邊工作五年,媽咪一直要我找機會向你道謝,謝謝你對表哥的栽培和愛護。」感謝之意是真的,表哥在卞珒手下做事,升職升得很快。
「他應得的。」他的回答言簡意賅,讓人有點接不下去。
「喔。」
「你也不錯。」卞珒突然話鋒一轉,稱讚起她來。「冠權提過,他有個厲害的表妹,年紀輕輕,就讓上東區的名媛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竟然會被卞珒讚美,曾心唯大感意外,但意外之餘有點開心,又有點難為情。
大概是因為這個人高高在上,她自覺是個小螺絲釘,突地被大人物誇獎了,有些不知所措。
「年紀輕輕可以爬到目前的位置,很不錯,不過也要想想,這樣的工作你可以做多久。」
才被誇兩句,立刻又被潑了冷水,她聽出卞珒對她的工作前途其實不看好。
「這世界上,有什麼事是能做一輩子的,不妨趁著年輕,為往後積攬實力。」
曾心唯是個單純的女孩,不喜歡跟人爭執,但是對於自己的工作,她是自豪的,當然不喜這樣的勸慰,也聽不進去,但她不想跟卞珒撕破臉,表面恭敬的應了聲是,但她一得空立刻拿出紙筆,對她最信任的金叔叔抱怨了一大堆。
金叔叔:我跟你說我討厭卞珒,我討厭他!
這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是能做一輩子的。
我偏要在這一行闖出頭,做一輩子!
現在的成就還不夠、還不行,我定要做到讓他立正對我大喊,「你是真功夫!」
可惡!
柚柚
收到這封信的卞珒,內心五味雜陳。
人仍在妹妹新婚住處做客,信輾轉送到時,卞玨也在他身邊,看到信之後忍不住大笑。
「哥,你被討厭了呢。」
十五年來個性沉穩,老冷著臉的卞珒,竟皺起了眉毛,對妹妹道:「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