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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選妃不求人 第六章 作者:唐絮飛
    京內朱府一如往昔的夜息,月兒黯淡、星稀。

    仲甫在房門口走來走去,都讓小三子看昏了眼。

    「少爺,您這麼一來一回踱步,豈不讓春宵早逝?」

    小三子不懂,一向嗜色成性的二少爺為何在自個兒房門外徘徊。若說不愛嬌妻,他大可上歡喜樓尋歡呀,犯不著在這當門神吧?納悶,可真納悶。

    其實,仲甫也很想呀!只是……誰教自己好色又怕死,想進門又怕什麼絕子絕孫的冼家咒令。哎!他開始後悔答應這門教他做非人忍耐的婚事。

    「小三子,今夜前後門……。」

    噢!才沒幾刻的節制,現在又——犯了。

    小三子據實稟告:「二少爺,前門有武夫,後門有長工。你想,你走得了嗎?」

    的確,他再有通天本事,也走不了。

    武夫各個塊頭之大不說,長工們又是身強體壯型的。誰教他一介文弱書生狀,連縛雞之力也使不上。若真要打起來,毋庸置疑的,倒地的人必是他。

    「哎,可憐的我,竟會淪落至今天這個地步;美人在前,卻不敢越雷池一步。

    門外幾里路,有暖香女人窩,我卻去不得。天呀,難道你要絕我朱仲甫嗎?」他一個人在那又是歎息,又是牢騷,彷彿全天下的倒霉、窩囊事都沾上他身似的,教他委屈得不得了。

    小三子獻計:「二少爺,我知咱們朱府有一狗洞,您若真不想進房,要不,勉強點,鑽那狗洞出朱府,找找歡喜樓中的怡紅美人逍遙一夜。次日,早點回來,這麼一來,老爺不就全不知了嗎?」

    咦?好一個神不知、鬼不覺的瞞天過海尋歡計。

    小三子一語點醒色中人。仲甫二話不說便推著小三子走,準備找狗洞去。

    趁仍早更,為爭取更多溫存的時刻。「快,快,」他「性」致勃勃地催促著小三子,小三子也不好殺他風景,二人摸黑來至狗洞。

    朱府內外,不時有人巡邏,是以他們像賊人似地,小心穿過不時有人穿梭的後花園小徑。

    正當他們不費吹灰之力找著狗洞的地點。

    小三子對他說:「少爺,可還容得下你出去吧?」小三子還洋洋得意自己的主意受用。

    仲甫在那洞口端詳好一會。這哪叫做洞!?簡直比縫還要小!教他這麼大一個人鑽過去,除非他整個人趴在地上,緩緩爬過才行吧。

    但,他今日這一身可是名貴絲綢,若真教他一爬,出去是出去了,卻教他怎麼走進歡喜樓?

    不,基於這個原則,他寧可今夜無美女相伴,也不要破壞他二十多年來玉樹臨風的形象。

    他說道:「不去了,反正天色已晚,本少爺今日公休。」

    嘿!二少爺今天最像個人了,要不,他身邊天天都是胭脂紅粉味,哪來一天還他清香?

    仲甫大搖大擺地走回房去。枉費今夜這美麗月色。哎!他又得孤家寡人、孤枕獨眠了。

    *>*>*>話說冼家自玉蘿失蹤後,冼家二老便不時差人打探女兒的消息。

    自金花傳回大小姐喬扮男裝混入朱府一事後,二老不時為女兒的安危擔心。

    憂心她一個不小心便遭朱府家丁玷污了清白,到時候她可連東宮娘娘的邊也甭沾了;二來也憂心她細皮嫩肉的千金大小姐會受不了粗事折騰。這會冼家二老天天唉聲歎氣。捎去的信,又怕露出破綻,也不敢太張揚。

    而朱府內的金花也盡責地尋找大小姐。只是沒個姓名,要找人可真難,全憑底下冼家陪嫁的侍婢們,一有機會接近下人時,才得以找人或打探消息。

    可是,朱府乃名門望族,自然府大地也大,而且分佈又廣,想要找個底下人,且還是個不知姓名的,實在比海底撈針還難。

    再者,想要求查看底下人名單,總也要有個理由才行,無緣無故請求調閱,似乎不怎麼成理,因此她們只好死了這條尋人途徑。

    金花表面上十分悠閒,沒她事似,但私底下,她卻用心摸清朱府大小的個性。

    這麼做,也是為了方便尋找大小姐。花了三個月研究,上至老爺、夫人,下至婢、役,無不用心。所謂,知已知彼百戰百勝,不先摸清諸人底細,怎麼能吃遍朱府大大小小、收服人心呢?

    為了大小姐,這幾夜金花成了夜行客。人家夜裡是休息時刻,而暗夜裡她才活躍著呢。

    出來幾夜,一直相安無事。

    今夜,她又出來了,星稀月淡,偶吹夜風的確適合當夜賊。查遍中院、西院、北院,只差東院未查。是以今晚她決定查至東院來。

    更夫打著更,然而今夜朱府又多了一名夜客,那人不是金花,卻是……。

    金花整個人貼在牆壁上,只待更夫通過。她躡足移動,嘿,她動,來人正巧也動,彼此移動之間,金花是個弱女子,膽子自然也小。

    來人警覺性高,在探知除他之外另有他人時,心中暗忖:反正烏漆抹黑,甭管來人是誰了,大手掩住即將出口低呼的對方,一個踉蹌,兩人竟糾纏在一塊,金花心中的恐懼愈形升高。

    仲甫差小三子找來歡喜樓的老相好——怡紅姑娘上東院,此地除非貴客臨門,否則是人跡罕至。嘿,他手接觸到的竟是一股女人清香。天是暗了一點沒錯,但,他可以確定,來人是名女子,而這名女子也正是小三子帶來的怡紅姑娘。不分青紅皂白,也不管這可是以天為帳幕、以地為枕席之花園。禁錮已久的衝動,早教他這自比風流,而有點下流的色性男子無法控制。

    金花在毫無抵抗能力之下,平白失了貞節;失貞事小,日後的後遺症才是她所憂心的。

    仲甫狂歡之後,連日來的委屈消失無蹤。

    他由褲囊裡取出一錠銀,在她耳邊細語:「哪,打賞。」

    打賞?金花怒不可言,黑暗中見他胸前有一隻玉珮,突然用力拉扯,玉珮也隨之斷落。金花衣衫未整便逃離現場。

    心中有說不完的悔恨,她恨今夜的東院行。

    倉皇中仍不忘衣衫不整,在一屋角處整好衣衫,才悄然返回繡閣。

    她一回房,水兒便問:「金花姐,你怎麼一頭泥草?」

    她不自然地推說:「跌了下來,幸有軟泥護身,才不致受傷。」

    她知道,水兒一定會要求查看她身上是否有傷痕,故她趕忙解釋。

    水兒還善意叮嚀她凡事要小心。後來在金花的催促之下,回房休息。

    待水兒一走,她真是欲哭無淚。躲過了那「狼」君,殊不知仍躲不過魔爪的侵害。

    看著緊握在手心中的一隻虎型玉珮,淚水簌簌流下,今夜,是她最漫長、也最難捱的一夜了。

    仲甫仍不知怡紅姑娘為何只愛玉珮,不愛銀兩。

    他們相識這麼久,他這才知道,原來,她也有不貪財的時刻,這一點,太令他感動了。

    整衣走回房之際,小三子鬼鬼祟祟對他說:「少爺,你去哪了?怡紅姑娘等你等得可久了。」

    等我?她根本等不及我來了。於是對小三子說:「怎麼了,剛剛銀兩才說不要,現在又反悔了?」

    小三子一頭霧水地看著少爺。「少爺,怡紅姑娘一直都待在你房內,她又哪來剛剛不要銀兩,現在又要呢?」

    仲甫終於聽出小三子話中的玄機。「你是說怡紅她一直待在我房內?」

    「是啊!我可以作證的,她確實一直待在少爺您房中。」

    仲甫這會心中大起疑問!不是怡紅,那——東院那名女子是誰呢?

    情慾在此時全然消退,腦子也恢復至正常的狀況,這才意識到情況嚴重。

    見少爺口中唸唸有詞,小三子急問:「少爺,怡紅姑娘她……」

    他揮揮手說:「給她幾兩銀子,打發她走。」

    小三子真的不懂,二少爺怎會突然反常哩!平時碰見女人比碰見什麼似的猴急,現在竟肯白白送走可愛動人的怡紅姑娘,這未免太奇怪了。

    不過,做人手下的是沒資格管主子的事,乖乖聽令行事。

    小三子入房內,要怡紅姑娘著裝回去。

    嘿,不做事仍有銀子可得,她自然開心,也不多問,便隨小三子出了朱府。

    待她一走,仲甫人站在門外踱步。也不知何來意念,竟抬頭望向繡閣方向。這一望不得了,竟瞧見冼家那小姐也往這望來。看來,她已觀看有一會時間了,他非但不感歉疚,反倒是……哼!誰叫你的鬼咒害我得禁慾。呵!現在別的女子來了,她也怨不得他。基於這樣的心理,他還不屑地、帶點示威性質地進入房內。

    金花一回房,也許是因自己今夜的落難吧,一方面愧疚於他,另一方面是難諒的舉動,又見一名女子出入他們的新房。這會,她才大大降低自己的罪惡感。

    夫君投來的不屑目光,她是看見了。但她只擔心,萬一與那人珠胎暗結而至東窗事發,她拿什麼來向眾人交代呢?憂心吞噬了她的心神。

    次日一早,她與仲甫在大堂碰面。他依然瀟灑自如,自在得很;反觀金花,卻是一臉的疲憊。

    朱夫人關切地問道:「玉蘿,你看似不舒服,有哪不對勁嗎?」

    朱夫人的明眼與關心,教金花有苦難言,索性搪塞道:「回婆婆的話,玉蘿昨夜犯頭疼,所以,今天精神差了許多,不過不礙事,已緩和下來,請婆婆不要擔心。」

    一聽媳婦不舒服,她老人家立刻差人找來大夫。金花見要找來大夫診治,便忙著推說沒事。但,朱夫人可不這麼認為,堅持找城內最出名的大夫過府診治。

    在拗不過的情況下,大夫請來了,一把脈。嘿,沒頭疼徵兆,倒有脈象亂的結果,大夫並未多說什麼,只是吩咐下人隨他回藥鋪抓幾帖藥。

    不過倒交代朱夫人,改天他會再上門複診才離去。

    可奇怪的是,什麼藥帖不抓,竟抓了千金種子湯。怪怪,煎藥的下人心中納悶不已。藥一端上,也不敢多問。

    金花在心中暗忖:她不過是失了眠,朱夫人何必如此大費周章,但,她還是感謝朱夫人的關心。

    水兒她們雖和金花同是侍婢出身,但依目前的情況看來,金花的身份更非昔日可比。過去在冼府,金花的文學造詣、詩藝才華遠遠超越她們;即使說她是千金出身,也沒人會起疑心。尤其金花姐在成了大小姐的替身嫁入朱府後,她們更不能像從前一樣嬉笑在一塊了。

    見夫人這麼大費周章,又是參湯,又是補品。水兒也不免關心起她來:「金花姐,你真的不舒服嗎?」

    她飲完藥汁。「沒事,我哪來的病呢?」金花已一肚子藥水了,連飲了數十帖藥,沒病也得成藥罐子。

    水兒不懂,若她沒病,那這連續幾天的藥汁,是喝什麼作用來著?「金花姐,那你這幾天喝的是做什麼療效?」

    她打趣答道:「有病治病,無病強身。」

    嘿!無病強身,還真有道理。

    送完茶水撤下藥盅,水兒才退出繡閣。

    金花托著下巴坐在窗欞邊。哎!外頭水塘,鴛鴦交頸,悠遊水面,這教她情何以堪。女子望夫,可她現在,夫君是浪蕩子一個,自身清白又失去。哎!人生一片黯淡無光,了無生趣。

    拿起針來,又無心思下針。一對鴛鴦成飛鴨,毫無秩序地構不成圖;連連長吁短歎,頻頻悲歎自己的命運如此坎坷。

    近日來胸口鬱悶、胃口也差,她全然歸罪於心情不穩、鬱悶導致。待大夫再來會診時才得知,原來,她的變化全是因有喜所致。

    朱家大小全為了她的喜訊傳出而開心,只有當事人——金花可開心不了,淒慘二字掛在她美麗的面容上。幾抹浮現的笑容,也牽強地掛在面龐上。

    這個消息一傳至朱二少的耳中,他的反應並不如眾人預期般的感興趣。

    打從東院的陌名女子與他偶來的艷遇,進而發生不可告人的艷事以來,他半是疑惑此名女子的來歷,半又對那一夜的飛來奇情一再地回味。他發現,他對那名陌名女子感到極大的興趣。

    也因此,現在實在沒有什麼事可吸引他的注意力了。

    走遍朱府上下,查遍奴婢名冊,竟沒找著那名女子。他將目標放至那一陣子曾進朱府來的奴婢親人一一查訪著。結果,還真教他找著一名與那一夜特別雷同的女子。

    對方貪圖朱二少的財富與地位,自然硬扯也要與他扯出個什麼勾當來;最後順理成章地,莊杏兒也進了朱府。

    杏兒原是一名內婢的表妹,人是素素淨淨。只不過,她那一雙眼是勾人的桃花眼,就面相來說,也只有當妾的份。

    可惜,偏偏她野心大,一得知她的受寵程度遠超過正妻,老在仲甫身邊咬耳朵,一心一意只想剷除冼玉蘿,好扶正自己的地位。

    金花有了身孕,行動遲緩,可不代表她的思想也跟著變笨。杏兒的耀武揚威與屢次挑釁,她並不是不知。只是想,若能充不知便當不知,卻不料……。

    杏兒這女子挺機伶的,在朱老爺、朱夫人面前,她是謙卑溫婉的嫻淑女子;待朱家二老、朱府上下一律和善、溫順,人前絕對是一名婉約的完美少婦。

    相較之下,金花的客氣待人,反倒令人產生距離感,明顯不及杏兒的親和。

    今夜,朱老爺做大壽,朱府是張燈結綵,達官顯貴、鄉仕富紳,紛紛上門祝賀。

    連朱老爺的親戚鎮藩大將軍也大駕光臨,真可稱是蓬蓽生輝,增光不少。

    想當然嘍!冼老爺自然也在受邀行列中,好歹他也算是姻親嘛。

    為了不失體面,冼老還特意叫人遠由和闐鎮尋來上好美玉雕琢成十二吉祥玉品,準備當賀禮饋贈。

    水兒一見冼老爺攜夫人前來,好不開心。忘形之下,竟錯叫在此喬扮為玉蘿的金花。

    「夫人,金花姐她有身孕了。」這一消息對冼家二老來說,不啻是個好消息。

    冼夫人也開心地說道:「那太好了,金花她人呢?」

    「金花姐在繡閣。」

    「繡閣?那,我同朱夫人說去。水兒,你帶路,我要向金花道謝。」

    冼夫人一直對金花捨自身幸福,為冼家度過這個難關深感無限感激。她心中有不少感謝的話要對金花說,趁今日朱老爺做大壽的機會,她決定好好對金花說說心底的感謝話。

    她們主僕二人的對話卻教杏兒的表姐萍兒全聽見了。金花,金花,誰是金花?

    再說,懷了身孕的女子,除了朱二少夫人外,全朱府似乎沒有第二人了。莫非……。

    萍兒隨即前往杏兒的房間走去,打算告訴她這個天大的秘密。

    *>*>*>玉蘿與李公子終於離開了樊府。自鬧了失蹤以來,文權也不敢再多留貴客在府中,深怕再有個閃失,十個樊文權也不夠抵太子一命。

    而李罡再次拒絕了仙曲姑娘的多情。

    方出樊府,玉蘿依稀看見仙曲姑娘蹙眉倚在柱後,教人不免生憐,多事的她又不識相地問道:「我依稀看見了仙曲姑娘臉上的落寞耶。」

    他眉宇平和地說道。「不關你的事。」

    玉蘿深深歎了一口氣,終於引來他的注意。

    他問道。「你歎什麼氣?」

    她只是搖頭並不回答,這又引來他的關切。他再也按捺不住好奇:「你搖頭又為哪樁?」

    她幽幽回道:「我為仙曲姑娘感到可憐,什麼人不愛,偏偏愛上沒心、沒肝、沒肺、沒……什麼統統沒的男子,結果,只換來無限感傷。我就是為此歎氣,為她感到悲哀。」

    她說得楚楚可憐,而他彷彿成了大罪人似的罪不可赦。「情字難解,你別再提了。」

    「唉!哎!……」她仍是一句又一句地唉聲歎氣。

    李罡拗不過她,也聽不慣她的不平之聲,只好對她明講:「你沒碰上,是不會懂的,不同你說了。」

    他大步逕自走人,留她在身後窮感傷。

    走了好一段路,他才回頭。「小玉,你不走?」

    她這才發現自己和他相距好一段距離了,小碎步趕上他。她雖喬扮男裝,但畢竟腳小,跑起路來也格外可笑。

    她的動作引來不少路人的指指點點,不免在心底埋怨他沒個惻隱心,也不知要幫助弱小,害她出糗。小嘴一噘,那嬌嗔模樣,煞是可人。

    原本一肚子的火氣盡失,他握住她的手說道:「別再提仙曲了,咱們仍有好長一大段路要走呢。」

    她點頭。

    眼見自己離京愈來愈遠,玉蘿的心情便愈糟。再加上無邊的雨絲漫天飛舞,想起自己打小蒙爹娘寵愛,幾乎無一刻不把她放在手心上呵護,心中的鬱結也更加深了。

    她的鬱鬱寡歡終於引起他的關心。「你生病了?」探過手來,欲碰觸她的額頭,卻教她閃得快,撇過身去。鬱結落寞與拒人於千里的模樣,比起先前的伶牙俐齒,確實難以讓人聯想在一塊。

    玉蘿不領他的情。「我沒有病,你少假惺惺。」

    我假惺惺?冤枉呀!「小玉,我是關心你,你別胡亂揣測我的用心。」

    胡亂揣測?她才沒哩!像他這種人,不過也是個圖她美貌的登徒子罷了。

    「李公子,如果你真的關心我,那就請你立即掉頭送我回京。」

    他們本來就是在返京途中,不過他還想多哄騙她個一時半刻。

    「要我送你回京可以,但你得告訴我,你的落腳處究竟在什麼地方,我才好送你回去呀。」

    即使她再笨也不會笨到拆自己的台。「你只要送我回京就可以了。」

    既要他送,又不肯說出目的地,莫非她又想做什麼不良的勾當?「那你倒說說,回京之後你要如何打算呢?」

    打算?關於這點,他大少爺盡可放心,她還有冼家可以容身呢。「李公子,您甭擔心小玉,小玉可以自己打理的。」

    她憑什麼自理?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想再扮成男裝,他可不敢確定,她還能夠幸運地遇上像他這樣的「貴人」。

    「不,你非得告訴我你的打算不可,否則我絕不會放人的。」

    唉,他的好心所夾帶的霸氣還真不是普通地強,她又不屬於他,憑什麼得事事全說給他聽?她才不信這一套。

    「李公子,咱們不過是萍水相逢,您的好意小玉心領了,小玉是異鄉客,無法報答您的大恩大德。不如這樣,你就再行行好,雇頂轎子送小玉回京,他日再重逢,若是小玉得以飛黃騰達,必定好好酬謝你。」

    「飛黃騰達?」他自是明白她所謂的飛黃騰達是何意,難不成她就這麼有把握,有朝一日真能夠進入皇宮?「小玉,鳳凰之階,並非人人可登,你如此大言不慚,是否另有隱情?」

    玉蘿對自己外在的優渥條件與內在的才學抱有十足的信心,是否進得了皇宮,從來就沒煩惱過。今日李罡有恩於她,她是不會忘記他的好處的;不過他若再執迷不悟、處處刁難她,那她可不敢保證當她母儀天下的那天到來時,是否願意饒過他。

    偏偏他就真的那麼執迷不悟,瞧她不言,又說道:「你既然不說,那咱們只好繼續耗下去了。」

    「你——」

    她顯然動氣了,然而氣憤卻無損她原來的美麗,反而更增添另一種風情。「小玉,你該是名門閨秀吧?」

    玉蘿一怔!「為什麼如此認定?」

    其實那也只是他的感覺罷了。即使她的全身上下沒有綾羅綢緞,也無貴重首飾,然而那股自然天成的貴氣,卻不是一般女子所能擁有的,即使她也曾經失態過,但卻無礙大體。「憑感覺。」

    這麼籠統的說詞他也說得出?玉蘿挑釁道:「那你絕對是猜錯了。」

    「何以見得?」他一向信任自己的直覺。

    玉蘿仔細地盯著他看。瞧他器宇軒昂,看起來就不是那種五陵年少可以相比的,搞不好真如他所言,他是出來微服出巡的。如果真是如此,就不知他的官階列為哪一品。畢竟一品是官,九品也是官。

    陪他瞎耗也不是辦法,先拐他回京才是正事。「李公子,這一路顛簸,路頗難行,我看我們還是打道回京吧。」

    說來說去,她還是想回京。不過她愈是想,他就愈不肯。「不,既然出京了,不走遍千山萬水,我就不想返京。」

    這下玉蘿可喊苦了!早知出門時就該多帶幾件寶貝出來,也就犯不著如今事事求人了。沒有銀兩,她可寸步難行了。這可惡的李公子竟落井下石,明知她落難,還這麼欺負她,太可惡了!

    隨他行行復行行,一路上吐得唏哩嘩啦、花容失色的,為免她因過度奔波而累垮了身子,他也不敢再堅持繼續往前走。

    留宿徐縣,玉蘿著實病壞了身子,躺在客棧的床榻上呻吟。藥服了,病情卻是每況愈下。這可急壞了李罡,如果真有萬一,他絕對要恨起自己的一意孤行而造成不可挽回的錯誤。「小玉,只要你好起來,我立即送你回京。」

    仙丹靈藥不及他的一句回京,本來病懨懨的玉蘿,只是受了點風寒,再加上舟車勞頓、疾勞交加所致,現在他的一句話已可抵上萬靈丹。「真的?你真的答應帶我回京?」

    見她如換了個人似的光采,立即懊惱自己說得太快,但懊惱之情並未維持太久,畢竟他們本就在回京的路上,說是往南行,不過是誆她這個搞不清東西南北的小路癡。

    玉蘿一開心,就忘了自己身子尚虛弱,一陣昏眩伴隨,人又昏了過去。多日來的體力耗失,即使興奮,也只是暫時性的幫她忘卻病痛,病倒的身子還是受不住。

    見她昏厥,李罡嚇壞了,立即出去找他的貼身隨從。

    由於他的身份特殊,是以出門總會有十名隨從護衛暗中保護他的安危。平日太子遊山玩水,他們只能乖乖地退居暗處當個藏鏡人。一旦太子有難,就是他們現身的時候。

    見太子慌忙出了門,他們立即現身。「公子,您需要小人效勞嗎?」

    李罡口氣急切地說:「立刻去接尤大夫過來。」

    尤大夫他們並不陌生,得令之後,馬上將他的人接到客棧來。

    尤大夫為玉蘿把脈觀病情後,好一會才緩緩說道:「小玉姑娘只消再服一帖補氣養血湯就能康復。至於她昏厥的原因,並不是病體尚未痊癒,而是她連日來折騰的體力尚未恢復,不打緊的,李公子,您放心吧。」

    喔,原來如此,他還以為……既然沒事,他就放心了。送走了尤大夫,關切地凝望她大病初癒卻仍顯蒼白的臉蛋。手不自覺地撫上她的面龐。只見吹彈可破的雪肌,因連日病情的折磨,氣色差了許多,人也清瘦了不少,愛憐之情全寫在他的絲絲柔情間。

    吩咐店小二,燉了人參雞湯為她補元氣。

    朦朧中,玉蘿感到暖和的大手不時在她臉上加溫。頭一回生病,便病得不成人樣。原以為躺在床上飯來張口的日子挺舒服的,殊不知竟是如此難受!一把嫩骨散了節,渾身上下軟趴趴的,渾渾噩噩地分不清東西南北,迷迷□NB427□□NB427□地不知度過多少個晨昏。終得清醒時,又因聽著要回京的好消息而興奮過度昏厥了,現在整個人仍處在渾渾噩噩中。

    悠悠醒來,但見他趴睡在自己的床褥邊,一隻手還緊握著她的手,即使挺不滿意他的霸道行為,但見他在她為病所苦的日子中,夜以繼日地隨側在旁,感動之情是絕對有的。

    輕輕推開他的手,他立即醒來。「小玉,你醒了,太好了!」

    玉蘿示意:「扶我起來。」

    依言扶她起身。也許是病體初癒,火氣也小了不少。「謝謝你連日來的照顧。」

    「你說過的,同為異鄉客,不彼此照料,又怎說得過去。」

    他的不居功、重情義,真教玉蘿深覺動心,過去對他所產生的惡感頓時化成塵土消失於空中。「你真是好人,不過,如果你能送我回京,我會更加感激你的。」

    哎,她的想法並未因大病一場而改變。「好吧,不過你也得答應我,好好的養足精神,等恢復體力我們再走。」

    既然他肯帶她回京,養精蓄銳這事也就不用他擔心了。

    用過了他備好的人參雞,吃過了尤大夫的藥帖、湯汁,精神的確恢復了不少。

    但現在的她怕死了馬車的顛簸,萬一又……一思及此,一陣噁心又上來,差點連湯藥全奉送給大地。

    他當她嗆著了,輕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地關心道:「你還好吧?」

    她勉為其難地表示:「我還好,你甭擔——」

    「心」尚未出口,即吐得他一身。「你——」

    要氣她吐得他一身污穢也不是,不怪她,自己又嚥不下這口氣。想想自己不眠不休地照顧她,結果她連口中穢物也往他身上吐,實在是……仔細又想回來,這也不是她可以控制的。算了,差人送盆清水,又吩咐隨從為他倆添購衣物。

    他身上的穢物氣味更令她難受,禁不住又一湧而出;為防她繼續乾嘔得連膽汁也吐出來,是以他快速地脫下沾滿穢物的外衣,只留褻衣蔽身了。

    他的舉動教玉蘿一陣怦然心動,蒼白的臉蛋硬是泛上了紅潮。

    他一個轉身,乍見她的不尋常。「怎麼啦,得熱病嗎?不然怎麼面泛潮紅呢?」

    她哪禁起他的一番注目,撇過了臉,不敢與他四目交接。

    她的怪異硬是讓他瞧出了破綻。「你該不會是……?」

    作賊心虛似地搶著他的話:「是你不遵禮節,袒胸露背地做出傷風敗俗的舉止,我不過是——」

    「不過是如何?」

    這教她怎麼說好呢?索性閉嘴不說了。

    見她靜默,他掩口輕笑,繼而毫不掩飾地朗聲大笑。

    看他笑得毫無忌憚,玉蘿只得拉高被子,決定來個眼不見為淨。

    李罡見她真的生氣了,止住笑意,想拉下她的遮掩。「小玉,我不過是同你開開玩笑,怎麼,你真的生氣啦?」

    生氣還可以造假嗎?真的不想理他了,一個翻身,便側背對他,希望他知難而退。

    李罡扳正她的身。「別這麼小氣,你會臉紅,那就表示你思想純正,這樣我反而要尊重你的,這並沒有什麼好羞愧,你何必如此反應呢?」

    他的安撫教人心結盡釋。「你真的這麼認為?」

    「當然,如果你今天臉不紅、氣不喘,把這當成平常事,我反而要認為你的女德出了問題呢。」

    一抹笑容取代原本的苦臉。

    病久了,人也顯得嬌柔許多。返京途中,她不再聒噪催促。

    李公子人長得俊美,沿途行經之路,總引來一些狐媚女人的垂涎。在玉蘿口中,狐狸精才不算什麼,女妖才稱得是上等禍害。這禍害尤以柳家賣豆腐腦的柳千絮為代表。

    舀呀舀的,一雙杏眼還不時地瞟呀瞟,別說她冼玉蘿看不下去,連李罡也險些反吐出白花花的豆腐腦,一經賣主媚眼加料,哎,他可吃不消哩。

    沒法子,她身體虛,大夫交代只要她吃得下口的全都不忌口,偏偏小玉姑娘這會又愛食豆腐腦,為了滿足她的胃口,他已一連來了三趟了。

    千絮打長眼沒見過這麼英挺俊拔的偉男子;在這小鎮賣了好幾年的豆腐腦,終教她瞧見這氣質非凡的俊魁美男子,一顆芳心怦咚咚地活似要跳出心房來,整日為他失魂落魄。

    「千絮姑娘,你那眼就像是犯桃花似的勾引我們,攪得我們心花亂,莫非你終於中意了我們其中的哪位呀?」

    千絮瞟了眼前的眾丑,不禁歎了口氣。「要說咱們鎮上,美女不少,獨不見足可匹配的俊男才子,真是可惜呀!」

    立即有人搭腔:「千絮姑娘,沒有俊男,至少還有才子我——賈梅才。」

    既是假的,又哪來的真才實學呢?她自顧自地舀著豆腐腦,舀完還不忘將手伸得老遠。「三文錢。」

    想追求就得付出代價,掏出腰囊,取了三文錢給她,不忘趁機摸她小手一把。

    「真是細皮嫩肉,看一眼便心癢了,再摸上一把,哎喲,至少可以多活個五年。」

    千絮白了他一眼,不忘損他一頓:「人家東巷的朱員外說呀,只要我多看他一眼,他就是下地獄都甘願,他都肯為我死了,你呢?光會吃我豆腐還不忘摳我油水,你喔,去死吧。」

    她那嬌滴滴的嗓音,就跟人一樣的教人渾身酥軟,就連咒人的話也讓人備感飄飄然。

    「噢……噢……」被削一頓的客人還不知羞地當街發浪叫春,好歹她還是個未出閣的閨女,怎堪他們輕慢?嗲聲嗲氣地:「爹、爹,您瞧,他們又欺負女兒了……」

    不消一會,門後來了一位魁壯老翁及一名粗壯男子,粗嗓一扯:「是誰?誰又在調戲我柳虎刀的女兒?」

    橫眼一瞪,當場嚇得眾人噤口!

    「柳老爹,有您在,我們向天借膽也不敢對千絮姑娘存半點調戲之心,您可別真的動怒了。」

    祭出爹爹來,他們這班輕佻下流的男子一個個全靠邊站,一句話也不敢說。

    千絮趁機敲他們竹槓:「王公子,您要十份豆腐腦對不?」

    遭點名之人可不敢說不。「對對對!十份。」

    千絮輕轉過身,又向另一位站在最前頭的溫公子說道:「溫公子,您也要十份,對不?」

    十份?看了柳老爹的怒目一眼,只能尷尬地點頭。「對,就來十份……。」轉頭又瞧見柳老爹沉下臉來,嚇得他不自主地又主動加份。「十份可能不夠,再來十份,湊成二十好了。」

    這麼他十份、你二十份的,沒兩下工夫,十大桶的豆腐腦一掃而空,柳家人是樂得笑呵呵,可憐帶豆腐腦回家的,就得受責難了。

    盼啊盼的,他終於來了。

    「姑娘,兩份豆腐腦。」

    咦?怪了,怎麼今兒個這公子身邊多了一名姑娘呢?千絮即使心中納悶,但仍不忘招呼客人:「馬上來。」

    舀了兩份豆腐腦,打包的同時,只吃過豆腐腦卻不懂製造過程的玉蘿,一時興起:「李公子,我們先別急著走,我想看看這好吃的豆腐腦是怎麼製成的。」

    哎,他惱她的多事,但見豆腐西施笑得雙眼都快瞇成一條線了。李罡無奈地說:「小玉,這豆腐腦又沒什麼稀奇,想探究竟,改日進——」宮字沒說出口又壓回喉頭。「我那,你會瞧見比這更稀奇百倍的製法。」

    哦?他家會比這磨坊來得稀奇嗎?千絮忙搭口:「公子,我們這可是徐縣的老字號,您府上的不過是小手藝,哪比得上我家的工夫?既然這位姑娘想見識,您呢就別壞了她的興致,今兒個便由千絮為您——解說。」

    不知這個中因由的玉蘿可準備大開眼界仔細瞧清楚,興匆匆地附和:「對嘛,難得有機會可以見識見識,怎麼可以白白放過哩。」

    李罡馬上提出有力的理由:「你身子骨未復原,這麼走走看看的,不好吧?」

    千絮接口:「不,咱們這磨坊不大,不礙事的。」

    她非要他們逗留,他則想盡法子推拒,而玉蘿卻樂在其中,才不理會他們之間微妙的拉鋸,她只想趁此機會,一覽豆腐腦的製程。

    李罡氣惱小玉的天真及不識險惡,尤其那柳千絮對自己又不懷好意的,隨時都像餓狼般朝他撲來,他能不自保嗎?!「小玉,要瞧,你們去吧,我在大門外等你。」

    與她同行,他才不願。

    千絮心思一轉,他不來也好,假藉帶她四處走逛,至半途——「小玉姑娘,我這才想起有點事未辦,你隨便走走,待會我便過來,你自個兒先瞧瞧。」

    一兩句話便擺脫了玉蘿,而玉蘿也不疑有他,一個人也不怕生地走過磨豆房、燒煮室,走了好一會,總不見柳姑娘回來;又過了一會,擔心李公子等久了,照原路又逛了出來,卻見柳姑娘正纏著李公子不放人。玉蘿還不知是何緣故,傻乎乎地問千絮:「柳姑娘,你的事情辦妥了嗎?」

    嘿,這會穿幫了,李罡心疑地問她:「你不是說小玉想一個人走走看看?」

    千絮臉不紅氣不喘地辯道:「我這磨坊又不大,她一個人走走就行了,我是怕你一個人太悶才出來陪你的。」

    終教她聽出端倪來,原來豆腐西施中意李公子。玉蘿瞇下眼。「李公子,人家柳姑娘口口聲聲怕你悶,才會放我一個人在這『大』磨坊走了好大一圈,你喔,艷福不淺呢。」

    他不滿地執起她的手。「我們回去吧。」

    他竟拉她的手,千絮瞪大眼質問:「你和他是——」

    「夫妻!」「朋友!」兩人異口不同聲地答道。

    千絮給搞糊塗了。一個說夫妻,一個又說是朋友。「你們……」

    李罡強調:「我說是夫妻便是夫妻,柳姑娘,這下你該清楚我的身份了吧?」

    剛才她還纏著他,只差沒抓住他了,害得他渾身起雞皮疙瘩。

    為了返京,他變賣了他的皇飾——一隻千年寒玉龍佩。

    在京城內價值連城的玉珮來至這家當鋪,竟只典當五百兩。

    李罡一出當鋪,在心底銘記:有朝一日登基了,定要註銷這家德記當鋪。因為它根本是家吃人不吐骨頭的黑店。

    勉強湊出五百兩銀子,終於使他們克難返京。

    一回到自家的地盤時,他宛若如魚得水似的。一路走來,互持互攜,李罡竟對時而刁蠻、時而溫柔的小玉留下了好印象。遂趁她離意未決之際邀她住進他在京城內的一處院宅。

    玉蘿見他為人正派,一路走來,並無越矩。即使有過一、兩段臉紅心跳的小插曲,但不妨事,她也不拿這事當正經事看,姑且原諒他的醉酒誤闖。

    他的提議,她也不反對,心忖道:風頭未完全過,避避也好。與朱府這事方過半年之久,為謹慎起見,遲些回冼府也無妨。

    *>*>*>奇怪,他府上竟沒個高堂在,一進題名「伴雲居」的花園居室,她可認真觀察起四周環境。

    這裡雖不富麗卻不失高雅,玉蘿打一進門,便見不少對陌生的眼瞅著她瞧。她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邊。「他們是供你使喚的下人嗎?」

    他一派尊貴的氣質,在此表現得一覽無遣。他簡單回答:「是啊,怎麼了?」

    玉蘿也不敢多言,只推說:「沒事,隨便問問。」

    「喔。」他也不繼續追問,兩人便往書房走去。

    白雲母石雕屏風,金爐燒著薰香,陣陣幽香充滿了整個書房。

    兩人方進房,隨即便有下人端上茶來。待只剩二人時,她開口問他:「府上家境不差喔。」

    他淺笑。「我現在不缺侍婢,不過若你真沒別的去處,或許我可以考慮考慮,收留你在我身邊當親侍。」

    呵!好笑耶,他說得挺勉強的嘛。我冼玉蘿堂堂冼大老爺的掌上明珠,竟會淪落到富人侍婢?可笑,若教娘親知道,不氣壞身子才怪。

    她恭敬回道:「李公子,小玉只打算在您府內叨擾數日,並沒久留的打算;再說,小玉也有親人在此,關於這一點,您大可放心。」

    「我並不擔心多支一份俸呀。」

    「可是,小玉擔心呀。」

    嘿!好玩。這女子又開始同他玩兒了。他噗哧笑了出來,氣氛又轉為和諧。

    玉蘿東張西望,由衷說道:「李公子,您出身不錯喔。」

    「怎麼說?」她又由哪推測了?

    玉蘿將自己揣測的緣由說了:「您這雖沒華麗堂皇的氣派,卻有一股濃厚的名門府第氣息。」

    他在心底讚歎:好眼力,由此可見,你確有見識。

    李罡雖然自小在宮中長大,但,宮外權貴的豪邸與他的伴雲居相較,前者重氣派,後者重氣氛,更重文雅、高尚的怡情品味。

    差下人再送上一盅特製香茗,他二人又開始聊了。

    「小玉,見你能詩能文、氣質又佳,我敢大膽地說,你定出自名門。」

    又來了。他究竟要追探幾回呀!玉蘿告訴他:「小玉說過了,小玉是普普通通平凡人家的女兒。李公子,關於這一點,您大可不必過於揣測。小玉懂得一些名門的規矩,是因小玉的親人一直是在名門宅第內工作,小玉去過,目睹幾回便能知,這並沒什麼大不了;二來,小玉的詩文不過是略見皮毛罷了。公子,您真的不需再疑心了。」

    她說得很清楚。只可惜,李罡並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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