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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果屋 第二章 作者:蟲曷
    「阿熊。」

    「嗯?」

    「你印象裡有沒有聽過莫家什麼什麼的人?」

    阿洛只穿著拳擊四角褲斜躺在阿熊家的黑色真皮沙發上。一隻腳高高搭在沙發背那裡,一隻手無聊地拿著遙控器不斷的變換著電視節目,地上是散了一地的莫家臻的資料。

    阿熊坐到客廳的時候,發現阿洛的寶藍色四角褲在陽光下有些刺眼,搭在沙發上的腿在藍色四角褲的映襯下也白得有些晃眼,上面可以看到細長的肌肉和微微透出的紫色血管。

    明明是個比自己還老的老男人,阿熊隨手拿了一件衣服扔在阿洛的身上然後坐在他頭旁邊的單人沙發裡:「除了莫家臻兄弟,也許還有別人吧。這個名字也太普通了。阿洛,拜託你要疑神疑鬼就不要去做。」

    「莫家……」

    印象裡總覺得遇到過叫莫家什麼的人,但是好像是非常非常久遠的記憶,所以就是想不起來。

    阿洛閉起眼睛,窗外陽光照在臉上,是暖烘烘帶著些乾燥感覺,舒服得讓人想睡覺。阿洛想,大概這種感覺除了太陽,也只有親人能夠給予吧,不管是不是他真正的親人。

    「那下禮拜你到底要不要過去跟我見那個人?」阿熊拿出一支煙叼住,嘟囔著說,「把衣服給我穿好了啦,拜託你病了我要去找誰來照顧你。」

    「你啊,還有誰?」阿洛漫吞吞地穿上衣服,然後從阿熊的嘴裡搶過他的煙,「別忘了,我可是你老大,如果我不出去騙人,你的偵探費要從哪裡來?」

    「你好意思提我的偵探費嗎?每次都給我露馬腳,拜託就算是買電器也有保固期的好不好。還有,你抽煙的樣子還真是讓人幻滅啊!」

    阿熊看著蹲坐在沙發上抽煙的阿洛。這個男人抽煙的樣子不管怎麼看都和他的樣子不配,所以阿熊忍不住從他手上奪回那支煙然後掐滅。

    在阿洛垮下的臉和渴求的目光中別過臉,阿熊有些感慨自己童年的不幸。別人當流浪小孩,他也當流浪小孩。為什麼只有他碰到了阿洛這種怪物?硬要充老大,根本罩不住自己就不說了,而且一直還要他來照顧。

    阿洛一直說自己去騙人是為了給他賺生活費,可是他早就在業界打出了一片天,反而是阿洛熱衷冒充人家小孩卻又待不長的事,經常敗壞他的名聲。

    可是老大就是老大,什麼樣的怪物阿洛都是他老大。阿熊認命地想,好在下個星期就要把阿洛打包送出去了,然後他就可以清淨大概幾個月,等著阿洛不知道什麼時候拋棄這個莫家臻。

    這種行為模式,對阿熊來講,從很久很久以前就習慣了。

    阿熊這麼想的時候,習慣性地就伸手揉了揉阿洛的頭髮,然後在他抗議之前就離開了。阿熊看著一臉不爽地摸著自己頭髮的阿洛,微笑起來。

    不管跟這個男人相處了幾年,再怎麼瞭解他身上屬於成年男人的特點,可是還是沒法把他當一個成人看。

    可是在這個男人眼裡,他阿熊就永遠是個比他小好幾歲的小鬼吧,阿熊有些認命的想。

    「阿洛,這次是單身哥哥哎。」看到抽不到煙的阿洛的臉色越來越不爽,阿熊只好沒話找話來說,「他好像完全沒提自己的父母,你確定可以嗎?」

    「沒問題啊,也好久沒當過人家弟弟了。」阿洛的注意力果然被阿熊吸引過來了,

    他調了調姿勢,從地上拿起了那份美食雜誌,舉在自己眼前看著。

    莫家臻的笑容和布丁一起,讓人想到砂糖的味道。阿洛盯著這個男人的臉,然後慢慢地把雜誌蓋在臉上。

    雜誌上好像有香水廣告,聞起來也是一股甜得膩人的味道。阿洛在莫家臻的照片下閉起眼睛,漸漸地讓自己習慣這種甜膩的感覺。

    相信,在這個做蛋糕的男人身邊會充斥著甜味吧,雖然討厭,但他應該能適應。

    只要那個男人真的如阿熊所說的那麼愛他的弟弟,阿洛想,他什麼都可以適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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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莫家臻的見面是在高級百貨公司樓下的義大利餐廳裡,阿洛站在門口的時候,就看見那個雜誌上的男人面衝著大門這裡有些緊張地看著。

    阿熊揮手的時候,那男人的表情像是鬆了一口氣,也像是突然被點燃一樣,在昏暗的餐廳裡明亮起來。阿洛感覺得到莫家臻的眼睛盯在自己身上,卻有種過分熱情的感覺。

    想逃走的念頭突然在阿洛的腦子裡閃了一下。他縮了縮脖子,輕輕往後退了一步,但卻被沒有察覺到他動作的阿熊抓住。

    阿熊一邊拉著阿洛的衣袖一邊往裡面走,一面還低聲囑咐:「喂,我昨天接了一個要出遠門的Case,也許要做半年。我拜託你,這次你給我堅持久一點,等我回來你再逃啦。」

    「呃,什麼凱子?」阿洛用阿熊聽不到的聲音一邊嘟囔著一邊想,如果告訴阿熊他這次還沒有說話就很想逃,阿熊會不會氣得吐血而死?

    雖然阿洛這麼想,不過已經沒有逃走的機會了,因為莫家臻已經激動的站了起來,大步走到阿洛面前,猛地一把把他抱在懷裡。

    「阿洛,你是阿洛嗎?」

    莫家臻的兩手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身體,比常人還要溫暖的體溫從對方的身上傳過來,阿洛只僵了一下,就屈服在這種親密呵護的溫暖下,回抱住了對方的身體說:「是啊,我是阿洛,你就是……家臻哥哥嗎?」

    莫家臻聽到阿洛叫了家臻哥哥,便激動得抬起一隻手緊緊的按著他的頭,忙不迭的點頭說:「對,我就是你失散十四年的哥哥,阿洛,你還記得你叫什麼嗎?」

    聽著莫家臻的聲音微微有些哽咽,阿洛的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紅起來,也有些哽咽地說:「哥,我知道,我叫莫家洛。」他掙開莫家臻的懷抱,從脖子裡掏出了掛著的那塊玉佛,摘下來指著上面小小的「洛」字說:「這些年我一直戴著這個墜子,所以別人都管我叫阿洛。一直到李先生找到我,我才知道原來我叫莫家洛。」

    翠綠色的玉佛躺在阿洛的手上,莫家臻看到以後,激動得一下捏住阿洛的手說:「對,對,就是這塊墜子,阿洛,我終於找到你了。」莫家臻說著就解開領子,也從脖子上解下一個一模一樣的玉佛翻過來,指著上面那個小小的「臻」字:「阿洛,爸媽從我們出生就給我們戴上了爸爸手刻的玉佛,你看,這都是一樣的……」

    「咳,咳咳。」阿熊見莫家臻開始比較兩個玉佛,立刻重重地咳了一聲。阿洛身上的玉佛是他拍了莫家臻的玉佛以後找人仿製的,兩個放在一起細細比較的話絕對會出問題。

    聽到阿熊的咳嗽,莫家臻這才自覺失態,急忙將玉佛收起。他看見阿洛因為重新戴上玉佛而把頭髮弄亂,又伸出手,替他整理了下頭髮。

    他整理完頭髮又伸手替阿洛整理了下領子,中間碰上了阿洛的下巴。莫家臻手上的溫度比別人稍微高一點,只不過是碰一下,那種溫暖的感覺就一直久久不散,讓阿洛眷戀不已。見莫家臻直起身子,向阿熊微微致敬,阿洛就忍不住湊在莫家臻身邊,輕輕用手拉著他的手。

    感覺到阿洛的動作,莫家臻愣了一下,卻溫柔地回握著阿洛的動作,把他牽到餐桌邊,讓他先坐進去,然後自己坐在了阿洛的身邊。

    「李偵探,這次我能找回我的弟弟,全是您的功勞。」莫家臻這麼說的時候,就從西服裡袋裡拿出支票本,飛快的在上面寫下了比當初答應的多出一倍的數字,「這是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還請您務必收下。」

    雖然和阿洛合夥過很多次,可是阿熊接錢的時候還是很不好意思。

    「那麼,莫先生,我就將阿洛交給您了。」推辭了兩下,阿熊最後把支票仔細放進自己的錢包,然後趁著莫家臻不注意,又瞪了阿洛一眼。

    阿洛明白阿熊的意思,看在雙倍錢的份上,他怎麼樣也要給阿熊撐過半年。

    「你在孤兒院有沒有被人欺負?」

    阿洛搖了搖頭。

    「那裡吃的好不好?」

    阿洛點了點頭,勉強從嘴裡發出一聲「還好」來。

    「那這兩年你都在外面打工嗎?」

    阿洛又點了點頭。

    「有學什麼手藝嗎?」

    莫家臻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好在阿洛向來有備而來,一邊拚命往嘴裡塞著餐廳的招牌海鮮燴飯,一邊用點頭搖頭來回答莫家臻的問題。

    只不過問他有學過什麼手藝,這個問題就稍微難倒了阿洛,基本上,活到今天,他什麼都會一點,但也可以說除了騙人什麼都不會。

    最主要的是,他還要為自己為什麼會這些東西而去另想一個藉口。

    在微微的遲疑後,阿洛就搖了搖頭,直接說自己沒學過什麼手藝。

    可沒想到莫家臻竟嚴肅地坐直了身子說:「這樣可不行,阿洛,不管怎麼說,你以後要在這個社會上生活,總要掌握一門手藝的。」

    「啊?」

    「那你有什麼特別想做的事情嗎?」

    有什麼特別想做的事情……

    看見莫家臻嚴肅的表情,阿洛也不由自主地停下手裡的動作,開始認真考慮這個問題。

    當然不能說騙取別人的親情是他特別想做的事情,可是除了這個,他也沒什麼其他的想做的事情。

    況且平常的親人,不是都應該問他想不想去上學嗎?

    阿洛雖然這麼想,卻什麼都沒說,只是低頭搖了搖說:「也沒有什麼特別想做的事情。」

    「這樣啊……」

    莫家臻若有所思地說,似乎還想說什麼,但侍者卻打斷了他的思路,走到他的身邊低聲問:「莫先生,需要甜點嗎?」

    雖然很想跟侍者加一份黑咖啡,但不想去解釋一個十八歲的男生為什麼會喜歡喝黑咖啡,所以阿洛在莫家臻詢問的時候,微笑起來說:「呃,我對來這種高級地方很不拿手,所以你幫我點吧。」

    「那,兩份提拉米蘇。」莫家臻向侍者點了點頭,又微笑著對阿洛說,「這裡的提拉米蘇很不錯,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吃這種蛋糕。媽媽還經常會擔心讓那麼小的你吃這種含有烈酒的蛋糕會不會損害身體。」

    「是嗎?你說好吃,那一定很好吃了。」阿洛可不想說自己現在討厭吃蛋糕這種東西,「哥,提拉米蘇是什麼意思?」

    「我明白是蛋糕名字,不過很怪,就像草莓蛋糕上面一定有草莓,冰淇淋蛋糕是用冰淇淋做的。這種為什麼叫提拉米蘇?」阿洛隨口胡扯著,反正就是不想繼續剛才的話題。

    「提拉米蘇在義大利語裡面的意思是帶我走。」雖然阿洛並沒有莫家臻會回答的打算,但他卻出乎阿洛意料之外地開始認真回答他的問題,「據說很久以前,一個義大利士兵要出外打仗,妻子在他走之前,用家裡僅有的麵包、餅乾、黃油還有奶油混在一起做了這個蛋糕讓他帶上路。那個士兵以前從來沒吃過這種蛋糕,就問他的妻子這個蛋糕的名字,妻子說,這個蛋糕叫做提拉米蘇。意思是,讓士兵帶著她的思念一起上路。」

    「原來是美滿幸福的意思哦……」阿洛雙手托腮,一瞬不瞬地看著講故事的莫家臻,「真是不錯的名字。」

    被阿洛一臉憧憬地看著,莫家臻似乎有些不自在。他低頭拿起餐巾掩住嘴輕輕咳了一下,然後指著侍者剛剛送上來的蛋糕說:「阿洛,雖然我不知道你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可是以後,作為一個哥哥,我希望你以後都能過得幸福。如果你以後有什麼需要就直接跟我說,不管是金錢還是其他什麼的,我都可以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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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洛躺在酒店的床上,在黑暗裡看著天花板,而另一張床那裡已經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莫家臻是個很怪的人,雖然一開始表現得非常激動,但慢慢的越來越克制而平靜。一般這麼執著地尋找自己親人的人,第一個晚上都會睡不著,徹夜和自己談這些年的生活,但他卻以明天要趕早班飛機的名義很早就睡覺了。

    甚至在回酒店的時候還問他需要不需要單獨開一間房,一點都不像一個和自己弟弟久別重逢的人。阿洛把兩手枕在自己的頭下面繼續想,這麼久不見,一般的兄弟都會想住一間房吧,又不是異性親人。

    可是莫家臻唯一正常的是在給自己買東西時候的慷慨。

    雖然有讓自己回去收拾行李的家庭,但也有二話不說就給自己的孩子重新添置衣物的父母。而莫家臻顯然屬於後一種。選在高級百貨公司吃飯,也是為了吃完飯可以順便去買必需品。

    從內褲到外衣,還有皮帶和鞋子,只要質量好穿起來漂亮就會買下來。雖然莫家臻不是很在乎品牌的人,可是眼光還算不錯,看中的東西價錢往往也不菲。而在他咂舌於高昂的價錢的同時,莫家臻卻連眼睛都不眨地全部都買了下來。

    原來糕點師是這麼好賺的職業,阿洛突然想起莫家臻問自己的問題。

    如果必須學一門手藝的話,跟著這麼一個有名的糕點師是不是也應該去學學怎麼做蛋糕呢?

    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阿洛否定了,雖然刷過牙了,可是甜得發膩的味道在嘴裡還是久久不散。

    其實小的時候也不是很討厭吃蛋糕,曾經在十八歲以前還非常喜歡吃過,似乎那個什麼什麼提拉米蘇也是其中一種。可是因為曾經有人用蛋糕這種東西傷害了他之後,他就再也提不起興趣吃這種東西了。

    阿熊說他是有心理障礙,但他倒覺得討厭甜食並沒有什麼壞處,起碼這也是他是個三十歲男人的證明。

    有時候照鏡子,也會被自己過於年輕的臉嚇到,不知道為什麼,反正他就是老不了。但想到這張臉能夠給自己帶來無窮無盡的親情關懷,似乎也就不覺得有什麼了,甚至還很注意不讓它受到傷害,有時候也會用些保養品來保養它。

    阿洛躺在床上胡思亂想,嘴裡卻因為想到以前的事情而變得越來越難受。最後只好悄悄走下床,到廁所去漱口。

    漱口對那種甜膩到反胃的感覺一點幫助也沒有,雖然酒店的冰箱裡有酒,可是阿洛不太想在剛見面的哥哥面前喝酒。

    莫家臻看起來就像那種生活非常節制的人,不想在第一天就給他留下失望的印象,所以阿洛只好用刷牙來解決問題。

    因為刷牙刷得太久而引起了乾嘔,就算漱完口還是會覺得很難受,阿洛在廁所裡無聲地難過了很久才打開門,卻在出門的時候一下碰上了莫家臻的胸口。

    「我聽見你在洗手間裡的聲音。」莫家臻有點緊張,低頭看著阿洛在廁所燈光下顯得蒼白的臉,「是晚上吃壞了嗎?還是你的身體有什麼問題?」

    「嗯。」剛才一撞之下,就發覺這個男人不光是手,全身的溫度都比正常人高一點點,在晚上靠起來非常地舒服,「大概是吃那個甜點吃壞了。」

    「你不能喝酒?還是不能吃奶油?」看到阿洛無力靠在自己的胸前,莫家臻似乎真的有點著急了,乾脆一下抱起阿洛,大步走回房間把他放在床上,然後拿起電話就要請酒店大堂叫救護車。

    「呃,我只是不太習慣吃甜食,所以有點反胃。」

    阿洛手快地一下拍下叉簧,阻止男人打電話的動作。雖然有阿熊給的假身份證,可是能不用還是不要用,況且萬一在醫院裡查出血型什麼的有不符合的地方,那事情就不太好辦了。

    「那為什麼還要吃掉那塊蛋糕?」

    「呃……」看著莫家臻有些微微責備的臉,阿洛有點心虛地閉上眼睛,「因為我覺得你很想我吃完。」

    房間裡突然靜了下來,阿洛有點不知所措,只好微微睜開一隻眼睛,想偷看莫家臻的表情,卻突然被他的手給擋住了視線,阿洛覺著那只溫暖的手輕輕貼在自己的頭上撫動著。

    「阿洛。」

    「嗯?」

    「以後我住的地方,就是你的家。」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來,可是手還是沒有離開他的頭,「你是我的弟弟,沒必要那麼拘謹,更沒必要看著我的臉色做事。」

    「如果有什麼不習慣的地方,直接跟我說出來就可以了。」莫家臻終於放開手,讓阿洛看到他愧疚的臉,「我不想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

    「呃……」如果是這樣的話,雖然阿洛有些不好意思,可是那種不斷翻湧上來的甜膩感覺卻實在太難受,「那我可以喝啤酒麼?」

    莫家臻的臉色果然有些不太好看,阿洛抿了抿嘴,抓著被子七手八腳地蓋在自己身上說:「呃,我開玩笑的,那,晚安。」

    雖然閉起眼睛,但是還是能聽到莫家臻輕輕的在自己身邊歎了口氣,然後就是打開冰箱的聲音,以及打開拉環清脆的聲音。

    帶著涼意的鐵皮罐碰了碰自己的臉,然後就被放在了床邊的床頭櫃上。阿洛聽著莫家臻坐回床上,蓋起被子,然後把燈都關了起來。

    一直到均勻的呼吸又傳了過來,他才輕手輕腳地坐了起來,看著身邊的啤酒罐吞了口口水。阿洛伸出手,本來拿起來只是打算淺淺地喝一口,結果最後還是沒忍住,把整罐啤酒都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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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被莫家臻叫起來的時候,阿洛還因為昨天晚上的啤酒而昏昏沉沉的。他隨著莫家臻把衣服穿好,然後暈暈乎乎地坐上飛機之後又倒在他的身上呼呼大睡。從酒店睡到飛機上,再從飛機上睡到計程車上,一直到邁進了莫家臻的家裡,阿洛才被滿屋子的甜膩味道刺激得醒了過來。

    整間暖色調的裝潢,莫家臻的家看起來像是裝修雜誌上的樣品屋。

    雖然看起來溫暖明亮,但細看卻整齊得沒有人氣。客廳裡整整一面牆擺著蛋糕製作方面的書籍,五顏六色的蛋糕圖譜也許對別人來說是一種不可抗拒的誘惑,但是對阿洛來說無疑是一種酷刑。

    可是阿熊交代他,為了那雙倍的工錢,他起碼要在這裡待半年。而且跟這個男人只不過相處了半天的時間,他就已經有些開始喜歡上莫家臻那種無微不至的呵護了。

    莫家洛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有這麼一個好哥哥,卻再也不能享受到他的關懷。阿洛有些嫉妒地想,又偷偷看了眼牆上的那些五彩斑斕的蛋糕,深深吸了一口氣,握緊了手裡的旅行袋說:「呃,我的房間在哪裡?」

    「這個,最裡面一間。」莫家臻彎腰拿過阿洛手裡的旅行袋,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阿洛,你還好吧,我看你到家以後臉色就不太好。」

    「呃,還好,我只是不太喜歡甜味而已。」還有那一整面牆的蛋糕圖譜,對阿洛來說,就像普通人看到一整面牆的人體標本一樣怵目驚心。

    不過莫家臻是個糕點師,這些應該都是工作用書吧。阿洛想,總不能因為他搬進來了,就把這些東西全部給收起來吧。

    所以他頓了頓,又繼續說:「不用擔心我,我想習慣就好了吧,畢竟我以後都要跟哥哥一起住。」

    阿洛說這話的時候笑得很純真,莫家臻看到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阿洛的頭髮,微笑著說:「好吧。家裡會有甜味,是因為我以前經常會在家裡試驗新作品,不過以後我會盡量在店裡做的。」

    「呃,其實不用怎麼考慮我。」阿洛推開門,看著裡面和外面截然不同的藍色調裝潢,是他喜歡的色調和風格。他突然有些感動,轉頭看著莫家臻,「你知道我喜歡藍色嗎?」

    「嗯。」莫家臻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扭捏,卻立刻恢復了正常,「不過你小時候的東西,因為媽媽後來覺得看著傷心,就在警方宣佈你死亡的時候都燒了。」他頓了頓,小聲說,「對不起。」

    「那我現在已經是個註冊為死亡的人嗎?」

    雖然經常遇到這種事情,但阿洛還是問了一句,一邊盤算著自己應該怎麼躲過民政局的審查。

    「當然不是!」莫家臻突然有點激動,捏著阿洛的肩膀說,「你的戶籍,我一直幫你保留著。阿洛,我一直相信你還活著。」他一下把阿洛摟在自己的懷裡,有些哽咽地說,「結果,你真的讓我找到了。」

    雖然現在自己的身份是這個人的弟弟,可是一個比自己小的人抱住自己哽咽,阿洛還是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莫家臻的頭。而在他的撫摸下,這個人竟然真的哭了出來。

    「阿洛,我真的不信你死了,就算當初爸媽都這麼說,我也不信。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嗎?總算讓我找到了,阿洛……」

    莫家臻一直喃喃地這麼說,然後躬身緊緊地抱住了阿洛。

    被比自己高很多的男人擁抱的時候會微微有些喘不過氣來,還有對方的體重一直壓在自己的身上會有點腰痛,可是這種強烈被關愛的感覺很好,雖然阿洛知道莫家臻心裡想的阿洛不是自己。

    姑且當他叫的就是自己的名字吧,阿洛的眼角也有點濕,然後就哭了出來。他輕輕拍著莫家臻的背哽咽著:「哥,我已經回家了,你別傷心了。」

    聽到阿洛的安慰,莫家臻才收拾起情緒,放開了阿洛。他看到阿洛哭得鼻尖都有些發紅,忍不住伸手替他擦去眼淚,又輕輕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說:「讓你看笑話了,我這個當哥哥的還會哭鼻子。」

    「那你先把衣服放下。」莫家臻一邊不好意思地揉著鼻子一邊用帶著濃重鼻音的腔調說,「你需要休息嗎?」他見阿洛搖了搖頭又說:「好吧,等下去洗個澡,然後我們下午出去。」

    莫家臻似乎早就準備好了他會回來住的準備,這也讓阿洛有點驚訝。一般來講,這種第一次見面的家庭通常都不會準備好自己的生活用品,因為誰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失散這麼多年以後是不是還會回到自己身邊。

    通常都是確定了回家的時間以後對方才會置辦自己的生活用具,而衣服更是要自己回家以後再買的。可是阿洛打開衣櫥,卻發現裡面已經放了半櫃子的衣服,他的體形偏小,其實很難買到合適的衣服,結果裡面每一件還都算適合他,有的甚至還瘦了點。

    不過,大概是阿熊給莫家臻看過自己的照片,也跟他介紹過自己基本情況的緣故吧。阿洛穿著四角短褲,坐在床上看著衣櫥裡的衣服。

    應該都算是莫家臻的品味,可是裡面從休閒到西服一應俱全,不知道等下到底是要去哪裡,所以挑衣服也是有些頭疼的事情。

    說老實話他對這個人的瞭解也止步在對方是法國留學歸來,國內少有的高級甜點師,家境還好,很會賺錢,花錢不用大腦而且極其寵愛失蹤多年的弟弟這幾點上。

    單看這冷色調的房間,雖然沒有外面的暖色調溫暖,可是卻充斥著人氣。不管是放在床前的拖鞋也好,還是木架上隨意擺放的體育用品和全新的護腕,抑或筆筒裡已經放好的筆,都代表著佈置這件房間的人花了許多的心思在這間房間裡。

    和客廳比起來,這裡真的有人氣多了,莫家臻還真是個奇怪的男人,會為自己久違的弟弟花上如此多的心思。阿洛坐在床上一邊想一邊發呆,以致於沒聽到敲門的聲音。

    「阿洛,你……」

    門被推開的時候,阿洛抬起頭,微微張嘴,看著只圍著一條毛巾衝進來的莫家臻。他似乎剛洗過澡,水滴還從頭髮上一點點地滴在他古銅色的皮膚上然後慢慢往下滑,最後融進他腰上的毛巾裡。

    「呃,對不起。」莫家臻看到阿洛只穿著四角褲,猛然轉過身,頭髮上的水滴還濺到了阿洛的身上,「我剛才敲門了,你沒回答,我還以為……」

    「呃,不好意思,我剛才沒注意。」

    雖然不太明白同是男人,莫家臻有什麼可避嫌的。但想到他是從國外留學回來的人,也許是外國人的習慣吧。阿洛隨手抓了一件T恤套上,然後站起來說:「有什麼事?」

    「沒什麼,就是想問你中午吃什麼。」莫家臻指了指牆上的鐘,轉過來說,「該吃午飯了,在家吃還是出去?」

    「都可以。」阿洛坐在床上,仰頭看著莫家臻的臉說,「我不太會做飯。」

    事實上是還會一些煎炒烹炸,可是如果在莫家臻家裡那麼乾淨的廚房炒菜,恐怕會讓他抓狂吧,所以阿洛決定還是乾脆裝不會。

    「沒關係,我會做。」莫家臻微笑起來,伸手揉了揉阿洛的頭說,「你有什麼不吃的東西嗎?還不能吃花椒嗎?我記得你以前吃花椒會過敏。」

    「嗯。」阿洛老實地點了點頭,莫家洛和他還蠻像,都會吃花椒過敏,「你要做什麼菜?」

    「Carbonrar。」莫家臻似乎在想菜單,抓了抓頭說,「你餓了吧,義大利面比較容易做。」

    「康本那拉?」聽外語好像聽天書一樣的阿洛不知所以地眨了眨眼睛,「那是什麼東西?」

    「呃,就是奶油培根面。」

    「呃,我可以不可以只要培根不要奶油?」從昨天晚上就在吃起司奶油做的料理,而這些都是阿洛討厭的東西。

    「你不喜歡嗎?」莫家臻似乎有些挫敗,「那……沒有奶油這個會很難吃。不如我做肉醬面好了,可是味道會和昨天晚上的海鮮燴飯差不多。」

    「沒關係,不過,少放點起司可以嗎?」阿洛不想再談這個問題,站起來說,「哥,我能不能看看你的房間?」

    「這個,我的房間有些亂。」第一次,莫家臻拒絕了阿洛的請求。他的臉上滑過一絲慌亂,然後立刻轉過身往外走說:「我先去做飯,你去洗澡吧,洗出來就可以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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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阿洛來說,莫家臻是他遇到的最好的家人之一,雖然這個人總是沉默的時候居多,可是自從他住進莫家臻的房子以後,這個家裡的生活幾乎就是以阿洛為中心在旋轉。因為是在蛋糕坊工作的原因,所以莫家臻幾乎都是早上六點鐘不到就要去蛋糕坊做準備。但是每天早上醒過來,阿洛一定可以聞到熱咖啡的香味,還有在烤箱保溫的燴雞蛋與英式烘餅。

    而自從知道他討厭一切和蛋糕有關的東西,那一面牆上的蛋糕圖譜就都被豎著插起而不是展示一樣的擺在書架上。因為莫家臻再也沒有在家裡烤過蛋糕,所以屋子裡原本的奶油味也越來越淡了。

    每天莫家臻都會在下午六點以前的時候回家,然後兩個人會在沙發上說話,然後經常會談到阿洛是否需要去學一門手藝的問題。

    並不是阿洛想去談這個問題,可是兩個人似乎都在避免談以前的生活。阿洛知道自己是因為不想浪費那麼多腦筋去琢磨謊言,可是莫家臻為什麼也不談這個問題,他就不太明白了。

    一般家長都會滔滔不絕地談這些年家裡的變換,談自己的工作,還會非常關心他這些年的生活,可是莫家臻卻完全沒有。

    不過,大概是因為他也沒精力問的原因吧。阿洛想,蛋糕坊的工作看起來非常累人,莫家臻每天晚上回來的時候都一臉疲憊到極點的樣子。兩個人看電視的時候,莫家臻有時候甚至會像老頭子一樣打起瞌睡。

    看到這樣的莫家臻還總是擔心自己今後的出路問題,阿洛也開始產生了「不去上課會對不起這個人」的罪惡感。然後在權衡之後,他選擇了去報名學習花式調酒的學校。

    學校離家不是很遠,學時也很短,可以正大光明的喝酒,出路看起來也不錯,最主要的是,學費很便宜。

    只是除了初級課程,其他都需要晚上去上課,阿洛看得出來莫家臻看著課程表的時候有些微微不開心。

    「沒有白天上課的地方嗎?」莫家臻坐在沙發上看著課程表,一邊看一邊問。

    「半年以內都沒有了。」阿洛搖了搖頭,「那我再看看有什麼其他可學的好了。」反正也無所謂,不管學什麼對他來說都沒有差。

    「那就這個好了。」莫家臻擺了擺手,然後把課程表收了起來,他起身拿過錢包說,「不過,報名的時候要交學費吧,這些你先拿去用好了。」

    「哦。」阿洛接過莫家臻從錢包裡拿出的錢,厚厚一疊,放在手裡不用數也知道,這些錢比交學費的錢要多出很多。

    「呃,我用不到這麼多錢。」阿洛低頭數出學費的錢,然後把剩下的交回,「其他的你拿回去吧。」

    「不用,你還要買課本和其他東西吧,這些錢就先拿去用。」錢被推了回來,可是阿洛卻突然開始堅持,「呃,這些都沒關係,我可以自己支付,況且我今天去找學校的時候已經找到打工的地方了。」

    去打工這是他的習慣,如果自己養活自己,走的時候心裡的愧疚感會少一點。

    「不行!」莫家臻的反應很大,突然大聲的說,嚇了阿洛一跳。

    「呃,什麼不行?」

    不行去上課還是不行去打工,或者不行什麼其他的,阿洛的腦子被莫家臻一嚇,幾乎轉不過來。

    而莫家臻也發現自己的聲音大了一些,立刻壓低聲音說:「我的意思是說,你只要專心去上學就好了。我賺的錢足夠你的生活費,所以你沒必要再像以前一樣去打工。」

    看著阿洛有些不解的眼睛,莫家臻似乎有些著急,俯身握著阿洛的手說:「阿洛,我希望你去學點東西,是怕你在家太悶,也希望你能找到一份自己有興趣的工作。不是因為家裡缺錢,必須要你打工來養活自己。阿洛,只要你想做的事情,我都可以在財務上支援你。」

    阿洛茫然地點了點頭。其實根本沒太明白莫家臻的話,他的注意力都被手背上那雙熱烘烘的手給吸引住了。莫家臻的手像是一隻裝了熱咖啡的馬克杯,溫暖的感覺從手背一直傳遞到腳趾頭尖。

    這種溫暖的感覺,是阿洛一直想得到的。

    不知不覺中,阿洛乾脆整個身體都卷在了莫家臻的身邊,然後枕著他的大腿看電視上的綜藝節目。

    「冷嗎?」耳邊聽到莫家臻的問話,阿洛微微搖了搖頭。

    夏天夜晚,怎麼樣也不會冷,可是莫家臻身上溫暖的感覺卻不會因為是夏天的晚上而打了折扣。

    阿洛這麼想的時候抬起頭來,看著莫家臻低下的頭笑著說:「我只是在想,有家人的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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