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影逃走了!
在封孤云「拜把兄弟」們的嚴格監視之下,她依舊逃跑成功,只不過,悲慘的事隨即發生了——
冰影知道她沒有方向感,卻不知會迷路迷得這麼慘不忍睹。
她從封孤雲嘴裡套出,只要騎著快馬日夜兼程往北奔,快則三天,慢則五天,一定能觸到維吾國那片廣大遼闊的大漠外緣。
可是她走了半個月,居然又兜進百花谷裡頭,怎麼轉也轉不出來。
「再這樣下去怎麼得了?百花谷漫無人煙,只靠一些花蜜野果果腹,我會不會沒見到劍非就先餓死啊?」冰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對著跨下座騎嘀嘀咕咕。
「嘶——」馬兒愉快地吃著野草,確定它絕對不會餓死在這片蒼翠綠地中。
百花谷是他們的定情之地,處處都是回憶。花叢裡她笑語盈盈,玩鬧地聆聽著他解說天地萬象,指導百花之名……
「光只有回憶是不夠的!我要用心從路,唉,可惜當時我只顧著玩耍搗亂拖延行程,認路的工作都由他一個人包辦了!」
冰影正在懊惱,忽見遠處傳來炊煙,太好了,她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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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谷草原上,一長列人馬送還緩行。
最前頭一匹座騎上,一名白衣男子全身五花大綁,明顯地遭到制衡,在他身後有十名弓箭手瞄準著他,隨時監視著他。
忽地,一隻飛鴿從空而落,馬上被捕捉到領軍首領面前。一名下屬必恭必敬地稟報:「攝政王,收到維吾城來的飛鴿傳訊。」
攝政工年近半百,白髮白眉,身形魁梧,面容威厲。他取過鴿腳上的紙箋閱讀起來,只見他臉色驟變地憤而將紙條揉成一團丟到地上。
他策馬奔向前頭的白衣男子,氣怒咆哮:「封劍非,你居然還能搞鬼?你當真不怕死?」
「奇了!我都讓你點了穴綁成這樣,還能變戲法嗎?」封劍非閒閒回嘴。
「快說!都城裡那個神出鬼沒的黑衣人,是不是你的同黨?」
「黑衣人?」難道是他?封劍非半瞇藍眸,輕聲笑著,「怎麼,有人喜歡穿黑衣也犯禁忌嗎?如此說來天底下我的黨羽可數不清哪!」
「你少給我裝糊塗,你不怕我殺了老皇妃?」攝政王威嚇封劍非。
「我當然怕,否則我怎會甘願束手就擒,還願意帶你來尋找九龍頭玉珮?」
封劍非繼續懶洋洋地聊扯。老狐狸又拿這個來威脅,變點新鮮詞行不行啊?
莫非……這個老魔頭已經變不出新花樣了?封劍非似乎嗅到很不尋常的訊息。「黑衣人讓你很頭疼嗎?」
「哼!拿到九龍頭玉珮後,我就能名正言順地登基為王,看誰奈何得了我?」
到時候?有語病喔!可以解釋為現在已經有人「奈何」得了這個老匹夫了嗎?封劍非默默推敲著其中的語意。
維吾國的新王即位時,必須佩帶鎮國的九龍頭玉珮,以示其正統性。在老皇病逝之後,兵權在握的攝政工馬上囚禁了大王子,不發喪訊昭告國人,只想取到王佩竊國為王。
只是攝政主搜遍皇宮也不見玉珮,後來才從老皇妃口中逼出原委——原來早在二十年前,老皇爺聽從天山五絕中擅卜星象的高人指點,讓小王子戴著王佩上天山學藝。
攝政王知曉之後,馬上就派遣殺手,從天山一路追殺封劍非,想取回他身上珍貴無比的王佩!
「我用心計較了一輩子,我都不怕斬了大王子,就不信你敢不將王佩給我!」攝政王再次擱下狠話。
「我都說我怕了嘛!你敢當我的面殺了皇兄逼我放下長劍,我就明瞭你沒有什麼做不出來的!但是我警告你,別動我皇娘,否則你一輩子也別想看到傳位玉珮是什麼樣子!」人到危急攸關時,也不免得下幾句狠話。
「閒話少說,別拖延時間,快帶我到魔焰族去。」攝政王惱羞成怒地大吼。
「嘿嘿!你好像忘了,是你自己來找我說閒話的……」
一句話未了,半里外持續響起了轟天雷,伴隨著火光閃開,封劍非、攝政王和負責押解的衛兵全都大吃一驚,馬匹受到驚嚇,嘶鳴連連,前蹄胡亂踢踏跳躍,頓時風沙煙塵四漫。
「去!快去查看清楚,給我回報確實結果。」攝政王臉色慘灰地下令。
「是!攝政王。」一干衛兵銜令快速策馬而去。
封劍非心中極度詫異,這漫天巨響分明就是火藥爆炸。他帶著不識路途的攝政王不走捷徑直達魔焰族,反而在百花谷中東繞西轉了兩天,就是想拖延一些時日,希望族裡有人發現早做防範。
難道是封孤雲帶人來拯救他了嗎?封劍非全神貫注,不放過週遭任何風吹草動……
突然,他發覺不遠的花叢裡有動靜,一抹紅影閃了出來……
「封劍非,我要殺了你!」好像怕人不知道似地,奔跑過來的人影連吼帶叫地好不大聲。
剛剛的爆炸沒嚇掉他的魂,現在這一道纖影卻讓他心臟幾乎衰竭!
「冰兒?!」封劍非「咚!」地一聲,整個人驚駭地栽下馬。
居然是冰兒!老天,她來做什麼?她想做什麼啊?
「這……」攝政王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原以為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刺客現身了——沒想到刺客竟是一名女子,而是要殺的人居然是封劍非!「你給我住手!」攝政王提嗓大喝,引頸瞧望著被他遣走的一大隊人馬,對付一名弱女子他還綽綽有餘,就怕還有第二層埋伏……
冰影轉身迎向攝政王。「誰也不能叫我住手,我要殺了這個負心漢!」
攝政王呼吸一窒!好一個天姿之女,黑亮青絲上插戴著紫籐花,襯出嬌美絕麗的臉蛋,玲瓏有致的身材絕對是極品!但她眼中的憤恨眸光,卻會讓男人不寒而慄。
她背負一把長劍,手持短刀,胸前……天啊!她胸前垂懸的物件,雖然隔了數丈遠,攝政王還是確定自己看到了日思夜念之物了。
這名怒氣沖大、殺氣騰騰的女子身上,竟有他百尋不得的九龍頭王佩?!
攝政王眼睛炯亮地跨越下馬,逼近冰影指著玉珮問道:「這東西你哪來的?」
「這個?」冰影手指胡亂地撥著玉珮,「是這個天殺的男人留在我房裡的!我殺了他之後,會立即毀了這個礙眼的玉珮!」
「不不不,千萬別毀了!」攝政王急吼。
「怎麼?你想要啊?那就別阻止我殺了他!」冰影一雙杏眸斜睨著攝政王。
「冰兒,你走開,這不是鬧著玩的!」封劍非心焦不已,一雙劍眉已經打成死結。
從一些跡象判斷,他已經歸納出她在打什麼主意了。這個勇敢又可惡的女人居然敢違背他的交代,跑出來冒險!他非打得她屁股開花不可!
「我胡鬧?我殺了你後,你就知道我不是開玩笑了!只有我有將你踢走的權利,你居然敢給我逃跑?哼!我要讓你嘗嘗魔焰族女子性烈如火的手段!」
原來是要手刀薄情郎啊!
「姑娘!人我會讓你殺,不過請你先移步過來。」攝政王出聲相邀,一心想先將玉珮拿到手。
「我、不、準、你、過、去!」封劍非叫得撕心裂肺,被粗繩紹綁的身體在地上扭動翻滾,想挪近冰影身邊。
「你不准?那我就偏要做!」冰影足跟一轉,緩緩蜇向攝政王。
「你敢去?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封劍非大吼。
「就因為我過去了你就不原諒我?如果你這才發覺你還在乎我,那可就是你的不幸了。封大俠,你忘了魔焰族女人朝三暮四的傳統嗎?我就讓你見識一下我和男人在一起的風流快活!哈哈哈……」冰影笑得極為陰沉。
封劍非知道冰影無法被強迫,他轉而壓低聲量哄著她,「冰兒,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聽我的話……」
「姑娘,你聽我的,你過來!」攝政王對冰影頻頻招手。
「我不聽!誰都別想叫我聽什麼!」冰影甩動頭顱,拋開手握的短刃,一把將頸上王佩扯下抓在手中,失聲痛喊:「我不聽!我再也不願聽你們這些狂妄男人的甜言蜜語了!」
這女人千萬別瘋了啊!攝政王膽戰心驚地看著抓在冰影手中岌岌可危的九龍頭玉珮。不!說什麼他也要把王佩拿到手!
「姑娘,有話好說,你想怎樣?我會答應你的!」攝政王將姿態壓低。
「我想怎樣?」唇邊笑花冷冷閃過,冰影將王佩塞進胸前衣衫裡,拋出勾媚眼波,小舌在性感的唇瓣上一舔,「我想要一個對我言聽計從,不會將我玩弄又拋棄的男人。」
「這個……」攝政王萬萬料想不到會聽到這種要求。
冰影撇唇嘲弄道:「算了!老伯伯,你別為難了,我知道你不行。」
這是什麼話?她居然敢扁損他的男人雄風?
攝政王厲眸半瞇,狠戾的眼裡只裝入勢必要將玉珮取到手的神色。他朝冰影招招手,「你來!」
冰影乖乖走到攝政王面前。
「冰兒,快回來呀!」封劍非蜷在地上,淒厲地呼喊著。
「我們別管他!」冰影將柔軟身子貼向攝政王。
攝政王眼中閃過深思之色,這兩人之間好像有什麼不對……
冰影的雙唇隨即疊上攝政工的臉頰,百般逗弄,再慢慢掃過他的耳際,舔著他的耳垂,細聲細氣地說:「你要的玉珮在我的胸前,你自己伸手進去拿,要拿準喔!別死相地亂摸……」
攝政王大掌一摸上冰影的筋骨,就知她不會武功,戒心自然放低了,他的手探進去,裡頭一團軟綿綿,彈性十足地晃動著。
「都要你別死相了,你還故意捏我!」冰影咯咯嬌笑,順手撥了撥髮際插飾的紫花,拿下一朵含在唇瓣,輕輕嚼了嚼,一雙勾魂眼蕩漾著款款春意。
「我不找一下,哪知道玉珮塞到哪了?」攝政王終於取出王佩了。
「封大俠,看了感覺如何啊?」冰影淡瞥一眼咬牙切齒的封劍非,藕膀勾上攝政王的肩膀。「你惹得我心擢難耐,你不會過河拆橋吧?」
「真是個小騷貨。你叫什麼?」皇位垂手可得,他大可嘗嘗這女人的滋味,她的身子骨實在夠妖、夠軟!
「滕冰影。」酥媚男人心魂的低吟貼向攝政王唇邊。
攝政王斜瞥一眼封劍非,壞壞呵笑,「等我解決了那小子,你隨我回去!」「不要。」冰影唇片冷冷一撇。
「你不要?」攝政王眉又挑高,怒殺之意即起……
「殺他是我的工作。」冰影湊上沾了花蜜的紫艷菱唇,仔細描繪著另一個陰狠的冷唇,舌尖還出其不意地伸進去,火辣辣地挑弄了一下。
真辣的女人!攝政王提醒自己要小心,不要哪天被她在芙蓉帳裡殺了!他戒慎地抽下她背後那把長劍,以防落入封劍非手中,揮手說道:「你去復仇吧!」
「幹嘛還取走長劍?怕我別有心機啊?」冰影幽幽一笑,不以為意地離開攝政王,轉身拾起先前丟在地上的戮情劍。
冰影一旋過身,臉色倏地青白,步履不禁額頭,她緩緩地踱向封劍非,在他身邊跪下。「我該一劍刺向哪裡呢?」
戮情劍反射著太陽光,在封劍非臉龐上閃爍著道道刺眼銀芒。
封劍非眉頭的愁鬱已經解不開了,他宛如一隻負傷即亡的野獸,撕裂心肺地低哮:「冰兒,你這麼做,如此捨命對我,你存心讓我抱憾一生嗎!」
「我的時間不多了,你別說廢話了!」啊!她嘴唇發麻,四肢也開始無力,「我的心已如刀割,你這一劍就刺向我的心臟吧!相準了,別下滑一寸,別歪了啊!」
兩道淒楚的眸光在空中相遇、糾纏,他明白地告訴她:大膽地刺過來吧!
冰影小心猶豫著,別下滑一寸……是指那裡嗎?
封劍非瞇眼凝視著冰影唇角殘存的一滴紫色花汁,知道她快支撐不住了,心痛地慘呼著:「用力,快!」
「啊!無情無緣無分……」冰影手腕顫抖著,短劍用力落於心臟下一寸之處,淋漓鮮血噴出他的胸口……
她掩面啜泣,趴臥倒地,口中細碎幽喃,「戮情、戮情,這情這緣這分能否再續,全靠戮情劍這一刺了!」
太詭異了,他們好像在打暗語,又好像在道生離死別之情,直不對勁!
「啊!」幾丈外的攝政王突然捂著無力的胸膛,感到胸口很不對勁!
他瞪大雙眼,有些明白了。「該死的女人,你給我使美人計?你以為這樣就能制住我嗎?別忘了我仍有長劍!」
話一說完,攝政王發現自己已無力將手中的長劍抽出劍鞘。他中毒了?
戮情劍精準刺入血脈總匯處的瞬間,封劍非被封住的穴道打開了,他運轉功力,身上的縛索綁繩全數裂斷。
身子一能活動,他立即反手一點,封住心口下的任脈匯點,止住奔流的鮮血。
攝政王轉身欲逃,卻全身虛軟地倒下,須臾間,只見一道白光凌空而來奪下長劍。
鋒利劍鋒無聲地劃過人體,身首兩分離,玉珮落回原主人手中。
封劍非眸色沉凝地凜聲說道:「你殺了我皇兄,囚了我皇娘,你千不該萬不該還輕侮了我的妻子,我這輩子從沒殺過人,也從不想提劍殺人,可恨你惡貫滿盈,我留你不得!」
封劍非冷然地將絕塵劍收鞘之時,離去的一隊衛兵趕著馬蹄回來了。
「該死的!冰兒等著我去救她,你們來的真不是時候!」
封劍非回顧草地上虛弱抽捨的紅色身軀,她一刻也不能等了,時間就是她的生命,他必須和死神搶奪時間!
封劍非心急如焚地狂喊:「冰兒,閉上你的眼,別看!」
冰兒的戮情劍救了他,他的絕塵劍將負責她生命的延續!
無力閉眼的冰影知道封劍非為她殺人了,平常慵懶如睡獅的他此時比猛虎還兇惡,但他舉劍殺人全是為了救她……她揪著心肝,體力不支地昏了過去。
劍風又起,落向第一個猛衝而來的衛兵時,封劍非耳邊響起師父的殷殷叮囑——
「非兒,你習武學劍,並非一定要仗著寶劍出鞘而讓人信服。為師替你起了漢人名,封劍非,就是希望你謹記劍下是非多,與人相忍封劍在鞘!」
但他此刻卻不得不揮劍了!
絕塵長劍再度指天,凌雷閃縱過第二個抗衡者,他憶起了另一位文學飽滿的師父賜他「無塵奇俠」外號時所說的話——「非兒,佛家稱人世為劫,道家視之為塵,你生來不凡,一生多奇遇,為師僅願你心不沾塵,順遂此生!」
但鴛盟在心,他無法絕塵了!
離開天山之日,是他江湖歷練的開端,亦是塵世成長的原始,如今的封劍非已然不是當日初出茅廬不識人世險惡的白衣少俠了……
封劍非一身本領地站在情劫關口,眼中只有冰兒一身贏弱的紅!
每一劍揮去一個阻礙,他心裡有股暴力的冷絕,亦是狂烈的情愛!絕塵劍揮捲陰風,伴隨著萬紫千紅花雨,繽紛花海就此塵埋一場血腥。
封劍非轉身奔回冰影身邊,懷抱住神智已失的小女人,痛心疾首地斥責:「可惡的笨女人!我在飛瀑救了你的那一日,你已親口把你的命許給我了,你敢給我死去看看!我絕饒不了你!」
他傾注全身的內力先封住她幾條主血脈,不讓劇毒攻心,馬上進行逼毒,展開一場生與死的掙扎。
「冰兒,我為了你揮長劍、絕無塵、甘受情劫,你要給我一生的相守,你知不知道啊?你死了,我一定會瘋狂追隨你而去,你聽到了沒?」封劍非失控地淒厲狂喊。
冰影依然靜默不應,封劍非貼著她冰冷的臉頰,哽咽地說道:「冰兒,我只有你,我只要你,你要給我醒來,我要抱著你一生一世啊……」
此恨此身非我願,當日歡顏依稀仍同在,長偎入君懷!
恨事,別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