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憐音吶,你什麼時候才要答應我的要求啊?」老鴇媚姨諂媚討好地直瞅著憐音呵笑。
憐音緊閉著雙唇,蛾眉輕蹙,默默收拾著主子因徹夜歡愛而一片混亂的床鋪。
媚姨見她不為所動,再度鼓動舌簧,
憐音咬著牙,忍受媚姨那尖利的指甲戳痛自己的額際。仰起臉,她熠熠閃爍的瞳眸中,有著不肯妥協的抗拒,
「老娘沒忘!」媚姨一對上憐音那雙桀驚不馴的瞳眸,氣就餒了一半……當初,就是那雙眼,讓自己滿肚子算計她的下流點子,全都在事到臨頭時又縮了回去……吱,邪門!媚姨撇撇嘴、收回手。「提這個建議是咱兒的一番好意……不知好歹!像你這樣在咱們醉花樓當個奴婢能攢多少錢兒?」
憐音依舊咬著牙不語,重新拾起地上的床單、被褥整理,她將所有的表情掩藏在淡漠的容顏之後。
屏風後方此時傳來一陣嬌嬈的女聲,
憐音聞言,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
「幫我穿上。」女子慵懶聲音再起。惠輩的著衣聲消失後,一個身材姣好、風采嫵媚的女子,緩緩自屏風後方走了出來。
柳明嫣,醉花樓的當家花妓,也是今年煙花界的首席花魁。響亮的花名,讓她在達官貴人、富紳顯要中格外受寵。至於憐音,則是媚姨撥給明嫣的貼身丫鬟。
「媚姐,你又想說鬏憐音責身嗎?」明嫣坐在梳妝抬前,閒適地撥弄自己胸前的髮絲。
憐音見狀,立刻上前執起梳子為她梳理。
明嫣略顯不耐地推開她的手,睇了她一眼,「不用了。去幫我端碗冰鎮蓮子來,口渴死了!」
憐音福了福身,旋即銜命而去。當她纖細的身影一消失在門後,明嫣立刻換了個臉色。
「哎,你想太多了,我哪是這個意思!」媚妹隨即貼上笑臉。
她心底其實是真有這個打算,但是在憐音答應下海之前,柳明嫣總還是醉花樓的第一把交椅,她不能得罪,暫時還得靠她吃穿哩!
叩、叩兩聲敲門聲,憐音面無表情的端著托盤進門。
「對了,」明嫣啜著蓮子湯,姿態優雅地撩開胸前的一緒髮絲,
「可不是嘛!」一提起男人,媚姨眼就開了、嘴就笑了。
「翩翩公子也能當將軍?」明嫣失笑地說。
憐音對她們的對話始終置若罔聞,只是一逕地埋首在混亂的被褥中奮鬥。
「哎呀,你可別瞧不起這位天武將軍!人家這回兒可是凱旋回京,大張勝利旗幟啊!聽說連聖上都考慮要出玄武門親自迎接呢!」
「哦?瞧這陣仗,天武將軍豈不比當今太子還受寵?」明嫣自碗裡露出一抹嬌笑,「如此說來,那我倒想見見這位將軍。」
「會的、會的,你說有哪一位將軍、大人不是咱們醉花樓的客人呀?」
憐音終於將昨晚一室男女歡愛的混亂整理完畢,然後恭敬地站在一旁,「媚姨、明嫣秀,我都弄好了。」
「嗯,下去吧!」明嫣隨意的擺擺手,觀也不顱她一眼。憐音微微躬身,轉身準備離去。
終於在此刻,在沒有人看見的瞬間,憐音展露笑顏……
那帶笑的眉睫、含笑的唇邊,宛若嚴冬中初升的朝陽,燦爛明亮、嬌艷如花!
數萬人組成的龐大軍旅在絲路上迅速移動,滿載著戰利品凱旋而歸,他們的目的地是大漢王朝的京城。
在行伍的最前方,是由外貌剽悍的五人小隊所組成,也就是鹹名遍佈大漠百里的「天旗五虎」;
而被五虎包圍環護於中央,策馬馭風、威儀凜凜宛若戰神的,便是「天旗五虎」的主子——天武將軍,李月見。
「將軍,」天旗五虎的老大馭山,在飛揚的塵土中開口,
「嗯。」李月見微微頷首,平靜無波的面容上,看不出半點兒情緒波動。一會兒,身旁稍稍落後的身影
吸引了他的目光。「馭風,你的傷勢怎麼樣了?」
五虎中的老三馭風趕緊策馬跟上,「謝將軍關心。馭風還撐得住,身上的傷目前已經痊癒大半了。」
「哈,書生就是書生。將軍,你別擔心老三了,這點兒輕傷還死不了的!」老四馭火與老五馭海斜著嘴嘲笑。
「嘿。聽說聖上這回還準備率領文武群臣到玄武門迎接咱們哩!」老二馭何一想起這件事,就忍不住得意地笑開了。
「可不是?這下看誰還敢笑咱們是一介武夫!怕不全巴上來攀關係、討好處了!」
五虎在馬背上,你來我往地互相
調侃取笑,卻都掩不住眼中、眉梢那抹欣喜得意之情。
在一片忘形與吹噓聲中,沒有人注意到天武將軍李月見瞇起了雙眼、收緊下顎,英姿颯颯的俊美臉龐上,多了一抹嚴峻……
皇宮,御和殿,太子李龐統的寢宮。
內室中傳來一陣陣女子的嬌笑聲。
房外的敲門聲打斷了滿室旖旎,一名太監出現在門前,「別礙事,滾!」太子李龐統滿是慾火的低沉嗓音響起。
「太子,這件事是關於天武將軍,李月見李將軍的事情……」
沒半晌,門扉豁然開啟,一名衣衫不整的女侍被推出房外;李龐統矮胖的身材出現在門後,他腰間的褲扣甚至還沒來得及扣上。
太監旋即閃身入內,小心翼翼地看過四周後,關上門。
「說!」
「天武將軍率領的大軍已經班師
回朝,預定在明後天就會到達京城;而聖上也決定當日起樊至玄武門親自迎接。一千大臣全數陪同。相信太子您不一會兒就會接到陪同迎接的通知了!」
「哼!」李龐統重重地在桌面捶了一拳,神情忿恨,太監傾身低語,
「你說什麼?」砰的一聲,桌面再次震動,「想他李月見也不過是個將軍,如今了不起就是打敗了幾個匈奴賊子,憑什麼威脅到我太子的地位……」
「太子,您別忘了!其實天武將軍他也是聖上的兒子啊,只不過……」
「只不過他母親是個身份卑賤、見不得人的小侍女!」李龐統說得咬牙切齒,
太監再度進言,
撫了撫下顎,李履統一陣沉默,最後終於拍桌敲定,這一回肯定叫李月見死得不明不白!
一個人坐在後門的門階上,憐音為今日自己難得的好運感到不可思議!
原本應該忙於打掃清洗的她,卻突然被放了半天假,所有妹妹們大後一起床,便忙著梳洗妝扮,這會兒全聚集在醉花樓前的閣字上,向外頭的道頻頻探望。不僅是醉花樓,整個窯子街的姑娘們也是如此。是什麼人要經過嗎?
沒有人告訴憐音,反正她也不想知道。
「小花,又來討吃的了嗎?」憐音伸手探向朝她漫步蜇來的小花狗。笑著看它在自己的手心中磨蹭。
陽光燦然撒落,像一層晶亮而暈黃的薄膜籠罩住憐音週身,將她矯敢麗的瞼龐。照耀得更加柔和明亮。宛若墜落凡間的仙子,無邪……卻孤寂
和小花玩得正起興,憐音全然沒注意到前院一陣女子們驚駭慌張的塵聲……
「小花。我已經沒有東西可以給你吃了!」
憐音笑噴狗狗的貪得無厭在它悉牢的嗅聞聲
中,她忍不住的呵呵大笑。
突然,身後「砰」地一聲巨響讓她嚇了一跳!憐音連忙回過身,卻驚見一名壯碩俊挺的男子,正斜倚在後院的木板門上,手捂著腰際,一臉痛楚的樣子。
憐音驚駭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倒退了兩三步。幾秒鐘過去,她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你是誰?」
男子倏地仰起臉,顯然是沒想到這裡還會有第二個人!他在抬頭的瞬間,向憐音投以一抹嚴峻而防備的視線,並挪動右手的長刀防身。緊咬牙關的地,輕而易舉地教憐音看穿他的痛苦。
「你……」憐音遲疑地向前邁出一步。
「不要過來!」男子大喝一聲,移動身形備戰。刀刃在陽光照耀下,射發出駭人的凜凜刀光,它在無形中散發著隱隱殺氣……
讓憐音倍感恐懼!
在男子移動的剎那,憐音意外地看到他原本捂著的腰際,竟是一大片怵目驚心的血漬!
「別碰我!」他一把拂開憐音的手,力道之大,將她纖細的身軀猛然推倒在地。一雙鷹驚般的眸光霎時閃過眼底,那凌厲的視線,教憐音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
「你受傷了,我只是想……」
男子彷彿意會到憐音語氣中的恐懼,他再度向她瞥了一眼……看見她顫抖的嬌軀與驚恐的雙眼。男子歎口氣,緩緩降下身形、倚靠在門板邊,手中的利刃,鏗鏘一聲掉落在腳邊的地面。
「你看起來……傷得好重……」憐音再度遲疑地靠近他,
「我叫你別、碰、我!」他咬著牙,艱辛地一字一句的說著。一把甩開她欺近的柔夷,喘息著、戒備地勝視她。
憐音戒慎地收回手,看著男子的喘息越來越沉重,她著慌地咬著唇,
「不准去!」男子飛快攫住她的手,拉回她的身形。憐音一個不穩,跌進他的懷抱裡!
她耳畔聽見男子的一記悶哼聲。糟!她壓到他的傷口了!
「別讓任何人知道我在這裡。」男子伸手扣住憐音的下顎,俯首拉近彼此的距離,直視她的眼底,「不准洩漏我的行蹤!」
「可是我……你的傷……」滿手濕濡溫
熱的鮮血讓憐音心慌,而最讓她不安
的,是兩人過近的距離,與他渾身散發的強悍氣勢!
鮮血大量自傷口中湧出,男於的臉也隨著時間的流逝益發蒼白,
就在他閉上雙眼、陷入昏迷的前一刻,憐音彷彿聽見他嘴邊囈出幾個字,
憐音輕輕地拉起被子為男子覆上,他雖然面容蒼白,卻難掩那股懾人的英氣。
打開柴房的小窗,這兒,是她的房間。雖然破舊、雖然粗糙,卻是唯一屬於她的天地;也由於它的偏僻與簡陋,才讓她得以在沒有人發現的情況下,將地拖拉到這兒來。
男子高大壯碩的身軀躺在原屬於她的木板床上。濃粗有型的眉問微微蹙起,似是痛苦。而陷人昏迷的地不住囈語……
他到底在說什麼?憐音不解,一直猶豫著該不該去請大夫,最後,她終於放棄。因為他曾阻止她去,他是認真的,憐音看得出來。
她提口氣,歎了出來。沒辦法了,既然如此,只得靠她自己了!
自床邊站起身來,憐音來到櫃子前找尋一樣東西……
昏迷中的男子,便是凱旋歸來的月武將軍——李月見。
當大軍開入京城,他與「天旗五虎」風風光光、浩浩蕩蕩的繞行京城街道一圈;就在他們進入城東著名的窯子街之際,數十名蒙面的黑衣分子從四面八方向他們揮刀而來!
應付越來越多的殺手,他依舊遊刃有餘,然而,不意間,他卻瞥見身受重傷的老三馭風,在黑衣人凌厲的攻勢下節節敗退,甚至有生命的危險。顧不得自己身邊近二十名的刺客環身,李月見自馬背上蹬足而起,揮刀隔開刺向馭風的長劍……一個閃避不及,他的腰間登時被刺客的長刀所傷。
更教他詫異的是,刀上竟餵了劇毒!毒性在瞬間漫布週身,讓他的知覺漸漸嘛痺,視覺逐漸失去了功能……
「找到了!」憐音在一陣翻箱倒櫃後,自木匣的角落處抽出一樣東西——一把匕首。
她持著匕首緩緩走向床上的李月見。揚起手的刀柄。憐音揮舉而下,自己在她的指尖上劃下一刀。
鮮紅的血液立刻自傷處噴濺出來!
憐音忍著手中的確楚,咬著牙,將手指湊到李月見的嘴邊,讓指尖溫熱的血液緩緩滴落他的口中。
她的血……一直有著療傷愈病的功效。該說是她天賦異稟嗎?
發現這件事,是在她甫到薛花樓不久的時候,陰錯陽差之下,她之意外地用她的血救了一隻重傷的金絲雀。
原以為這種能力只是短暫而不穩定的,誰知過了這些年,卻依舊存在著。什麼時候自己已經失去這種特殊的異能?不知道。
突來的一陣暈眩,讓憐音身形不穩地搖晃了一下,她低下頭看著床上的男子,欣喜地看見他的臉色已不再蒼白。收回滴血的手指,憐音將指尖湊到唇邊吸吮,止住了血流。
坐在床邊靜待暈眩的歇止,憐音起身想為男子端來一杯清茶。好洗去他嘴裡的血腥。
月見在一片血腥味中緩緩甦醒,
「啊!」憐音因他這突來的舉措而驚呼出聲。乓地一聲,茶杯掉落地面,登時破碎!
她震撼而驚恐地眸瞅著男子,只見地搖晃著頭、眨動著雙限,似是要抓回視線的焦距,看清一切。
「你是誰?」月見凜著聲調,凌厲地向面前的女子瞥視一眼。
他緊扣住憐音的手腕,那摧折可斷的纖細腕骨,讓他不由得遲疑起來。這外貌嬌柔情麗的女子……是仙女嗎?
「我……」在月見宛如兩道利刃般尖銳的注視下,憐音不覺地下意識垂下頭,避開他炯亮的雙眼。
「這兒是哪裡?」月見終於自她身上收回視線,他轉頭望向四周……看這兒的裝置、擺設;分明就是一間簡陋的柴房!而她……月見復又將注意力轉往眼前的女子,是個住在柴房裡的仙女?
「放……放開我!」憐音掙扎著自月見的手中掙脫,重獲自由的她,立刻退至床邊三尺遠。「你受傷了,是我將你帶來這裡的。」她轉身躲避男子的注視,再次來到桌邊,為他倒了一杯水。憐音盡量不讓自己雙手的顫抖顯現出來。
月見蹙起濃眉思索,的確,他記得自己遭到刺客的攻擊,也受了重傷。但是……月見俯首看向自己受傷的腰際,只見軍裝上流布了一大片怵且驚心的血漬,證明他確實曾經傷重……
然而,當他伸手探向傷口時,卻發覺預期中的疼痛並沒有出現。
事實上,他認為自己已完全無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喝幾口水吧!多少能洗去你嘴裡的血腥氣味。」憐音將茶杯遞到月見面前。
他揚起眼看她,意外的瞧見她輕顫的雙手。月見沉默著仰首…口飲盡,從容的神態中,遭盡他的不羈與灑脫。
憐音默默地瞅望著月見的側臉,吸口氣,她終於鼓起勇氣,
月見始終不發一語,他遞出手中的空杯……
憐音直覺地伸手想接過來,未料,他卻突然扣住她的手,肱肘一拉、手腕一使力,憐音纖細的身形旋即跌坐進月見的懷裡!
動作之迅速,幾乎讓憐音沒有反應與驚呼的時間!她雙手撐抵在月見胸前,隔閡彼此的親密,仰起臉,滿面憤怒,「你……你想做什麼?」
「你的問題太多了
強烈感受到地炙熱的氣息吹拂在自己的瞼龐上,憐音不自覺地憋著氣息,一口氣就這麼硬生生的梗在胸口。
「慢一點說,」月見揚起嘴角,難得露出一抹笑意,
與月見的視線交會,憐音睜大了雙眼,不敢置信的望著他……天!她到底救了什麼人?
「你的意思是,你用你的血救了我,連同我的傷勢與身上的毒性?」月見揚起眉睫,睇了憐音一眼。
被他緊緊鉗制在大掌之中,憐音拚命也告訴自己別害怕。而原想刻意避開月見的臉,卻因為他語氣中的輕佻,莫名地被惹惱了。
只見她憤然地甩開月見的大手,轉頭直視地,眼眸中閃爍著一簇火花。
憐音對男子怒目相視的剎那,心中也不免詫異,自己幾時這麼氣憤過?應該說,這些年來,自己什麼時候有如此大的情緒波動?
自從幼時家變之後。她便學會了一件事:別輕易讓自己的情緒顯露出來,因為那只會為她帶來磨難與不幸!
她已經在醉花褸徹底的瞭解了這一點。
月見著迷地瞅著憐音瞳眸中,盈盈閃爍、照照耀眼的星火,他挑起眉尖、噙著笑意,「看來,姑娘你的睥氣還頗大的。」
憐音並未意會他語氣中的寵溺,她再度甩開月見朝她探來的大掌,起身退離床邊,
下逐客令?月見當然聽出她的含意,卻沒照她的意思去做。只見他舒適地往後躺去,雙手還曲起枕在後腦勺下,滿足地喟歎一聲……
憐音不覺訝異地瞪天了眼。他這是幹什麼?「你!」
原本閉上雙眼假寐的月見,這會兒慵懶地睜開眼警向她。
「你……」憐音無可奈何地望著他高大碩長的身形。
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原本幽冷空靜的柴房,此刻競因這男子的存在而顯得溫暖了起來……
憐音不覺困惑地眨了眨眼。說不通啊!不是嗎?她的小柴房被陌生人侵入,那人還大剌刺地躺在她的床上休憩,而自己竟覺得溫暖且……心安?
唉!憐音輕歎口氣。她真是越來越不懂得自己了!
外頭的輕風拂進窗內。捲起陣陣涼意,憐音下意識地摩挲著臂膀,慢慢蜇向床邊,她輕輕地拿一旁的薄被,想為男子覆上……
未料,憐音還沒來得及靠近他,一雙白玉般的手臂已經被他迅速翻轉過來的身形,結結實實地擒抓拄。而她甚至連反應與尖叫的時間都沒有!
「你想做什麼?」月見防備地睇視著她。那清麗的臉龐此刻有著困惑、不解……與讓他難以忽視的驚懼!
「我……我只是想幫你蓋上被子……天氣冷了呀!」憐音怔怔地低喊,最後也生起氣了。「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達睡覺都必須防備著?」是逃兵嗎?還是逃犯呢?他受了那麼重的傷。還一身狼狽……
月見知道自己不能再不吭聲,而且想必五虎也一定急壞了!他伸於探進懷裡,拿出一個狀似珍貴的黃金令牌。
「這是什麼?」憐音疑惑地接過他遞來的令牌。
「這是一隻軍令。」只隸屬於天武將軍——他,本人所有,是當日聖上賜於他的禮物。
「可是你……」憐音遲疑地望了他一眼。他不是逃犯嗎?請將軍府的人來,那他不就……
「照我的話做。」月見沉著嗓音,卻刻意收斂起語氣中駭人的威嚴。不知怎地,他……怕嚇壞了她。
「好吧!」憐音柔順地頷首。如果這位公子覺得被將軍府的人抓去比較榮耀、有面子,那她也只好成全他了。
月見揚起眉,彷彿沒料到她會有此一問。他再度噙著笑意觀視憐音,促狹而詭譎的視線望得她不由得一陣羞澀……
「這一點……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手中拿著那位公子交給她的令牌,憐音趁著媚姨不注意的時候,偷溜到天武將軍府。
遠遠地,就看見將軍府外陣容浩大,行伍整齊、戎裝兵器齊備的軍隊嚴密地鎮守在將軍府
外,似是有什麼大事發生……
正當她遲疑著不知該如何進去
時,就見將軍府威嚴、厚重的大門被人推開,五個威儀凜凜的男子自裡頭走了出來——個個愁眉深鎖。
憐音咬著牙,忍著恐懼想上前去。未料,身後突然有一隻手扣抵住她的肩,讓她差點兒尖叫出聲!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在將軍府外鬼鬼祟崇的?」一個軍服裝扮的男子抓住憐音,惡聲惡氣地質問。
「我……我沒有鬼鬼祟祟,我是來找天旗五虎……」
「大膽!天旗五虎這名號是你這女子叫的嗎?快滾!爺兒我們正忙著,別在這兒礙事!」男人大手一揮,登時將憐音推個三尺遠。
然而,憐音卻比他想像的還要堅持。只見她纖細的身影又快步上前,
「找天旗五虎什麼事?」一個威凜的聲音自憐音頭頂上落下。
她震撼地急轉身,驚見方纔那五名男子一字捧開。分立在她身後,昂藏挺立的身軀,好不威武!
「說!找天旗五虎什麼事?」五虎之首的馭山揚起臉,眸睨著眼前的女子,馭河、馭風、馭火棚馭海則嚴肅地站立在他身側。
懾於他們不威而怒的氣勢,憐音恐懼地直揪著手中的黃金令牌。
「受人所托?」馭河瞇起眼踏前一步。他目光一瞥,瞧見憐音簡撲的衣服上有著「醉花樓」三個繡字,他不屑地一哼,
他語氣中的不齒與輕蔑,幾乎薰出憐音的熱淚!她咬著牙,忍受四周漸起的噓聲與蔑笑聲,「我不是為了……這個才來的!」
「隊長,把她帶走!」馭山不耐地揮揮手。
「等等!」馭風突然出聲阻止。他擰著眉上前一步,將憐音手中的令牌奪下。「這是……」他頓時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其他四人見他神色有異。立刻上前
「噤聲!」馭山低喝,轉頭嚴厲地望向憐音,「你哪來這個東西?」
看著他們五個人的臉色遽變,憐音也跟著刷白了臉。
要……我拿到天武將軍府找天旗五虎。」看他們個個一副急躁的模樣。憐音不由得為月見心焦。糟了!他們要去逮捕他了嗎?
「那位公子在哪兒?快帶路!」馭火急跨一步。
幾乎是被他們五人半強迫地逼壓著。憐音只得顫巍巍地領著他們前往自己的小柴房——那個已經被一個陌生公子所佔據的地方。
他們就是公子嘴理所說的天旗五虎?怯生生地領著身後的五個男子前進,憐音好是恐懼?然而,此刻她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倒一心掛念著那個公子……他會被這五個人抓走吧?會關進大牢嗎?
他會不會有事?
憐音突然問好後悔自己的舉動,她不該找這些人來的!
「到了嗎?」馭山語氣中漸顯不耐。
「就在前面那間柴房。」歎口氣,憐音舉起青蔥玉指指向不遠處的小柴房。
就在五虎即將拔足向前之際,她反身遮擋在前;五虎沒料到她會這麼做,莫不訝異。畢竟,單獨面對五個雄壯昂藏的壯漢,她的勇氣與表現已著責令人激賞!
「你做什麼?快閃開!」馭火已然失去耐性。
憐音卻咬著唇,一臉的倔強不屈,
無論如何,她都想知道,因為……若是那位公子不幸被處死,那她……也算是劊子手!
馭風看得出她真的嚇著了。卻也看出她對月見的憂心。
「真的?」憐音仰起臉瞅視馭風。看見他眼中的懇諾,她終於退開。「那位公子在柴房裡體息。他受了重傷,雖然已經痊癒,但是還是有些虛弱。」
當五虎聽見「受了重傷」這幾個字時。臉上的憂仲不減反增,而且啥事也不管地只顧奔上前。
憐音被隔擋在外,只好憂心仲仲地守在門外等候。裡面不曉得怎麼樣了?她踮著腳尖想往窗內望,卻什麼也瞧不著。她真的後悔了……為什麼要去找官府的人來呢?不過就是自己的房間裡多了個陌生的、可能是罪把的男子罷了,她為什麼要去找人來抓他呢?
這下好了,萬一那位公子被抓走、關進大牢……說不定還會受到嚴刑毒打、燒烙拷問,那……
還能活命嗎?憐音越想越驚恐,腦海中浮現的殘酷畫面,教她不由得心慌!
雨開始下了,天空灰濛濛一片,雨滴串成絲線一束一束的落下,伴隨著涼風吹進屋簷,讓憐音冷得發顫。貼靠著剝落的牆垣緩緩蹲下身。她再度憂心地往房裡一望,旋即將小瞼埋進肩窩裡取暖……那一天也是這樣。
憶起往事,憐音閃閃翦瞳迅速充滿淚光。那一天,她在娘娘的笑容中被忠伯帶離大司馬府,她哭鬧、掙扎著,然後天空也跟著她哭了。接著,她再也沒見過爹爹和娘娘了。
在憐音埋首回憶的當口。柴房的門扉輕輕開啟,月見高大的身軀漫步走近,而她還沒發現他。
直到一把紙傘為憐音遮怯同落一身的雨絲。她這才抬起頭,與月見低垂的視線交會……
是錯覺嗎?她彷彿看見他跟中一閃而逝的憐惜?
「為什麼哭?」月見低問。
他這一提,憐音趕緊抹淚、站起身。
月見揚起眉,睇視她的焦急,
甫鬆口氣的憐音,在看見五虎魚貫自房裡出來後,不自覺地又開始緊張起來,
不讓月見有久留的時間,五虎上前簇擁住地。
月見威凜地頷首,將傘遞到她手裡,轉身前,他睇了憐音一眼。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一個個儘是昂藏威武的壯漢。而最出色的。當屬居中的月見……憐音瞅著他漸遠的身影,好是自責!
耳邊突然響起他方纔的話……桌上?憐音急忙奔回柴房。甫進門,便被臬上那熠熠閃耀的晶光吸引……那個黃金令牌!
執起它細細地輕撫。她纖細的指尖下來回摩攀著上頭的鐫刻。
天武?這是什麼意思?
再朝窗外望,已經沒有半個人影,只剩雨絲越飄越大……又下雨了。
憐音哽咽著躺回床邊,將手中的令牌緊緊握住。草絮的枕頭掩住她的哭泣?似乎已經變成習慣了。所有人都在下雨天離開她……
沒有捨不得……她不是捨不得那位公子!她哭,只是因為……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