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到中午,他就發現病菌並不會管他身高幾公分,一周運動幾次,依然猛烈攻擊,下午的時候,他已經忍不住開始咳嗽。
明媺探頭看了兩次,最後一次也不看了,直接問,「你要不要先去看個醫生?」
「嗯哼,不用。」
她一聽那個嗯哼就知道他是想咳嗽,但又不好意思,只好假裝是清喉嚨,「你可以直接咳出來沒關係。」
「我,嗯哼,還好。」
她忍不住悶笑一聲——咳嗽有什麼大不了的,是人都會生病,她就不信誰沒打過噴嚏、誰沒咳嗽,一直嗯哼嗯哼的,不累啊,直接咳出來不是比較舒服嗎?這種事情有什麼好堅持的?
死要面子受罪的是自己啊。
他現在應該是忍到肚子都浮現六塊肌肉了吧。搞不好還在內心自我鼓勵說「我可以我可以我可以」,光想就有種噗哧感。
她以為自己的聲音很小,但沒想到他還是聽見了,「你剛剛是在笑嗎?」
她也沒否認,「是啊。」
「太沒良心了。」
「本宮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
兩人抬槓了兒句,明媺見他似乎不想請假擊看醫生,也不勉強——她強別人做事也得看關係,即使是為了他好也一樣她既然表達過關心,那就好了。
晚上六點,她照例馬上關計算機,看高雅全那個架式似乎是不完成手上的工作就不打算離開位置一樣,也就沒問他要不要吃飯了。
在等電梯的那幾分鐘內。明媺想,他都快是三十歲的男人了,肚子餓了自然會去覓食,不用管他。
當她離開環東辦公大樓時,想法變成:只是晚兩個小時吃飯又不會怎麼樣。哪個上班族是每天准點吃飯的?
而當她走進捷運站的時候,又一直告訴自己,嗯哼嗯哼幾聲沒什麼啦,身體是他的,如果他覺得還好,那問題應該就不大……一邊走,邊想的結果就是,明明已經進了捷運站,她又走了出來,到附近的藥局買了藥,接著到餐廳外帶了一份義人利面,決定告訴他,這是基於同事愛,或者用那種「經過藥局…突然想到……於是順便…」的理由也不錯,總之,她絕對不會承認他一直要咳不咳這件事情讓她有點但心。
再度走進環東辦公大樓,明媺按下電梯按鈕,一同等電梯的還有華語部的工讀生,霈霈。
「夏姐,你不是下班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霈霈看到她於上的提袋,又是一陣奇怪—一這個夏姐是搖聚那邊過來台作精選企劃的人,聽說以前曾經是環東的工讀生,畢業後沒繼續在環東上班,反而跑去搖聚,工作能力強,頗受重用。
她跟高經理聽說是認識好幾年的老朋友了,大既也是這樣的緣放,所以才不用在外面跟大家擠大辦公室,直接分掉經理室一半的空間。
外借到環東的這幾個月,她從來不遲到,但也從來不加班,現在都快七點了她居然在等電梯,也真是奇事。
是說,高經理也對她很夠意思,會讓原本想買個組合辦公傢俱湊台一下的,他硬是爭取到近萬元預算,光是那張日本進口的工學椅,就要五千多塊,連高經理自己的椅子都沒這麼好。
真羨慕。
霜露瞥見藥局的袋子,咦的一聲。「夏姐,你也感冒了啊?」
「也?」
「高經理不是也感冒了嗎?」
明媺睜大眼腈,不會吧,華語部在樓上耶,一個人感冒的消息為什麼會從十九樓傳到二十樓?
像是要解開她的疑惑似的,霈霈接著說,「他在茶水間的咳嗽聲真的是,樓上都聽得清楚。」
原來是這樣。
茶水間在樓梯旁邊,門沒關的話聲音的確一下子就傳上去。
「看來,夏姐你跟高經理是互相傳染喔。」
什麼互相傳染啊,這句話有點詭異,為了避免霈霈解讀過度,明媺乾脆說,「感冒藥跟意大利面是高經理托我買的,他今天一定要審核完畢才行,走不開,所以托我先買藥。」
霈需幔的一聲,「難怪嘛,我就說哪這麼巧,高經理感冒,夏姐也感冒,又不是情侶。」
霈霈雖然無心,明媺卻聽得心裡突的一跳,得打住話題,再發展下去不知道她還會聽到什麼恐怖的猜測。
大概是聽見她的祈禱,電梯來了。
明媺在十九樓步出,霈霈繼續搭著電梯上樓。
今天是週五,該跑活動的都去現場了,可以回家的也早就回家,外交部辦公室只剩下左右各一盞燈,還有高雅全辦公室透出來的光亮。
該說什麼好呢,「意大利面買一送一」,「不小心看到感冒藥廣告牌所以想到」,嗯,算了,高雅全又不是笨蛋,她講什麼他都信,直接說「有點擔心」就好了,只不過是在外面兜了一圈,又不是已經回到家又特別衝過來,就憑著共事這幾個月,擔心「同事」也不奇怪吧。
嗯,好,就這麼說,「因為有點擔心,所以買了感冒藥跟晚世上來。」
在電梯前做好了心理建設,正準備走過去敲經理室的門時,沒想到門卻突然被打開了。
只見一個女人走了出來。
完全是明媺預料之外的畫面,於是她反射性的往下蹲,將自己隱身在第一張辦公桌的後面。那女人是誰啊,絕對不是外語部的——外語部沒人會穿連身洋裝,而且還站得這麼優雅。其它部門?也不像啊,現在都七點了,週五的晚上七點耶,誰還會在公司啊,而且有什麼事情不能白天說,得到公司同事都半空了才講難道說,是特別來找高雅全的?忍不住探頭又看了一眼,女人正好轉過頭來,明媺忍不住瞪大眼睛一周宜珊!她該說什麼,人生何處不相逢。唉,古人睿智。
自從知道有周宜珊這號人物之後,有次明媺趁著跟前婆婆聊天,說想看看以前的照片,前婆婆不疑有他,搬了十幾大本相本過來,高周兩家是多年鄰居,感情又好,她一下就在相本中找到周宜珊。
周宜珊十二一歲時就已經很漂亮,越大越美,氣質出眾。
前婆婆說,周宜珊是很難得的女孩子,溫柔,獨立,做什麼事情都很認真,有才華,卻不會驕傲,很多人喜歡她。
明媺知道,當時的丈夫也包含在那個「很多人」裡面。一個人幸運遇見過這麼好的女生,那麼他的生命勢必因為她而有了改變,因為喜歡,所以很努力唸書,很努力的練習社團,奪取表現,想讓自己配得上她——雖然終究是兩條並行線,徂她大大的改變了他的生命。甚至可以說,他能這麼優秀,有很大的一部份是因為她——那個瞬間,她突然懂得為什麼高雅全會在心裡留一個位置給她。
而且,仔細看周宜珊本人,也太厲害了,她絕對沒有辦法穿著那麼細的高跟鞋還站得那麼美?
高雅全抱住她了。
明媺覺得有點乏力,轉過身後,乾脆直接坐在地上,唉。
看到手中的意大利面跟感冒藥,突然覺得自己有夠阿呆,就算他咳到出血。也不關她的事啊,幹麼還擔心他。原本今天要去看電影的,票都買好了說……早知道就不應該管他的,她可以高高興興去看電影。也不用看到心似被針扎的這一幕。
小愛說得對,高雅全對她的細心,只是一種補償,那種體貼,並不是她所以為的不想給她壓力,而是不想引起誤會。
是她自己想太多了。
從東京他堅持繼續住在她下榻的飯店開始,她就有那麼點幻想過度,他出現在健身房,出現在禮品部,甚至還出現在她跟徐洛琳見面的餐廳,太多的巧台,又觸動她天真的那一部份,想來,她的個性還真是統一,多年前因為無可救藥的樂天而結婚,多年後還是因為無可救藥的樂天而以為他對自己多所時念。
想美了,也想多了。
原來,她三八兮兮練習的婉拒約會還是派不上用場,原來,不管得到得不到,他心中的女神還是同一個人。
話說回來,女神的老公知不知道自己的老婆跑到別人的辦公室,還跟其它男人抱在一塊?
看來她豪門婚姻也有問題——不管是什麼問題,總之,不會開心就是了。
想到這點,她複雜的心情總算平衡了一些。
明媺閉起眼晴想,上天啊,高雅全過去的四年沒有變得猥褻真的好可惜,未來的四年請讓他慢慢變成不像話的中r年人吧。
拿出手機,將一切調整到靜音狀態,明媺開始給小愛發簡訊,」周宜珊現在人在環東外語部,跟高雅全抱在一起。」
不到一分鐘,手機桌布亮了,小愛只回了一個字:「屁。」
「真的啦,大家都下班了,十九樓沒人。」
「那你為什麼還沒走?高雅全沒蠢到在你面前抱別的女人吧。」
呃——真是字字打在重點上。
這樣一來,她就得老實告訴小愛自己一時心軟跑去幫他買了晚餐跟感冒藥,然後現在像個愉窺者一樣進逆兩難的坐在辦公桌後面動彈不得。
算了,說就說吧,小愛也不是外人。
何況她不找點事情做,可能會哭出來——她已經很不好受了,絕對不能再因為高雅全哭。
「他感冒加班,我發神經幫他買晚飯跟藥,回來時看到的,又,敝人現在就像變態一樣蹲在角落聽動靜。」
十秒後,手機震動,小愛打來了,明媺連忙按掉,輸入,「打字還可以。我如果現在講電話,他們就發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