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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陵錄 探陵錄 作者:魈
    宣祥八年,正月……

    「皇上……」緩緩睜開眼,應天逸還是不太習慣的掃視了一下寢宮,接著輕輕推動身旁還在酣夢中的高景郁。後者將頭縮到應天逸的肘窩中,懶洋洋的撒嬌道:「嗯……再睡一會兒嘛……天逸……」

    「不能再睡了……」寵溺的微笑著,應天逸殘忍的扯去那溫暖厚重的錦被,正月刺骨的寒氣很合作的竄了過來……下一秒……

    「啊!你要凍死朕嗎?!」尖叫著跳起來的高景郁,只著褒衣被凍的發抖,搶過被子裹住自己後,一臉哀怨的望向笑的很無辜的應天逸。

    「皇上,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朕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但我肯定明年的今天估計會是朕的祭日!」依舊瑟索的高景郁沒好氣的回答道,白了一眼不為所動的應天逸,又顧影自憐的歎道:「唉——天逸……朕知道你一直不滿朕比你青春亮麗~~可朕已經是你的人了~~~~你又何必計較許多呢?」頓了一下,忽略掉應天逸氣的開始發白的俊顏,高景郁自顧自的接道:「還是說天下最毒『夫人』心?做了朕的人後你的脾氣更像女人了一點?」

    「我現在可以肯定明年的今天真的是你的祭日了!」冷笑著纂緊拳頭,空氣中迴盪著應天逸理智斷線的崩潰聲……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後,一切歸於平靜。

    門外。

    「有時覺得皇帝可憐,可是仔細想來又實在不值得同情。」許亭歡抱著比自己還高的書籍,感慨良多的望了一眼寢室的方向。靠在一邊乘涼的史官則是涼涼一笑,不含語氣的吩咐:「快點。把這些搬到倉庫後,再把下面那一堆搬走!」

    惡狠狠卻也無可奈何的瞪了史官一眼,暗歎自己為什麼那麼慘,會被這冷血的東西抓到把柄的許亭歡,只能自怨自艾的垂下頭,繼續賣苦力是也……

    門內。

    終於決定暫時放過高景郁,應天逸一邊穿好正式的朝服一邊催促:「快一點!不要讓滿朝文武都等急了。」

    「不要!」捂著被打到的臉,高景郁萬般哀怨的反駁:「你又犯規!打了朕的臉!叫朕怎麼去見人!」

    「……快點……」冷下聲吩咐著,應天逸的語氣明顯不帶商量的成分:「或者,你真的想再也出不去見人?」

    在那熟悉的威脅下,習慣性的護住臉的高景郁,不甘不願的屈服於應天逸的淫威之下,慢吞吞的繫上衣袍:「好嘛……什麼日子那麼重要……」

    聽到這個問題,應天逸先是僵了一下,然後身軀微微顫抖起來,因為憤慨……

    忍無可忍的,應天逸揪過高景郁的衣領,大聲喝叱:「不要告訴我!你連自己父皇的祭日都忘了!」

    呆了一下,高景郁的明眸中難得的暗淡了一剎那,那泫然欲泣的表情,引發應天逸深深的自責和不忍,鬆開手,應天逸一把將高景郁攬入懷中,呵護的細聲安撫:「對不起……我說重了……其實你不是……」

    高景郁沒留意應天逸的話,而是自顧自的思索著,並喃出了聲:「朕還真的忘了!該不會是最近晚上太頻繁了……記憶衰退吧!那……朕會不會也老的很快了?!」

    「……」不小心把一切聽了個真切的應天逸,緩緩收緊手臂……

    「好痛!天逸!你勒痛朕了……」被那桎梏的感覺驚醒的高景郁,連忙出聲抱怨!

    「我恨不能勒死你……」

    「嗚……究竟你不滿朕哪方面嘛……」

    「所有……」

    「……這是所謂的七年之癢嗎?可是~~我們七個月還沒到吔!天逸!」很受傷的皺起眉,高景郁無辜的看向應天逸……「你比女人還善變……」

    咚。應天逸冷笑著聽到自己理智再一次繃斷的聲音……

    「你的記性還真不是一般的差啊……」纂緊拳,應天逸把想要逃的高景郁一把壓到了床上……接著,屋裡傳出了驚天動地的慘呼……

    門外。

    「相爺還真是強啊!每天都讓皇上叫的那麼淒婉……」揉著酸痛的肩,許亭歡突然插了一句。

    「你還有閒功夫說笑?看來是工作強度太低了……」一旁正忙於記錄的史官聞言,又把一大堆書籍加在了許亭歡已經堆的像山一樣高的文件中!

    「天啊!你太沒良心了吧!我不過是想逃被你抓住!大不了你告訴相爺去!我不要再被你奴役了!」累到臉色發青的許亭歡見狀尖叫,把筆一丟,大有走人了的趨勢!

    「你也想叫的這麼慘不忍睹嗎?」涼涼的遞上一句話,史官在冊子上寫完:「……皇帝祭陵延遲……」的最後一筆後,滿意的看到許亭歡一臉生不如死的坐回了原位……

    心知這次祭陵無法隨行的許亭歡,懊惱的看了一眼還在怨聲載道的寢室,不知為什麼,他有一種會錯過好戲的預感……

    ***

    「……」身體隨著搖晃的車子擺動著,應天逸沉著一張俊顏,害得車內的氣氛也跟著有點窒息。難得安靜在一旁的高景郁,在連續偷看了幾十次對方的臉色後,終於忍不住打破沉寂:「天逸……別臭著臉了,也不過只是遲到嘛……」

    「什麼叫也不過只是遲到?!」彷彿找到了缺口,應天逸的怒氣傾瀉而出:「這是祭陵啊!你知道你的遲到會叫其他人怎麼說你嗎?!」皺緊雙眉,應天逸的眉宇間是掩飾不去的濃濃的倦意,悠悠的歎了口氣,應天逸別開頭不再多看高景郁一眼。

    後者無聊的聳了聳肩,用輕鬆至極的聲音反駁道:「隨便他們說去!朕才不在乎呢!」

    被惹得又回過頭來,應天逸恨不得上去敲他的腦袋,看看能不能叫醒沉睡在裡面的智商!「你是皇帝啊!」

    「所以啦~~如果真的不爽~~朕到有個好主意哦~」看到抓回了應天逸的注意力,高景郁有些驕傲的湊上去撒嬌。但換來的是被推到角落裡。

    白了一眼興奮的俏顏緋紅的高景郁,應天逸涼涼的打擊道:「你這輩子沒有過那東西……說,又是什麼餿主意?」

    懊惱的嘟起朱唇,高景郁不滿的抱怨:「真是!你為什麼總不承認朕的睿智呢?」

    「……」

    「你已經很聰明啦,只不過比朕低了那麼一點,所以不用嫉妒啦!」自作主張的下了定義,高景郁誇張的拍了拍應天逸僵硬的肩膀。已經氣到沒力的應天逸,斜了自我膨脹中的高景郁一眼,認命的重新問道:「偉大的皇帝壁下,又有什麼高見呢?」

    「你的口氣不夠誠懇哦~~」挑起月眉,高景郁的鳳眼閃過一絲不甘,但還是那被捧上了天的光芒更加奪目一點……

    「你是說還是不說?!」額頭上繃起青筋,應天逸的眸子瞬間沉得仿若無邊的夜幕,那出奇溫柔的聲音,是高景郁聽到過的最恐怖的警告。權衡利弊之下,高景郁聰明的放棄再賣關子,老實的回答:「那還用說?!朕大開文字獄不就好了?」

    「……」閉上眼,深吸氣,應天逸生怕多看一秒現在的高景郁,自己會真的吐血!

    「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太驚訝於朕的雄才大略了?」

    「……皇上……」忽略了高景郁的話,應天逸溫柔的向莫名其妙的高景郁展開懷抱。被那沫殺傷力太強的微笑勾走三魂六魄的高景郁,不理會心頭不祥的預感,甘做上鉤的願者,投入了應天逸的臂彎。

    攬過高景郁纖細溫暖的胴體,應天逸嗅著那頭烏絲遞過來的陣陣釉香,輕聲呢喃著勸慰自己:「不是你的錯……」生的這麼笨真的不是你的責任……

    「什麼?」奇怪的在應天逸的懷裡磨挲著抬起頭,高景郁稚氣的蠕動雙唇,憨乎乎的小嘴讓人想啃上一口!

    「但是……卻該你來挨罰!」口風一轉,應天逸的笑容剎那間結冰!

    「你、你難道是想……」發過味來的高景郁語無倫次的尖叫起來,可惜已經掌握在應天逸的控制之下了……

    「沒錯!」

    「可這裡……是去祭陵的路上啊……」

    「那又如何?!」

    「不、人家不要啊!」

    「由不得你。」

    「至少回去以後,也得找個沒人看見的地方嘛……」

    「我等不及了!」

    「天、天逸~~~~你不要獸性大發啊!」

    「你說誰獸性?」

    「等、等……聽我說……」

    「你什麼都不用說了!只要用身體來感受就好了!」

    「不要!啊啊啊啊——」

    「……」

    片刻之後。

    哀怨地縮在一角瞪視著心滿意足的應天逸,高景郁虛弱的責怪著:「朕都說不要了……你好過分……」

    「哦?是嗎?」頓了一下,應天逸故意轉開了話題:「皇上,先皇的蕪陵到了。」

    「朕才不管!現在朕怎麼還下得去!」

    「我只不過是揍了你幾拳,不要找理由了!下車!」

    「……暴君……」

    「你說什麼?!」

    「啊!我說要下的……馬上就來!」拖著被打的遍體鱗傷的嬌軀,高景郁踉蹌著順從的趕了過來,心裡有被應天逸吃定了的錯覺……

    冷冷的掃了步履維艱的他一眼,應天逸的手臂不著痕跡的伸了過來,高景郁呆了一下,隨即劃開燦爛的笑容,緊緊攀上!

    「笨!摟那麼緊會被別人說閒話的……」雲淡風輕的低叱了一句,應天逸沒有甩開,反而是寵溺的瞇上了杏眸。

    恨得對方牙癢癢的,卻總是經不住雞婆,無法捨棄……

    被損害寶貴的美貌,卻總是忍不住多話,無法放手……

    大概,就是太在意這一點點的,淡淡的溫馨了吧……

    「……」出其認真的凝視著應天逸半晌,高景郁想了什麼,可顯然大腦沒給他明確的答案。

    只見他放棄的甩了甩頭,倚向應天逸,悄悄的在他耳邊低語:「……反正,朕就是愛你……」

    「……」被那吹到耳畔的溫潤的空氣羞紅了臉的應天逸,無奈的歎了口氣,用自己也聽不到的聲音回答:「……我也一樣……」

    ***

    宮內。

    掙扎著把又一摞比自己還高的文整理完,許亭歡對一面正在披外袍,看上去準備走的史官大聲的哀求:「饒了我吧……已經看的我頭大了……」

    「……算了,你先放下,跟我去找皇帝他們。」意外的,史官很痛快的給了許亭歡連做夢都不敢奢望的答案!

    「什、什麼!」從坐著的地方彈起,許亭歡興奮的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走不走!再慢就不等你了。」厭惡的白了他一眼,史官理都不理的就要轉身。

    許亭歡急忙躍過桌子跟上來,一臉堆笑的奉迎:「我剛發現,原來你還是很有人味的嘛……」

    見對方不回答,許亭歡接著搭話:「算起來,咱們共事也有快十年了吧?還從沒告訴過我你的名字呢!」雖然是隨口想到的,但許亭歡卻真來了興趣。

    「……」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史官冷冷的反問:「你不是一直在叫嗎。」

    「叫?我有叫過?!什麼?!」訝然的愣在原地,許亭歡拚命的絞盡腦汁,可實在又得不出答案,只好再一次詢問:「沒有啊!出了你是史官外,我對你一無所知啊!」

    「你不是知道了嗎?」白了愕然的他一眼,史官的嘴角勾起一抹諷笑:「我姓『史』,名『官』。」

    「……」張大了嘴,許亭歡暫時是發不出聲音來了……

    ***

    蕪陵。

    完成了儀式後的應天逸,陪著高景郁在陵園周圍遊逛。看著那一片土黃,感慨良多的歎息:

    「榮華富貴都言好,死歸黃埃無人掃……」

    被他勾起了詩性的高景郁,輕踢了一下路邊的石子,隨口應道:「閒來君看陵外松,不爭歲寒反不老……」

    「……你會做詩?」瞪大眼,應天逸的表情寫滿難以置信!

    「……」無言的看著應天逸,高景郁的眸子裡映出了受傷……

    「我……」自知失言的應天逸,連忙打算補救,但高景郁這回卻出奇的含淚跑開了!

    「等等!」想也不想的追上去,應天逸現在的心中全是懊悔和對自己的憤怒!他不該這麼說的,畢竟,高景郁剛才明明就接的很好……

    跑了幾步,高景郁停下了腳步,還紅著的眼眶卻抿開了微笑:「算了,朕不怪你……誰叫天才總是寂寞的……」

    「……」僵化了的應天逸,正想調整心情繼續痛罵的時候,突然!高景郁腳下的土陷了下去!

    發現兩人已經走到陵的最裡邊的應天逸剛覺不妙,下一秒,高景郁就發出一聲驚呼,陷了下去!

    「郁——」應天逸撕心裂肺般的呼喚漸漸飄遠,只因他的人,早以在第一時間縱身跳入了高景郁陷落的地方!……

    ***

    「嗚……」耳朵還沒有從振聾發聵的巨響中恢復過來,視線又被揚起的塵埃遮的看不真切……冥冥中,應天逸只覺得身下軟軟的,好像墊了什麼東西似的,雖然自己摔的五臟六府七葷八素,卻因此而平安無事。在慶幸的輕疏一口濁氣的下一秒,應天逸恍然想起了下面的是什麼——

    「皇上——!」

    果然不出所料,躺在下面當肉墊的正是高景郁!稍微一想也知道,自己少說也是有近百斤重量的人,又從那麼高的地方砸到高景郁那本就纖細的身上,其結果如何……

    瘋狂的抓起高景郁的衣領,應天逸拚命的搖晃那彷彿壞掉的玩偶般的身軀,冷靜的杏眸裡閃爍著一串晶瑩,「失去」這個不祥之兆令應天逸恐懼到渾身顫慄!

    「皇上……」依然得不到對方的一絲反應,應天逸已經身子發軟,再也晃不動了。探了幾次手想去試他的鼻息,但抖的太厲害根本就無從查驗!狠狠地,應天逸一拳捶在高景郁胸膛上,接著,那哭泣般的聲音由口中逸出:「不可能……你怎麼可能這麼就死掉……你……你上次把敷臉用的綠藻當養顏品吃掉……再上一次為減肥連餓七天……再上上一次跳什麼美體五禽戲從露台摔下去……再上上上一次……你都沒有死!這麼點高度,這麼點重量……你怎麼就……我不相信!我不信!」

    一個幽幽地聲音快斷氣般的插進應天逸的歇嘶底律中,微睜鳳眼,高景郁無可奈何的回答:「朕……摔不死……是真……被你快捶死晃死……也是真……」

    「你、你沒死!」驚喜交加的一把抱住高景郁,但很快發現自己失態的應天逸又倉皇的將他甩到了一邊!

    「朕不死你很不爽是不是……」踉蹌著在騰起的塵埃中站起身來,高景郁垮下俏臉正要抱怨,卻猛地發現了什麼,臉色一白沒了言語!

    「怎麼?」順著他的目光看下來,應天逸也頓時慌了手腳,連忙跟著站起身來!

    原來,不幸充當了兩人的墊子的一張軟床,已經在不勝負荷下,光榮陣亡了!

    茫然的對視了一眼,許久,應天逸舔了舔變得乾澀的唇,啞啞的自言道:「罪臣該死……竟然連先帝的龍床也……」

    「……不過是陵寢罷了……」擺擺手,高景郁的心也狂跳著,卻故作鎮定的回答:「而且朕也難辭其咎……」

    「先帝……」不知是不是終於體會到身在地下皇陵的陰森與鬼祟,應天逸的聲音隱隱的透著一絲寒氣:「似乎是個很嚴厲的人……」

    「……」被他的話題問住的高景郁,彷彿跌進自己的記憶中似的,忘卻了四周的莫測與那撲鼻而來的死亡的氣息,神經質的向內陵走去,口中喃著:「父皇……好可怕……他從來都……都要折磨朕……每一天……晚上都……」

    「皇上!」眼看高景郁要消失在視線中了,應天逸顧不上去計較危險,快走幾步趕了上來!可他的呼喚沒有傳遞到高景郁耳中,前者依然故我的向更深出走去!

    「每一晚……他都不肯讓朕好睡……他總是……甚至還……母后哭求他住手,可他……就那麼……撕掉朕的衣服……在母后的面前……」頓了一下,高景郁彷彿是被自己的回憶嚇到了,尖叫了一聲向前跑去!

    「不要!不要過來!父皇!求求你……放過我……不要!」

    「皇上!」心痛的望著這一切,隱約已經明白了什麼的應天逸衝上去,一把將崩潰邊緣的高景郁桎梏在懷裡!吻,細碎的落在高景郁那因激動而漲紅的粉頰上。應天逸也說不清為什麼,但,此時的高景郁柔弱的令人想全心的呵護……

    「天……逸……」身體在應天逸懷裡輕顫著,高景郁怯生生的抬頭,虛弱的喚著。

    「不要說了……我都明白了……」點水般淺啄了一下那柔嫩的朱唇,應天逸的手溫柔的撫摸著高景郁的背部,像是要撫平他所有的創傷……

    「嗯……」舒展開擰在一起的月眉,高景郁乖乖的倚進應天逸的懷裡……

    一鼓無名火在心頭燃燒,明知對方是已死的君王,但應天逸還是無法說服自己原諒傷害過高景郁的人!就是先帝也不行!

    眼前的長明燈那跳躍的火花,彷彿是對自己沒有能力保護所愛之人的嘲弄!血氣上衝的應天逸想也不想,一腳踢翻了它!

    「都過去了!他再也別想了!……」

    「是啊……」感慨良多的接過口風,高景郁順勢把那成列的人甬狠狠一推,立刻引發了連鎖反應……當整個人甬都倒了一片狼籍後,高景郁冷冷的聲音響起:「他再也不能罰朕半夜起來背書,也不能強行扯下朕的女裝了~~~~」

    「……」摟住高景郁的手臂僵了一下,應天逸倒抽了一口氣,卻很平靜的反問:「他不讓你睡是罰你背書?扯你衣服是因為你穿了女裝?」

    「是啊?」奇怪的看了應天逸那陰沉的臉色一眼,高景郁不明就理的回答:「不然你以為是什麼?」

    「……」長歎一聲,應天逸頹然跪下,對著已經狼狽不堪的皇陵懺悔:「先帝……恕臣愚昧……罪臣自知所犯之行為罪大惡極……願將功贖罪……」

    「你在說什麼呀?」湊上來,高景郁彎腰看了一眼格外認真的應天逸:「我們繼續毀啊!很好玩吔~~~」

    「皇上……」劃開一抹詭詐的淺笑,應天逸輕輕招手:「過來……」

    「……倒底幹什麼啊?——哇呀呀呀——住手!——」

    ***

    「可惡!皇上和相爺怎麼會無故失蹤呢!」把皇陵周圍尋了個遍的許亭歡,心急如焚的圍著一直不為所動的史官猛轉圈,口中斷斷續續的抱怨:「要不是你死拉著我去抄什麼破書!就不會有這種事發生了!……」

    「……看來你是真不想知道他們的去向了。」冷冷的接過話來,史官依舊是那不緊不漫的調調,只是語尾偷瞄了一眼急得汗流浹背的許亭歡。

    下一秒,後者就換了一張燦爛的笑容迎了上來:「聰明能幹的偉大的史官大人……可否給小人指點迷經啊~~~」

    蔑視的白了他一眼,史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遠處的地洞,嘲諷的問:「難道許大護衛看不見那麼大的一個洞嗎?」

    「哈!我早就看見了!」不甘示弱的反諷一句,許亭歡遛達到洞口,探頭看著黑漆漆的洞,扯了扯嘴角:「難不成,你以為他們會到這洞裡去不成?」

    「你說呢?」史官不怒反笑的跟了上來。

    「哈!又不是地老鼠!我才不信!」輕蔑的搖了搖頭,許亭歡卻忘了回身看一眼……

    「那就去看看再說!」冷笑著抬腿,史官眉也不皺的將還不知所以的許亭歡踹下了洞去!

    「哇啊!」伴著那洞中的慘叫,涼涼一笑後,史官縱身,優雅的墜入洞裡……

    ***

    「你知不知道這樣會死人的啊!」從又一次遭到重擊再也無法修復的龍床上爬起來,許亭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對那個把自己當墊腳石踩過的史官大吼出口!

    「你不是沒死嗎。」涼涼的白了氣急敗壞的他一眼,史官撣撣衣服沾上的浮土,輕鬆至極的回答。

    強忍住吐血的衝動,許亭歡在心裡提醒自己,找相爺和皇帝事大,與這沒心沒肺的人計較事小!思及此,許亭歡深吸一口氣,讓眼睛適應了墓室裡的黑暗後,小心謹慎的邁開了步子。

    「你不是不相信我的話嗎?」身後,又是史官那略帶嘲諷的辛辣聲音。

    連頭也懶得回,許亭歡用大人不計小人過的口氣反駁:「沒錯!我就是不相信你!」

    「……那你還找什麼。」然而,史官沒有因此而生氣。這令本來想氣回去的許亭歡感到挫敗,難道這個人真的可以冷靜的沒有任何情感的地步嗎?不知為什麼,許亭歡在一剎那間忘記了對史官的厭惡,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濃濃的憐憫。一個將自己桎梏到沒有感情起伏的人,何嘗不是種悲哀……

    「……」頓了一下,許亭歡這回的語氣顯然客氣了不少,但還脫不去埋怨的味道:「既然拜你所賜,已經下來了。總要賭賭運氣吧!」

    「喂。」沉默了一下,史官突然緊趨幾步叫道。

    本就不耐煩了的許亭歡腳下不停,只是冷冷的問:「又幹什麼?!你今天還不是一般的麻煩吔!咦?啊呀!——」話音未落,許亭歡就被腳下橫陳的長明燈絆了一個結實的跟頭!

    冷眼目睹這一切的史官見狀,勾起一個似有若無的淺笑,涼涼的自喃:「本來我就是要提醒你的……看來……沒那個必要了!」

    「這種話你為什麼不早點說清楚?!」灰頭土臉的爬起來,許亭歡懊惱的揪起史官的衣領,做勢就要打下去!

    「……你一輩子都不想見到皇帝和相爺了嗎?」一派悠然的甩開他的手,史官整理了一下衣襟,不慌不忙的反問。

    救駕心切的許亭歡自知失禮又不好意思道歉,得他的下台階後,連忙接口:「哼!知道線索還不快說!拿什麼喬!」

    目光閃爍了一下,也不知心裡合計了些什麼,只聽史官沉下聲,用筆指了一下許亭歡身後:「你看。好好的陵宮被弄的這麼亂七八糟,不是皇帝還能有誰?」

    「說的對!」聞言若醍醐貫頂的許亭歡,再無暇與史官鬥口,三步並做兩步的趕了過去!

    見他走遠,史官才邁起悠閒的步子跟上,口中有些諷刺的呢喃著:「我說你一輩子都見不到他們是因為……如果你敢再多動一下手,我就送你去見閻王!」

    ***

    「嗚嗚~~~天逸……」

    「……」

    「嗚嗚~~~」

    「……」

    「嗚嗚~~~」

    「……嗚你個頭啦!」終於受不了的停下腳步,應天逸回頭,狠狠的白了一臉委屈的高景郁一眼,沉聲問道:「我不是沒有打你的臉嗎?!你還哭個什麼!」

    「你要是打了朕的臉,朕就不是嗚嗚了~~~」淚眼婆娑的望了一下俊顏冷漠的應天逸,高景郁不著痕跡的歎了口氣,輕輕撫弄著被打痛的地方。大概是真的下重了手,剛剛碰上,高景郁那兩道月眉就顰在了一起,下唇也被咬的衝進了血色。但是,他反而卻沒有因此發出半絲聲響……

    偷偷把一切盡收眼底的應天逸,壓抑不了泛上心頭的憐惜。躊躇了片刻後,悄悄向後伸出手來:「過來。」

    「……」疑惑的看了他一下,在發現那個小小的親暱後,高景郁彷彿瞬間忘記了所有的痛苦,笑得像個孩子般一路小跑著趕上去,順理成章的將自己的玉酥手交疊上去!

    在感覺到他的手握上來了之後,應天逸的俊臉籠上了層淡淡的緋紅。輕咳幾聲掩飾尷尬,應天逸的手卻自作主張的緊緊纂攏:「很痛嗎?」

    有些後悔的診視了一番自己的「傑作」,應天逸啞著清幽的嗓子柔柔的問。高景郁的心早就在這份溫存中化成了涓涓的溪流,哪裡還有半點怨恨:「現在……就不痛了……」

    「……」心中的暖意驅散了墓室的陰寒,應天逸舒展開柳眉,寵溺的瞇起雙眸,嘴角不由得扯出了淺淺的微笑。但,當目光觸及那深不可測的籠罩在黑暗中的陵室後,應天逸的眼中又寫進了一抹憂鬱:「皇上……你怕嗎?」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高景郁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清晰的死亡的陰影襲來,令一向玩劣的他也不敢兒戲視之!

    「怕……怕什麼?」

    「說不定……我們再也出不去了。」

    「怎麼會?!亭歡他們一定能找到我們的!」

    「……就算如此……那萬一……」

    「沒有萬一!」高景郁不喜歡應天逸那些不祥的預感,不容置疑的回答過後,就不再言語。氣氛,有了一瞬的尷尬……

    ***

    「什麼聲音?!」猛地,不遠處傳來震耳欲聾的巨響,緊接著,一片煙塵騰起,將光線遮了個結實!好一會兒,許亭歡才藉著墓室裡星星點點的長明燈看清楚,只見他們掉下來的洞口被滑落的土石堵了個嚴!

    「出了什麼事!」難掩驚恐的,許亭歡發現自己的聲音含著顫慄的恐懼。

    漠然置之的扯了扯嘴角,史官靠向燈光,邊說邊在史冊上記述:「……入口被封,余等皆困於此,慮不得脫……」

    「到底……」

    「我們出不去了。」打斷許亭歡的驚慌失措,史官冷冷的陳述:「那應該是唯一的入口。」

    「天啊……」

    ***

    「天逸……你聽到了嗎?」怯懦的縮在應天逸懷裡,高景郁小心翼翼的問。凝重的點點頭,應天逸一字一頓的回答:「……看來……是入口塌方了。」

    「……」被他的冷靜所感染,高景郁也沒有慌亂:「我們出不去了,對嗎?」

    「不可能有別的入口了。皇陵修完後就要被封,那個洞口本就是個疏漏……」

    「……」靜靜的思索著應天逸的話,高景郁突然笑了起來!

    驚異的瞪著他,應天逸失聲喚到:「皇上!您該不會是……嚇瘋了吧!」

    「沒有。」白了他一眼,高景郁興奮的叫到:「朕想到,一失便是一得!朕雖然出不去了!但正好成就了『自古紅顏多薄命』的美名~~~~」

    「……」翻了個白眼,應天逸心頭的恐懼全被他氣死人不償命的話掃了個乾淨!

    「而且……」笑聲止了一下,高景郁接口:「我們吹熄所有的燈好不好?」

    「皇上是考慮到墓中的空氣有限?」讚許的看了他一眼,應天逸反問。

    「那是什麼東西?……朕沒有在地下久居的經驗,萬一時間一長皮膚不好,你也就看不見了不是嗎?!」

    「……」現在實在沒必要扁他,但……應天逸長歎一口氣,不扁他還真覺得對不起自己……

    「呀啊!」冷不防的,身旁的高景郁尖叫了一聲!被他嚇到的應天逸連忙追問:「怎麼了!」

    「有人!」抖著手指著剛才影子晃過的方向,高景郁臉色蒼白的叫道!茫然了一下……彷彿是記起自己現在的所處,他又輕輕的補充著:「還是……有鬼……」

    「怎麼可能!」應天逸不耐的反駁著,可下一瞬間他也好巧不巧的看見那長明燈拖出來的修長的黑影。生硬的嚥了口口水,應天逸皺眉:「不是鬼。是人。」

    「是……鬼是沒有影子的……」高景郁不安的扯著應天逸的袖子,小心翼翼的接口,但是,應天逸卻甩開他,向著那道身影消失出追去!

    「天逸!」被他不顧所以的行為嚇到的高景郁驚聲呼喚著跟上:「你做什麼!」

    看也不看他一眼,應天逸的目光一瞬也沒有放棄追逐,只是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擅闖皇陵者、死。」

    「……」聞言,高景郁為應天逸的敬業無可奈何的搖頭,不敢以自己下面的問題開口:「那……我們呢……」

    ***

    「什麼人!」恰在此時,皇陵另一側的許亭歡也發現了道可疑身影一晃而過,當下不及細想,憑著護衛的本能追了上去!身後,是史官不緊不忙的步伐……

    然而……

    「在這!」兩方人馬好死不死的在被應天逸踢翻的長明燈前相遇了。也就是說,在根本看不清彼此的尷尬情況下。隨著應天逸清脆的喝叱,許亭歡覺察到了來者的身份,但可惜在他來得及解釋之前,應天逸與高景郁的花拳秀腿就迎了過來!

    一邊躲避著殺傷力不強,卻也生痛的攻擊,許亭歡一邊試圖發出聲音!可是不管他如何努力,總是被殺紅了眼的兩人打斷……

    「相——」

    「去死!」

    「皇——」

    「皇陵你也敢闖!」

    「不是——」

    「你還敢狡辯!」

    「聽我說——」

    「說什麼也沒有用!」

    「等——」

    「沒必要再拖延!」

    「可——」

    「你這種人我看多了!」

    「天啊——」

    「天也救不了你所犯之罪了!」

    「至少——」

    「廢話怎麼那麼多!」

    「唉——」

    「早知如此你何必當初!」

    「天逸……」怯生生的拉了拉正踢的興起的應天逸,高景郁迷惑的問:「那個……他都沒有反抗……說不定是咱們弄錯了什麼……」

    腳下又恨踹了幾下,應天逸才回頭反駁:「我看他是自知理虧!所以才不敢反抗天威!」

    被踩在地下的許亭歡無聊的用食指敲擊著地面,一臉的苦笑連連。他才真是兵遇到秀才,有理說不清啊……

    在旁邊乘涼似的等到爽的史官,見場中告一段落了,慢悠悠由懷裡摸出火折子來,故意磨蹭了半晌,才緩緩燃亮。

    藉著漸漸明朗的光暈,應天逸終於發現那個可憐的沙包就是身邊「忠心耿耿」的許大護衛!俊臉微紅的連忙撤開玉腿,並上前慇勤的將他扶起來,埋怨著責備:「真是……自己人……你也不早說……」

    翻著白眼,強忍住告訴他自己一直在說,可是他都不給機會的許亭歡,把矛頭轉向涼在一邊的史官!

    「你、你有火折子為什麼不早點燃起來!」

    嘴角勾起似有若無的諷笑,史官用微弱卻可以讓每一個人都聽見的聲音回答:「一是為了把那兩道身影給引過來。二嘛……是我樂意。」

    但此刻,已經沒人在乎他的第二個理由了,所有人聽完他的話,齊齊轉頭看向那在火光裡現身的兩人!

    「怎麼會是兩個!」不知是應天逸還是許亭歡喊了一句,接著明白了正是兩道身影把他們引到了一塊!也正是這場烏龍般的「周瑜打黃蓋」把兩道身影引了出來!這一切巧的彷彿是冥冥中早有了注定……

    可是,先與他們的驚呼,只聽那道纖細柔美高貴的身影指著另一道身影喊道:「怎麼會是你!你怎麼……」

    張大了嘴,許亭歡問出每個人心中的問題:「難道你們不是串通的……」

    燈火移近那個有些矮的影子,那張樸實無華的中年男人的臉映入在場者眼簾。沒有算的上吸引人的地方,只是飽經風霜後有了種成熟男人沉穩的內斂。

    男人沒有看他們一眼,只是用閃爍不定的目光凝望著那道修美的身形,有一絲貪婪,有一絲無奈。許久,他打破了空氣中瀰漫的窒息,用一種蒼海桑田後的溫柔靜靜的喚著:

    「黎秋……」

    那道美麗的身影猛地一顫,背過身去,似乎有些責怪對方揭開自己的面紗,而那隨著他動作騰起的一頭白若寒雪的秀髮,散出了一縷似有若無的幽香……

    「黎……秋……?」細細的琢磨著這個耳熟的名字,應天逸終於在沉默幾秒中後叫了出口:「前朝丞相——黎秋?!」

    經他點破,高景郁也記了起來!

    「你、你不是在主持完先皇如葬大典後……就失蹤了嗎……怎麼會……」

    許亭歡則乾脆席地而坐,等著他們自己慢慢解釋一切。但……突然想到什麼的他回頭,不滿又瞭然的瞪了古井不波的史官一眼:「你、早、就、知、道、了、對、嗎?!」

    「……」沒有笑意的笑了笑。史官低下頭忙於自己的記錄。但沒有否認的本身,就是一種肯定……

    「……」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望著自己最欽佩的前朝丞相,應天逸不願相信的質問。

    高景郁也隨聲附和:「黎……呃……師傅,究竟怎麼了?您不是先皇最信賴的天才丞相嗎?!您十四歲就跟在了先皇身邊,是先皇欽點的狀元!二十一就封了相!與天逸比不相上下!而且……朕五歲起,您就是太子太傅了!一直對先皇,對我朝是那麼忠心耿耿!先皇的陵也指定了由您來監修!先皇的入斂大典,朕也按遺昭,全權交與您打點!可是……您卻在大典後就失蹤了!朕派人找遍了也尋不到您的蹤跡!原來……為什麼……」

    身體隨著高景郁的敘述顫慄,黎秋沙啞卻輕柔的聲音淡淡的回答:「皇上……您說對了……但有很多事……您並不知曉。」望了望陰沉的墓室,黎秋慘笑著接口:「現在……什麼都不用瞞了……臣就給您說個不動聽的故事吧……」

    「……」下意識的往應天逸懷裡縮了縮,高景郁在得到支持的力量後點頭,示意黎秋說下去。

    捋著自己花白了的頭髮,黎秋縹緲的聲音彷彿來自天之那方……

    「臣……出身貧寒,當年雖賦有神童之名,卻連趕考的盤纏都湊不出。所以,臣只能蜷縮在大戶屋簷下,一直挨到了開科。結果,殿試場上答完卷,臣就病倒在案上!是先皇惜才,將臣抱到了玉塌上命人調養!救了臣一命,還不棄將臣點為了狀元!臣的命,是先皇給的,只要是為了先皇,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但……先皇不要……他只願臣能夠做個好官,能夠問心無愧。臣對先皇的情,就這樣日積月累……臣願隨先皇天涯海角……臣願意……

    但……先皇卻得了重病,不久於世。臣寧可代主受罪!但上天卻不許……臣……的一生是先皇給的,先皇去了,臣也不願苟活於人間!可是,先皇洞察了臣的用心,與臣約定,為其守陵十年後……方算報了恩,才可言死……臣住在這墓裡,當了八年活死人……為的就是十年後……伴先皇永眠……」

    深吸了一口氣,穩住欲倒的高景郁,應天逸沉聲問那道不起眼的身影:「你呢?」

    先是曬然一笑,接著是那低低的男音:「俺是粗人。說不出什麼動聽的東西。俺是個祖傳的手藝人,有那麼點本事,被招來為皇帝修陵,當了個總管。結果,俺不知為什麼就是一眼喜歡上了黎大人!俺也知道,那麼美麗的人,那麼高貴的人,俺配不上。但,俺就是沒辦法忘!當俺發現黎大人並不開心時,就明白了。俺不奢望能佔有他,俺只要他開心就滿足了!所以,只要有機會,俺就想辦法逗黎大人樂!還強迫黎大人玩了不少地方。可是……俺越接近黎大人就越發現他不快樂,就越離不開他!

    好不容易他笑了,卻是告訴我要為先皇陪葬!俺不懂,為什麼他這麼年輕卻不想活下去。不管他說什麼,俺只信一個理,活著總有一天能找到比死更重要的什麼!俺勸不了他到墓裡活著當死人。但是,俺卻後悔了,後悔了沒有陪他一起……

    當他的影子被落下的鎮墓石遮住的時候俺就懂了!俺不管他心裡想著誰,俺的心裡,只想陪他。他要想死,俺勸,勸不了,俺就陪他一起死!到了閻王老兒那!要是有人敢欺負他,俺也好照應!俺不陪著他就不放心……黎大人……太不會照顧自己了……

    俺從封墓開始,花了八年,挖開了那個洞……今天來時卻發現比俺設計的要早被打開了一段時間!俺……不會讓他寂寞的……所以俺跳下洞來,順便毀了唯一的出口!俺……也怕自己耐不住,但俺不許,也不留機會給自己後悔!」

    「……可你把我們也一起殉了!」停到這,許亭歡忍不住叫道!頓了一下,他回頭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史官:「至少也給個好點的伴兒嘛……」

    男人憨厚的歉意的笑了笑,將充滿了最樸素的感情的眼神投向了聽的兩行淚下的黎秋!

    「你……沒必要如此……你……為什麼這麼傻……」終於忍不住衝上前來,黎秋捧起男人傷痕纍纍,滿是老繭的手,任淚珠淌落於他掌心:「你——這八年都是靠這雙手來挖的嗎?!」

    「呵呵……沒啥,咱是苦慣的命!能見到你……值了。」

    「你……唉——何苦……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

    「俺也是心甘情願的,苦啥?」

    「只可惜我們卻要為你們陪葬!」

    應天逸長歎了一口氣!冷冷的瞪了他們一眼。回身,無奈的愛憐的撫摸著高景郁嫩滑的俏臉,皺起了秀眉。

    把他的表情盡收眼底的高景郁警覺的彈開身,捂面尖叫:「你皺眉!是朕的皮膚粗糙了是不是!朕就知道!一天不護膚都不行!」言罷,高景郁衝到鎮墓石前拚命的敲打!

    「朕要出去!讓朕出去!朕做完保養就回來還不成!」

    「皇上!」一把抱住歇嘶底律的高景郁,應天逸心痛的忘卻了他還是不忘那張臉的本性,溫柔的勸:「皇上!沒有的事!皇上……永遠是臣的最美!」

    輕輕的,高景郁平靜下來,小聲問:「真的?」

    「在心裡……永遠……」吻住他,應天逸回答。

    這時,許亭歡剎風景的蟄著被高景郁敲打過的石面叫到:「快看!」

    眾人不解其意的湊上來,下一秒,整個墓就震了起來!

    「……黎秋……朕勸不了你……只好與你做賭。朕命人留下最後的一個機關,若你想要出去的敲打鎮墓石……出口就會打開……然後……永遠的封閉……

    朕懂你的生死追隨……但……你可否懂朕?

    朕救你不是要你陪著朕死……朕是要你代替朕活下去……

    朕看的出……第一個讓你展顏的不是朕……

    黎秋……不要騙自己了……

    朕將就木,不願佔有你了,願放你自由……

    朕沒有什麼可以回報你的忠誠……

    只望能讓你……」高景郁逐字念著,卻被應天逸拖向快要封閉的出口!而不是很情願的黎秋則被那個男人強行拽了出去!在被拉出洞的最後一秒,高景郁讀到了最後的那串小字,先帝那虯勁的字書著:

    「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墓,塌了。

    永遠的隔開了生與死的界線。

    死去的人已經死去。

    活著的依然有責任活下去!

    黎秋悵然許久後,默默的跪下,而那個男人則陪著他……跪在暮色中……直到斜陽把兩道身影連在了一起……

    高景郁突然扯了看的入神的應天逸一下,淡笑著問:「天逸,如果朕死了,你會不會……」

    不滿的白了他一眼,應天逸冷冷的別開頭去:「怎麼,你還指望我放任你去荼毒地下眾生嗎?!沒有我管著你……你怎麼能行!」大概是晚霞,此時悄悄爬上了應天逸的粉頰……

    「那……如果是臣先走一步呢?」猛地,應天逸定定的望向高景郁,平靜的反問。

    誇張的大叫著,高景郁認真的回答:「你什麼意思!你想美美的死去,然後讓朕一直活到頭髮白白,牙齒光光,皺紋多多,然後到地下就再也比不過你嗎!朕才不上當呢!」

    「……」什麼都沒再說,應天逸摟緊高景郁,只怕他看見自己此時眼角的那朵晶瑩……

    「若是我死了,你呢?」明知問題很無聊,但許亭歡受氣氛感染,還是忍不住問身邊忙於記錄的史官。

    後者的筆停頓了片刻後,涼涼的回答:「我也會死。不過是笑死的……」

    「……就知道你沒好話!」別開臉,許亭歡自討沒趣的聳了聳肩。

    「X月X日……悉聞皇帝與丞相立了生死之約。誓壞地府之安寧!……

    太史公曰:不必擔憂,自古禍害遺千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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