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她得要化解龍騰洋行和鳳呈洋行之間的恩怨情仇……只是他這個人小心眼得很,天曉得他願不願意放下身段,接受「議和」?
倘若真是化解不得的話,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她勢必得要一輩子假裝喪失記憶,放棄鳳呈洋行千金的身份,這一輩子就窩在龍府,賴定他!
橫堅若是他和自個兒父兄在兩頭秤重,她肯定是倒向他這頭。
父兄算什麼?往後要同她相伴一生、白頭偕老的人是他,又不是她的父兄,她自然會選擇他,而父兄們到底會不會諒解她,倒也不怎麼重要,就當她是潑出去的水不就得了?
況且,她落江被帶回龍府多日,爹和大哥也沒上這兒找人,說不定她出閣對他們而言反倒是好事一樁哩!
這也好,省得他們壞她好事。
只是到底有什麼法子可以讓龍顓予前嫌盡棄,給她一點好臉色呢?都怪她當初做得太絕,現下才會把自個兒逼進這般絕境裡,但做都做了,再後悔也無濟於事!眼前怎麼打動他倒比較重要。
是了,眼前確實是較為重要。
鳳舞陽雙眼發直地盯著這位上身赤裸的男子,看得朱唇微啟,魂魄都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這位小哥,天氣極熱,是不?喝口茶吧!」她尚未回過神來,身子已經飄到了男子身旁,原本要送給主子喝的茶水也捧到了他的面前,討好地遞到他嘴邊。
「這……似有不妥。」男子猶豫不一刖。
「怎會不妥?」鳳舞陽的水眸貪婪地盯著他結實的上身,語氣親切得很,然而目光卻是不懷好意。「下人也是人,累了、渴了-歇一會兒喝口茶潤潤喉,有什麼不妥來著?」
她邊說邊靠近他,目光不是停在他臉上,而是他結實的胸膛上。
嗯,若是和龍顓予相比的話,這位小哥略嫌單薄了一些……
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著,鳳呈洋行裡都沒這般養眼的下人,然而他龍騰洋行裡頭,隨便挑挑都有一把。對了!這個小哥可真是有點眼熟啊!她肯定見過,只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鳳姑娘……」男子見她雙眼盯在自個兒胸膛上,忙退後一步,想遮不成,不遮又不對勁,進退兩難。
少爺說得沒錯!這鳳呈洋行的千金果然不是等閒之輩,他還是偷偷溜走以求自保吧!
「小哥,你叫什麼名字?」他一退,風舞陽立即跟進一步.
「鳳姑娘,在下正忙著,不方便說話,鳳姑娘還是趕緊將茶水送到主子那兒去
吧!」男子再無可退地杵在牆角,活似遇上了賊。
「啐!這茶水是要給你喝的,難道龍府的主子是不准下人偷空休歇一會兒的嗎?不過是喝口茶罷了,有何不可?」
怪了,她以往聽人說龍騰洋行的少爺頗有大將之風,接掌龍老爺的事業之後做得有聲有色,且為人親切謙恭、溫和有禮,對下人也不差,但就她眼前看起來,怎麼一點都不是這麼回事?
龍顓予對她不好,甚至還虐待她,這算什麼溫和有禮?鳳呈和龍騰向來是死對頭,老是在搶彼此的生意,他待她苛刻還有話說,然而照眼前這狀況看來,他待下人也沒好到哪裡去吧!
若硬要說他好,大概只能說他對其它的丫鬢都極為和顏悅色,然而只要一見著她,活似見著母夜叉,笑容立刻隱去。
她鳳舞陽來回商場-何時受到冷落,又何時遭人欺凌?
就唯有他……可她偏又瞧上了他,真是冥冥之中白有注定,逃不過宿命。
「什麼時候我府子裡的規矩也由得你置喙了?」
低嘎不帶情感又有著一絲戲謔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她不用回頭也知曉來者何人;她身子一轉,刻意堆起了笑臉。
「少爺。」他是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一點聲響都沒有?
「你倒也知道我是少爺?」龍顓予冷冷笑道。「我這個少爺等著你這個環伺候,等得好苦啊!」
她裝蒜的本事可真是一絕,若不是親眼所見,他肯定會被她騙了。
方纔她就像是個無恥淫婦一般,直想對他的下人不軌……天底下怎麼會有她這種傷風敗俗的女子?
「少爺!喝茶。」她不疾不徐地將茶水遞上溫順得像是頭被馴服的羊。
「瞧瞧、我的好丫環方才居然把用茶水遞給我的下人,讓我這個當主子的渴得發慌,忍不住一路從跨雲台找到這廚房外頭.」龍顓予接過茶水,高深莫測地睞著她的笑臉.
若不是早聽聞她的事,若不是昨兒個才教她給調戲了,說不準他真會被她虛偽的溫順給騙倒。
「少爺,這你得要聽我解釋。」她笑臉不變,笑瞇的眼更是忍不住睨向他古銅色的惑人肌膚,微微暗惱天氣如此燥熱,他居然把自個兒包得如此密不透風,難道她昨兒個做得太明顯了?「天氣這般炎熱,給下人們喝點水、歇口氣,是再正常不過的,我這麼做錯了嗎?」
她可是在幫他呢,總不能只有虛名在外,背地裡卻幹盡了凌虐之事吧?
他肯疼惜一些丫環,卻不睬這些辛勤幹活的下人,更不睬她……嗚嗚,他為什麼不睬她?
是因為她是鳳呈洋行的千金?還是他根本就不喜歡她?
她長得不差啊,要姿色有姿色,要身段有身段,要她溫順她自然也辦得到,只要他給她機會不就得了?偏偏他就是拒她於千里之外。
昨兒個她不過是在他胸膛上偷個香罷了,今兒個他需要把口口個兒包得像粽子一般嗎?想要應景,也不需要拿自個兒開刀吧?現下可是五月天,要真是把自個兒給熱出病來,豈不教她心疼?
「我府裡的規矩由得你作主?」他冷笑道,「鳳舞陽,你以為我猜不著你心底在想什麼嗎?」
「啊?」她裝傻笑著。
「你明明是瞧他的胸膛瞧到出神了,你根本就是想要像昨兒個晚上一般地偎上他,是不?」龍顓予臉上俊美的線條凍住了,勾魂的魅眸直盯著她。「世上怎會有你這般不知恥的女子?我真不知道該說是鳳呈洋行教養得好,抑或者是你天生放浪!」
他的聲音庸懶得很,但語氣卻是飽含嘲諷。
風舞陽眨了眨眼,卻也不怒.一個勁兒地笑著.「盯著他又怎由著?不過是瞧瞧罷了!尋常男子若是見著姿色不差的女子,定是會多瞧兩眼,而我見了胸膛結實的男人,亦會多瞧一番,有哪兒錯了?」
可不是?她多瞧別人兩眼,也不礙她對他的深情呀!
她雖是多情,可不代表她真是濫情放蕩,況且她只要一瞧對眼,可就死都不放手了。
管他龍顓予到底是不是鳳呈洋行的死對頭,從今而後,她的心全都偎向他這頭、傾向他身邊了,她才不管他到底會不會接受她,橫豎她是要定了他-必要的時候不介意霸王硬上弓。
「你一個姑娘家,又是鳳呈洋行的千金,居然說得出這般放浪的話來?」看來傳言一點都沒錯,她真是個驚世駭俗的淫女!
「怎麼?千金就不能這麼說話嗎?」嘖!看來他是個老八股。怪了!外表明明就滿開通的樣子,該是風流倜儻、卓爾不群的俊郎,怎麼說起話來像個老頭子?
「況且,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鳳呈洋行的千金,說不準全都是你胡*的。」
就當她是失億吧,哪怕只能激起他一丁點的憐愛或者是愧疚都成。
「你別再裝傻了!」龍顓予怒喝一聲,引得下人們微詫地睇向他,他發覺之後尷尬的輕咳了兩聲。「我不管你到底是不是失憶,那都不關我的事,畢竟我救你上岸早已經算是仁至義盡,而你只消記得在府中為奴一年便成!」
該死!因為她,害得他居然如此躁怒難安。
他不知道已有多少年沒動怒過了,但是卻因為她——一個不懂禮教、違背世俗倫常的女子而大動肝火,他真是著魔了。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嘛…」他既然認為她是裝傻,她也只好再裝傻下去。
她怎麼會喜歡上這種不解風情的男子?唉!誰要他的胸膛是恁地迷人,恁地勾住她的心,教她義無反顧地沉淪。
「你…」為免自個兒失手打她,他選擇拂袖而去。
啐!這樣就走啦?那是不是意味著她可以休息一下?那好,忙了一個上午,她可累了。「這位小哥.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
橫豎她也沒事做,倒不如找個人閒聊作伴,況且這小哥的胸膛雖是比不上龍顓予,但是不算差了.倒也是挺能入目的。
「鳳姑娘…」主子一走,打著赤膊的男子一臉為難。
「說嘛,」好可愛啊,居然臉紅了!
男子為難地一退再退,直到背部已經貼上了牆。
「小哥?」
鳳舞陽毫不避諱地貼近他,眼看自己纖細的掌心快要貼上他的胸膛,卻突地被一股力道往後拉扯,她猛然回頭,竟對上一雙陰為含怒的黑眸。「少爺?」他不是走了嗎?何時又跑到她身後來著?
「你這不要臉的女人!」龍顓予怒咬著牙,擒著她手腕的力道毫不放鬆。
倘若只對他也罷,想不到她連下人都不放過;她的腦袋裡頭,難道連一丁點羞恥心都沒有?
「我……開個玩笑嘛!」還不都是因為他不理她,她只好找人打發時間啊,況且,她只不過是瞧這小哥臉紅,想要逗逗他罷了,犯得著這麼緊張嗎?
「這種玩笑也開得?」愚蠢!「走!」
「去哪兒?」她任他拉著走,儘管手腕被他拉得發疼,她也不在意。
「主子做事,由得你過問?」
倘若真把她一個人放在府裡,誰知道她會在府裡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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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洋行
「王老闆,慢走。」
龍騰洋行熱鬧滾滾,裡頭滿是來來往往的人潮,而在門口應酬客人的白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龍騰洋行的少爺,龍顓予。
只見他和氣地笑著,和每個來往的老闆鄰人寒暄著,一張俊秀的臉和顏悅色,堆滿笑意,一身月牙白地袍子外加手中的紙扇,更顯得他斯文翩翩、溫文儒雅.
鳳舞陽瞪大眼.難以置信.
好虛偽的人哪!老是對她張牙舞爪、鬼吼鬼叫的,然而他在這鋪子裡頭,卻顯得平易近人。
是他討厭她所以故意給她壞臉色看,甚至凌虐她,給她永遠做不完的工作?還是他根本就是個兩面人,做生意時是一張臉,私底下又是一張臉……嗯,真是個難懂的男人哪!
「阿福,替王老闆把貨品搬上馬車。」龍顓予回身輕喚著,便見著她用一雙美眸直直的盯著他。
「龍公子可真是英雄出少年,已經可以一手掌管整個龍騰洋行,龍老爺子也算是可以安心養老了。」王老闆一臉眉飛色舞,然而話到一半卻停住了,直盯著眼前的女子。「龍公子,怎麼……龍騰洋行什麼時候也出現了女夥計?她能幹什麼啊?」
「她?」他輕佻的笑笑,將眸底一閃而逝的不悅隱去。「近來天候極熱,夥計們老說熱得吃不消,我便從府裡差了個丫環來,替夥計們倒倒茶水、遞遞毛巾。」
不是說了要她待在後院嗎?居然晃到前院來了。
「這豈不是讓夥計們享足了艷福?」王老闆盯著她的臉,眼睛都轉不開了。「不過不知道是怎麼地,我老是覺得她眼熟得緊,好似在哪兒見過,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來。」
「她不過是個丫環,王老闆怎麼會見過她?」龍顓子陪著笑,適時以身子擋住他的視線。「王老闆,貨已替你搬上馬車了,還是趕緊起程,免得延誤了回程的時間。」
「那我就先告辭了。」
「順風。」
龍顓子笑容可掬地目送著王老闆離開之後,驀然轉身,怒目瞪著依舊站在原地、沒打算要離開的鳳舞陽。
「誰准你待在這兒的?」以為她如此拋頭露面,在這鋪子前頭便能遇見熟人順道帶她走?她錯了,這兒可不是溧陽縣.
「沒有啦!是元祿要我拿手巾給你,他說你怕錯,所以…」
唉,這年頭真是好人難為呀!她好心拿濕手巾要讓他擦擦汗、消消暑氣,不得他一聲感謝便罷,居然還要受他一頓氣……他方纔還笑著呢,才一轉身,臉便臭得嚇人,這功夫真是了得,教她望塵莫及。
「進去。」拿過她遞上來的濕手巾,龍顓予微微嗅聞了一下,確定上頭無古怪異味,才輕拭去額上的汗。
「少爺,天熱,要不要進去裡面換件袍子?」她偏著螓首睇著他。
去換吧!把自個兒包得像粽子似的,她瞧了都覺得熱。
「不用。」他別過眼,把拭過的手巾丟還她。
「可是…」總不必要為了要防她,便把自個兒包得這般緊吧?倘若要是因此而悶出病來,她豈不是罪過?
「劉總管,你今兒個是替爺兒取貨?」見又人有走來,龍顓予立即迎向前去,綻開笑臉,不再分神去理會鳳舞陽。
「咱家爺兒要的西域三種香料,可有齊全?」
「自然有。」龍顓予欲喚人去取貨,卻一回身便撞倒鳳舞陽。「你……誰要你一聲不響地站在我的身後?來…起來吧!」
見他探出手來,她不禁愣住;他的聲量是恁地輕柔,說的話更是再溫柔不過,但是他的眼神……好駭人哪!他該不會打算把她拉起來再推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