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香,你怎麼都不生氣?」「采香,我都替你覺得好難過喔!」「采香,我幫你去罵他們好不好?」「采香,你別強忍了,哭出來比較不會得內傷。」
鍾采香聽見同學們的支持或不平,都只有連連抱拳表示感激。事實上地每天看到蕭曉彬黏在華若霞身邊的情形,也是極為委屈傷心;但一來哭不出任何淚摘,二來她不讓悲觀戰勝自己,所以一有空閒她就往後山跑,努力勤修之前總覺練來無用的前三功,希望能夠早點解開小小兵被施的咒法,好讓他的心像往日般的喜歡自己。
華若霞冷眼旁觀她的努力,除了繼續催逼咒法之外,心中也是另有打算。
苦練了兩個禮拜,鍾采香自覺功力大進,趁著午休時問,偷偷跑進了合作社內,對著況寶麗興奮詢問:「況姐,你看我有沒有比較進步?」
況寶麗將她上下打量,點點頭露出微笑。「有呀,聽說你每天都在苦修,這麼辛苦為的是什麼呀?」事實上她早已心知肚明,只是想逗逗她而已。
果然,鍾采香紅起了臉。「哎呀,人家不好意思說啦……況姐,我現在的前三功,有沒有到DDD的程度啊?」
況寶麗露出讚許的眼光說:「你進步得非常快,再修個一禮拜,絕對可以到你說的程度。」
「真的?」鍾采香不禁滿心歡喜。「那我要趕快修煉,把我的小小兵給搶回來。」
「啥?什麼冰?」況寶麗裝傻地問。
「沒有啦。」鍾采香連忙否認。「拜拜!我會繼續努力的。」說完小跑步離開。
看著她跑去的背影,況寶麗也為她抱不平。「跟我提一下,我不就幫你解開了嗎?小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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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立、立正、敬禮!」
「老、師、好……」
五天後的第一堂,鍾采香不禁笑得眼睛瞇了起來。她向蕭曉彬的座位看了一眼,儘管今天他沒來,座位是空著的,但她還是萬分欣喜。她只要再修煉兩天,確定自己有十足的功力後,便能一舉將華若霞下的咒法解開。
到時……嘿嘿!小小兵又是她的了。她的嘴角流下了一絲不察的口水,忽然聽見全班唉的一聲,一齊朝她望了過來,眼神裡都是同情傷懷。
「怎麼了?你們在唉什麼?」鍾采香好笑地問。
「導師說——」
「導師說什麼?」沒察覺同學口氣的遲疑,鍾采香嘴巴仍是笑得開開。
「導師說——蕭曉彬他——」
「他怎麼了?」鍾采香聽見這個名字,心中又是一陣的甜蜜。
「他轉學了……」
鍾采香一聽,登時震驚地合不攏嘴來。
「鍾采香一上課不要猛打呵欠!」
什麼嘛,人家在哭那!鍾采香不滿地噘起嘴來,蕭曉彬不知去了何方?轉頭看那熟悉的座位,從今起便將空空蕩蕩,忍不住又是一陣心酸。
忽然,華若霞朝她望來,眼神含意深遠,嘴角還掛了一絲勝利的笑容。鍾采香心頭一怔,終於明白——原來……蕭曉彬是被她弄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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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在天上滾滾而來,冷意的秋風在這屋頂空地上是加倍悲颯。華若霞背手向遠方眺望,任由陣陣寒風將她的長髮吹成細浪。
「你為什麼要把他轉走?」鍾采香吸著鼻問。
華若霞輕哼一聲,「玩膩了,自然想把他丟遠一點,免得看了討厭。」
鍾采香鼓著腮幫子道:「你不知道我會資源回收嗎?」
華若霞輕蔑一笑,終於轉身與她相對。「席爾莎,你到現在還沒搞清楚?從頭到尾,我對蕭曉彬一點意思都沒有。」
「你根本不喜歡他?」鍾采香不解地瞪大了眼。「那你為什麼又要對他施咒?」
輕歎了一口氣,華若霞真是無法忍受她的愚鈍。「因為他是你喜歡的入,而只要是你喜歡的東西,我都會把它搶走。」
「為什麼?」鍾采香心中又是氣憤,又是莫名所以。
「不記得我說過的話嗎?」華若霞得意一笑,又望向遠方的烏雲。「我說過,我會讓你輸得很難看。不只是靈修的測驗,我更要你一輩子記得我們格慕絲家的厲害。」
「你……」鍾采香已氣得說不出話。想起無辜的蕭曉彬,才接著替他申冤抱屈說:「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喜歡蕭曉彬?他曾經對你那麼好那……」
這還不是咒語的功勞!華若霞受不了地搖著頭。「我不像你資質平庸,一輩子與成形無望,自然得湊合著過人類的生活;我的前途正好,為上升之路努力尚且不及,哪來的心情談這些庸俗的戀愛,比蕭曉彬強上千倍的人都無法讓我心動,更別說是他了……」
鍾采香打了個呵欠,吸吸鼻子,眼中淨是怨苦。「你好過分,對付我就好了,還把人家給攆走。你看著吧,我不會再讓你搶走我心愛的東西。」
她心中此時下了個決定——這一年內不再交男朋友,你能拿我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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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心難過了整夜,鍾采香隔天上學的結果便是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全沒注意到第一堂課時發生了什麼事情……
導師一走進教室,拿出了條手帕,急擦著額上的汗這樣的舉動在已是秋未近冬的天氣中,似乎有些可笑。
素來嚴肅沉穩的老師深吸幾口氣,定下心來,口中自言自語:「怎麼回事,走了一個又來一個!這傢伙會讓全班更亂。」
「什麼更亂?」前排的學生不解追問,巴不得愈亂愈好。
導師輕咳了下,拿起籐條,拍了兩聲。全班頓時肅靜,也讓鍾采香在夢中踩空了下,才聽導師清清喉嚨說:「各位同學,今天班上來一個轉學生,希望大家能好好照顧他……」說完,她走到門旁,手招了招。
頓時,導師全身被一團黑影所籠罩,緊接著一位高健的男生走進門來。
「嘶……」一陣玻璃震動聲,接著一陣掐喉大咳,同學們皆彎腰撫胸。
為何會出現如此離奇的異狀?只因那男生進門的剎那,每個女生都仰頭大口吸氣,深深震驚不已,結果造成室內的空氣頓時稀薄,男生們不禁紛紛窒息,連忙握喉大咳換氣。
當然也有幾個男生同時吸氣,而沒有遭受缺氧之難。至於他們的性向,這裡也不便詳細說明,另外也有兩個女生對眼前的事漠不關心——一是低頭看書的華若霞,神功護體,倒也不感氣悶;一是趴著的鍾采香,睡著後新陳代謝較慢,也是不覺有異。
導師忍不住又掏出手帕擦汗,但還是鎮定下來,開始僵笑介紹:
「各位同學,這位是『突然』……抱歉!是『今天』來的轉學生,名字叫駱少皇。希望大家能跟他好好相處,中途轉學進來會有點辛苦,同學們也要幫他趕上進度。好!那請駱同學自我介紹一下……」
除了那兩個人外,其餘同學們都豎起雙耳傾聽,同時注視著他那異常做人的外表——一八零的身高,長手長腳,卻又不顯得單薄;眼神深湛、雙眉濃斂、鼻子高挺,面如冠玉,那膚質倒比女生還好。全班能和他比較的,恐怕只有華若霞和種采香,但見他兩眼漠然,雖向前凝視,卻似乎沒將任何人的面容映入眼簾。
許久後他才淡淡地說了句:「我是駱少皇。」
華若霞一直低著的頭,聽見他這句簡短的介紹,才感到些許有趣地抬了起來,但當她一望見那男生的面容,心頭彷彿被把小槌子輕輕一撞……
「好。」導師又擦擦汗,僵笑了下。「剛好我們有空一個位置,你就去坐那裡吧。
駱少皇一手插在褲袋中,一手將書包甩在肩後,步履沉穩無聲,經過了沿途仰慕的眼光,拉開椅子,輕鬆自若地坐了下來。
當地在身旁坐定的同時,華若霞心頭一緊,隨即吸氣凝神,心中暗道——哼!不過就是帥一點的男生嘛,又有什麼了不起的……
嘶地一聲,許多女生將流下的口水同時吸了回去,導師再把籐條一拍。
「上課了!」
當然這一堂課,幾乎無人能靜下心來好好上課。女生盡皆探頭頻頻,男生則都是低頭失意,唯有一人仍枕著手.口水在桌上流了一沱。
下課鈴聲響起,不僅是女同學們歡天喜地,連老師也是鬆了口氣,因為接下來班上會成為戰場!她趕緊閃出了門,連想都不敢想……
一群女生蜂擁圍上,紛紛露出渴望的眼光,連華若霞也遭殃的被擠了開去。
「駱同學,你打哪來?」「駱同學,你的名字好好聽喔!」「駱同學,有沒有人說你比四大天主還帥?」
駱少皇沒有絲毫表情,似乎是懶得答話,接著緩緩起身,將擋路的女生隨手支開,一語不發走到了室外。
「哇——好帥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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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的沙灘,遠遠望去皆是波波的白浪。鍾采香蹲坐在地上,凝視著遠方海天交際之處,滿懷離別的感傷。
「我好不容易才進步一點,以為可以解救你了,沒想到華若霞早就知道,先把你給調走!我昨天偷偷到屋頂幫你施法,不知道你是不是恢復正常了?你在那邊,要好好交女朋友,再沒有人會玩弄你的。」
忽然身後一陣沙沙聲,鍾采香原想置之不理,突然覺得烏雲罩頂,緊接著一個冰冰的東西放到了自己頭上……
「人家很難過耶……」鍾采香啷著嘴回過頭來,才發現是一隻馬蹄踩在自己頭頂,而那匹灰馬正高高在上噴氣嘲笑。她推開了馬腳,抱怨道:「你家主人被弄走了,你還在這裡笑!現在沒人給你撐腰,小心我拔你的毛喔……」
「矮子,別威脅我的馬。」
鍾采香突然聽見這熟悉的聲音,連忙將馬頭給移了開來。灰馬王子騎在馬背上的英姿此刻又在眼前浮現,她不由得驚喜莫名。
「怎麼會?你怎麼會還在這?」
王子冷冷一笑,臉龐仍是模糊得難以看透。「我又不是他,他走了與我何干?笨蛋!」
「你又罵人家!」鍾采香噘起了嘴。「真實的人被趕走了,你這個夢中的又都不說好話,人家很可憐那……就算要罵,你也要到我的世界來罵嘛……」
「這還不簡單?」灰馬王子立即跳下了馬背,直直朝她逼近。
「你……你想幹嘛?」鍾采香驚聲低喊,就在那張臉貼近之時,不由得嚇得一退,連連喊叫:「別……別親我!」忽然她雙腳一絆,整個人往後仰倒,趴在桌上的她不斷地發抖……
鍾采香半睜著迷茫的眼,一陣扼腕。「好可惜喔,我幹嘛後退的?」她仰天打了個呵欠,掏出手帕,將嘴角的口水擦乾。
「采香,你又睡了一節課了。」李絲玲來到她的身旁,看她那仍未睡醒的模樣,忍不住感到好笑。
鍾采香仰天打了個呵欠,揉揉眼道:「人家難過嘛。」
李絲玲不禁笑也不是,氣也不對。「這算什麼理由?」
又伸了個懶腰,鍾采香槌槌肩膀。「睡大久了,我想要噓噓……」說完站起身來,剛走到後門旁,突然眼前一暗,整個臉撞進了某人的胸膛。
「唉喲——」鍾采香揉揉鼻子,仰頭一看,忍不住脫口驚喊:「哇——」
駱少皇漠然看了她一眼,雙手仍是插在褲袋中。
整整比他矮了一個半頭的她說:「帥哥,你要找誰?」
身旁的同學趕緊將鍾采香一扯:「人家是剛轉進來的同學啦,你又在睡覺,沒看到嗎?」
「喔!」鍾采香應了一聲,見他垂自漠然地走過身旁,心中忍不住一陣欣喜——若說蕭曉彬是個標準的俊男,那他就可算是超標準的偶像。一想到能夠朝夕與他相處,頓時心花朵朵爆放。那雙烏靈的雙眼不由得隨他的身影移動,全身暖洋洋的,直到察覺一道陰鷙的眼光射來,才有如被一盆冰水當頭淋下。
她對華若霞噘嘴皺鼻做了個鬼臉,揚起下巴,轉身走出了門,但她的心中卻湧上了一陣暗歎——華若霞曾說過,要是想跟他成為「好朋友」的話,一定又會被她搶走的。
雖然有些感傷,但鍾采香又立即振臂自我鼓勵——暗暗地崇仰他,不就得了嗎?媽媽說過,太貪心的人,永遠裝不滿幸福的寶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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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初上,秋夜微涼,況寶麗一進入宿舍的樓梯間後便將眼鏡摘下。揉了揉發酸的鼻樑,理好亂髮結成的馬尾。上樓來到房門前,忽然聽見一陣隱隱的電話撥接聲。她連忙空手扭開了門鎖,到了傳真機旁,果真紙張正冒出頭來。稍待傳完後拿起,上面的字跡寫道——
天機,可以洩漏!予夜觀星象,天綱移位.原界動盪,似乎與此地人事有關,各位宜請獨善其身,閒事少管,切莫多惹事端。吾已加倍仔細監控禍源,必要時將親手剷除,以免原界震怒,殃及無辜……
這是什麼意思?雖然字句上看來很嚴重,但她一點都看不透。況寶麗再看了兩、三回,仍是不解其中的真義。她順一順長柔的髮絲,不由得低聲咒罵:「這個死祭司!什麼都不說清楚,到底管不管事啊?」
傳真機此時又吱嘎作響,另一張資料傳了進來。況寶麗拿起一看,只見紙當中寫了排大字——
我有聽到喔!
況寶麗嚇得瞳孔放大,不敢再罵,唯有將手放到背後,暗暗豎起了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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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采香啜飲熱湯,一股美味的暖流順著食道而下,整個人很是舒暢。她不禁又笑瞇了眼,捧著大碗小口小口地灌。
李絲玲見她昨天大受打擊,要是常人,此刻必定鬱鬱寡歡,但現在她連喝碗湯都能笑瞇瞇的,不知她是真的那麼堅強,還是很會強忍偽裝?
「絲玲,你真的好會做菜喔!」鍾采香真是慶幸能跟這種同學同居。
李絲玲苦澀地笑了下。「沒什麼。」會做得一手好菜也算是不得已的吧。她放下碗後問:「今天來的那個轉學生,你覺得怎樣?」
點頭點得快要腦震盪了,種采香眉開眼笑地道:「好帥好帥哦!一想到每天都可以看見他,我就覺得好幸福……」
「你還真容易滿足。」李絲玲不禁莞爾,又不解地道:「他今天來,幾乎都沒說過話,不過有一次他看了我一下,然後搖搖頭,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鍾采香側頭思索了下,才輕咳嚴肅地道:「他一定想——人這麼瘦、身材這麼好,真是受不了啊,受不了!」說時搖頭連連。
李絲玲羞紅地捏了她一下,再也忍俊不住:「你還真敢說!」邊笑邊收拾起碗筷。
鍾采香看做飯是她、搶先收拾的也是她,儘管自己平時疏忽散漫,此時也是知道慚愧的。「那我去倒垃圾。」
「不用啦,等一下我來就好了。」李絲玲急忙地道。
「怎麼可以什麼都給你做?」鍾采香也知道良心不安。
李絲玲輕嚙下唇,感覺很是虧欠。「我在這裡,吃你的、用你的、連床你都讓我輪流睡,這些家事當然都該由我來做……」
「那有什麼!」鍾采香立刻反駁。「你又不是我的傭人——你是我的朋友耶。」
李絲玲心中一陣溫暖,能夠交到她這般貼心的知己.此生再也不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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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貝德看著遞來的傳真,吸了口牛奶,表情仍是一般的漫不在乎。待他一口將飲料解決後,才不解問道:「什麼是天綱移位、原界動盪?」
況寶麗聳聳肩,連回答也懶。
康貝德眉頭又微微皺起,指著其中的一行說:「『吾已加倍仔細監控禍源』,這句話有點意思。」
「有什麼意思?」況寶麗頗為不明白,這句話語意淺顯,還能有什麼弦外之音嗎?
「已加倍仔細……」康貝德又念了一次,緊接著抬起頭問:「你是昨天收到的嗎?」
「是呀,我剛才不是說過了?」
康貝德心中隱隱有感,卻說不出個所以然。「昨天倒挺熱鬧的,聽說有個男學生突然轉到她們班上……」
這有什麼關聯?況寶麗又不明瞭了。「不過就是個轉學生,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康貝德想起連女老師們在談論那名轉學生時,都是一副陶然欣喜的模樣,簡直不把他這個最有價值的單身漢放在眼裡。他不禁冷冷一哼。「也不過是個帥一點的男孩子嘛,有什麼了不起的?想當年……」正要自吹自擂之際,見到況寶麗四處掀鼻嗅著,奇怪地問:「你在聞什麼?」
「酸氣,一股很濃的酸氣!這種味道……應該叫做醋味吧?」況寶麗揚起頭微微一笑。
康貝德才明白自己被嘲笑捉弄,不屑地道:「嘖!他那種小伙子,頂多騙騙一些小女生罷了,我吃什麼醋?」
況寶麗低頭推推眼鏡,笑容有些詭異。「因為那些小女生中,有你的華若霞呀
康貝德應得倒是出人意料。「唔……那還好。」
「嗄?」換況寶麗開始不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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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自習應該是很安靜的,但在這間有些「活潑」的學校裡,情形則並非必然。
大部分人都在細聲閒聊,其餘的像是李絲玲,將報紙的求職版,塞在桌下偷偷地看;華若霞表面是看書自習,實際上心中卻是勞神思索,不時在簿子上畫著別人不懂的線條符號;駱少皇雙手仍是插在褲袋中,斜躺在椅上,偶爾兩眼一抬,立即可見其他女生竊笑地望著他,他馬上垂下了雙自,對四周尚顯陌生的同學暗暗打量;至於鍾采香,她正笑瞇了眼,小口小口地吃著極為難得的奶酥麵包,偶爾一些碎屑掉到了桌上、衣上,她馬上用指尖沾起,滿足地塞進嘴裡。
「采香,你幹嘛?」終於,身邊的大嘴同學看不過她如此儉吝貪吃的模樣。
「沒有呀。」鍾采香繼續輕輕咀嚼,眼睛笑得張不開。「人家好難得買喜歡吃的麵包嘛。」
「喜歡吃每天都可以買呀,又不是只有今天賣。」
「我明天就要餓肚子了。」鍾采香仍是笑著說。
「為什麼?」
「這一家的奶酥麵包好貴,我今天買了,明天早餐的預算就沒了,不過真的很好吃耶……」
「真的好吃呀?我吃一口看看……」
「好啊。」鍾采香不疑有他,便遞了過去。
沒想到大嘴果然是大嘴——血盆大口一張,狠狠咬掉了一角,急得她連聲大喊——
「別這麼大口!人家好不容易才狠心買下的那,嗚……嗚……」
她的叫聲淒厲,遠遠地傅了出去,就在鍾采香嘟嚷著將麵包拿回來時,後腦勺突然叩地一響,似乎被個小小的東西扔到。看那「凶器」滾落到一旁,她才知那是一小節粉筆。她不解地回過頭來,見康貝德在對面樓上,正朝她不滿地瞪著,又伸了只手指在唇上,意思是叫她住嘴。
鍾采香向他吐舌致歉後,便縮身在牆角,三兩下便將麵包塞進嘴裡,雙頰鼓得像松鼠一樣。
隔天一早,鍾采香同李絲玲來到平日的豆漿店,只買了一份早餐。見李絲玲不解,她騙說是自己胃口不好,雖然腹中咕嚕直叫,但只要一回想昨日麵包的美味,此時再餓也是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進入了班上,鍾采香走近座位,突然停住腳步,眼睛一時瞪得老大,唾液也不斷分泌出來。她扯了扯身旁的大嘴,顫抖地指著自己桌上,驚慌地問:「這……這個是什麼?」
「麵包呀,有什麼好問的……」
鍾采香揉揉眼睛,又輕輕碰了下,還溫溫的。她確認此時端正放在桌上的正是自己最喜歡的奶酥麵包。
「不好意思啦,才請你一口,你今天就買來請我呀?」
「誰要請你!」大嘴斜睨了她一眼。「一來就看到了,不曉得是誰放的。」
「原來不是你給我的……」鍾采香一時驚疑不定,將麵包袋拎起,對著大家喊:「誰的麵包掉了?」
八十幾隻白眼一齊射來,眼神似乎是不屑地道——誰會掉「麵包」啊?
「沒有人嗎?」鍾采香再問了一次,仍得不到任何回應。隔了會兒,不禁竊喜地說:「再沒有人來領回去,我真的要吃掉了喔。」
「吃就吃啦,吵死了……」旁人聽了都覺得不耐煩。
「那……那我就不客氣嘍。」
鍾采香說是如此說,還是將麵包捧在手上,不放心地往四周張望,終於大嘴受不了地說:「快點吃啦,一定是有人特別買來請你的。」
鍾采香雙眼一彎,再也受不了美味的誘惑,香甜地吃了起來。
華若霞斜視著她那心滿意足的模樣,心中不禁猜疑——到底是誰請她的?男的、女的?難道她又有另一個仰慕者嗎?就在她把視線收回來的同時,卻發現身旁的駱少皇也正支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看著鍾采香的吃相。
這個班寶!連吃個麵包都會成為活動景觀,真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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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香,我們跟你打賭,你在上課以前,沒辦法讓駱少皇說上三句話。」第二堂下課,許多曾向駱少皇搭訕不成的女同學,一起都圍到了鍾采香身旁,心想她是鎮班之寶,若連她都無法讓寡言的駱少皇多多開口,那其他人也可以甘心認命,舉起雙手投降。
「好呀。」鍾采香心想這有什麼難的。「你們要賭什麼?」
「如果你輸,就替我們外掃區的掃廁所;你贏了,我們就幫你倒垃圾。」
「好呀,反正我贏定了。」鍾采香嘻嘻一笑,攏起了袖子,準備大展身手。
駱少皇無聊地看著書桌的木紋,發覺班上頓時鴉雀無聲。接著,前面的位置有人坐下,那女孩還笑瞇瞇的,不知道有何陰謀打算——
鍾采香雙手東指西比,頻頻打著別人看不懂的手語。當然,連她自己也不懂。可是駱少皇還沒出聲,一旁的華若霞倒先損了句:「神經病。」
駱少皇雙手仍插在褲袋中,眼神淡漠,見她愈比愈是熱烈,才低聲說道:「你不是啞巴,可以用說的。」
鍾采香一樂,連忙高舉手指比了個二,又搖著椅子,笑瞇瞇的說:「那你也不是啞巴,怎麼都不說話?」
駱少皇聽了一怔,無法駁答,乾脆把眼神低下,連看也不看。
鍾采香不禁一呆,可真沒碰過如此棘手的人,想了下,腦中頓時浮現絕頂妙計,同時紅了臉頰。一會兒,她才低聲地問:「我問你喔,你……你喜不喜歡我?」
一陣咳聲大作,滿天的水霧塵煙,許多同學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真是敗給她了,這算什麼方法啊?
見他不應,鍾采香變得得意洋洋。「你再不說幾句話解釋,我就當你默認嘍。」
駱少皇連眼皮都不曾眨動,確實是沉穩異常。一會兒才抬起眼來,直視著鍾采香,但雙唇仍是有如封臘。
鍾采香口頭又不斷威脅:「你真的喜歡我?不然怎麼都不說話?還有……兩分鐘。你只要說——很抱歉,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這樣就可以了。快點說嘛!」她口中連連央求著,心中忽然一怔。萬一他真的說了……
對比於鍾采香表情的?變萬化,駱少皇仍是一臉漠然。時間分秒過去,全班開姑倒數計時:「十、九、八……三、二、一。」
鈴聲響起,鍾采香輪之篙。外掃區的女生們一齊拍手歡呼,但她自己倒是不覺得失望,反而認為這是她有生以來最光榮的一次慘敗。
「真是敗給你了,寧願默認說喜歡我,也不願意讓我贏。唉——好幸福喔。」她不禁搖頭歎息道。
駱少皇這時才仰頭傲然地道:「我沒必要說些無意義的話。」
鍾采香一呆,那一點點的得意也隨風而去。敲了敲自己腦袋,早知道他這麼難搞定,就不會跟人家下注。要掃整間廁所耶,天啊!
沒有同情的支援(因為李絲玲被攔截),下午掃除時問一到,種采香得在二十分鐘內清理好這一間廁所。要完成這個不可能的任務,簡直要有一條不可能的抹布。
此時她才不禁怨歎,怎麼功法裡沒有掃過廁所這一項?當她正捲起袖子,準備瞎搞一陣時,突然有一團陰影罩來,把門外的光遮掉了大半。
鍾采香凝目一看,只見駱少皇仍雙手插在褲袋,斜靠在門外欄杆旁,漠然地望著她,似乎閒來無事,想看場好戲。
在他那奇異而深邃的目光之下,鍾采香竟一時聲啞。想不出什麼俏皮話,只有輕笑致歉著:「對不起啦,早上那些話都是開玩笑的,你不要生氣……」說完,見他仍是自不轉睛,她不由得雙頰微微紅起,打掃的肢體也變得彆扭異常。
只是凝視著她那四處轉動的身影,駱少皇並未顯露出絲毫表情,看不出來他是輕蔑?還是不屑?但似乎是比平時專注了些。
此時,一名女生走來,同樣倚在欄杆上,看著廁所裡面的鍾采香團團轉,輕笑說道:「你的耐心可真好,寧願讓人家冤枉,也想要整到她。」
不用轉頭,駱少皇憑音調就可知道身旁人是華若霞。
「是呀,反正只要不說話,目的就達到了。」駱少皇口氣平淡。
想不到他會回答她的話,華若霞不禁為之側自。看來對於整鍾采香一事,如今有了新的同伴。「原來你也是看不慣瞎搞胡鬧的人?」
駱少皇語氣加重了點說:「事實上,我覺得單憑一己之私,就為所欲為的人,讓人更無法原諒。」
華若霞聽他剛才所說的話,倒比前幾天累積得還多。顯然她的話都打人了他的心坎。一想到此,她的神色已不自覺地較為和悅,有如找到了知己一般。
鍾采香掃啊拖的,弄得自己又濕又狼狽。她正嘟嘴覺得辛苦之時,怔怔地見到駱少皇同華若霞在外侃侃而談,見他們的神情,似乎是在奚落她,她靈活的雙眼頓時沉黯,動作也變得緩慢。
鐘聲一響,鍾采香終於大致掃完,將掃具歸放整齊後出了門,對著他們兩人低聲說了句:「我掃完了。」
「是嗎?」華若霞揚起了頭。「那我先用了。」便飄發輕步走進。
駱少皇從欄杆上挺起了身子,低頭看了看抽出褲袋的右手仍握著條抹布。眉頭微微一皺,暗中咬了咬牙,隨即將抹布砸到洗手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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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愉快的心情對鍾采香來說一下子就不見了;就算她耿耿於懷好了,當隔天早晨她進入班上,也會立刻將一切的煩惱淡忘,只因——
「怎麼又有人把麵包掉在這裡?」
「笨蛋!哪有人連掉兩天的。」大嘴不屑地道。
「對喔。」鍾采香窩心一笑,立即張眼向四周探望。
怎麼有人這麼好心?連送了兩天的麵包,她興匆匆地向身旁同學詢問,沒想到竟無人知曉。彷彿那奶酥麵包是從天而降一般,她不禁疑惑喃喃自語:「為什麼有人要『偷偷』送麵包給我呀?」
「那表示說,又有人在喜歡你嘍。」
鍾采香頓時喜上眉梢。「好棒喔,可是……到底會是誰呢?」
「不知道,就先叫他……送麵包的愛慕者好了。」
「不好啦。」鍾采香覺得這名字讓人感到羞怯,想了想,腦中靈光一閃:「我想叫他——麵包子子吧。」
旁人聽了不禁紛紛驚歎:「麵包王子?果然不同凡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