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要見我?」
在佈置典雅的大廳裡,尼克佇立在落地窗邊,將一迭報告隨手置在桌几上,他深藍色的眸光透著莫測高深。
終於見到神秘的頂級貴客,愷子幾乎忘了要呼吸。
老天,好帥!比她這輩子所見過的任何帥哥都還要帥。
而且他渾身散發出王者的氣勢,更是令她既敬畏又心跳加速。
噢,她愛死了有權又有錢的帥哥了。
「我只有三分鐘的時間可以聽妳說話。」尼克淡淡地打斷她的發癡。
愷子驚醒過來,有些狼狽地道:「呃,是,我很高興您願意接見我,我是史翠珊的同事蕭愷子。」
尼克的眸光因她提起春紅的英文名字而溫柔了一些,「有事嗎?」
「我想我必須告訴你一件殘酷的事實。」她咬了咬下唇,裝出一副很為難的模樣,「雖然我跟史翠珊是好同事,也樂見她得到幸福,但是我懷疑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他不動聲色,只是挑起一邊的眉。
「呃,是這樣的……其實史翠珊……是個花癡,全飯店上下都知道她非外國人不嫁,幾乎每個來飯店投宿的外國人都被她騷擾過,我很不願意說她的閒詁,但她這麼做是害人害己,為了避免你被蒙在鼓裡,受到感情上的傷害,所以我只好來告訴你這件事。」
他現在是連眉毛動都不動一下,深邃的眸子直盯著她。
他的鎮定大出愷子的意料之外。他為什麼沒有震怒或是追問呢?絕大部分的男人不是痛恨極了女人對他們的欺騙嗎?
愷子開始冒冷汗,手心也潮濕了起來。
「這就是妳千方百計要見我的原因?」尼克淡淡的問道。
她眨眨眼睛,覺得汗水好像流進眼睛裡,有些刺痛,而且她更緊張了。
「是……是的。」她在心底瘋狂大叫天啊,他為什麼還不生氣?為什麼?
「好,我明白了。」他點點頭,「妳可以出去了。」
出……出去?!
愷子站在原地再次眨眨眼。什麼?就這樣?他都不表示一點情緒或意見嗎?
「妳還有什麼事嗎?」他拿起那迭厚厚的資料報告,斜睨著她。
逐客令十分明顯,愷子陡然一驚,連忙點點頭,「沒、沒了。」
甚至還來不及擺出搔首弄姿的萬種風情,她就急急落荒而逃。
太可怕了,她剛剛怎麼覺得好像站在零下二十幾度的大冰庫一樣?光是他一個眼神掃來,她就凍得直發抖。
這樣充滿壓迫感與威嚴的男人,真的會是那個笨蛋曾春紅的男朋友嗎?
如果不是她的耳朵有問題出現幻聽,就是她到現在還沒睡醒。
待愷子匆匆離去後,尼克深沉黑藍的眸子裡才出現一抹若有所思。
◆◆◆
剛剛尼克打手機給她,要她下班後直接到1208號房找他。
他的語氣有點怪怪的,春紅不禁心下惴惴,她換回衣服後走出換衣間,正好在門口遇見愷子。
愷子一見到她憂心的模樣,忍不住心頭大喜,得意洋洋地道:「曾春紅,妳也會有今天呀!」
什麼?
春紅不解地望著她,「妳這是什麼意思?」
「我已經讓妳男朋友知道妳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了,哼,有哪個男人在見到妳的真面目後還對妳感興趣的?」愷子尖酸刻薄又幸災樂禍地道:「妳等著被拋棄吧,哈哈哈……」
老天!這簡直就是巫婆的笑聲,春紅到現在才知道平常大家告訴她的一切都是真的——
愷子真的在嫉妒她,而且就是看她不順眼!
看著愷子笑著揚長而去,春紅卻覺得打腳底板一陣涼了上來。
天,她怎麼知道尼克的事?她跑去跟尼克說了什麼?
「這就是他打電話給我的原因。」她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
他相信了愷子的挑撥離間嗎?
春紅像遊魂似地飄進電梯,撳下樓層按鈕後,發現全身的力氣像是被抽離了。
她就知道異國戀情不會這麼一帆風順,她就知道!
「界牌關傳說」的情節在她腦海躍然出現,難道她和尼克也會像羅通和屠爐公主一樣?
呸呸呸!不一樣、不一樣,現在又不是古代,中華民國又沒有跟英國結下樑子,而且她也不是公主,所以她和尼克之間絕不會跟「界牌關傳說」一樣,不會的!
春紅忐忑地步出電梯走向1208號房,生平第一次走路慢吞吞得像烏龜在爬。
可是長廊能有多長?她磨蹭了五分鐘後還是宣告失敗,認命地在兩名保鏢的推門下踏進總統套房。
唉,該來的還是要來……春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尼克就坐在小吧檯前的高腳椅上,手上拿著一杯淺金黃色的威士忌,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心情不好在藉酒澆愁?
她慘了。
「你聽我解釋。」她痛限自己第一句話就是了無新意的八點檔連續劇台詞。「我是說其實事情……」
「妳喜歡外國人?」尼克突然開口問道。
「對,家教使然。」她點頭,立刻又搖頭,「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我個人傾向喜愛外國自由開放的風氣,所以……嗯……就是這樣。」
這算是什麼爛辯白?可是她已經盡力了。
尼克沒有笑,也沒有一絲發怒的樣子,只是點點頭,「妳追求每個來飯店投宿的外國人?」
她陡然叫起來,忍不住怒氣沖沖,「是削凱子跟你亂講的對不對?」
可惡!她已經很隱忍著不要做人身攻擊了,因為在批評別人時,自己的面目難免顯得猙獰……可是她真的忍不住。
他挑高一眉,「削凱子?」
「就是跑來跟你胡說八道以後,又跑下去對我耀武揚威的那個女人。」她氣到口不擇言,「就是那個兩道眉毛畫得跟驚歎號一樣的女人,你一定見過她。」
想起那個女人臉上的確有兩道驚歎號眉毛……尼克忍住了一絲笑意。
「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妳真的追求每個來投宿的外國人嗎?」
「當然沒有!」她氣憤地大叫,「我哪裡那麼沒品?雖然我媽強迫我們一定得找外國女婿,但我們還是有人格、有自尊的,如果不喜歡的話,就算來個八國聯軍我也不看在眼裡。」
他的眸光閃過一絲讚賞,唇畔緩緩露出隱藏已久的笑意,「我知道。」
「所以你千萬不要聽信奸人妖言惑眾……」春紅一頓倏地一呆,「你剛剛說什麼?」
「我知道。」他放下酒杯,慢慢向她走來,伸臂環住了她,在她的額頭輕輕落下憐愛的一吻。
他的味道好好聞,有著淡淡的威士忌酒香。
春紅愣住了,「你不是……誤會了嗎?」
「誤會什麼?」他微微一笑,笑容點亮了雙眸。「我從頭到尾就沒有相信過她的話,打電話給妳只不過是要告訴妳有人來說過這些話,順道看看妳的反應,聽聽妳的意見而已。」
「所以你不是在生我的氣?」
「我看起來做在生氣嗎?」
「是不像。」不過嚴格來說,她也沒有看過他真正生氣的樣子。
上次吃醋事件,他也只是不高興而已,還沒有到達生氣的程度。
尼克拍拍她的頭,像是在讚許心愛的小貓咪,「果然是我的好女孩。」
「可是可是你怎麼不會生氣?」她還是覺得驚訝不解。「一般男人在聽到愷子這麼說時,一定會先生氣再誤會,然後辟哩拍啦罵了我一頓後就分手,電視劇都是這麼演,小說也都這麼寫的。」
「不加以證實就跟心愛女子分手嗎?」他的眸光透著思索,「嗯,那個男人的頭腦必定不太清楚。」
「說得沒錯……哎,不是啦,我是說……」她睜大眼睛仔細梭巡他的表情,「你真的沒有生氣?沒有被騙?沒有上當?」
他輕點下她的鼻子,「我在商場不是白白打滾多年的。」
她這才鬆了一口氣,「吁。」
「就對我這麼沒信心嗎?」他打趣道。
「才不是,是對自己沒信心,誰教你是人人口中神秘又有權勢的賽門先生。」
尼克笑著揉開她微蹙的眉心,「那如果給妳當人人口中神秘又有權勢的賽門太太,妳意下如何?」
春紅呆住了,巨浪般的狂喜瞬間湧入心底,但她隨即會意過來,「不如當人人口中幸福又快樂的賽門太太,好不好?」
「一言為定。」他由衷地大笑起來。
春紅偎在他懷裡,臉上同樣佈滿喜境的笑容。
「對了,妳想拿意圖挑撥離間者怎麼辦?」
任何試圖想傷害她的人就是他尼克·賽門的敵人。
春紅想了想,搖搖頭,「不用費那個工夫,我相信她一定會有報應的。」
「妳就是這麼善良。」他深情的看著她。
「嘻,一點點啦。」她眼裡閃爍著興,喜悅,佯裝傷腦筋的說:「尼克,我越來越愛你了,怎麼辦?」
「那我們正好扯平了。」他低頭找到了她甜美的雙唇,同時吻住了她的微笑。
春天大飯店再度春光四射,春花朵朵開:
◆◆◆
在員工餐廳裡,愷子氣焰囂張地宣佈……
「你們不要再將曾春紅當作純真可愛的心肝寶貝了,她即將被拋棄,而且是被人吃干抹淨以後拋棄的,哈哈哈!」
似老巫婆的笑聲聽了讓人想掄起拳頭扁她。
「忍著點,聽說她後台很硬,就當作她是瘋狗亂咬人,要不然這一拳揍下去可不得了。」
「可是她怎麼可以這樣侮辱春紅?」
「對啊,對啊,太惡劣了。」
「真是人格卑下的東西。」
愷子瞪向聲音來源處,「誰?誰在背後批評我?」
懾於她背後的靠山,員工們個個敢怒不敢言。
愷子見沒有人敢反抗,越發得意,「哼,我就知道你們連屁都不敢放一個,我是什麼人呀,我可是大老闆心愛的寵兒,只要我隨便在他耳邊講幾句話,你們個個都得捲鋪蓋走路!」
「南施,怎麼辦?我好想揍她。」欣蒂快要忍不住了。
同為副理階級的南施也躍躍欲試,「好,我們一起上去開扁,反正我們都快嫁人了,頂多辭職回家給老公養。」
「對!」欣蒂高興的挽起袖子。
愷子臉色大變,「妳……妳們要做什麼?大膽!難道妳們不知道我是老闆的情人嗎?」
「我的品味還沒有糟到這種程度吧?」一個清揚愉快的男聲在門口響起。
所有人不約而同望向站在員工餐廳門口那名高眺頎長,性感的黑髮碧眼帥哥。
帥哥一身亞曼尼西服,笑容慵懶,「怎麼了?不認得我了嗎?區區在下正是你們的老闆嚴坦斯啊。」
他忘記自己是有名的藏鏡人老闆,真正見過他的員工可說是寥寥無幾。
聞言,所有人立刻爆出尊敬問候聲--
「老闆!」
「老闆好。」
「嚴先生好。」
只有愷子臉色灰敗,想偷偷躲進人群裡,但嚴坦斯可不想就這樣放過在外破壞他形象兼清譽的人。
「聽說妳是我的情人?」他懶洋洋的笑容裡有著強大的殺傷力,「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啊?」
如果可以的話,愷子真想變成一隻螞蟻,這樣就可以躲進地洞裡而不被發現了。
「慘了。」她手腳開始發軟。
◆◆◆
半個月後,春紅和尼克在英國舉辦了一場隆重而溫馨的婚禮。
媒體一律被隔絕在外,也因為連結婚日期都保密到家,所以狗仔隊根本搞不清楚該哪一天偷拍。
受邀者只有雙方的家人和好友,而且在進去那楝古老的大教堂時,還是免不了要被眾多保鏢用儀器掃身一番,不過整場婚禮充滿了幸福與甜蜜的氣息。
在教宗面前交換了堅定的誓言和深情的一吻後,美得像天上仙子的春紅與英俊到令人心折的尼克,在眾人的歡呼與祝福聲中緩緩走下教堂階梯。
一輛上頭繫著美麗喜氣緞帶的白色禮車正等著要載他們到機場,搭乘賽門航空最新波音中型客機,飛往浪漫蔚藍的地中海度蜜月。
春紅是半個月前要被尼克綁回英國前,才發現原來他是搭自己的飛機來的,他同時還把奔馳和一輛保時捷運到台灣,難怪她問他是不是租來的,他只是笑而不答。
「丟花束啊!」
聽見眾人的鼓噪聲,春紅才意識到自己差點把手中的香檳玫瑰捧花給帶上車了。
她抬頭看見尼克深情寵愛的笑意,心底漲滿了濃濃的幸福,然後她回頭,對後頭的群眾嫣然一笑。
「準備好囉!」她大聲宣佈,俏皮地眨眨眼。
「好……丟吧、丟吧。」眾人連忙占好位子準備接下新娘捧花。
春紅背對著眾人,將手上的捧花往後一丟--
捧花呈拋物線往後飛去,飛向那群如狼似虎的爭奪者,但捧花卻像是自有意識般,不偏不倚地落入站在一旁看熱鬧的夏紅懷裡……她呆住了。
「哎呀……」眾人響起失望又羨慕的驚歎。
春紅回頭一看,登時大笑起來,「哈哈哈……」
真是命中注定啊!
尼克啼笑皆非地擁著哈哈大笑到沒形象的新娘子上車,乾脆用嘴巴再度封住她的唇。
嗯,這樣好多了。
白色禮車緩緩駛過林蔭大道,遠處一楝古堡旁,那架閃亮的波音中型客機正等著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