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裡是專訪?她覺得這種連他的生活她都得參與的感覺,好像她準備幫他寫自傳似的。
總之,這樣的貼身取材真是有夠奇怪的!
這天應嵐五點半就準時下了班。他帶著在辦公室悶了一整天,無聊到幫秘書打文件打發時間的言君蕾到地下停車場開車。
「今天過得還好吧?」應嵐在進電梯時問她。
「好?」她差一些沒翻白眼。「我只覺得那些當大老闆秘書的人很偉大,那麼無聊而繁多的事務可以久處其中而甘之如飴!你的薪水想必給得很誘人吧?」呼!就算給她雙薪,她也不干秘書那種工作。
秘書,真是高級打字工的代詞。
「不是每個人都習慣咄咄逼人的生活方式的。」他又趁機糗她,「所以你是天生吃記者飯的。」
她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這些話怎麼聽都不像是讚美。」來到他車子旁邊,她看了一眼那部走到哪裡都很囂張的銀色法拉利,忍不住地開口諷刺,「你這部車和那部沒事掉門的車倒是同樣走到哪裡都令人側目喔。」
往車子裡一坐,他只氣定神閒的揚動嘴角。
這女人可真會記恨吶!即使八百年前的事,一聯想到,馬上搬出來說。
言君蕾也不知道為什麼,只要一看到應嵐她就忍不住將自己武裝起來,像只全身豎起刺的刺帽一般。
這種男人是禍害。她在潛意識裡告訴自己對他提高警覺。
忽地,她像想起什麼一樣又道:「不過,如果沒有那一件烏龍車禍,我想也不會開始咱們的孽緣,想想在那種情況下初次見面,怪不得我到現在還對你沒好感。」
他深深看了他一眼,「我們初次見面不是在那場烏龍車禍上。」
她看他開著車子的俊美側面。「我可不記得我在之前見過你。」他的俊美是少見的,撇開恩怨,她平心而論,如果她之前有見過他,她應該會有些記憶才是。
不過,經他這麼一說,她對他那張好看的臉,好像有一些些……一些些很久遠以前的記憶?
他和自己似乎在很久以前就見過面了。
在停紅燈之際,應嵐回頭看她,「有些遺憾呢!」他的眼中閃過一瞬間的落寞。她忘了的事,我卻記得好清楚……
忽地,他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將車頭一回轉,往另一個方向馳去。
「要去哪裡?」感覺不太像回別墅的路。
車子開了好久,終於在一幢大樓前停了下來。在這文教區,霓虹燈明顯的少了很多,感覺比其他地方雅淨。
應嵐看了下眼前這幢令他懷念的大樓,他記得十年前,他就是在這裡的第六層實驗室裡,第一次看到言君蕾。
那時的她留著清湯掛面頭,模樣清純可人。只是第一眼,他就心動了!
「我大學時,曾到這裡參加過世界學生科學競賽。」他把視線由大樓收回,看著她。
言君蕾並沒多想,像他這種世界級的名人鐵定是就讀一些著名學府,那又沒啥奇怪,不過這幢大樓倒是令她也想起高中的事。
「真巧,我在高一時也來參加過,不過,不是很順利就是。」
「為什麼?」不會啊!他記得那次除了他們大專組因為他受了傷,成績受影響外,高中組不是得了很優異的成績?
「在比賽前發生了一些事,心情有些受影響。」她有些沉重的低下頭去,沒發覺到應嵐正盯著她看。
回憶一勾起,止不住的一股愧疚感湧了上來,「在比賽前,有人為了我受傷了,我……」她嚥了下口水,深吸了口氣繼續說:「我其實……其實很內疚的,可是我又不知道該怎麼向人道謝,只好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她不是個不明事理、黑白不分的人,是環境造就她個性上的缺陷。
「有時候我會偶爾想起這件事,不禁忖想,如果當年我有跟他道謝,那麼也許我現在就不會那麼內疚。」她歎了口氣,「有時候真覺得自己很差勁。」
「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他問她。
「十年前吧!」
「真巧。」應嵐故意如此說。「我參加科學競賽也正好是十年前,而且我還在當時為了一個高中女生受傷。」
她猛然抬起頭來看他。
這張好看的男性臉龐……言君蕾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啊」的一聲叫了出來。「你……你就是當年那個大學生!」以前的他戴了一副眼鏡,看起來較斯文,而現在的他比當年更軒昂、更成熟,也多了一份自信的魅力。
「想起來了嗎?」他瞅著她笑,「十年了,真不可思議,現在距離我們初次見面,竟然已經十年了。」他就這樣對一份不知道有沒有結果、自己一頭熱的戀情執著了十年。
好可怕的一見鍾情的魔咒。
「你……你在車禍發生的那時候就知道我是誰了嗎?」
「差不多吧!」不過,他還經過一番證實。
言君蕾看著他,此刻心中複雜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若有所思的低下頭。
「你和當年的樣子變化不大,最大的改變是穿著的衣服而已吧?當年的你一頭清湯掛面的學生頭,很清純、很溫柔的樣子,現在的你也相差不到哪去,我想只要你不說話,就沒人知道你實際上是很恰的。」
對於他的話,她在心中幽幽的歎了口氣,問了當年她一直想問卻沒勇氣問的話,「當年,你為什麼要救我?」
那時,沈真一直要她去探望他,因為他似乎傷得不輕,可她終究因為不想擔負沉重的內疚感,反而故意築高心防,裝成那件事和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
「因為喜歡。」
「喜歡?」她怔了怔,「可那時候我們僅是見過面而已,連朋友都稱不上,你會喜歡上一個連說過話都沒有的女生?那也太膚淺了。」
「十年前這麼說好像有道理,甚至救你也只是一種衝動。可,這數面之雅的情分卻令我執著了十年,這『膚淺』二字對十年來說,會不會太久了?」
言君蕾的心揪緊了……
十年?!她真的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如此完美的男人眷戀著?
不!她不能相信,也不該相信!男人有太多偽裝面具,發生在她週遭不就有太多的例子了嗎?男人有時為達到目的,真的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像應嵐那樣符合壞男人條件的三高男,想必他哄女人的功力一定也是一把罩吧!
嘲諷似乎是她現在惟一可以拿來鞏固心防的方式。「你的艷史想必多如過江之鯽吧?」她一笑,「瀟灑多金又深情男人,那的確是很多女人夢寐以求的理想情人。」
「你認為我在騙你?」
她吁了口氣,「你對我說這些話太浪費,你該去向別的女人說的。」有感覺的話聽在她耳中是負擔,尤其是從他口中說出的,那對她的殺傷力更大。
一直以來,她都是以這毫不留情的冷絕姿態去拒絕異性。從來,拒絕任何人她都不覺得有什麼感覺,但似乎打一開始,她對待應嵐,就是有那麼一些些不同。
在她最無助、害怕的時候,她想到的人竟然不是手帕交沈真,也不是相依為命的媽媽,而是和她鬥嘴當飯吃的應嵐!
她竟然會想依賴他,想在他懷中找到安心!
他對她而言,真的是不同於以往的任何男子的。
「十年前我的心情在這裡被拒絕,十年後也沒有什麼改變。」他的表情仍是從容灑脫,可一顆心已沉到了底。
不是不相信他十年的苦戀之說嗎?為什麼當他如此說時,她的心仍會難過得緊疼?言君蕾低著頭理著亂到底的心情。
「不改變……也許是好的。」那是對她而言。「這世界改變得太快了,留一些不變的東西也是好的。」
她不能回應人家,卻自私的想能一直擁有他!
「你是指我這十年來的苦戀,你一貫的拒絕男人的不變嗎?」是玩笑,可他心中卻苦得無法擠出笑容應景。
「好自私,是不?」
他無奈一笑,「挺像你的作風的。」
不想再想這會令心情低沉的問題了,她故做俏皮的說:「瞧你好像挺瞭解我的。」
「還不少吧!」
「那你知道我現在想幹什麼?」她一臉笑意。
「吃飯。」
她十分訝異。「你通靈吶你!」她一笑,「呼,我可真是餓扁了,看在我今天好歹也幫你打了一些文件的分上,請吃頓大餐吧!」
應嵐看了她一眼,將油門一踩,往一間頗富盛名的餐廳駛去。
為什麼他的精明在她面前總使不上力?
愛情在使人變癡、變笨之餘,也令人習慣了惟命是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