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這女人怎麼打我?」秦天海吃痛地撫著臉頰,還一副無辜的樣子。
「秦天海!不要以為你是董事長的兒子,就可以對我為所欲為!」
「你的反應怎麼這麼慢!剛剛你好像沒有拒絕我,怎麼,現在你才想到要打人啊——你不馬上反應,我怎麼知道你打我是什麼意思?」秦天海真不知道這女人的心思。
「我剛剛沒有馬上打你,是看在你是董事長兒子的面子上,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給你難看,你不要以為我會……我會白白地讓你……讓你吻我……」
「哦——我知道了!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被我白吻的,你說!晚上你要到哪裡吃飯?你想要什麼?只要你說得出來,我絕對辦到。」
「啪!」這一次秦天海冷不防地又被打了一個耳刮子。
「你!你怎麼又打人了?還打同一邊!等會兒我的臉一邊紅一邊白的,教我怎麼跟人家解釋?要打你也打平均一點!讓我的兩頰紅得均勻,這樣人家會以為我是氣色好,不是被女人打的!你這麼凶!難怪所有的人都叫你是虎姑婆,真是名副其實。」秦天海摸著一邊發燙的臉頰,大呼小叫的。
「你再多說,下一次我改踢,把你踢死,你就可以不用再解釋了!」
秦天海倏地往後退了幾步,才大聲回應:「楊麗晴!我才不怕你,不過吻一下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難怪辦公室的男人都不敢惹你,我看你年紀也一大把了,怎麼還這麼計較,難怪沒有人敢追你,說不定啊——還沒有人敢吻你呢——」
「秦天海!你——」楊麗晴被秦天海的話打擊得連站都站不穩,她一臉受傷的表情,泫然欲泣。
「真的沒有人吻過你啊——不可能吧!」
秦天海被楊麗晴的表情給嚇到了!他不過隨意說說,想不到竟然是事實,剛剛那一吻,還真的是楊麗晴的初吻呢!
「怎麼會呢?」秦天海還是沒辦法相信。
楊麗晴哽咽無力地說:「我——有——潔——癖——」
秦天海摸著後腦勺,不知如何是好地說:「對、對、對不起,那……你再打我吧!我保證絕對不會還手,也絕對不會計較你要打哪一邊,還有,如果你要踢呢,可以,但請不要踢到重要部位。」他鼓足了勇氣,好像要赴刑場似的,一步又一步地走上前,直直地立定在楊麗晴面前,閉上眼睛,就等著改打。
然而等了許久,楊麗晴還是沒有回應,他忍不住張開了眼睛,卻看到楊麗晴破涕為笑的表情。
看著她的笑臉,秦天海霎時發現她其實並不難看,笑開來的雙頰還有兩個淺淺的梨窩,眼睛像兩個彎彎的下弦月,好嬌俏!盤起來的長髮若放下來一定會更美麗,更有女人味。只不過她的打扮太過老土,身上老是一套過膝窄裙和過時的白襯衫,更可怕的是她胸前綁的那個大麻花,簡直就像破土典禮上的大綵球。
秦天海突然有了個想法,看來如果他想要楊麗晴做他的女朋友,他可得要好好地改造改造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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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秦天淨在家裡坐立難安地等待老哥回來。
好不容易牆上的時鐘敲了十響,秦天海總算神采奕奕地開門進到了秦家的大廳。
秦天淨早已經打了一肚子的腹稿,準備好好地質問老哥。
「豬八戒!你總算回來了!」
「嗨!豬小妹,你在等我啊——怎麼樣?老哥很夠意思吧!」
「夠你的頭!你說,你做了什麼好事?」
「阿淨!這一次你總算說對了,我覺得我今天真的是做了生平第一件好事。」
「老哥,什麼人你都可以惹,就是不可以惹總務部的楊麗晴,她不是你從前交往的那種女人。雖然我不喜歡她,可是我也不想看她被你害了——」
「被我害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老哥,楊麗晴比你所有交往過的美眉都還要老,她已經三十歲了,大你很多耶!你們根本不可能——」
「阿淨,我現在才發覺,上了年紀的女人真的是很適合我。」
「你在說什麼啊——」
「我們出去吃飯,還聊了一個晚上,沒想到我可以和女人聊這麼多的話題,她一點都不像以往我認識的女孩子,唉!我也形容不出來,我真的等不及明天早一點上班了。」
「你會等不及要早一點去上班?」她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當然,只要想到楊麗晴——」秦天海一臉陶陶然。
天啊——這到底是什麼情況?秦天淨用力地揉了揉兩鬢的太陽穴,試圖讓自己理出一點頭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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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
秦天淨一早就急忙起來準備上班。
秦媽媽追在秦天淨身後叫道:「阿淨!今天聽說有颱風過境,下班要早一點回來啊——」
秦天淨充耳未聞,她的腦海裡始終縈繞著昨天殷慕儒看她時的眼神,還有那高深莫測的表情。她真的很想知道殷慕儒的想法,可是他總是這麼沉著,連表情也不願透露一點訊息。
她才跨出了辦公大樓的電梯,就看見辦公室的人圍成一圈,情緒沸騰,紛紛在談論著昨天發生的事情。
「想不到總務部的虎姑婆這麼有魅力啊——咱們董事長的兒子看上的女人都不是等閒的人物哦!」
「說不定秦少爺是山珍海味吃膩了,想要來道麻辣火鍋。」
「可不是,我看過,從前秦少爺的女朋友都是頗有名氣的電視女明星呢!」
「那當然了!他們『秦生食品』是本市屬一屬二的大公司,什麼樣的女人會拒絕這樣的誘惑呢?」
殷慕儒遠遠地從辦公室走來,緩緩地接近議論紛紛的人群。
「殷課長,楊主任對你一定有意思,是不是?可惜被人捷足先登了喔——」宣傳部的兩個資深辦事員大聲地詢問殷慕儒。
得不到殷慕儒的回應,有人不死心地又問:「殷課長,昨天那一幕你也看到了,心裡做何感想啊——」
「我沒有什麼感想。」殷慕儒淡淡地回應後,穿過人群走開。
這個職員識趣地不再發問,突然另一個人轉移了話題。
「我聽說董事長還有一個女兒,今年高考落榜,好像要被送到國外讀書,如果她也來『秦生食品』上班的話,我們就有機會了——」
「是啊!如果交到了秦家的千金大小姐,在『秦生食品』起碼可以混個總經理做做,少奮鬥三十年,一生都不愁吃穿了。」
「我想殷課長對楊麗晴沒有興趣,有可能是在等待目標哦——」
「像他那種人,眼高於頂,公司的女同事他沒有一個看得上眼,還不是在伺機而動,這樣的人才真是聰明——」
「他這麼有心機啊——」
秦天淨漲紅著臉,無聲無息地站在所有人正中央,突然大吼:「你們不要再說了!殷課長不是這種人!」
「阿淨!你在鬼叫什麼?我們說我們的,關你什麼事啊——」
「我不准你們說殷大哥的壞話!」秦天淨握緊了拳頭,鼓足勇氣抗議。
「我們知道,你的殷大哥放一個屁都是香的。」男職員們知道阿淨迷戀殷慕儒,都有一種酸葡萄的心理。
一個老職員過來打破僵局,將秦天淨拉了開來,說道:「阿淨——你不要和他們這些人打混,你桌上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
不甘被吼的男職員看著阿淨的背影說道:「你們看吧!又一個被殷課長迷得團團轉的小女生,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殷課長怎麼會看上她呢?簡直是要他自毀前途。」
「那當然,那種女孩只能玩玩,不能認真。如果是咱們董事長的女兒,我一定鉚足了勁也要追看看。」
一群單身的男職員開始換了話題,將目標轉移到秦家的兒子和女兒身上,所幸知道秦天淨身份的人並不多,在宣傳部只有秦天淨的三舅舅一個人知道,其他所有的人都只當這個小助手是秦家的遠親,能在「秦生食品」上班,全都只是靠著姓「秦」而已,雖然有著甜美的容顏,可是卑微的身世和職位,讓人只能當她是微不足道的小妹妹。
秦天淨默默地打點桌子上的東西,聽著他們對秦家說長道短的,一副無可奈何、失魂落魄的樣子。她終於還是讓自己越陷越深了,她慶幸自己的身份沒有被人識破,否則像這樣的狀況她要如何自處?她真傻!都是為了他,她才會坐在這裡像個傻瓜一樣。
可是,她寧願當個頭腦不清楚的傻瓜,也不要把所有事都想得太清楚——或許地根本只是個無藥可救的傻瓜而已。
「阿淨!昨天要你複印的文件弄好了沒有?」
「阿淨!到總務部替我領個東西。」
「阿淨!休息室的咖啡沒有了。」
「阿淨,我昨天要你買的東西在哪裡啊——」
九點以後,人群漸漸疏散,大家開始各忙各的,對小助手阿淨不斷呼來喚去。
不知道是不是天氣的關係,辦公室裡呈現著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窗外,綿綿的雨絲開始飄落,灰暗的天空厚雲層層。辦公室的職員全都無心工作,只想在狂風驟雨來之前回家,只有殷慕儒整日埋首在辦公桌前,對四周的情況全然不放在眼裡。
秦天淨渾渾噩噩、忙忙碌碌地過了一天,才喘了口氣平緩一下氣息,回過了神,猛然想起有幾個包裹在殷慕儒的桌子上,等著要用快遞送出,她又站起身,疾步走到殷慕儒的辦公桌前。
「我來拿這些包裹的——」秦天淨看著殷慕儒專注在電腦的屏幕上,快捷地打著英文。
「你等我一下,我正要把地址的標籤打印出來,還有附帶的幾份文件要給總經理過目簽名。你送完之後,還要請你到二號廠的開發部拿一些樣品,我已經和他們的人談過了,等會兒我會和設計部的人研究產品的內容,敲定所有的設計文宣要傳到廣州,會有很多事情要做,需要你幫很多忙。」
秦天淨點點頭,沒有回答。兩個人倏然沉默不語,看著打印機發出單調的聲音,空氣裡有種莫名的寧澈,像是一灘寧靜的湖水,等待著飄落的葉片投入它的波心,輕輕點出串串的波光——
「今天早上謝謝你替我說話。你知道嗎?昨天發生的事情讓我有兩種情緒,一種是生氣,另一種是高興,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為什麼。」他凝視著屏幕,低沉地說道。
殷慕儒在鍵盤上的手還是沒有停下,他沒有看秦天淨的臉,他知道她總是會靜靜地站在一旁聆聽。
「生氣的是像秦天海這種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總是仗著自己的家世背景,每天無所事事,玩弄女人,這種人最讓我看不起。」他沒來由地盯著電腦說話,停了一會兒,又開口說:「另一種是有點釋懷的情緒,我想秦天海轉移了目標,對你、對我都算是——鬆了一口氣的解脫。」
「我——」秦天淨說不出話來。
他轉過身來,將準備好要快遞的包裹放在她身前的桌面上,抬頭看見她一臉鬱鬱寡歡的表情。
「從昨天開始,我就看你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不要難過,不值得為那種男人傷心。我想他再也不會打擾你了,這樣其實是很好的,他——」打印機上的紙張全都出來了,他的話也打住了。「OK!我都準備好了,這是給開發部的文件。阿淨,你真是個好聽眾,願意聽我說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
秦天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是時候了,事實不應該再隱瞞了。
她鼓足了最大的勇氣,卻只輕輕地說:「殷大哥,那麼你願意聽我說嗎——我……我從來沒有為任何男人傷心過,我也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我覺得我已經變得不是我自己,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說?每一天、每一刻我都在想,連做夢也不放過,每天都有一種力量讓我起來,讓我跨進這個辦公室,讓我努力地做我的工作,讓我努力地扮演我的角色,我根本不喜歡秦天海,其實我……我——」
殷慕儒倏地按住秦天淨的手,緊緊抓住了她顫抖的指頭,他閉起眼,表情似乎隱含著某種痛苦。
「不要!阿淨,如果我不能付出和你相等的感情,只會拖累你而已,不要說出來,好嗎?」
秦天淨好像可以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她的戀情都還沒有化暗為明,就要在陰暗的角落死了——她困難地吞嚥,困難地呼吸,連說話都吐不出聲音。
兩個人都沉默了。
「嗯——」我只會擺在心裡,念一百遍、念一千遍、念一萬遍——她的聲音顯得無力,全身好像被人一絲一絲地抽走了力量,即使什麼都還沒有說,也要如此地掙扎。
他修長的手指緩緩地放開了她。「我都見到、聽到、體會到了,只是我還不想——」殷慕儒還想再說一些安慰的話,卻感覺到這樣只有將阿淨傷得更深。
「不!我也不要你說出來!我不要你說你現在想要說的話,永遠都不要告訴我——」天淨低著頭、捂著耳朵,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阿淨,友情和愛情只有一步路的距離,停留在友情的那一端,會比較自由,走的路才能更遠,不受拘束。」
「來不及了——我已經跨過去了——」她悲傷的話裡帶著心碎。
趁著他還沒有機會說什麼時,她一把抓起了包裹和文件,逃離辦公室,避開他訝異的眼神。她不想要他的憐憫,也不要他一絲絲的同情,她只希望他能夠回應她的感情,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都好。
她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喜歡一個人可以這麼的快樂,又可以這麼的痛苦?
下了一上午的綿綿細雨,在午後就轉成了狂風驟雨,轟然的雷響不斷,如瀑的雨勢好似萬馬奔騰。還不到傍晚,所有的日月星光都已經全部隱沒,天空一片灰灰茫茫。
殷慕儒正全神貫注在電腦前面,大樓外的狂風暴雨他毫不關心。
「殷課長,你怎麼還不下班?都已經快要六點了,整棟大樓的人幾乎都走光了。」大樓的保安上來巡查,看見了還在獨自加班的殷慕儒。保安心想,這個人,長得一張迷死人不償命的俊臉,難怪公司裡的女同事個個都為他神魂顛倒,只是他好像少了根筋似的,從不把這些女孩子當一回事,專心做起事來連天塌下來也毫無所動。
「我馬上就好了!現在是美國西岸的早晨,我有一些資料要傳送,這個時間正好。我還等著一些東西送來,就可以把資料全部傳送完。」
殷慕儒邊說邊對照電腦上的檔案,突然他想起了什麼:「哦!對了,我正在等阿淨把我需要的樣品拿回來,所以等一下你看到她,麻煩請她快一點,我正在等她呢!」
保安搔了搔頭,不太明白地說:「可是——殷課長,你知道嗎?今天晚上有颱風過境,公司的人都走光了,這個時候,我想不會有人這麼笨還冒著大雨出門的。」
殷慕儒猛地抬頭,看見窗外的天空一片灰濛濛的,樹木搖曳不定,又回頭看看電腦屏幕上的時刻,心裡開始被一股寒意籠罩。
「劉保安,你看到阿淨出去吧!」
「我不太記得了,對了!今天因為停電好幾次,為了安全起見,所以連電梯都停止使用,只要下了樓的人,都不會再上去了,我只看到她氣喘吁吁地爬上爬下。好在宣傳部在六樓,如果在十二樓的話,這還得了。」
「她怎麼都沒有對我說!我淨顧忙著,都不知道,她……她今天來回替我跑了不少趟路了。」殷慕儒心煩意亂起來。
「殷課長,要不是你說你不知道,我還真以為你是個不近情理的人呢!電梯停用,颱風天還要替你跑腿,她又不是只替你一個人做事而已,她忙進忙出的,連我看的人都嫌累了。好在阿淨不是你的女朋友,否則誰能夠撐得住啊!大家都知道,只要是你交代下來的事,阿淨就是拚死了也要做好。她就是這麼的死心眼,有多少男職員在追求她,可是她眼裡只有你一個人,這是整個辦公大樓人人皆知的事。殷課長,你真是的——」保安替秦天淨抱不平的心情,終於找到了機會抒發。
殷慕儒皺起了雙眉,若有所思,憂心忡忡地說:「我在一個半小時前,叫她到二號廠拿樣品,平時她都很快就回來了,這一次她——」
「她啊——這女孩子真是不錯!自從她調到了宣傳部以後,還特地學騎摩托車,她連自行車都騎不穩,更何況公司那一輛破摩托車都沒有人敢騎呢!我想啊——說不定風大雨大,她早就騎回家了,你也早點走吧!免得路上又要淹水了——」劉保安一點都不煩惱,自顧自地說起來。
看著窗外的風雨,殷慕儒心中有股不祥的預感,連電腦都來不及關,他倏然起身,桌上的文件飛散了一地,他看也不看,像箭一樣地衝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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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生食品」的廠房離辦公大樓約有十幾分鐘的路程,可是這一場風雨竟讓秦天淨花了一個多小時還回不了公司。
「氣死我了!什麼時候不壞,偏偏這個時候壞,都是老爸,賺這麼多錢,竟然不買輛像樣的公用車。」其實公司裡有好幾輛公用專車,只是秦天淨最愛騎這一輛破舊的摩托車,一半是圖方便,一半是圖好玩,可是現在是一點都不方便也不好玩了。
她吃力地推著拋錨的摩托車,逆著風雨,困難地向前走,殷慕儒需要的樣品被她用惟一的一件雨衣包裹得又緊又密,自己卻早已從裡到外濕透了。
她的腿開始不聽指揮,全身不停地發抖。今天她的力氣已經用到了極限,六層樓的樓梯上上下下她跑了好幾趟,現在又要用她可憐的腳,一步一步地走回公司。她停了下來將額頭散亂的頭髮撥開,勉強睜開眼睛,想看清楚腕上手錶的時間。
「糟糕!已經過了六點了,我得要快一點!」她舉步維艱地往前行,腳上的那一雙幸運球鞋也無法為她帶來一點幸運。
路的兩旁湧上滿滿的雨水急流,慌張地四處尋找出路。
她看不清前面的路,只知道目標就快到了,殷慕儒一定還在等著她。
「啊——」秦天淨一聲大叫,她一路推推行行的小摩托車有一半滑進了路旁的小溝渠,她分不出水位的高低,使盡了力氣也拉不回來,重心不穩,腳下一滑,她索性放開了摩托車,一心只想救回車筐裡的樣品。
「拿到了——」她緊緊抱著懷裡的東西,放棄了跌落的摩托車,回過身,又迎向了傾瀉而來的風雨。
怎麼看起來並不遠的路程,好像永遠也到達不了,整條街上再也看不到一個人影了。
她瘸著腿,舉步維艱,兩手還是緊抱著殷慕儒的樣品不放。
剎那間,暗沉沉、灰濛濛的夜路,射來了兩道強光,秦天淨抬頭半瞇著眼睛想要看清楚——
原來是車燈。車子停靠在她前方,車門打開了,一個修長的身影從車內走出來,全不管驟雨瞬間就會將他打濕。背對著那兩道強光,那人週身籠罩著一圈白光,緩緩地靠近。
「殷……殷大哥——」她定定地呆立在原位,想要迎向他,奈何腿已經不聽使喚了。
他的臉背對著光線,全身籠罩著一圈光芒,額前的短髮簌簌地滴落著雨水。四周雖然昏暗,但她彷彿可以用心看見他那一雙深邃的眼眸,正定定地看著她的臉,那一雙眼充滿了責備——
他在雨中對她大吼:「你知道我有多著急?」
她看著他怒氣沖沖的臉,低著頭,攤開在懷裡用黃色雨衣包裹的樣品,在雨聲中抬高了音量說:「對不起——我知道太晚了,都因為摩托車壞了!還掉進了水溝,還好樣品沒有弄丟,只是有點濕,我——」
「你還說對不起!」他第一次失去了理智,生氣地將她懷裡的東西一手打掉,裡面的瓶瓶罐罐散落了一地,急湧的水流瞬間就將它們沖遠。
「啊——你……你怎麼——」秦天淨從來沒有見過他生氣的樣子,害怕地轉身想要拾回。
殷慕儒突地從她身後將她抱住。
她全身的血液都凝結了!雙腿瞬間癱軟了下來,殷慕儒站在她的身後正好將她抱個滿懷。
他們相擁跌跪在地,任風吹雨淋,所有的畫面好像變成了一幕默劇。強勢的風雨在她的腦海裡全都靜止了。
風,將她的心吹到了天際。雨,穿透了她的身體。心和身體在空氣中相結合,漫漫飄搖地在這夜晚揚起,如星辰,如繁花飛舞,令人屏息。
「你真傻——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多害怕你會出事!」他低垂著頭在她耳後輕輕呢喃。殷慕儒用他寬闊的臂膀擋著強風驟雨,一心只想將她藏在懷裡保護著她。
他手臂的力量收得更緊。
夠了!只要有這一句話就夠了。她所有的付出都值得了,只要有這一句話,就可以讓她再付出一輩子。
雨不斷打在秦天淨臉上,混合著她的淚水,她這才明白,原來雨也是鹹的,淚也是鹹的,可是她的心卻嘗到了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