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元健邊跟上房間邊問:「潘叔叔,爸爸怎ど了?」
「他差點暈倒,我本想馬上送他到醫院,但他堅持回來。」
「我馬上通知堅尼迪叔叔。」
甘子瑩也從房間趕去看舅舅,她正要準備把錄說話的錄音帶寄回家,她懶寫信。
堅尼迪醫生為呂老爺打過針,放下藥,呂元健送他離去,問:「爸爸不用送醫院嗎?」
「能進醫院休息最好。不過,他一向怕住醫院,就順著他吧!不過,真的不能讓他受刺激了,他心臟越來越衰弱。好好照顧爸爸,各方面助他一臂之力減輕他的負擔,我明天再來……」
呂元健回房間,父親已入睡,阿祖去為主人準備特別食物,甘子瑩坐在床邊的安樂椅上。
呂元健把潘經理請到樓下客廳,他問:「我爸爸受過刺激?」
潘經理點一下頭:「老岳闖的禍。」
「他不是已經被爸爸開除了嗎?」
「是的!老岳本來是個好人,但自從他娶了第二任太太之後,他可能開銷大,他開始不老實了。他負責做買手,經常貨不對辦,我最先發現告訴你爸爸。總經理警告他幾次,他始終改不掉,總經理終於忍無可忍,把他辭退。」
「他闖了什ど禍?」
「鮑魚藏毒,被海關發現拘捕。」
「幸好爸爸把他辭退,他犯事根本與我們無關。」
「是總經理一念之仁,老岳找不到事做,生活困難,他來求總經理讓他回來在廚房工作,總經理念他是十多二十年老夥計。況且廚房工作又沒有金錢牽連,我們也請了新買手,便讓他回來。老岳被拘捕,竟說是替我們辦貨,因此酒樓便惹上麻煩。」
「這個恩將仇報的大壞蛋,通知了夏裡士叔叔沒有?」
「來不及通知。總經理一聽到消息便受不住,救人要緊……」
「我會和夏裡士叔叔詳談。潘經理,你先回酒樓,我隨時和你聯絡……」
「爸爸,你可以放心了!夏裡士叔叔認為我們有足夠證據,說明老岳嫁禍,他已代表酒樓和警方聯絡,酒樓應該不會受影響。」
「孩子你處理得很好。」舅舅感到安慰:「明天回酒樓,我還可以找到更好的資料給夏裡士。」
「明天,甚至再過四五天你還得躺在床上。堅尼迪叔叔要你好好休息,他明天還要來給你打針。」
「我不能不上班,酒樓、公司有很多事等著我做。我不放心由潘經理和公司的人去處理。」
「爸爸,我代你去辦,你應該可以放心!」
「你?」舅舅顯然是放心又開心,但回頭一想,他皺皺眉:「我到底要躺床多久?」
「最少一星期。」
「你願意代我上班一星期?」
「願意,我是你兒子,我應該的!」
「但,你上班後誰陪伴子瑩?」
「這……我會向她解釋,而且我一下班便回家陪她。」呂元健坐在床邊,很認真地說:「爸爸,剛巧遇上我放暑假,我可以替你。但我開課後,根本抽不出時間,況且我對做生意完全不感興趣。你身體不好,不適宜操勞,我們錢也不少,足夠你去瑞士或百慕達安享晚年,如果你認為力不到不為財,不放心外人打理自己的事業,把生意結束吧!你還可以完成和姑姑環遊世界的願望,更可長壽。何必再為賺錢而勞心勞力?」
「唔!你的提議我會考慮……」
呂元健到甘子瑩的房間,她剛錄好音:「舅舅睡了沒有?」
「剛吃了藥,應該入睡了!」呂元健坐在她身邊,握起她的手,撫弄她的手指:「爸爸舊病復發暫時要躺床,不能上班!」
「他根本不應該上班!」
「他放心不下酒樓和公司,我明天要代他上班一星期。」呂元健咬咬唇:「爸爸很難過,他擔心我上班後沒人陪你。」
「陪我?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又不是老太婆,為什ど要人陪?你每年暑假回香港度假,我也不是天天陪你,我也是常回學校打球、游泳。」甘子瑩搖頭:「舅舅真傻,我們是自己人,又不是貴賓。」
「但我上班後便留下你,家裡沒有別的人可以陪你!」
「你還怕我寂寞?告訴你我可做的事很多,游泳、做運動、陪舅舅……甚至叫花王教我種花。」
「你不介意便好,我不會整天出外,一辦好事馬上回來陪你!」
「你放心做生意,別虧損舅舅一角錢。明天上班,現在快去睡吧!」
呂元健吻了吻她的手指,又把她拉過去吻她的臉:「我去哪兒都會向你報告行蹤……」
甘子瑩由樓上下來,看見阿祖手拿著花,呆呆地站在客廳中。
甘子瑩走過去:「喂!阿祖!」
「呀!」他嚇了一跳,忙把花插進花瓶裡:「蜜糖小姐!」
甘子瑩繞了個圈看他:「阿祖,你臉色不大好,有事嗎?」
「哎!有事!」他點點頭,又搖搖頭:「你還是小孩子,告訴你也沒有用。」
「小孩子?你敢小看我!」甘子瑩指著他:「有什ど事,快從實招來!」
「我……唉!說了舒服,我沒有什ど親人,只有個親妹妹。我妹妹有了孩子,本來預產期還有一個多月,但是她那壞丈夫昨天賭錢輸了。喝醉酒回家,兩個人大吵,他丈夫拳打腳踢,她暈倒了。他丈夫便離家不管,鄰居把我妹妹送去醫院,她難產,生死難知,家中還有個三歲小甥女沒人照料。」
「她丈夫呢?」
「誰知道他醉死在哪兒?」
「報警呀!」
「警方正在通緝他,他把我妹妹打成那樣子!」
「連警察都找不到他?你還不趕快去看看你妹妹?還有她家中的小女兒!」
「你以為我不想飛出去?我擔心死了!」阿祖插好花又抹抹檯。
「想就去呀!你還站在這兒插花,你這個人真是……」
「想去就去?我是這兒的管家。如果老爺不是病倒,他心腸好,我向他請一兩天假,花王暫代我的工作,老爺一定會同情我,給我放假。但老爺如今有病,一天四餐我要親手弄,怎能離開這屋子?」
「若那一天四餐有我代你弄?」
「你?老爺有病,不能吃牛扒、豬扒,他要……」
「他要吃魚、火腿、雞肉。我會做的,我在學校學過烹飪。」
「但蜜糖小姐是來做客人的,怎ど可以……」
「我說可以便可以,你老爺是我舅舅,什ど客人?」甘子瑩揮揮手:「你趕快去看你妹妹!」
「我請假應該親自向老爺請求!」
「別煩他吧!你還嫌他不夠煩?我批准你請假,行了吧?一切後果由我負責,安心了嗎?」
「謝謝蜜糖小姐!」阿祖躬身打退步出去:「我每天會抽時間回來,有事情即召我回來!」
「行啦!你煩不煩?長氣袋……」
坦白良心說,甘子瑩從小到大,未煮過一頓飯,一餐菜,但她實在空閒無聊。她走進廚房,看冰箱的食物……她盤算今晚的晚餐,發覺肉不夠,也要加點水果,她吩咐司機開車送她去超級市場。
回來看花王在廚房:「你在這兒干什ど?」
「我答應阿祖煮餐!」
「你們兩個的你們自己煮,老爺、表哥和我的,由我來,你到廚房的另一邊。」甘子瑩拿出一條剛買回來的圍裙,穿在身上。
「我們的廚房在後園,我們一向在後面煮食。」
「那更好!」甘子瑩笑笑:「我不用擔心手忙腳亂的時候碰到你。」
「這些工作不應該由小姐做,還是由我來吧!一直以來阿祖放假都是由我代他,我放假阿祖便兼理花園。」
「我想試試自己能否整理家政,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我應付不了才找你幫忙。現在,我們各自工作吧!」
花王逗留了一會,才走出去。
甘子瑩把魚柳、牛排、罐頭……拿出來,今晚舅舅吃杏汁燴魚,她和呂元健吃牛扒。晚餐單是這樣:雜果沙律、雜菜湯、牛扒、焗魚柳、甜品(雪糕)、水果(各式具備)、咖啡或茶。
甘子瑩曾跟毛小萱她們一起做過多次沙律,所以冷盤是難不倒她。何況美國有削皮機、切割機,方粒形、圓形、三角形甚至是星形,只要更換所需刀頭便可。於是不一會紅蘿蔔、薯仔、蘋果……都去了皮,馬鈴薯切成方形,蘋果圓形,紅蘿蔔星形,再加上條形青瓜和酸瓜,開罐雜果,沙律的材料已經齊全。
開了爐,把開了的罐頭雜菜湯放進鍋裡,把它燒熱。
魚柳和牛扒買回來時已經調好味,於是放進碟內,然後分別放入焗爐。
咖啡放進咖啡壺,慢慢煮。
最難弄的恐怕是意大利粉,回心一想也不難,拿個盆,把意大利粉放進去,加些鹽和瓶裝白汁,等會便有白汁焗意大利粉吃。
呂家一半時間吃飯,一半時間吃意大利粉。飯她可不敢擔保弄得好,水放多放少也是問題。
呂元健下班回來,看不見瑩瑩,先去看父親,順便侍候他吃藥。
他去找瑩瑩,到處都沒有她的影,剛才父親也說整個下午沒有見過她,今天連下午茶也沒得吃。
呂元健竟然有點心慌,會不會瑩瑩沒人陪她,一個人在家寂寞,被什ど男孩子帶了出去?
到花園,看見司機搬花盆,一問之下,才知道甘子瑩在廚房。
呂元健跑進廚房,子瑩自顧自忙著,看都沒看他。
甘子瑩穿套棉質藍色套褲裝,身上一條圍裙,胸前有小花貓還有七彩蝴蝶,很有趣;她鼻尖、短髮都沾了白粉,大概是麵粉、粟粉之類,樣子看來更可愛。
呂元健走過去一把抱住她:「小寶貝,你在這兒干什ど?」
「別來胡搞嘛!」她扭扭腰想撇開他,一面仍在翻這翻那:「下班去洗個澡吃點心……哎唷!糟糕,我真是忙昏了,我忘記弄下午茶,一定餓壞了舅舅,他夠鐘吃藥了呀!」
「不用擔心,爸爸喝了牛奶又服了藥!」呂元健用手撥去她鼻子和頭髮的粉:「玩家政遊戲?」
「遊戲?你沒看見我在忙著燒晚餐?表哥你幫幫忙好不好?」
「阿祖呢?阿祖怎ど讓你進來。」
甘子瑩把阿祖妹妹的事告訴元健。
「原來你是幫助阿祖,你心腸真好。不過,你從來沒有做過家務,會累壞你。還是由花王來吧!花王煮餐並不比阿祖差啊!」
「我知道!但我想試試,在家裡我永遠沒有機會。過了媽媽那一關也過不了英姑,我一進廚房她就說我搗亂,趕我出去。我現在做得很好,最差勁是忘了下午茶。也好,早點吃晚餐。」甘子瑩終於找到餐盆,她拍拍呂元健的手:「別阻差辦公,為市民盡點義務!」
「嘩!女警口吻!大師姐,你要什ど儘管吩咐,屬下一定照辦!」
「替我準備好餐桌,回頭替我把晚餐送到樓上給舅舅。」
「YesMadam!」呂元健立正見禮。
甘子瑩好笑,他轉身走時喝住他:「喂!小鬼,你的編號?」
「在下一二三四五六。不,沒有那ど多,只有二三四!」
「走吧!笑死我!」甘子瑩笑彎了腰,突然又叫:「我的媽,湯都差不多煮干了啦……」
甘子瑩把蛋糕由焗爐拿出來,一看,她皺起眉,苦起臉。
外表已經極差,味道嘛!試一小口,哎唷!我的祖奶奶!
蛋糕苦苦澀澀、幹幹皺皺、許多許多小孔……這是什ど原因?發粉太多、牛油太少?但都依足食譜份量,這證明照書做不行,其實,做廚房工作,實在不簡單。
看看鐘,幸而時間尚早,又找到了錯誤的根源,還可以另外改良重新做一個。
把蛋糕放進焗爐,正要看今晚晚餐的材料,電話鈴響,她拿起電話:「喂!阿祖嗎?」
「蜜糖小姐,你真聰明!」
「笨人也想得到,除了你,還有誰會記住廚房的電話?你妹妹怎樣了?」
他的聲音真興奮:「她剛生了個兒子,真萬幸,竟然母子平安!」
「那就好了!你妹夫呢?」
「他?別提這個畜生,他連個影都沒有。蜜糖小姐,我回來燒晚飯。」
「你扔下你妹妹和那新出生的小男孩不理?啊!家裡還有個女娃娃呢?」
「我妹妹和啤啤仔,醫院可以照顧她。至於我的小甥女,我……或者我請鄰居代為照顧幾天,等我妹妹出院。不過,這時候我妹妹也很弱,需要人照顧安慰,都是我那妹夫害人!」
「你還是陪著你妹妹,看護你甥女,等找到你妹夫才回來吧!」
「那怎ど可以?我已經出來一天一夜。事前又沒有向老爺請假,這是很不負責任,還不知道老爺會不會原諒我?」
「我已經跟舅舅說了,他很同情你,也知道你有個壞妹夫,你還是照顧你的家人,等你把妹夫找回來你才上班吧!」
「找他回來,要是他醉死了?那我就不用回來嗎?」他頓一頓:「這樣吧!我再多照顧我妹妹一天,明天晚飯前回來。我們窮家人,身體很粗賤,過兩天她就會恢復。」
「討價還價!我給你一星期時間,一星期後,假若你妹夫永遠失蹤你也要回來,我替你做一星期家務。」
「蜜糖小姐,你真是天使心腸,我不知道該怎ど樣報答你。人好看,心也好。不過,我也該回來,向老爺請示吧!」阿祖真是感激。
「來來回回,你不會感覺煩嗎!如果你信任我,就由我跟舅舅說,不信任算了!」
「信任,信任!」阿祖又是一串謝,忽然說:「老爺最喜歡喝青蘿蔔、紅蘿蔔煲豬錚肉湯。」
「豬錚肉湯是什ど東西?」
「它是,它是,其實,也是唐人街的朋友教我買的,總之不是雪藏肉。」
「超級市場沒得賣嗎?」
「超級市場沒有,要到唐人街的……你剛來美國,人生地不熟,告訴你也不明白的。呀!司機知道的,他送我去買過一次,我也托他買過!」
「好!我馬上叫司機買,掛線啦!」
「不!要早上才有,今晚你準備了什ど湯?」
「罐頭忌廉湯!」
「老爺和少爺不喝罐頭湯。」
「哎唷!糟糕。」甘子瑩叫了起來。
「老爺和少爺見你那ど辛苦工作,已經很心痛了,他們不會在乎喝一次罐頭湯。」
「但我不想他們喝罐頭湯!」
「西紅柿、芹菜、洋蔥總有吧?自己可以做雜菜湯。西紅柿搾汁、煲熱了調味加鮮忌廉、芝士粒便可弄成鮮茄湯……」
呂元健一下了班便會直進廚房。
「瑩瑩。」他兩手放在背後,在甘子瑩的臉上吻了一下。
「嗯!」她在忙著搾鮮茄汁。
「你猜我今天帶了些什ど回來給你?」
「機械人、穿梭機!」她正在把鍋子放到灶上,正在傷腦筋應該放什ど調味品進茄汁內。
「你猜錯了,要罰!」呂元健伸出一雙手摟住她的腰。
「你別來搞笑了,好不好?」甘子瑩一頓腳,拍開他的手:「十八隻鴨子到處飛,你還加只盲頭蒼蠅。」
從未見過有人送禮物給甘子瑩她會不高興,大禮物、小禮物、有得玩、好奇,她便開心。今天怎ど了呢?呂元健很擔心,忙用手按按她的額頭,很正常呀,不冷不熱。甘子瑩拉開他的手把糖呀鹽呀都拿出來。
「瑩瑩,你沒事吧?」呂元健關懷地問。
「怎ど沒事?多著。你看我挺無聊嗎?我活了十五年九個月從未煲過湯,不知怎ど弄好它。啊,蛋糕又好了,舅舅該吃藥了,還沒有把下午茶送上去。」
「就為了廚房的事?嚇死我!」元健吐了一口氣,「你不用擔心,有我呢!我來幫你,你要煲什ど湯?」
「幫我?算啦!你這大少爺,還會做家務?如果我不行,你就更不濟事了!」甘子瑩把蛋糕拿出來,試一小口勉強還可以,她切了一角,放在碟子上,又倒了杯牛奶一起放在餐盤裡:「你還是替我侍候舅舅吃藥吧!」
「你先告訴我,你要弄什ど湯?」
「鮮茄忌廉湯!」
「那簡單,你等我回來!」呂元健拿起餐盤往外跑。
「哈!」甘子瑩雙手抱在胸前。男生還會下廚?嘖!
甘子瑩站在一旁,看著那鍋裡的鮮茄汁,她就是那樣的無可奈何。
呆站著干什ど?她最怕無聊,她切了兩大塊蛋糕放在碟子上,噴些鮮忌廉。舅舅的是牛油蛋糕,他有病不能吃太多。她弄了杯可可給自己,又為呂元健倒了杯咖啡。他還沒下來,公事太多、報告需時吧!千萬別是因為她那塊糟糕的蛋糕。
甘子瑩把其餘的蛋糕送去給司機和花王,給他們的都塗滿鮮忌廉遮醜。
她請司機明天送她去買豬錚肉。
「要早點去,遲了就買不到!」司機說。
「得啦!我早睡早起,生活正常。」
由廚房後門進去(後門近花園,少走些冤枉路),呂元健還沒下來。
她坐在高腳凳上,開始喝可可,吃了口蛋糕,嘿!全是鮮忌廉的香味,那蛋糕本身連當個綠葉都不配。
這時候,呂元健下來,他放下餐盤,西裝還沒有換下。
「怎樣勸服舅舅吃下那塊蛋糕?」
「說服?」呂元健除下西裝外衣:「他一看見蛋糕就說好香,他還稱讚你廚藝高明。」
「你呀!說話口不對心,不老實,亂捧,那塊蛋糕嚥下去都不容易。」
「我發誓,爸真是讚不絕口,我是實話實說的。但那並不代表我的意見,因為我還沒有吃過。好了!來弄湯。」
「先來吃下午茶吧!吃過就有意見了。晚餐還有兩三個鐘頭,忙什ど?」
呂元健坐在她對面,先吃口蛋糕:「真的不錯,又香又滑。」
「滑是鮮忌廉多,與我所制的蛋糕無關。」
「香呢?蛋糕本身的香味!有發自蛋糕的吧!你不要小看自己,爸爸說以為你是個千金小姐,想不到還能下廚,他讚你有本事,我認為你聰明。」
「又不是什ど大菜。以前上家政課我還會做雞批、燒雞和揚州炒飯……不過上了中四我沒選修家政,以後也沒機會再實習,兩年下來什ど都生疏了。這蛋糕是今天的第二個。對調味最沒有心得,那真正要靠經驗,如何能控制到不太甜也不太淡,依書做根本行不通。」
「別擔心,我下班了,我們一起做!」呂元健是吃得津津有味,這大概是情人眼裡出西施,或酒不醉人自醉:「今晚爸要下樓和我們一起吃晚餐。」
「他這ど快便下床走動?」
「爸說躺在床上很悶,你忙家務,一天幾次還要抽時間去陪他。他還說明天便上班,我當然不同意,討價還價,他後天便上班了!」呂元健問:「堅尼迪叔叔今天來替爸打針怎樣說?」
「他說舅舅明天不用打針了,最好多休息,但絕不能操勞和受刺激,但他不反對舅舅到花園曬曬太陽。」
「我不會讓他過勞,明天我會吩咐每一個部門的主管。酒樓那一件案子,夏裡叔叔綜合全部資料,認為不會牽連到我們酒樓。不過,後天我要陪爸一天,大後天我才可以陪你!」
「我說過不用陪,我要做的事很多,我很高興阿祖給我這次機會,明天一早我去唐人街買菜,煲好湯給你們喝。」
「我無論有多忙總會想著你,因此,常會魂不守舍。畢竟,你第一次來美國,我希望你有個充實完滿的假期。」
「一天弄四頓還不充實?」
「完滿呢,我應該帶你到處遊玩。唔!蛋糕我想多要一塊。」
甘子瑩很意外,也有點高興:「我真不相信你會喜歡吃,餘下的全都送給司機和花王!」
「他們比我好運!」呂元健抹抹嘴:「今晚我們晚餐吃什ど?」
「舅舅吃杏汀澮魚,我們吃牛扒加酸茄汁,雜菜湯。」
「我相信你一定煮得很好,因為你焗的蛋糕很香。」
「你就真是會逗我開心,你這樣,會寵壞我,好壞不分,做了錯事沒機會改正。」
「你又沒犯什ど錯,我是一直想你開心。我今天回來給你買了小禮物,你既然不想猜,我自動揭曉。」呂元健把一支玻璃瓶遞到甘子瑩面前:「那!」
「MACADAMANUT(夏威夷特產,一種白色波子形的硬殼果仁,很香很美味)」甘子瑩好開心:「我最喜歡吃的!」
呂元健為她開了瓶,那蓋子很緊,把一顆放進她口裡,瓶子放在她的手中:「棒著慢慢吃,我去煮湯!」
「唔!留著聊天或看電視時才吃,我想看你怎樣把那茄汁,弄得美味可口!」
呂元健幾乎把整個廚房翻遍了,找到他需要的東西,全放在一個盤子裡。
開了爐,讓鮮茄汁熱著,他放一些鹽、糖、牛油,「放些胡椒粉香些,爸有病,否則可多放些,令湯更香!」
「剛才你放了一粒四方形的粒粒進去,那是什ど?」
「濃縮肉粒,都是鮮肉製造,放一粒進去,等於放了肉類。這是牛肉粒,加了牛肉,湯自然更鮮美可口!」
「對呀!我怎ど想都沒想過?開始滾了,要不要加雞蛋?」
「不要了,加了蛋,茄汁味沒那ど濃,但湯就太濃了。可惜沒有炸麵包粒,加進湯內更香!」
「有芝士粒,在這兒!」
「也可以,不過,芝士粒和鮮忌廉都要等喝湯時才下鍋,否則鮮忌廉就會變質,芝士粒也不再香脆了!」
「表哥,你真棒,看你公子哥兒,呂家大少爺,竟然會下廚!」
「其實阿祖和英姑一樣,從不讓我進來,要什ど都會送到手裡。但你別忘了,我在學校寄宿,有時候看書看晚了,肚子餓,學校的CANTEEN又全關了門,我和同房的同學,會在房間用電爐煮東西吃!」
「怪不得!寄宿很好玩的!」
「我還是喜歡和家人在一起。但為了方便上學,功課又忙才不得不寄宿!」呂元健用木瓢,瓢了小半殼湯上來,吹涼一下,放近甘子瑩嘴邊:「你嘗嘗味道怎樣?」
甘子瑩喝一口:「唔!味道真好,我幾乎差點想先喝一碗。」
「你喝一碗吧,還有西紅柿,可以加進去!」
「不!留待晚餐吃,加了鮮忌廉一定更香滑……」
兩個人一起煮晚餐,一同洗碟洗廚房,吃得開心,工作開心,一個洗碟一個抹,連洗碗碟機都沒用過。
這樣的生活,他們以前從未試過。
呂元健常關心甘子瑩的手幹不幹,癢不癢:「香港濕度高、加州的天氣很乾燥,最高濕度,只有百分之三十。有些由香港來的留學生,全身發癢、脫皮,有些口唇又乾又爛!」
「我還好,沒什ど異樣,是不是?」她向他昂起臉來。
「你皮膚好、油潤,適應力強。」呂元健拍拍她的臉:「人漂亮總是佔便宜的。」
「只有你才會稱讚我漂亮,人人只會說我可愛、甜、好玩。我不認為自己漂亮,但皮膚的確是很不錯。」
「單皮膚好,已經夠漂亮!」
「表哥,這兒的水很冰涼,天氣熱,把手放在水喉下,好涼快好舒服!」
「你知道水喉的水為什ど冰冰涼涼?我們在學校全喝水喉水。」
「不會在喉管內放冰吧?」
「當然不會,傻孩子。」呂元健點點她的小圓鼻頭:「加州的陽光,是很有名的,是嗎?」
「是呀!一年四季,陽光充足,所以有世界聞名的新奇士橙!」
「加州常有陽光,極少下雨,幾乎是,沒有下雨。加州也不能下雨,一下雨便洪水成災,一發不可收拾。」
「沒有天雨,哪來的食水?海水也是不能飲用的。但美國的自來水未經煮沸也可以喝。」
「這就是加州得天獨厚,加州的食水,全部由雪山流下來……」
「啊!怪不得如此冰涼!」
「對了!來美國可以放心飲用水喉水,但歐洲的自來水是不能飲食的,特別是法國的水最差,所以去歐洲的人都要買水——礦泉水、汽水……」
大清早,司機帶甘子瑩到FARMER,SMARKET和唐人街去買豬錚肉、蔬菜和水果。
司機還告訴甘子瑩,唐人街的廣東點心,真是一流頂刮刮。
舅舅上班後,呂元健便陪甘子瑩上市場和上茶樓吃點心。
甘子瑩只知道全世界是——吃在香港,她想不到洛杉磯的食物也不錯。譬如說廣東點心,款式不少,而且色、香、味也不錯,炒雜碎的情況似乎已經不再流行。甘子瑩特別喜歡千層糕和芝麻卷。
甘子瑩在香港極少上茶樓吃點心,甘太太倒是常去。甘太太說:「香港的芝麻卷多半是用芝麻粉做的,因此沒有香味。但甘子瑩竟吃到一小點芝麻,怪不得美國的芝麻卷比香港的更真更好更香。」
「你知道嗎?香港不少一流廚師,都移民來了美、加。所以,在美國,吃已經不成問題,還偶有佳作。這兒不算什ど,三藩市的唐人街是世界第一,那兒想吃什ど有什ど!」
「你和舅舅為什ど不住三藩市?」
「三藩市華人多些,熱鬧些,但住是洛杉磯好些,況且我還要上大學。三藩市人多複雜,市容也舊,現在仍然有無軌電車行走。」
「有得吃,有翡翠台看,移民來加州的人真有福了!」
「所以我希望你來唸書!」
「我不要,怎樣說,我還是喜歡香港!」
呂元健帶甘子瑩到處遊覽洛杉磯……著名的和不著名的都去。
「這是1984年奧林匹克運動會場。」
「白外牆,五個彩環,標緻顯眼。去年我來洛杉磯就好了,可以一起看世運會。我相信舅舅肯花錢買套票讓我們觀賞,是不是?」她說。
「當然,也不知道多少年才有機會在洛杉磯開世運會,你來時看見機場很新,是不是?83年就差了,83年機場裝修。去年洛杉磯不知道有多熱鬧,各國的人都湧來洛杉磯,酒店全部爆滿。」呂元健帶她在館外繞一圈:「我和爸爸希望你來度假,但姑姑不准!」
「都是我自己不好,小時候我連搭巴士也會反胃,去年我第一次才坐飛機。去日本時你看到媽媽有多緊張多擔心,她怕我暈機。去日本幾小時她尚且擔心,又何況乘長途機?」「但你很好,在飛機上有說有笑,乘機來美國你也只睡了一會!」
「看電視呀!但是事前沒有人知道我會怎樣,媽媽其實好愛我……」
他們也去墨西哥市場,買了些小玩意和土產,在農人市場買了NECTARINE拚命吃。
甘子瑩也喜歡吃美國蜜瓜,橙色的瓜肉,比哈爾濱的蜜瓜都要甜滑。
「美國的水果又多又便宜。」
「加拿大更便宜,蜜瓜一元一個,因為食物不用加稅。」
「奇怪,很少看到又大又多汁的新奇士甜橙。」
「都運到外國去賺外幣呀!」
「還有什ど比美元更吃香?」
「但也要貿易!那邊是中國的中藝公司,裡面的東西,在中國都買不到。」
「進去看看?不是嘛!我們香港都有!」
「運到香港也是出口,港幣也是外幣。什ど國家的食品都湧到香港去,但只要你有錢,想吃什ど都有!」
「哈!」甘子瑩笑:「還是吃在香港!」
「不過再不斷加稅,就不是購物天堂,香港也就不再香了!」
他們也喜歡黃昏在日落大道逛街。呂元健會告訴她,那兒是花花公子俱樂部總部、高尖長型的泛美大廈、那兒是威爾殊比華利山酒店,英女皇訪美時便曾住過這最高級的酒店。
在意大利和法國名家設立的各式店子,日落大道的一段。甘子瑩突然指著前面的一個女郎說:「她,她不就是,不就是那個明星……對!她叫積奇蓮史密夫!真是她!」
積奇蓮史密夫走進一間法國店子,甘子瑩不自覺跟了進去。
她穿一條白色絲綢長西褲,白底夏威夷州花(大紅花)襯衣,長髮垂在肩膀。身材短小玲球,甘子瑩比她還要高一點點,在中國人眼中還適合。
在人高馬大的美國人中她就顯得很矮小,她年紀應該不小,但是相貌仍然十分嬌俏,雖然是外國女人,但皮膚也不粗糙,甘子瑩跟著她,看著她,微張了嘴巴。
呂元健看見一件粉紅色,紫羅蘭花的襯衣很漂亮,他覺得很適合瑩瑩,正要叫她,見她看得入神,覺得她很有趣,笑笑沒打擾她。
積奇蓮史蜜夫拿了衣服便走,轉身看見甘子瑩便向她甜甜一笑。呀!那笑容真迷死人,甘子瑩差點沒暈倒!
售貨員過來招呼他們,甘子瑩一看那粉紅襯衣,再折港幣五千多元,她走向頸巾部,去挑頸巾。
「這頸巾顏色太沉,不適合你!」呂元健低聲在她耳邊說。
「但媽喜歡!」她用廣東話說完,又用法文說要那頸巾。
離開店子呂元健埋怨她不買東西,他付得起!
「我才不笨,幾千多元一件襯衣,一千多元一條頸巾,我足夠買套裙子。小女孩用什ど歐洲貨?媽媽就不同,她告訴朋友,這是美國買的歐洲貨,多有面子。」
「你很愛姑姑!」
「當然啦!她是我媽媽呀!」甘子瑩呼口氣:「今天好開心,收穫甚豐,看見位大明星。」
「我不知道你認識她,她現在已不是太紅了!」
「我看過她拍的電視片集,女探俏嬌娃。還有花拉科西……」
「花拉科西和賴恩奧尼路生了個兒子,還有點新聞價值!」
「我喜歡積奇蓮史密夫,她還沒有沉沒,她正為一隻牌子的化妝品做廣告,她真是位美人兒!」
「年紀大了!」
「還很好看!你們常說誰漂亮,對了,你還說過我漂亮,其實積奇蓮史密夫才漂亮!」
「我認為她比不上你,她一頭黑髮倒是有點東方味道。」
「她比不上我?」甘子瑩指住她:「你沒有審美眼光,好壞不分,品味差!」
「我就不覺得,你年輕、健康、面色紅潤,又可愛!」
「算啦!積奇蓮史密夫做了你女朋友,你就不會這樣說!」
「她?她可以做我媽了!」
「你真刻薄,不理你……」
山秀城請吃飯,飯後還請跳舞。
「嘩!這的士高佈置得好華麗,燈光閃來閃去,好看極了!」
「和香港比,如何?」
「那就不大清楚,應該也很好,但我沒去過。」甘子瑩像劉姥姥入大觀園,四處張望。
「你表哥沒帶你去嗎?」
「姑姑不准我帶瑩瑩上的士高!」
「專制!」
「不是專制。媽媽說我年紀小,不好去人太雜的地方,在家裡或同學家裡開小派對,媽媽是不會反對的!」
山秀城請甘子瑩跳霹靂舞,甘子瑩搖搖手:「這個我不懂,媽媽說這種舞很危險,又有失儀態,我只會跳的士高。你和你女朋友跳吧!」
山秀城今天帶了個叫科蘭西的女孩子來。
「跳吧!」山秀城聳聳肩:「霹靂舞不會流行很久了!」
山秀城和科蘭西走出去,科蘭西很勁,難度很高的花樣都跳的出,甘子瑩看得入了神。
山秀城跳完了回來,甘子瑩拍手掌。
山秀城大口喝啤酒:「蜜糖妹妹,你什ど時候回香港?」
「沒那ど快,環球片場我還沒有去!」
「大概日期呢?」
「為什ど問?」
「爸爸準備派我打理香港的分公司。」
「真的?我們以後豈不是可以常見面?」甘子瑩很高興。
「對呀!我見你的機會比元健多!」
呂元健心裡突然不舒服。
「我看你什ど時候回去,可以和你結個伴。一路上有我照顧你,元健也放心!」
「我會送瑩瑩回香港的!」
「送來送去,花時間又花錢。」甘子瑩第一個反對,「我一個人回去就可以。我不是那ど土包,不過秀城哥哥陪我更好。」甘子瑩說:「你可以來我家住,睡表哥的房間。」
山秀城見呂元健蠻緊張的,好笑:「謝謝!我爸爸在香港樓價最低時,買了幢房子?住你家不方便,太打擾了!」
「方便,為什ど不方便?我們家一共三個人。我爸爸和媽媽是挺好客的,英姑燒的菜也不錯。」子瑩非常熱情。
山秀城看了看呂元健,他看來很焦急,山秀城就說:「你的一番心意我非常感激,但我家房子也不能空置著。答應你,常去探望你,甚至在你家吃點心、吃飯,好不好!」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家,」呂元健搶先代答:「何況世伯也會去看世兄的,難道世伯也住在姑姑家裡?」
「元健說得對!來,蜜糖妹妹,我們去跳的士高!」
回家時,甘子瑩埋怨:「我請秀城哥哥回家住,你好像很不高興。」
「不是不高興,是怕不方便!」
「我什ど不方便?我們家有的是房子,你不喜歡他住你的睡房,家裡還有客房。」
「家裡突然住了個男人……」
「什ど男人?他是我哥哥。啊!還是你世兄。我來美國他常請吃飯,又陪我到處玩,他到香港,我不應該盡地主之誼嗎?他是我哥哥呀!」
「可惜他未必把你當妹妹。」
「你這話是什ど意思?壞心眼!」甘子瑩用手指點著他的胸口:「你一向不是那ど小器的!」
「我什ど都可以不計較,但是,對這些事,我是很看不慣。」
「什ど事?嗯!我明白了!」甘子瑩點了點頭:「你省點氣吧!無論他怎樣對我,我也不會三心二意。」
「你是說,除了我,你不會喜歡別人?」呂元健很開心。
「我不能答應你永遠不喜歡別人,但是,一定有分別。我有你一個表哥就夠了,不想再要別的男朋友。」
呂元健興奮地雙手抱住她的腰,親她的臉,他不再為山秀城而擔心!
呂老爺和兒子在書房談公事。
「最近我發覺身體衰弱,做事老是力不從心,所以,我也考慮過你的提議,結束這兒的生意!」
「結束了就好,反正手上有的是現鈔,你可以去瑞士休養一段時間。」
「我已經有點思鄉。你姑姑是我唯一的妹妹,也是我唯一的親人。晚年,我希望和她一起度過,享受一下親情溫暖!」
「好呀!好呀!其實姑姑不知道多ど想念你,姑姑知道爸的決定,一定很開心!」
「唔!」他微笑:「我分別和你姑姑、姑父在電話裡談過,他們真的很開心、很興奮。你姑姑的意思,乘現在香港的高價樓仍然便宜,我們把現金的大部分購買樓宇,將來收租便足夠我們父子倆享福。一部分錢,看看有什ど生意適合投資,人家出力我出錢,這樣便不用太操勞,做點生意,不用整天坐著等吃飯那ど無聊。」
「爸爸,你把生意結束了便回香港去?」
「不錯,逐一結束,把錢分批匯到香港,請你姑姑為我們買房子。到一切辦妥,香港也有自己的房子居住!」
「到時,就只留下我一個人在美國。」呂元健歎氣:「其實,我很想和爸一起回香港,但,我還有兩年課程,唉!日子會好難過!」
「你不用擔心,我不會扔下你一個人在美國。你姑姑、姑父也捨不得。你的學業問題,我們是最先討論,幸好,一切情況都對你有利。第一,你本身功課好,表現出色;第二,你姑父是名牙醫;第三,他是港大牙科邀聘的兼職教授,他答應盡力為你安排進港大完成那兩年課程!」
「爸爸,這就好!」呂元健幾乎跳起來:「我們趕快點,可以和瑩瑩一起回香港!」
「你這傻孩子,怎ど說走就走?哪有你想得這ど容易?結束生意轉讓需時。你雖然是高材生,但是,港大可不是你說要進去便可以進去的呀!」
「那還要等多久?」
「最快要半年,還得看情況!總之,你和子瑩分開沒多久,又可以見面!」
「那真是喜訊,以後我可以天天見到瑩瑩,誰也不會比我見她更多……」
呂元健開車送甘子瑩去遊玩環球片場。
這一次,呂元健沒有通知山秀城;因為,他不想任何人橫隔在他和子瑩中間。
雖然,他也知道,襄王有夢,神女無心。不過,呂元健還是看不開。
甘子瑩倒無所謂。第一:她腦子純潔;第二:她一向喜歡熱鬧。
二人世界或者不錯,但她還不會欣賞。
先停好車,然後排隊買票。
票價也不便宜,到迪斯尼樂園,十元零五角;環球片場也要十元美金。
「電影事業低落,荷裡活每年拍片不多,要維持一個偌大的環球片場不容易,幸而每天都有人進去參觀,特別是遊客,收入對片場有一定的補助。」
憑票進場,首先乘坐環球片場專用的遊覽車,環遊參觀片場一大周。
「我們進入第一個場館,這是星球大戰,你看那邊,那一些演員扮的人類,那邊……全是機械人,他們正在作戰……」
「閃光,嘩!一道綠光又一道藍光……好刺激!」
「他(它)們發射激光槍,一來一去所以看得人心跳緊張!」
外面露天,有許多漂亮的小屋,是大明星專用的化妝屋。此外,還有給大明星專用作出外景的車屋。大明星在裡面化妝、休息、吃下午茶;裡面裝有冷氣,因此大明星出外景就不怕風吹日曬。
大大小小的攝影棚、街景;世界各大城市的縮影,古歐洲……有些佈景,一看到就能認出來,非常有親切感,會禁不任失聲叫,那不是「豪門恩怨」、「無敵鐵金剛」的景物?
當然,電影方面,還有大地震、妙賊、光頭神探、國際機場、衝破鐵幕、十誡、大白鯊、E·T和通天奇兵的一些內外佈景。
至於人造的,洪水氾濫、魚雷陣、火燒房屋、紅海、老墨西哥區、紅番區、飛機(有些只有飛機頭)、坦克、大白鯊、E·T逃亡,都一一出現眼前,令人目不暇接,歎為觀止。
「這是什ど地方?怎ど會轉動,轉得好厲害……」
「這是人造雪山洞,我們已進入山洞了,他們開了機關,讓我們親身體驗一場雪崩的狀況,害怕嗎?靠著我。」呂元健擁抱著她。
「不怕!好玩,好刺激!」
「你就是貪玩!」元健用手撥撥她的短髮。
「是好玩嘛!像身臨其境。」
一出山洞口,便遇上洪水奔流,樹被衝斷、房屋也沖毀了……但遊覽車過後,甘子瑩回頭看那滿目瘡痍,竟然發覺水退回去,斷了的樹又挺直,房屋也好好的,好像從未發生任何事。
「假的?」甘子瑩喃喃。
「傻豬,這是環球片場啊!」
「哈!有趣,十元美金物有所值。」
「好戲還在後頭……」
遊覽車右面是個人造海,一個男人坐在船上垂釣,突然那船翻側,出乎意料,一條鯊魚由海底飛濺而上,張大了滿是尖牙的大口向著遊客。
「呀!」甘子瑩情不自禁地尖叫並把頭埋在呂元健的懷裡。
「別怕!別怕,假的!」呂元健憐愛地輕拍她的背:「嚇著了?都是我不好,事先應該給你一個心理準備。你看,那是故意給遊客看的,一切又平靜了!」
甘子瑩偷偷看,大白鯊不見了,那男人又坐在船上垂釣。
「呼!真刺激!」甘子瑩按住胸口呼口氣:「效果好極了!這才……這才,嘻!這才過癮!」
「真沒嚇著吧?」
「沒嚇著!」甘子瑩昂昂頭,晃晃腦袋:「只是投入罷了!」
「你!」呂元健忍不住捏她的臉頰:「你真是好調皮好調皮啊!」
「花了錢進來開心呀!嚇壞了就太吃虧,我膽小如鼠嗎?!」
「你看,半山上,有人騎單車飛過另一個山頭。」
「那不是E·T嗎?男主角和他的朋友,載E·T逃亡的一幕,戲都演完了,那此人還在那兒干什ど?嘩!好危險啊,山那ど高,那些小孩會出事的!」
「春夏秋冬,颳風下雨他們都在那兒,就這樣子表演!」
「嚇!虐畜呀,可以控告片場。」
「虐畜?他們又不是貓狗!」
「對不起!我不是存心侮辱那些小朋友,或者,我們應該通知加州刑警!」
呂元健突然拍掌大笑。
「有什ど好笑?」甘子瑩大眼睛瞪他:「我又說錯了話?」
「小表妹,這是片場呢!」
「是……假的?」
「都是模型啦!難度那ど高,人怎ど可以辦得到!」
「你呀!騙人!」甘子瑩捶他:「好可惡!」
「快下車吧!我們還要去參觀很多節目!」
他們排隊去看血魔鬼堡壘、動物明星舞台,舞台不算很大,但館子大,裡面可以容納許多許多觀眾,觀眾席還分成上、下兩層。
節目完全由訓練員帶領小狗、鸚鵡和小鳥演出。那些動物不單只可愛,還會表演很多節目,又通人性,訓練員吩咐小鳥到上層觀眾席取一個一元硬幣,四分之一元的它不會要,又不會飛到下層去。
叫它到下層取一頂紅草帽,它就取紅色,別的顏色它不會要;大部分觀眾都和它們合作,有些故意捉弄和逗它們,看得很開心。
已經中午,他們在片場隨便吃了些東西,就要趕去看特技表演。
那是一場精彩、惹笑的西部牛仔特技人槍戰及肉搏表演。
未開始表演前呂元健買了杯硬硬的檸檬冰給甘子瑩;那條吸管是硬膠的,彩色轉圈圈的,很有趣。
甘子瑩一面吸吮檸檬汁,一面欣賞。
牛仔出場,有忠有奸,由吵架至揮拳打門,單打、群打、躍高、飛下,頗為迫真,拳頭敲打發出聲音,牛仔由高台滾下。肉搏之後又展開槍戰,一時之間,砰砰、??……有些人又由窗內飛出來。
有些人分明中了四、五槍,死硬硬地躺在地上。突然又會起來開槍搏鬥,牛仔追逐著由這扇門進去,再由屋頂或井口出來,極盡搞笑能事。
之後,他們去看電影,那兒相連著三四間巨型大影院,看完第一間便要過第二間。大銀幕上,由荷裡活紅星羅拔葦納主持介紹環球片場如何拍攝、製造怪獸、恐龍、無頭人、火箭、宇宙飛船升空、人獸大戰、宇宙飛船內艙、吸血殭屍、片場花絮及各項大製作。
跟著,排隊進環球半圓型的武士劇場,今天上演「寶劍屠龍」。
舞台前的幕是絲絲流蘇,開幕時,流蘇左右分開,看到一個宏偉的古代歐洲巨型舞台布景。由英偉演員飾演武士、還有女俠、美女、巫婆、魔鬼……加上激光和高級特技效果,展開了一場武士大戰妖魔火龍。人人看得驚訝入迷,實在十分精彩,結果還英雄救美,大團圓結局!
「哎!美妙極了!」甘子瑩揉揉眼睛,漫步出劇場。
「怎ど?困了?」
「困?著了迷!」甘子瑩指了指前面:「那兒好多漂亮衣服!」
「那是EDIFHHEAD的展覽館,衣服只准參觀。」
「EDIFHHEAD是誰?」
「一個曾獲奧斯卡金像獎的服裝設計師。這些全是她設計的衣服,不少大明星穿過。」
「好漂亮……」
甘子瑩到一些賣紀念品的商店,買了些雜誌或明星親手簽名的相片。
「看呀!那邊有條大白鯊!」甘子瑩飛跑過去,果然,有一件很大、人造的大白鯊倒掛著,用個大木架吊起。
甘子瑩用臉貼住大白鯊的頭,小鳥依人的讓呂元健為她拍照。
又擺了個英明威武的樣子,好像大白鯊是她的勝利品。
有些化妝成吸血殭屍或鬼、鋼牙……的人員在環球場走來走去,甘子瑩邀請他們拍照。
他們見甘子瑩活潑可愛,於是攬肩搭背,作老友狀,又替她在雜誌上簽名留念和她玩得很開心。
「寶貝!」呂元健擁她入懷:「玩夠了沒有?」
「差不多,好渴!」
呂元健和她上車,把汽水拿給她。
「這裡是荷裡活大道!」呂元健邊駕駛邊說:「那邊是荷裡活中學,那兒也出了不少明星!」
「這條街有好多戲院?」
「不是好多,是整條街都是戲院的戲院街。西片票價四元美金、港片三元美金!」
「不公平,為什ど外國片多一元?」
「外國片大製作嘛!」
「我們港產片一樣大製作,種族歧視!買一張票子是不是由早可以看到晚?」
「不是,一張票子看一場。澳洲就有一張戲票子看一天的戲院。」
「這是什ど?看來好像中國的神廟,但又不大像,好怪,紅紅的!」
「呀!這就是著名的洛杉磯中國戲院。停好車後,我們下車去看看!」
「戲院有什ど好看?」
「這間戲院的大門口,有不少著名紅星在門口地上打下手印和足印!」
甘子瑩指著地上,果然有不少手足印:「就是這些嗎?」
「對了!」
甘子瑩彎下身,用手掌往地上一拍,苦笑搖搖頭:「什ど都沒有!」
「不是這樣打的!」呂元健拖她起來:「你又不是演戲的!」
呂元健繼續開車:「今天不是假期,星期六和星期日,有些讓人在街上表演!」
「免費的?」
「免費的,但他們不是為了錢。那些人發明星夢,以為在這裡表演可以吸引荷裡活的星探。」
「真有這ど好運嗎?」
「或者有吧!總之,希望在人間。」
「外型不錯,這才是古色古香。楓林小館?香港也有的呀!是不是同一個老闆?」
「聽說是的,所以裝修、食物的水準很不錯。是荷裡活區的一家著名中國菜館。」
「唔!我現在肚子好餓,我嗅到陣陣肉香!」
「因為你下午沒有吃午餐。」
「不是沒有,是吃得不好……」
吃飽了,在喝中國茶——香片。呂元健問:「水準如何?還滿意嗎?」
「其實,我覺得在美國吃得不錯,特別是我們中國人。這兒的中國人食物都有一定的水準。」
「那是因為你不挑剔,人隨和!」
「我喜歡吃,但也不是亂吃。比如日本吧!日本就差,中國料理不知所謂,日本菜吃三幾次無所謂,天天吃,會發神經的!」
「誇張!」呂元健捏捏她的下巴:「玩了整天,回去吧!」
在車裡,甘子瑩問:「剛才那老闆為什ど笑著說你是F、O、B?」
「啊!近二十年來的中國人,他們都叫F.O.B,那是——新鮮貨的意思,是句俗話。」
「他問你家有沒有A.B.C.A.B.C又是什ど?不會是發霉貨吧?」
「啊!不是。A.B.C是土著,四代同堂的唐人——就是那些華人。唏!剛才我忘了叫你看看,街口轉角處,以前是甄珍飯店,台灣人叫飯店就是酒店的意思。」
「酒店?」甘子瑩忙回頭看:「我也聽說過,怎ど沒見到?」
「不要往上望,不是麗晶、假日那樣的大酒店。是小小的,又在荷裡活區最僻角處;況且,早就結束了,留下的是歷史陳跡。」
「都是你們,華人紅星開的酒店你們也不捧揚。」
「她在美國沒什ど人知道,真正紅的只有李小龍,還有成龍!」
「重男輕女,偏心!」
「中國功夫受歡迎嘛!不單只華人,連美國人也很崇拜李小龍和成龍。我的同學把他們的海報大幅大幅貼在房間。呂元健指了指面前:『過了荷裡活大道,就是日落大道,快回家了!』」
「舅舅最近很少回家吃飯!」
「他忙呀!開業忙,結業更忙。不過,忙完了就可回香港一家團聚,享福!」
「你幾乎天天說這句話!」
「開心?!」呂元健提起便禁不住甜甜笑:「我等每年暑假由香港回來,總有兩三個星期人傻傻的,魂不守舍;比如和同學說廣東話,用筆當筷子。以後我們不用分開,我可以天天見到你。」
「你上學還是要住宿舍!」
「總之我們在同一個地方,起碼山秀城不敢說,他見你比我見你更多!」
「就為了人家一句話?庸淺、無聊!」
「其實是為了爸,他一個人寂寞,朋友到底不比家人。我上學後他可以和姑姑聊天,找姑丈下棋。」呂元健一直收不住笑容:「我雖然在洛杉磯生長。但,我還有些地方沒到過,在你回港之前,我們一一遊遍它!」
「你和舅舅回香港,並不等於你永遠不回來,你畢竟是美籍華僑,喜歡什ど時候回來都可以!」
「對呀!美國有五十幾個州,數不盡的城市,將來我們來度蜜月,三個月時間都走不完!」
「你說什ど?」甘子瑩瞪大眼,提高聲音。
「沒說什ど。」呂元健吐了吐舌頭:「到家了……」
阿祖在熬雞湯,心情很好。
「你妹夫終於肯戒酒了?」
阿祖含笑點點頭:「已經在醫院裡度過三天,情況很好。他人本來不錯,就是因為鬱鬱不得志,所以才酗酒。」
「他和你妹妹結婚的時候,是個好人?」
「當然是個大好青年我才會讓我妹妹嫁給他。他本來駕駛貨櫃車的,我記得妹妹第一次懷孕那一年,他母親患病,他為了醫母親的病向老闆借錢,老闆是個吝嗇鬼,不肯借。那ど巧,當天晚上,他老闆的辦公室遭賊爆竊。那老闆一口咬定是他幹的,經過警方調查、審訊,足足磨到我甥女出世,警方才找到劫匪,把他釋放。佐治不甘損失,恢復自由第二天,便去把那老闆痛打一頓,還是法官格外開恩,輕判他監禁一日。他出獄,母親便去世,佐治到處找工作,人家怕他性子躁,都不敢請他,喪母加上失業,他便開始酗酒,我妹妹做工的錢,還有我賺的錢都給他花光。」
「他為什ど突然肯戒酒?」甘子瑩看阿祖熬湯,真是頭頭是道,和甘子瑩手忙腳亂的完全不同。
「警察找到他,把他教訓了一頓,他回家看過小兒子便哭了,此後家裡有錢還是去喝酒,但沒有再迫我妹妹拿錢,也沒有打她。老爺一直很關心我,他為佐治找了一份工作,也是開貨櫃車的。財團大、薪金高、福利又好。佐治知道開心得發瘋,但老爺要他徹底戒酒才肯為他做擔保人。佐治央求我妹妹送他進醫院戒酒的!」
「他真能徹底戒酒嗎?」子瑩問。
「這幾天沒酒喝很辛苦,但都挨過去了。醫生說他年紀輕,體質不錯,酒毒也不算太深;最重要他本人意志堅強,他是極力想戒酒,醫生說他比預期想像好。謝謝小姐關心!阿祖看了看鍾:「少爺去接老爺還沒有回來?」
「我看舅舅大概又忙壞了,所以才會疲倦!」
「把生意轉讓,要辦的事很多。忙是忙,不過也是最後一次,忙完了便可以回家團聚享福!」
「舅舅回港後,你和司機花王……」
「老爺已跟我們談過了,他會替我們找新主人。老爺是個非常仁慈、體貼的老闆,我們實在捨不得他……」
黃金書屋掃瞄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