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天氣裡,即使是最負盛名的客棧「觀景樓」,裡頭的客人也顯得稀稀落落,已經不多的幾名客人裡,更沒有幾個願意提步在這種天氣裡上山禮佛觀景。
他們的相遇,便是在這樣的天氣,在這樣美麗飄渺的一個地方。
莫磊一手提著劍,一手撐著傘,背上背了一個包袱,從從容容地踏入這一間最負盛名的「觀景樓」中。
乍看之下,他大約只有二十出頭的年紀,高挑的身材偏瘦,但是從隱隱約約露出衣衫底下的肌肉,可以知道身軀充滿著多大的力量,皮膚是很好看的小麥色微微偏白,有管像是疆外人士的高挺鼻樑,兩邊是飛鷹一般銳利的雙眼。即使穿著一身破舊的青色衣袍,沾染雨水的髮絲讓整個人外型顯得狼狽,但那股無形之中所散發出來的傲氣,便足以讓人另眼看待。
他之所以連撐著傘都會讓身上沾染了雨滴,並不是因為外頭雨下得多大,風吹得多狂,事實上這種天氣的雨和春雨頗為類似,綿綿密密的就像絲絲柳絮隨風飄,能撐著傘,淋得像他這樣半濕並不容易。
明眼人看他全身上下一眼就可以猜出個大概。看來不是正被仇家追殺,要不然就是發生了什麼火燒屁股的事情,才會讓一個人在這樣的小雨裡幾乎淋成落湯雞。
凡是對莫磊稍有瞭解的人,絕對不會愚蠢到採用後面的猜測。
以莫磊沉穩的個性,就算真的火燒屁股了,也只會從容地找盆水澆熄。在他不算太長的二十多年生命中,連十年八年的老朋友,也從沒見過他一臉焦慮的模樣。因此,他肯定是被追兵追上好一段路,而且經過不少次打鬥,才會讓自己變得如此狼狽。
莫磊越過招呼的小二,逕自在一邊的桌子旁坐下,從進客棧開始,他第一個注意到的竟然不是已經在一頭隱藏一段時間的追兵,而是渾身上下感覺不到半點殺氣的三個白衣人。
三個衣衫純白無瑕的男女,就坐在靠外頭的欄杆邊,頭頂上戴著紗帽,靜靜地賞景品茶。
應該是遊客,不過……絕非一般的遊客……想來身份或許有些奇特。
但這不是在他想管的範圍裡,現在他要應付的也只有眼前的追兵而已,多餘的人事物,別說現在這個時間不適合發揮好奇心認識認識,以他的個性,就算是在平常閒賦之時,也不會多管閒事地上前開口詢問。
……不過……
應該不是他的錯覺,剛剛他走進客棧來的時候,這三個白衣人都看了他一眼,其中一雙眼睛讓他有一種奇特的感受,彷彿那一雙眼睛已經看著他看了千百輪迴一般的深切。
來不及多花心思細想,甚至連開口叫菜的時間也沒有,追兵似乎知道自己的行蹤已經被敵人察覺,在莫磊還沒坐上椅子喘口氣的時刻裡,便忍不住拔刀出手,其中刀光裡泛著藍澤,讓一邊幪著紗的三個人微微皺起眉來。
莫磊自然看不見那皺起的眉,目前他唯一可以做的也只有拔劍,反身一躍,仔細將油紙傘小心地掛在上頭的樑柱上,一顆顆小小的水滴,沿著傘面慢慢滑落……滴下……
傘,還要用上一段時間,可別被刀劍劃壞了才好。
這是當一把刀刺向莫磊頸邊時,他腦子裡唯一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