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一個男人下了車,繞到另一邊打開車門。
一雙裹著黑色馬靴的修長玉腿緩緩伸出,打直,一張嬌艷絕倫的臉孔仰起,望向她今晚約會的男伴。
「謝謝你送我回來,Albert,我今晚很開心。」
「我也是。」艾柏亞微笑。
汪明琦回他一抹微笑,「再見。」蓮步翩移,正欲走進大廈門廊時,激動的男聲忽地喚住她。
「明琦!」
她旋身,「什麼事?」
「我能上去坐坐嗎?」艾柏亞低聲問,悄悄收握雙拳。
初次約會就要求更進一步的親密關係是過分了些,但他……已等了太久。數個月來周周送花,好不容易猜中佳人鍾愛,才能約得她共進晚餐。打聽她愛看棒球,他還特地別出心裁帶她去看比賽,滿以為她對他的印象肯定深刻特別,沒想到球場卻殺出了程咬金。
殷賢禹--那個男人令他挫敗,也令他男性的危機意識抬頭。
他絕不相信這兩人只是單純的友誼關係,他們之間有點化學的反應,一種他不想深究的反應。
現在不是動作慢吞吞、扮紳士裝優閒的時候了--
他上前一步,「明琦,你知道我真的……」
「噓。」她伸指抵住他的唇,眉眼俏皮,「呼風喚雨的大律師別說出這樣的話,不符形象的。」
「在你面前,我不是什麼大律師,只是個陷入愛河的男人。」他拉下她的手,擱落自己心口,「感覺到我的心跳了嗎?」
她只是淺淺一笑,
「是為你而跳的。」平日言詞犀利的律師在心儀佳人前也懂得甜言蜜語。「聽說你很愛吃港式點心,我們下週末到香港好嗎?」
「千里迢迢飛去香港,只為吃一頓港式飲茶?」她挑眉。
「香港很近的,坐飛機一個小時就到了。」他微笑,「如果你嫌當天來回太累,我還可以訂一晚酒店。」
「如果你『聽說』的夠多,Albert,應該知道我約會的時間一向只有禮拜六晚上,不過夜的。」
「那是針對追求者,你對認真交往的男朋友也這樣嗎?」
「這個嘛,也許有一天你會知道。」她淡笑,不著痕跡地抽出手。
言下之意,他現在還不夠格知道。
艾柏亞夠聰明,當然聽懂汪明琦的暗示,他也明白今晚若再繼續糾纏她,只會讓她降低對自己的評價。
於是他以退為進,「一個晚安吻。」他摀住自己胸口,一副又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孩子氣模樣。「只要一個吻,我今晚就能安心入眠,不然我可能會為了某個絕世美女睜著眼睛到天亮,明天頂著熊貓眼到處嚇人。」
風趣的說法逗笑了汪明琦,踮起腳尖,原本打算隨意在他頰畔輕觸的,他卻猛地伸臂一把將她攬入懷裡,霸氣地攫住她的唇。
不久,只有短短兩秒。然後他鬆開她,瀟灑一鞠躬,「原諒我情不自禁。」
就這樣被偷走一個吻。
汪明琦目送保持捷如旋風般卷離的車影,唇畔淡笑不曾稍斂。
多年來周旋於男人之間,她並不以為這樣的晚安吻有什麼了不起,說到底也不過是男女調情的遊戲。
只要拿捏好分寸,蜻蜓點水又何妨。
可她坦然自若,有人卻不這麼想,黑夜裡,一雙閣眸緊緊鎖住她,眼色此黑夜更深沉。
她瞪著那慢慢走向她的男人身影。
長腿邁開的步履,狀似閒散輕緩,卻蘊著不容忽視的威脅意味,如捷豹,無聲無息,卻是狩獵的前兆。
她的呼吸一緊,「你在這裡多久了?」
「夠久了。」他落定她面前,居高臨下俯視她。
這麼說,他都看到了?
她心跳加速,眉尖卻顰起,「你這麼閒嗎?特意跑來監視我?」
「我很忙。明天早上要跟客戶開會,本來打算看完球就回去整理會議資料。」一字一句從齒間迸出,「禮拜一還有個工程要投標,」
「既然如此,你來這裡幹嘛?」
「你已經很久沒約會了,為什麼今晚要答應那傢伙?」他不答反問,黑眸一下亮,一下暗,聚斂著奇特光芒。
她不覺有些慌,「賢禹,你--」
「你打算跟他交往嗎?你看中他哪一點?」殷賢禹追問,低啞的口氣聽起來,似乎有些不是滋味。
她一震。
她沒聽錯吧?這不可能……是嫉護吧?他嫉妒她跟別的男人約會?
芳心不知不覺飛揚。
「因為他終於猜中我最喜歡的花,我答應過他,猜中了就跟他約會。」她低語,自低斂的墨睫下偷窺他的神情。
「猜中你最喜歡的花?猜中了就能跟你約會?」他不屑地一哂,「你以為自己在幹嘛?玩愛情遊戲嗎?」
她怔了,他突如其來的怒氣教她有些措手不及。
他持續瞪她,神情沉冷,「你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嗎?」
「嗄?」
「那傢伙專辦離婚,而且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那一種。只要當事人給錢,他根本不管合不合理,用盡手段痛宰對方。他能想出各種方法從人身上挖錢,就連生意慘敗、體弱身殘的人他都不放過。要是對方不肯離婚,他還能調動黑社會小混混,揍得那人敢怒不敢言,只好乖乖簽字。」他說,聲調愈拉愈高,嗓音愈來愈冷,「這樣的男人你也敢跟他交往?不怕被他吃了嗎?」
心沉了,四肢百骸竄過一束冰流。
她木然瞪他,「你調查過他了?什麼時候?」
「剛剛!我打電話問我媽,才知道原來那傢伙在業界聲名狼藉!」殷賢禹恨恨地磨牙,「而你竟然傻到答應跟這種人約會?萬一他剛才硬是要送你上樓呢?到時你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這裡有管理員,我很安全……」
「安全個鬼!」殷賢禹怒斥,「你根本是小紅帽遇上大野狼,自己送上門還洋洋得意!跟這種人玩遊戲?你玩得起嗎?想過他要是犯規,你下場會怎樣嗎?你一個女人為什麼就是不懂得保護自己呢?」
「所以你才趕來保護我嗎?因為你怕我白癡到被大野狼吃了嗎?」她也動氣了,睜大一雙酸澀的眼,恨他自以為是斥責她。「我說過了,我不是你的誰,不需要你來保護!」
原來他不是吃味,原來他只是擔憂,原來他以為她笨到被人賣掉了還會幫他數鈔票。
原來他一直當她是那種跟壞男人玩愛情遊戲的壞女人--
一念及此,她更恨了,發紅的明眸揚起,怒視他,「你不要真以為自己是我哥哥!我沒有哥哥,也不想當你妹妹!」
他告訴艾柏亞兩人的感情就像兄妹--哈!誰跟他是兄妹了?誰需要他這個哥哥來照顧了?可惡!可惡!
「你離我遠一點!」用盡力氣吶喊後,她旋過身,趁著心酸委屈的淚霧還未凝結時匆匆離開。
他卻猛然扯住她,拖著她往另一邊走。
「你幹什麼?」她試圖掙脫,卻抵不過他強悍的力量。
他一路拉著她,直到把她推上他停在街角的白色跑車,然後砰然摔上門。
她瞪著在駕駛席落坐的他,「你要帶我去哪裡?」
他沒回答,冷著臉替她和自己繫妥安全帶,「我剛剛這樣強迫拉你上車,有誰來救你了嗎?」
「嗄?」
「貴大廈的管理員應該聽到你尖叫的聲音了吧?他出來救你了嗎?」
她咬唇。
「也許他是打電話報警了吧?可等警車來時,我早不知挾持你到哪裡去了。」說著,他發動引擎,急踩油門。
強烈的後坐力讓她背脊一撞,「你……你幹嘛?」
他不發一語,只是持續加速,待跑車衝出巷弄,來到深夜空闊的馬路時,更加如一支沖天火箭,不顧一切地狂覦。
「你瘋啦?會被開罰單的!」
他不理,忽左忽右轉動方向盤,數分鐘後,他們便上了交流道,直奔高速公路。
他到底要去哪兒?
汪明琦驚駭地望著殷賢禹,從不曾見他顯露過這一面,今夜的他,脾氣過於激烈,行舉更加狂放。
我並不是你想像中那麼好。
那句話,果然不是玩笑嗎?他性格裡的確隱藏著誰也無法得見的一面,一旦爆發,也會如火山直衝雲霄。
天!
她驚慌了,瞧她惹出了什麼樣的他啊?這樣的他,不是平常的他。
「停下來,賢禹,拜託你停下來!」她顫聲請求。
車速不減反增。她瞄了一眼時速表,竟已逼近兩百。
她容色刷白,感覺身子整個虛軟了。「停下來,拜託……我很怕,我好怕--」
這不是平常的他,不是她認識的那個斯文儒雅的男人,那個男人行事總是溫和,甚至有時會溫吞得讓人抓狂,他很體貼,不會這樣嚇唬一個女人。
這不是殷賢禹,不是那個讓她不敢愛,不想愛卻又偏偏深深愛上的男人。
不是,不是,不是!
「拜託你,停下來,我求你別……這樣--」
她要哭了,不是因為害怕車速過快,而是害怕她身旁這個總是令她無法掌握的男人。
「拜託--」她低語,將臉頰埋入雙掌間。
跑車終於減速了,在路旁穩穩停定。
她沒有抬頭,依舊拿手緊緊掩住臉,他也沒開口,坐姿僵硬。
車廂內空氣悶得窒人,唯聞兩人沉重的喘息聲。
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他粗聲開了口,「開出你的條件!」
「什麼條件?」她不明白。
「那個什麼『桃色關係法』!」他咬著牙,語氣極度懊惱,「告訴我裡頭都有哪些該死的規則!」
她身子一凝,半晌,總算揚起雪白容顏,茫然望向他緊繃的側面,「什麼意思?」
「告訴我你的遊戲規則,我奉陪!」
「嗄?」
「要送花送到你點頭為止,是吧?可以。要每個禮拜五晚上到EnjoyLife報到?沒問題。總之你開出條件來,我照辦!」
這是怎麼回事?他的意思難道是……他要追她?
汪明琦倒抽一口氣,不敢置信。
他驀地轉過頭,兩束噴火眼神射向她,「說啊!你的規則到底是什麼?要怎樣才能跟你交往?怎樣才能追到你?」
「你……你不是認真的吧?」她語氣倉皇,心跳快得幾乎迸出胸膛,「賢禹,別……別鬧我,你不可能……」她驀地一頓,驚慌地瞪視他朝她逼近的俊容,熾熱的鼻息壓迫她全身,令她動彈不得。
「你要一個壞男人是吧?我可以給你!」狂肆的宣言震盪車廂內稀薄的空氣。
她無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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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瘋了。
原本以為殷賢禹那晚的宣言只是一時負氣,直到他連續三個週五晚上都出現在店裡,汪明琦才確認他竟是認真的。
瘋狂的認真。
她不懂,他究竟是基於什麼樣的心態成為她的追求者之一。
仰慕她嗎?不可能,她確定自己不曾在他眼中看到其他男人對她那種近乎盲目的迷戀。
作弄她嗎?也不是,他凝望她的眼神凜肅而執著。
那麼,是為了導正她了。
思索許久,汪明琦也只能得出這個結論。她想,他或許再也看不慣她如花蝴蝶般周旋於各男子之間,他怕她遲早有一天被像艾柏亞那樣表面和善,內心冷血的大野狼給糟蹋了。
為了防止她落入壞男人的魔掌,他不惜主動成為她的護花使者。
是這樣吧?
所以他才每個禮拜五晚上都出現在這裡,甚至平常日的深夜,也偶爾能見到他獨坐角落的身影。
「殷賢禹怎麼回事?」最近與董湘愛正式展開交往的酒保徐浪遠也注意到了異樣,瞅了個空檔悄悄問她。
她假裝漫不經心地聳聳肩。
「他不像是那種愛混夜店的男人。瞧他以前正經八百的模樣,我還以為他挺排斥這種地方的。」徐浪遠撇撇嘴,雖不是有意,但他提起殷賢禹的口氣總有些酸。
也許是因為他太清楚他的女友與殷賢禹之間那種青梅竹馬的默契。
「……該不會是因為湘湘拒絕他的求婚,他大受刺激,性情大變吧?」遠眺一眼一個人靠在沙發上,啜著白蘭地的殷賢禹,他警覺地蹙眉。
見他滿懷戒備的神情,汪明琦不禁微微一笑,「你怕他終於覺悟,決定跟你競爭湘愛嗎?」她逗他。
「我才不怕,」徐浪遠語聲清冷,「他早已經出局了。湘湘根本沒愛過他。」
「就算她對他一直只是對哥哥的崇拜與仰慕吧,賢禹對她而言意義仍然是特別的。」
「……我知道。」徐浪遠用力搖著調酒杯,不情願地承認這點。
「如果不是他有風度地退讓,你不會那麼容易追到湘愛。」
「我知道。」調酒杯在吧檯上敲出清脆聲響。
「如果他還不死心……」
「夠了吧?明琦,」徐浪遠截斷她的話,眼色陰沉,「你還要整我到什麼時候?」
知曉眼前的男人已被她捉弄到煩躁的極限,汪明琦聰明地抿唇,明眸閃過一絲淘氣。
只是這樣的淘氣在看見一個送花小弟捧著一籃妝點得素雅端麗的花籃走進店門時,便迅速斂去。
是風信子,而且還是粉色的。
粉色代表浪漫的仰慕--他有意捉弄她嗎?
汪明琦輕輕咬唇。
「請問是汪小姐嗎?有位先生送你花,請簽收。」小弟將一枝原子筆以及簽收單遞給她。
她默默簽名。
「謝謝。」
小弟離去後,汪明琦先是怔怔注視花籃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調轉視線。
角落的殷賢禹舉起酒杯,半嘲弄地朝她一敬。
果然又是他送的!
她咬牙。上上禮拜、上禮拜,他都各送了一籃風信子,一次以紫色為主,一次是純潔的白色。
這回,是春天的粉色。
「你喜歡風信子嗎?怎麼最近老有人送你這種花?」一旁的徐浪遠沒看破端倪,好奇地問。
「是我最喜歡的花。」她低應。
風信子,從十七歲那年生日收到他送的種子,親手種出一盆生命力蓬勃的花朵時,她便愛上了這種花。
別的男人也許要猜上十次百次才送對的花,他第一次出手,便正確無誤。
他摸透了她的心思,很得意嗎?
這樣譏諷別的男人送花的行動,很有趣嗎?
將花籃交給店裡一個男服務生,囑咐他收到她的辦公室後,她拂了拂深紫色的裙擺,盈盈移動。
空氣中,隱隱約約起了一陣騷動,男人們都屏住氣息,等著今夜打扮得宛如天仙不凡的美麗店長前來與他們打情罵俏。
可她卻沒有在任何一桌停留,堅定的媚眸早已鎖定目標。
誰是本周的幸運兒?誰能有幸得她欽點?
男人們竊竊私語,幾十道好奇目光在她身上徘徊,她步履卻仍從容,絲毫不為所動。
紫色裙擺拂過某一張玻璃桌時,一個男人忽地伸手握住她的藕臂。
她回眸。
是艾柏亞,熱切焦急地望著她。「明琦,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她淺淺微笑,「我最近比較忙。」
「我知道你忙,我也忙。」他站起身,以高大的身軀留住她的步伐,「可是只是一通電話的時間,你也不肯為我撥出來?」
她不語,微笑依然清淺,明眸澄澈清透。
這是拒絕的表示,她正禮貌而客氣地暗示他,他已經被排除在名單外了。
他明白的,聰明的他應該跟其他沒希望的男人一樣自動退出,就算再不甘心,眾目睽睽下他也只能保持風度。
他放手,看著汪明琦走向角落那個氣質儒雅的男人,眼中閃過一絲凌厲異芒。然後他扭頭,大踏步離去。
他的離開並沒引來太多注目--戰敗者的落寞退場不值得多費心思,眾人關心的是異軍突起的挑戰者。
他們盯著殷賢禹。
「所以,我及格了嗎?」裝作不知道自己已成為店內焦點,殷賢禹閒閒仰起臉龐,笑問汪明琦。
「你說呢?」她不答反問。
「我已經打探過你那套『桃色關係法』的遊戲規則,似乎挺複雜的。」他似笑非笑。
「細則很多,你記得起來嗎?」
「我媽媽是律師,我從小耳濡目染,對記誦這些有的沒的條文,還算有辦法。」
「你做得到嗎?」
「如果我違反了任何一條,你儘管像拒絕其他人一樣把我三振出局。」俊唇淡淡揚起三十度,「我有心理準備。」
「那最好了。」她嗓音輕柔,瞥了一眼眉腕上的名牌手錶,「我現在要回家了,也許你可以從送我回家開始。」
「那合規則嗎?」他挑眉,「據我所知,你的追求者只有權利在禮拜六晚上接近你,而今天是禮拜五。」
「規則是由我來定的。」她微分櫻唇,學他挑起三十度的笑意。「走吧。」
就這樣,汪明琦穿上服務生遞來的黑色長風衣,和殷賢禹並肩走出EnjoyLife亮著霓虹的玻璃門。
心韻紊亂的她其實並非如表面上那麼鎮定的,她明白自己這次挑選的遊戲對手很不好對付。
或許是她這一生唯一對付不了的男人。
可她必須鼓起勇氣一試,他要玩,她就得陪他玩,直到他認輸,打退堂鼓。
這真的很荒謬,從沒想過他竟自願當她戀愛遊戲的對手,也料想不到這男人執拗起來竟可以到這地步。
他太過分,也太張狂。
她絕不能任由他耍得團團轉--
「你等等,我車子停在附近的停車場,我去開過來。」殷賢禹說。
「不用了。」她束緊風衣腰帶,「我跟你一起走過去吧。」
「這合規則嗎?讓女伴陪著一起吹風?」又是帶著挑釁意味的一句。
她收攏一束秋風挑起的發繒,「我說過,規則由我來定。」
「全都由你定,那豈不是可以朝三暮四?如果你今天說是,明天卻說不呢?那我們男人豈不無所適從?」
「如果你覺得不公平,可以不玩。」她冷冷回應,「沒人強迫你。」
他深深望她,「你那些追求者全都服你這樣的規則嗎?」
「你不是早就打聽清楚了嗎?」她譏誚地說。
他沒立刻回答,沉默半晌,才揚起自嘲的嗓音,「你真的很厲害,明琦,女人能強勢到你這種地步的並不多見。」
「而你還怕這樣的我保護不好自己?」她的語氣更凌銳了。
他不語。
夜涼如水,一盞盞路燈與清冷的月華將兩人的影子拖得長長的,街道很靜,偶爾隱隱從一扇扇緊閉的門扉傳來音樂聲。
不一會兒,兩人轉上一條更靜僻的巷弄。
寒風吹來,汪明琦身子一顫。
殷賢禹察覺到了,「就快到了。」他溫聲道,一面脫下毛料西裝外套,「你冷吧,先披上這個。」
「我不冷。」她搖頭,正待推開他好意遞來的外套時,眼前忽地一片黑影幢幢。
兩人同時一驚,瞪著不知從哪出現的幾名彪形大漢,一個個齜牙咧嘴,不懷好意地注視著他們。
殷賢禹立刻擋在汪明琦身前。「你們想幹什麼?」
「幹什麼?」大漢們互相對望,吃吃笑了起來。
「你們想要錢是吧?我可以給你們。」他鎮靜地取出皮夾。
「錢?有錢當然很好啊!誰都想要錢。不過我們這次要的不是錢。」其中一個身材最壯的男人陰陰開口,啐了口口水,「我們要你!」
「我?」
殷賢禹一愣,還沒意會怎麼回事時,幾個大漢便推開汪明琦,圍住他就是一陣狠揍。
望著被團團包圍的殷賢禹,汪明琦驚懼不已,心跳有片刻停止不動。然後,她恢復了神智,尖叫起來,「你們……你們幹嘛?放開他!放開他!」說著,她使勁拖住其中一人的身軀,徒勞地想把他拉開。
他撞開她,「滾遠一點!女人,這不關你的事!」
她身子一晃,跌坐在地,可來不及感覺疼痛,便又匆匆爬起,再度拽住那人。「你放手!放開他!賢禹,你怎樣?你還好吧?」她絕望地喊。
「我……沒事。你快走,明琦,去找警察……」還沒說完,嘴角又挨了重重一拳。
汪明琦呆呆望著自他青紫的嘴角流落的血絲,「賢禹?」
「快走!」他銳聲喊,往某人揮去一拳,可腹部立即跟著挨了一腳。
「怎麼?都自顧不暇了還想英雄救美?你省省吧!」邪肆的聲嗓混著笑聲,在黑夜裡聽來格外尖利,「你等著吧,老子讓你求爺爺告奶奶,看你還要不耍帥?給我好好打!」壯漢命令屬下。
怎麼回事?這些人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要找賢禹麻煩?
他們會打死他的!他會被打死的!
她顫著手,取出皮包裡的手機撥號,「喂,一一○嗎?這裡有人搶劫打人,地址是--」沒讓她有機會念完住址,一隻鐵臂掃來,拍落手機。
「你們……你們到底想怎樣?」她白著臉,「是誰讓你們來找他麻煩的?」
「是誰?這得問你了,小姐。誰教你在外頭四處勾引男人呢?」說著,壯漢陰邪地勾起她的下頷,「不過你這臉盤兒確實長得漂亮,身材也浪,就不知道在床上夠不夠勁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放開她!」聽聞壯漢言詞愈來愈淫邪,殷賢禹咬緊牙,拚盡全身力氣撞開圍毆他的幾個人,挺身護在汪明琦身前。「你們要對付的人是我,讓她走!」
「是啊,我們要對付的只是你!」壯漢放肆一笑,抬腿又是一記。
殷賢禹躲開,可壯漢緊跟著又是往他胸前一拳重擊,他胸膛一窒,嘔出一口血,身子也跟著搖晃,雙腿一軟。
汪明琦連忙扶住他,「賢禹!賢禹!」
「快……走,明琦--」
「不,我不走!」她哽著嗓音喊,忽地層臂擁住他,拿自己的身體保護他。
「閃開!女人!」壯漢惡聲命令。
「不要打了,求求你們,不要打了。」她堅持不肯讓開,緊緊抱住頭腦昏沉的殷賢禹。
「老大,怎麼辦?要繼續打嗎?」
「不行!」壯漢阻止,「不能傷害這女人。」他沉下臉,冷啐一口,比了個手勢,「閃人!」
不一會兒,幾個男人一哄而散,迅速離去,和來時一樣突然。
汪明琦跪倒在地,輕輕抬起殷賢禹的頭,將他上半身帶入自己懷裡。
「你還清醒嗎?賢禹,能說話嗎?」她透過迷濛的眸望他,眼看他被揍得鼻青臉腫,嘴角淤血,一顆心重重一揪。
「哈、哈。」他勉力拉起腫痛的嘴角,「我應該……咳咳,去學空手道,剛剛……真難看。」他自嘲。
「你傷得好嚴重--」
「還……好。」他不停咳嗽,全身上下疼痛不堪,骨頭像全散了似的,卻仍不忘安慰她。「沒……事。」
淚融了,她心碎地望著他。
「別……哭了。只是……小傷--」
「我沒哭。」她展袖拭淚,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振作,「我……送你去醫院。」
「這才乖。」他朦朧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