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這是她的第一次!
為了這一天,她史無前例地化上淡妝,穿了件頗具優雅氣息的八分裙,還搭配一件天藍色的合身襯衫,一頭及肩的半長髮乖順地披散在小巧的肩膀上,知性中帶著幾分清新。
雖然她知道,身上這些衣裙,或許對她即將面對的大事起不了什麼作用,但她仍舊需要一些外在的武裝,好來穩定她過度緊張的心情,以及發顫得幾乎快撐不住自己的雙腿。
等了這麼多年,這一刻她已經夢想過千百回。眼前的雄偉、壯碩,竟讓她喜悅得忍不住顫抖……
透過鏡片,她朝思慕想的就在眼前。
慕以思伸出雪白的小手,摀著心跳失序的胸口,感覺自己是那樣渺小。眼前的雄偉昂然卓立,彷彿要將她吞噬似的……
嘩啦──一大灘黃澄澄的泥水,以萬馬奔騰之姿,遽然噴了慕以思一臉一身,也澆醒了正兀自興奮不已的她。
她渾身僵硬,好半天無法動彈,黃色泥水就這麼順著她俏麗的髮梢滴下,臉上的彩妝──呃,如果它還能稱之為妝的話──此刻已經像個調色盤,在她臉上渲染成各式色彩。
而她身上也好不到哪裡去,從發上滴下的水,混合著潑上衣裙的泥水,滴滴答答的,在她的裙襬散成一圈美麗的黃色雨幕……
好半晌,她才從錯愕中回神,終於意識到──在重要的時刻即將來臨之際,她竟被潑得全身濕答答!
此刻正值上學時間,許多正準備進校門的學生見狀,先是驚愕一楞,隨即紛紛掩嘴、強忍爆笑而過,這讓身為未來優良教師的她,更感難堪與尷尬。
一輛鮮紅刺眼的跑車,以無比囂張的氣勢,「嘰」的一聲,在距離她幾步之外的路邊猛然急踩煞車,接著鮮紅刺眼的車門打開,一雙包裹著黑色牛仔褲的長腿跨出車外。
這該死的罪魁禍首,破壞了她最重要的第一天報到!
她用幾乎想殺人的目光,筆直地射向那雙修長的長腿,順著直窄的長褲而上,她的目光來到一張狂傲不羈的俊臉上。
那是一張極性格、酷帥的臉孔──一頭隨意耙梳的凌亂黑髮帶著幾分率性,那雙深邃的黑眸閃著戲謔笑意,配上兩道濃黑的眉、挺直倨傲的鼻,以及飽滿、性格的唇,儼然就像個慣於遊戲人間的狂人。
男人像是沒事人似的,看也不看她一眼,動作瀟灑地甩上車門,正準備轉身離開。
「你給我站住!」
男人霎時停下了腳步,緩緩轉過身來,慵懶的眸光筆直地投向她。
看著她那幾乎快在他臉上盯穿一個洞的憤怒目光,男人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回了句:
「有什麼事嗎?」
男人的聲音相當好聽,低沉的磁性嗓音帶著股感性味道,尤其是若有似無的鼻音,更添幾分性感,跟他一副浪子似的德性完全不相稱。
性感?天,她竟然對一個該死的痞子,一個沒禮貌的傢伙胡思亂想?!
用力甩了甩頭,順便甩去懸在髮梢的黃色水珠,慕以思沒好氣地吼道:
「你沒看到我這個樣子嗎?」
他還敢問她有什麼事?!這男人沒看見她一身活像泥菩薩似的狼狽?竟還敢故意裝蒜。
猶豫半晌,他終於有所動作,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姿態,懶洋洋地朝她踱了過來。
瞧他走路那囂張狂妄的模樣,活像她是只不知死活誤闖老虎地盤的羔羊,看了更叫人火冒三丈。
「天,妳的模樣看起來……真糟!」他皺起眉由上至下掃她一眼後,以無比驚訝的語氣說道。
慕以思猛地倒抽了口氣。這個人……把她弄成這副德性,還敢批評她的模樣糟糕?
「你有沒有搞錯?我會變成這個樣子,還不都是你造成的!」慕以思氣得渾身發抖。
「喔,是嗎?」他一臉無辜地看看那輛刺眼的紅色跑車,又看看她,好像無法決定該相信誰。
「看你做的好事,你知不知道,我今天的報到有多重要?」慕以思低頭看了眼自己一身的狼狽,氣急敗壞地吼道。
「我看你也不是第一天開車,難道你連校區得減速慢行的規定都不懂嗎?何況路上積水濕滑,你車速這麼快,萬一把學生撞傷了怎麼辦?」
男人的表情沒有多大起伏,只是再度挑了挑眉,彷彿她剛剛只是不小心打了個呵欠。
她從來沒看過這樣的人,闖了禍竟然還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簡直連一點羞恥心也沒有!
忿忿地拿出手帕,慕以思試圖擦乾臉上的泥水,卻發現越擦越糟糕,這讓她更是怒火中燒。
「你說,我現在這個樣子怎麼去報到?」她這個樣子哪像個老師?流浪漢還比她稱頭!
「好吧,妳叫什麼名字、電話幾號,我的律師會跟妳洽談賠償事宜。」
慕以思再度楞住。這人簡直是狂妄得無法無天,竟然還要她這個受害者去跟他的律師討論如何賠償?
看他說得一派輕鬆,好像對這類麻煩已經見怪不怪。
其實若是眼前這個男人態度誠懇、客氣一點,她也許就這麼算了,可偏偏他那囂張狂妄的模樣,就是讓她嚥不下這口氣。
既然他想負責,她也不必跟他客氣,而且,她肯定會讓他「深刻地」記住這次教訓!
慕以思懶得跟他廢話,立刻從同樣淌著泥水的皮包裡掏出紙筆,寫下自己的姓名、電話,一臉冷淡地遞給他。
「慕思?」
男人低頭認真研究了幾秒,隨即噗哧一笑。
「我、叫、慕、以、思!」她自牙縫裡擠出話來。
她猜的果然沒錯,像這種狂妄無禮的傢伙,肯定沒讀過什麼書,連大字都不識幾個,說好聽點是個浪子,說難聽點根本就是沒教養──雖然他那張臉還過得去,不過,這也改變不了他本質裡的劣根性!
輕蔑地掃了眼他瀟灑的白色襯衫、黑色牛仔褲,慕以思更加確定他只是個空有臉孔,沒有腦筋的痞子。
「妳的名字還真特別!慕思──」他抬起寫滿戲謔的黑眸掃她一眼。「很適合妳。」
泥水沿著慕以思垂落額際的髮梢,一條條滑下臉龐,看起來有如卡通中小丸子臉上的黑線條……
「我說我叫慕以思,不叫慕思!」她氣急敗壞地跳腳道。
「後會有期了,慕思小姐。」他帥氣地朝她揮揮手,便大搖大擺地踱開,壓根沒把她的話聽進去。
她會不會太大意了?就這麼輕易放他走,卻連這個肇事者的名字都不知道,萬一他打算耍賴,這口氣她找誰討去?
「喂,你最好盡快叫你的律師跟我聯絡,要不然──喂──」
那抹狂妄的身影已經一路甩頭而去,任憑她在後頭喊破喉嚨。
叭叭──刺耳的喇叭聲陡地拉回了她的神智,一轉頭,她才發現自己還把車停在校門前,此刻後頭已經排成了一條車龍。
她趕緊奔回駕駛座,把車開進校內的停車場,一天的好心情已經被破壞殆盡。
該死的冒失鬼,這筆帳她絕對會一起算在他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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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長,對不起我來晚了,我在路上出了點狀況──」
一進校長室,已經努力將自己整理過一番,卻仍顯得狼狽的慕以思立刻緊張地解釋。
「慕老師,妳──」
可以想見,校長的臉上會出現什麼樣的表情。手裡抱著同樣也濕了大半的數據袋,慕以思幾乎連頭都不敢抬,羞窘得恨不得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校長,這真的是一場意外,我剛剛在校門口碰到一個冒失鬼,把我噴得一身都是泥水,那傢伙──」
一個冒失的笑聲,陡然在偌大辦公室的另一頭響起。
是哪個沒禮貌的傢伙?慕以思羞惱地循笑聲的來源處望去,一張笑得狂妄的斗大俊臉驀地躍進她冒火的眸底。
是──是──是他?
她簡直不敢相信!那個可惡的冒失鬼竟然就站在校長身邊,對她露出一臉刺目至極的笑容!
那張宛如撒旦般的邪惡笑容,還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嘲笑意味,跟校長慈祥和藹的面容相比,顯得格外惹人嫌。
「校長,這個人──」
慕以思氣得顫抖著伸出手指,筆直指向那個罪魁禍首。
「喔,我來介紹,這是小犬,名叫仲飛。」誤將她眼裡的怒火當成是好奇,校長忙不迭地替她介紹。
這個冒失鬼是校長的兒子?
霎時,慕以思的下巴幾乎要掉到胸口。她來回審視著眼前的兩人,幾乎無法把這宛如天使與撒旦,對比強烈的兩個人聯想在一起。
「仲飛,這位是我們新聘的數學老師,同時也是兼任的輔導老師,名叫──」
「我知道,她叫慕思。」
「呃……」是這名新老師的暱稱嗎?校長著實楞了下。「你們認識?」他用狐疑的語氣詢問。
「我才不認識他!」她跟這種人只有過節,哪會有交情?慕以思忙不迭地搶白道。
「我對脾氣暴躁的古板老師也沒有興趣。」
方仲飛坐在角落的沙發上,一雙長腿慵懶地交迭著,戲謔的語氣聽來更叫人滿肚子火!
脾氣暴躁的古板老師?
這人簡直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說話總是那麼刺耳。
慕以思惡狠狠地瞪著他,要不是顧念她此刻正站在夢想中的神聖土地上,以及眼前的校長就是他爸爸的份上,她早就不客氣地回嘴了。
像是絲毫不在乎她瞪過來的噴火眸光,方仲飛甚至還嘻皮笑臉地回她一抹無賴似的笑。
「那你們怎麼……好像很熟似的?」校長感到滿頭霧水。
弄得一身濕,害她遲到的冒失鬼就是他──慕以思幾乎想衝口而出,但掃了眼那尊高大的身影,她終究還是忍住了,只勉強地說:
「我們剛剛恰巧在校門口相遇,彼此打了聲招呼。」
「喔,原來是這樣。」校長又笑開了一張彌勒佛似的慈祥圓臉。
慕以思忍不住又拿這張令人莫名放鬆的笑臉,跟沙發上那個狂妄的傢伙比較,還是無法相信兩人會是來自同一個血緣。
「請繼續,別讓我打擾了你們。」
方仲飛瀟灑地擺擺手,一雙長腿依舊囂張地在茶几上交迭,他好整以暇地注視著她,像是正在期待什麼好戲。
慕以思討厭這個無論說話、舉止都狂妄的男人,卻發現自己的心口因為他的眼神而微微加速。
尖銳的電話鈴聲響起,陡然打斷了那道大膽的目光,以及慕以思亂得莫名其妙的心跳。
校長接聽電話後,臉色變得十分凝重,像是在討論什麼重要的事,慕以思只好不自在地怔立一旁,避免接觸那雙始終不肯移開視線的黑眸。
好不容易,校長終於掛斷了電話。
「你這小子,平時要你來你不來,卻偏挑這個時候來,真是!」校長悻悻然嘟囔了幾句,隨即一臉抱歉地對慕以思說道:
「慕老師,真的很抱歉!我臨時有件重要的事要親自到教育局一趟,我請仲飛帶妳到學校各處室認識一下環境好了。」
「校長,不用了,我可以等你……」
話還沒說完,校長已經朝方仲飛嚴肅地吩咐起來。
「反正你很快就要上陣,今天正好讓你去預先練習、練習。」
校長的話中帶著幾分玄機,但慕以思完全沒有探究的心思,只擔憂著自己即將面臨的噩運。
「還有──慕老師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聘請到的優秀老師,你若把她給嚇跑了,我唯你是問!」
「老爸,你放心,至今還沒有女人被我嚇跑過。」他慵懶地勾了勾唇瓣。
看來這傢伙不但狂妄,臉皮也厚得很,竟然大剌剌地吹噓他的男性魅力,但她慕以思從不崇拜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
「方校長,我不──」
「妳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四處參觀走走了,對吧?!」
方仲飛卻遽然起身,幾個大步來到她身旁,有力的大掌霸道地拉住她的手臂,把她往門外帶,完全不容她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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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樣的荒謬情況?
一直到跟這個男人走在校園裡,慕以思還是覺得生氣且納悶。
為什麼她要穿著一身濕衣,跟這個狂妄無禮兼害她狼狽不已的始作俑者,在校園裡散步?
下課時間,迎面而來的學生紛紛用一種好奇而曖昧的眼神打量他們,像是在揣測他們之間的關係──
慕以思下意識地跟他拉開距離,她才不想跟這種痞子扯上關係。
但很顯然地,方仲飛似乎沒發現過往學生的奇異目光,以及她戒備的舉動,依然一派從容瀟灑地昂首闊步。
他走起路來別有一種自信滿滿的神采,甚至帶著股文人的優雅,尤其是一百八的身高,讓人想不注意他都難。
撇撇嘴,慕以思冷眼看著他的俊美側臉,卻不得不承認,方仲飛真的很出色,神態間那股漫不經心的慵懶、一雙含笑的帶電黑眸,更增添他迷人的魅力。
她相信,肯定有很多女人,會為他那股玩世不恭的調調瘋狂,但並不包括她。
況且,這男人只有掛在身上那張皮相勉強能看,骨子裡根本是十足高傲無禮的狂人,簡直令人不敢恭維。
越想越生氣,慕以思倏然停住了腳步。
「說真的,你不必陪我,我看得懂字,自己會找路。」她冷冷地說道。
挑了挑眉,方仲飛也停下了腳步,轉頭看著眼前這個一身狼狽,模樣看起來有些滑稽的女人。
這是他第一次遇到這麼難相處的女人,從見面第一眼開始,她不是劍拔弩張,就是擺出一張冷冰冰的表情,好像跟他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他不過是不小心濺了她一點泥水──呃,或許多了一點啦,但這又不是什麼不可饒恕的罪過,何必這麼耿耿於懷──唉,女人!
不過,等會兒還有個案子要接,他可不打算繼續跟這個晚娘面孔的女老師糾纏下去。
「妳搞錯了,我不是要陪妳,而是找機會開溜。」他閒閒地一笑。
老爸命令他每個禮拜一都得到學校來報到,天知道這種地方又悶又無聊,簡直像個牢籠似的,綁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當然得找機會偷溜!
「你──」找機會開溜?慕以思驀地瞪大眼。
回給她一抹邪氣的笑,方仲飛逕自轉身踱向學校大門。
慕以思完全反應不過來,只能怔怔地看著他大搖大擺走出校門,再度從她眼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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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的教學以及行政工作,很快就將慕以思的時間排得滿滿的,她忙得沒空再想起那個倒霉的意外,以及方仲飛這個男人。
只是,該來的噩運想逃也逃不掉,這天上午她好不容易空下兩堂課,就被一通電話給召喚到校長室去。
「校長,您找我有事?」
突然間被校長召喚過來,慕以思心情多少有點七上八下。
但校長一如往常,和藹的圓臉上還是笑瞇瞇的。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眼前慈祥的臉孔,卻忍不住又讓她想起方仲飛那雙含謔帶笑的黑眸……
「慕老師,妳知道我那兒子吧?!」
校長開頭的第一句話,就讓慕以思有種不祥的預感。
「嗯。」她謹慎地點點頭,等著校長說下去。
「那小子好歹也拿了個哈佛的博士學位,但卻偏偏不務正業,這件事一直讓我十分煩惱。」
哈佛博士?慕以思岔了口氣,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噎死,好半天才順過氣。
那個看來吊兒郎當、沒半點正經的傢伙,竟然是哈佛的博士?!
看他的樣子,她還以為他肯定是那種連五專都沒混畢業的人,沒想到,她還真是小看了他……
「生得了兒身,生不了兒心,這種事也勉強不得,校長您就看開一點吧!」
她只是個尋常女子,哪會有什麼辦法約束那頭宛如脫韁野馬似的男人,只能意思性地說幾句安慰的話語。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猶豫了好半晌,校長終於又開口說道:「是這樣的,我想請妳幫個忙。」
「校長,有什麼事你儘管交代,我一定會全力以赴。」不再提方仲飛,總算讓她鬆了口氣,臉上也終於有點笑容了。
「我是想請妳教化我那兒子,不知道妳願不願意幫我這個忙?」校長有些困窘地開口央求。
慕以思的笑當場僵在臉上。
「教化?」這兩個字聽起來格外教人心驚膽顫。「校長,我只是個數學老師,只會教學生,不懂得怎樣教化野馬──呃,不,男人!」她趕緊改口,不露痕跡地推辭。
「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無理,但是我看過妳的數據,妳是心理學碩士,還有幾年義務張老師的經驗,我相信妳一定有辦法弄懂那小子的心思,好好地導正他的思想!」校長滿懷希望地凝望著她。
「我是念心理沒錯,也的確當過張老師,可是他的情況不同──」
方仲飛跟那些絕望無助的人才不一樣,他是個沒禮貌的冒失鬼、可惡的撒旦!
「我知道仲飛這個挑戰有些難度,但是能不能請妳看在我的面子上,姑且試一試?」校長簡直是拉下老臉來拜託了。
「校長,學校裡這麼多老師,為什麼偏偏找上我?」她總不會無緣無故就那麼倒霉吧?
「我覺得仲飛似乎對妳很有興趣,他還問了我一些有關妳的事情。」
「他──他問了什麼?」聞言,慕以思的心跳陡地停了幾拍。
「他問我妳的學經歷,還有妳的教學情況之類的。」
「喔?」他幹嘛問這些?慕以思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他還稱讚了妳。」校長喜孜孜地繼續說道。
方仲飛稱讚她?看來,撒旦確實是打算改邪歸正進天堂了?
「他說了什麼?」慕以思佯裝不經意地問道。
「他說妳就像那種……會把所有時間都泡在書堆裡的好學生──」
慕以思一聽,原本帶著幾分狐疑好奇的水眸,立刻噴出熊熊烈火。
這哪是什麼稱讚,根本是嘲諷!她彷彿還能看見他那似笑非笑的戲謔眼神。
「校長,這是不可能的。」她斬釘截鐵地拒絕。
方仲飛是個無可救藥的浪子,她怎麼可能救得了他?更何況,她壓根一點也不想跟他扯上關係。
「慕老師,妳真的不願意幫我這個忙?」校長難掩滿臉失望的神色。
「抱歉,我幫不上忙──」
「連試一試都不行嗎?」校長試圖抓住最後一絲希望。
看著慕以思無比堅定地搖搖頭,方校長只能失望地重歎一口氣。
「唉,說來實在丟臉,要不是我這個當父親的拿他沒辦法,我也不需要這樣拜託一個不相干的外人。怪只怪我太忙,從小疏於給他關懷,現在他才會像匹脫韁野馬似的,管也管不住……」
「慕老師既然不願意,我也不能勉強,畢竟這是家醜,本就不該外揚!」校長又黯然地輕歎一聲。「眼看我也快退休了,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時間能等他做出點像樣的正事來──」
看著眼前這張消沉的臉孔,慕以思看到的不是位高權重的一校之長,而是一個對兒子充滿殷切期盼的父親。
不,慕以思,千萬別心軟!方仲飛不是妳該輕易招惹的人──有個聲音在她心裡發出警告。
但眼前這張滿是失望與沮喪的臉孔,是那樣教人於心不忍,要是今天校長是強勢地命令她非得聽命不可,她還能理直氣壯地抗爭到底,但偏偏他一句不勉強,卻教她的心軟了下來……
慕以思這個人就是這樣,向來吃軟不吃硬,一張冷冰冰的臉孔下,卻有著比誰都還要慈悲、善良的心腸。
「我跟他之間根本不會有交集,怎麼可能有機會教化得了他?」慕以思拿出這個僅存的薄弱理由,試圖做最後的掙扎。
「沒關係,這我可以安排。」校長雙眼為之一亮,臉上立刻堆起熱切的笑容。
她才開始工作幾天耶!要管理一群調皮搗蛋、精力旺盛的學生,已經夠叫她吃不消了,她真能擔負起教化一個浪子這種重責大任嗎?
看著眼前校長那張欣慰且興奮的臉孔,她的心情卻筆直地往下沉。
她會不會太過感情用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