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娘滿頭是汗地翻炒著一味京醬肉絲,不忘好奇地關心著呆呆站立在爐灶旁的她。
「呃……我想幫忙烙烙餅。」阿青聞言強顏歡笑,吸口氣開始倒水進盆裡和麵團。
寬大通風的廚堂裡有五、六名精通廚藝的大娘忙碌來去,聽她這麼一說,連忙放下手邊的活兒,爭相搶過她手上的麵團。
「阿青總管,你去歇著,這兒有我們呢!」
「就是就是,你的手不是燙傷了嗎?」
「再不就去王爺那兒守著,別讓狐狸精又勾引了去。」
大娘們個個激動好意地勸著,其中宋大娘早已搶過那盆子麵團,滋地一聲烙起餅來。
「妳們……哎呀。」她歎氣又跺腳,無奈地道:「王爺他們在那兒吃得興起,聊得快活,我就是不想在那兒湊熱鬧才躲到廚堂來的,妳們這樣……那我再躲到哪裡去呢?」
「去去去,去緊緊守在王爺身邊,那兒才是你該待的位置。」元大娘二話不說地將她推了出去。
瘦不隆咚的阿青哪裡是這些份量十足的大娘的對手,一眨眼就被推出了門外,還沒來得及回頭拍門,就聽見裡頭關門落鎖了。
「不用這麼絕吧?」她啼笑皆非,隨即沮喪地搖了搖頭。「我就是不想回去看他們眉來眼去的樣子……」
「誰跟誰眉來眼去?」一個從容慵懶含笑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還不就是那個翩翩風流的福──」阿青赫然一驚,猛地抬頭,「王爺?!」
千載雙手抱臂,一身金衣燦爛好整以暇地瞅著她,「我等你說完哪。」
「我……」她尷尬心虛地嚥了口口水,隨後惱羞成怒起來。「王爺,你在這裡做什麼呀?把客人扔在脈脈春愁閣裡,自己卻在這裡晃來晃去的,真是成何體統?」
「我?」他怔了怔,被罵得慚愧起來。「呃,我只是……」
「還只是什麼?」她索性惡向膽邊生,學大娘們那一招,二話不說地把他往曲廊方向猛推。「別在這裡晃得我頭暈,去去去,招呼客人去,那裡才是你該待的位置。」
「可是很無聊。」千載歎了一口氣,黑眸炯炯地盯著她。「酒太甜,菜太香,段叔的笑太燦爛……」
在在令他有種腸胃不適的感覺。
好像這一切都安排得那樣刻意完美,段叔小心翼翼討好的笑容也格外刺眼。
「你看楚楚動人的蓮小姐不就好了嗎?」她哼道。
「你在生氣?」他訝異地看著她。
「小的惶恐,小的哪有天大膽子敢生王爺您的氣呢?」她聽得出他語氣中的不敢置信。
或許自己不該狗膽滔天,在他面前放肆造次,再怎麼說他是恩人、是主子,她怎麼可以對他這樣無禮?
阿青在心裡歎了一口氣。
不是王爺的錯,是她吃醋吃昏頭了。
「你這兩日怪怪的,是不是戀上哪個姑娘家了?」千載關心地問道。
「對,我對門口賣玉蘭花的柳婆婆一見鍾情。」阿青不由得心頭火起,冷冷地道:「從此神魂顛倒情難自禁,王爺若有空的話,可否替我倆作媒證婚?」
「你這小子!」他噗地笑了,大手憐愛地用力揉了揉她的腦袋。「腦子給雪凍壞了吧?快跟我去喝一杯燒酒暖暖身子,免得你越來越嚴重。」
「王爺……」她被不由分說地拖往脈脈春愁閣。
小築外的白梅飄逸地吐露著絲絲暗香,悄悄浮動在雪色天幕間。
若是平常時分,阿青會很喜歡坐在這小閣底下,雙手支著下巴望著白梅出神,聽著雪靜靜地落下,將園子點綴得分外銀亮晶瑩。
但是現在小閣裡坐著一位絕代佳人,輕倚著欄杆微擰黛眉的模樣實在楚楚綽約到了極點。
身為女兒身,她堅決不跟這樣一位傾國大美女同在一個屋簷下。
因為……
「和她一比,誰還敢自認是個女的?」她咕噥,不無埋怨。
「嘟嘟囔囔什麼呢?」千載低頭笑問。
「王爺,你和客人聊天說笑吧,小的忙得很,還得張羅明兒出門的東西呢。」她有一絲彆扭地別過頭,肘兒輕輕地將他往那方向推去。「人家小姐等著你,還不快去!」
「你是怎麼了?今兒個陰陽怪氣的。」他失笑,大掌再次揉了揉她的頭髮。「傻蛋,出門哪需要張羅東西?多帶幾迭銀票不就得了,其他要什麼路上買就行了。」
「王爺,你還真瀟灑,可萬一咱們遇到前不巴村,後不著店的野地呢?屆時無米無水缺乾糧,縱然身上有幾萬兩銀子也買不到一頓飽。」那種滋味她可是太清楚了。
「沒這麼嚴重。」他微笑,不以為意地聳聳肩,「隨隨便便打幾隻野味來烤也別有一番野炊風味,以天為蓋地為蘆更別具古風……」
「好了、好了,這種瑣碎小事讓小的來操心就行,你還是去和人家小姐說說笑笑,瞧!人家美麗的眼兒正哀哀怨怨地直瞅著你呢!」阿青強抑著醋味翻騰的衝動,不由分說地再把他推去。
「不成,我偏要你陪我。」千載被推得身形微蹌,好氣又好笑,不禁反手一把勾攬住她的腰肢,緊緊地摟著。
「王爺……你……別這樣……哈哈……哎呀,我怕癢啊……」她柔軟的腰肢被他攬抱得好不酥麻發癢,忍不住頻頻呵笑閃躲著。
他的大手堅實溫暖又有力,卻奇異地撩撥得她心兒滾燙,雙腿瞬間虛軟無力,又喜羞又臊惱,千百種滋味紛沓齊來。
想掙脫他的掌握,卻又不捨得離開他的擁抱──
不能動心,偏又動心呵!
千載原是打趣捉弄她,卻在指尖觸及她纖若柳條的柔腰時,渾身一顫,恍若觸著了閃電般……心,莫名地悸動狂跳急奔起來。
然後,他的手臂指掌與每一寸敏感的肌膚已貪戀著、迷惘著,怎麼也放不開她了。
他臉上促狹的笑意消失,深邃晶亮的黑眸怔怔地緊緊鎖住她的,堅定的臂彎箍攬著她軟軟的、暖暖的身子,一縷若有似無的幽香恍似夢,沁溜入他的鼻端,在剎那間悄悄落駐在他心間。
這是什麼香氣?他竟從未聞過。
「阿青。」他迷惑地癡問:「你身子好香,這味兒不像胭脂水粉的俗香,究竟是什麼?」
阿青小臉嫣紅成團團粉緋,正欲張口解釋,一道輕柔卻明顯不悅與驚疑的女聲硬生生在他們面前響起。
「王爺,憐兒有一事想請教您,不知您方便否?」蓮憐努力掩飾滿心震驚與猜疑,小臉盈滿楚楚之色。
英俊高貴風流的福王爺怎麼會姿態那般曖昧地緊抱著一名年輕童子?莫不成……莫不成他有斷袖之癖?
蓮憐臉色一陣紅黑變幻,纖纖青蔥玉手竟有一絲絲顫抖。
她的聲音驚破了千載滿心癡怔,他悵然若失地又莫名悚然地鬆開手,不敢置信地低咒了一聲。
該死的!他……他剛剛在做什麼?
他在調戲自己的貼身童子嗎?老天,他不是真的這麼做了吧?
心智良知被狠狠鞭笞而過,他不著痕跡地拉開了與阿青的距離,卻無意中靠近了蓮憐。
阿青先是覺得身畔的溫暖一空,隨即在看清楚他退離自己卻貼近蓮憐時,心頭驀地一酸。
阿青,妳究竟在奢想巴望些什麼?難道妳希望王爺能就此擁著妳一輩子不放嗎?
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她癡癡地望著蓮憐與千載,男的俊俏豐朗,女的嬌嫩飄逸,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心頭疼熾得猶如火燒般。但是卻心知肚明,若說外貌或論談吐,這位蓮小姐的確比她更適合王爺,也更匹配得上他。
蓮小姐這麼清麗可人,王爺……終有一天會為她動心的。
屆時她這個小小貼身童子將黯然退場,永遠只能夠在遙遠的角落偷偷心繫掛念著他。
不是早就知道身份地位懸殊了嗎?不是早就知道主僕分際如銀河劃破分隔兩端了嗎?不是早就……決心一輩子當個「小男僕」,盡心盡力盡忠地服侍報答他了嗎?
「王爺,小的……先告退了,一些細軟還是得收拾的,還有交代幾名隨身高手護衛……」她憋著氣緊攢著掌心,腳步虛浮地退開。
阿青啊阿青,切切記得管好妳自己!
她在轉過身的那一剎那,低著頭,數著腳下的石階,濕熱的淚水卻已失控地奪眶墜落。
千載無言地望著她離去的瘦小身影,不知怎地,心頭模模糊糊浮動開來了一抹酸楚揪疼。
「王爺?王爺?」蓮憐輕咬著下唇,有些不依地喚著他。「憐兒同您說話呢。」
「有什麼事嗎?」他深吸一口氣,勉強轉過頭來,卻自然習慣地展露出親切的笑意。
「是關於家父案件的一些疑點……」蓮憐掩住成功的笑容,柔柔地道。
千載好脾氣地低著頭專注細聆著,可是心魂卻不能自己地飛了出去,緊緊牽掛著那臉色蒼白的阿青。
他嚇著阿青了嗎?可惡,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難道……難道他真的有自己也不知曉的怪異癖好?
但是他對別的男子不會呀!偏偏就是對阿青……可怎麼會呢?
「一團亂!」他低咒。
「王、王爺,憐兒說得不夠清楚,太亂了嗎?」蓮憐心一驚,怯怯地問道。
「不,同妳沒有關係。」他想笑,眉宇間的結卻怎樣也舒展不開。
真要命了,他就說了討厭冬天的嘛!
無聊的冬天,沉悶的冬天,讓人精神失常、胡思亂想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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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照阿青的盤算,起碼也得帶上十個八個護衛才行。王爺雖說是微服出巡,可畢竟地位尊崇高貴,非一般泛泛之輩可比,出趟遠門可是場大陣仗,萬一隨行保護伺候得不好,讓王爺掉了根頭髮、打了個噴嚏,他們怎麼對得起朝廷?怎麼對得起當今聖上?又怎麼對得起仙逝的老王爺和老王妃娘娘?
就算如今天下安靖四海清平,但是總得提防一干子不長眼的強盜或是跟老天爺借了膽子的惡徒逆賊來瞎攪和。
王爺的功夫「據說」出神入化,但阿青完完全全相信那只是「據說」,就憑他們王爺一天到晚嘻嘻哈哈和懶洋洋的樣子,哪可能吃苦打熬習得一身功夫?恐怕她胡亂學的幾招花拳繡腿還比他厲害些。
再說了,若是遇上壞人,怎可由一身尊榮金貴的王爺跟人家動手動腳?所以阿青思前想後,再怎麼樣都得帶上一隊人馬保平安。
可是他們那個惱人的王爺啊……
「就咱們四個去吧。」千載神態輕鬆的說,完全無視於她在一旁抹脖子瞪眼睛咬牙切齒。
「不行!」她二話不說,渾然忘卻奴僕之身,氣呼呼地大叫。
段無秀和蓮憐在一旁看得又是心驚又是愕然。這小小童子怎敢這般大逆不道,對王爺主子這樣大吼大叫?
可是更教他們驚駭的還是千載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得很開心。
「怎麼不行呢?」他點點她的鼻頭。
「當然不行,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萬一……萬一出了什麼事,阿青怎麼擔待得起?又怎麼對得起老王爺和老王妃娘娘?」她情急道,「還有皇上會擔心的,還有、還有……」
「還有什麼?」他有趣地瞅著她倏然嫣紅的小臉,這酷似小女兒羞赧神態好不動人。
真是太可愛了。
「笑什麼哪。」她忍不住埋怨地瞪了他一眼,「阿青是跟你說真的,若不多帶些護衛怎麼行呢?誰來保護王爺你啊?」
「我問你一個問題。」千載笑了笑,語聲溫和地開口,「草地上有一大隊螞蟻走來走去,你看不看得見?注不注意得到?」
一大隊?
「那麼多螞蟻,只要眼力不太差的,自然瞧得見。」她皺了皺秀氣的眉,疑惑地問:「王爺,這跟咱們談的事有什麼關係?」
「那麼我再問你,要是草地上有四隻螞蟻走來走去,你注意得到嗎?」
她一怔,隨即恍然大悟。
「王爺的意思是,咱們就是那四隻不顯眼的螞蟻?」她眨巴眼睛看著他。
「對。」他摸摸她的頭,咧嘴一笑,「孺子可教也。」
這話也有道理,但是……但是四隻螞蟻不是比一大隊螞蟻更容易讓人踩扁扁嗎?
她拚命想伸手發言,繼續表示堅決反對之意,卻沒想到段無秀卻忙不迭點頭稱是。
「王爺微服偵訪,還是小心秘密謹慎為上,這番破題剖析更是開宗明義,以淺顯文字暗寓大意思,真不愧人稱京師第一才子,聖上最最恩寵,也最最智勇雙全的王爺。」段無秀拍完馬屁後,又難掩自信滿滿道:「何況下官對武學頗有涉獵,雖非武林大家,但對付幾個毛賊,保護王爺的安危,這點能耐還是有的。」
京師第一才子?最最智勇雙全?她聽到這裡還沒吐才實在是個奇跡呢。
這段大人看起來人模人樣,怎麼吹捧起權貴來這麼噁心哪。
「王爺千金貴重之體,開不得玩笑的。雖說段大人如此保證,但小的職責所在,不得不多細謀慎思。」阿青冷冷的開口,「依小的微見,至少也得帶兩名護衛……至少!」
多兩隻「螞蟻」不算太顯目吧?但是若要打起架來,多兩隻是差很多的。
段無秀臉色微微一變。
「阿青不得無禮。」千載輕斥,對她輕搖搖頭,「段叔說的是,此行首重隱密神速,人越少越不易令人生疑。」
「怕誰起疑?」她好奇的問。
千載朝她眨了眨眼,微笑著沒有正面回答。「好了,咱們可以出發了,車馬備好了嗎?」
「都好了。」她暗自咕噥著。
到底是什麼事神神秘秘的,瞧他們三人眉眼間一副瞭然於胸,唯有「你知與我知」的會心神態,教她真是怎麼看怎麼彆扭,胸口悶著老大的一團東西,怎麼也不得舒爽暢快。
「那咱們走吧。」阿青束緊了紅狐大氅的領子,面若冠玉,黑眸若星,在初晴的冬日底下更顯得富貴俊朗神采照人。
阿青穿著藏青素面襖子,雪白的兔毛領襯得小臉格外清秀可愛,若非梳著小童髻,穿著同色厚襖褲和鹿靴,乍一看還真像個秀氣水靈的丫頭。
蓮憐依舊一身月牙緞子宮裙和雪色大袍,怯怯然地攏罩著帽,在欲上馬車的當兒,表露出脆弱惶然無依的模樣。
她若有所祈地望向千載……
要王爺攙著她還是抱著她上車嗎?阿青心底陡地一陣不是滋味,乾脆走近她,蹲了下來。
「蓮小姐,請吧。」夠意思了吧?
「這……」
「讓妳踩我的背上馬車去呀。」她挑眉道。
「阿青。」千載又好氣又好笑,心底掠過一抹不捨,忙過去拉起她。「你當自己是墊腳石啊?就算你想當,人家小姐又怎麼好意思這樣大剌剌地踩著你的背爬上車?真是傻小子,『男女授受不親』你沒聽過嗎?」
他才是傻王爺呢,竟一點都不明白她的用意。
「王爺,那麼就有勞您多多照拂蓮小姐了。」段無秀在一旁笑呵呵的,意有所指道。
千載看著羞澀笑望著自己的蓮憐,突覺有一絲不自在,不禁輕咳了一下。
「嗯咳,蓮小姐……」他訝然地盯著她主動伸出的雪嫩小手,「妳……確定要我扶妳上車?」
「若王爺垂憐。」蓮憐小小聲道,羞赧極了。
他本能望向阿青,卻見阿青神色冷淡漠然,神情似帶不豫。他略一遲疑,最後還是基於憐香惜玉之情伸出援手。
就在千載輕扶著蓮憐上車的當兒,阿青低低垂下頭,牽著韁繩的小手微微發抖。
傻阿青,妳胡亂吃什麼飛醋呢?不是告訴過自己,千萬別失禮失態又忘形的嗎?
她深吸一口氣,振作精神,手腳靈活地跳上馬車前座,左手輕拉韁繩,右手握著趕馬索,等待著。
段無秀是騎馬的,所以她在等著千載上馬車後好驅馬起程。
可左等右等,她卻遲遲不見他進馬車,正覺得奇怪時,驀地,有一隻大手伸過來搶走她手上的趕馬索。
「王爺?」她愕然的看著他,「你搶我的趕馬索做什麼?」
「阿青,你坐到後頭去,我來駕馬車。」千載笑意吟吟,眼神溫柔的說。
她心一熱,隨即猛搖頭。
「不,這怎麼行呢?你是堂堂王爺金尊玉貴之身,怎麼能讓你來駕馬車呢,你就別跟小的開玩笑了。」她強抑著感動激盪的心神,小手伸到他面前,「還來!」
「不給。」他索性將趕馬索藏在身後,展顏一笑。
「王爺,別鬧了。」若非已坐在馬車前座板上,否則她真想跺腳。
「你這樣瘦津津又小不隆咚的,怎駕御得了這兩匹大宛名駒?」千載熠熠黑眸底的關切之色濃厚,噙著笑容的薄唇帶著淡淡的固執與堅定。「讓我來。」
「王爺,這怎麼行?」段無秀湊趣插嘴,慇勤道:「還是由下官來駕馬吧,您坐馬車,讓這位小兄弟騎我的馬,這樣可成?」
「好主意。」他笑了起來,輕鬆地拍了拍阿青緊繃的小臉,「既然段叔一片熱心自動請纓,我倆就別辜負他一番好意。段叔,有勞你了。」
段無秀連忙道:「王爺這話折煞下官了。應該的、應該的。」
阿青強忍反駁抗議的衝動──在外人面前,千萬不可質疑挑戰王爺的權威──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也只得乖乖跳下車。
騎馬有比趕馬車來得快活自在嗎?她一點都不敢奢望,反倒開始替自己可憐的小屁股暗暗祈禱起來了。
她悶聲不吭,繞過滿面笑意、眼神關懷的千載,著實費了好些功夫才爬上那匹栗色大馬。
「幸虧我六年來什麼都學過一點。」她偷偷嘀咕。
若是六年前的她,瘦弱膽小的風吹會倒,別說騎馬了,恐怕遠遠看到這高大動物就逃之唯恐不及。
六年……真的足夠從頭到腳徹底地改變一個人。
「阿青,你準備好了嗎?」在躍上馬車前,千載猶有一些些不放心地瞅著她問道。
「王爺,再問下去天都黑了。」話說完,她一策馬,率先奔馳在積雪未融的大道上。
「阿青,騎慢點,當心雪滑……」千載吁了一口氣,莫可奈何地搖頭苦笑,「這小子是吃錯了什麼藥,這兩日都怪怪的。」
他絮絮叨叨著,坐進了溫暖寬闊又舒適的馬車裡。
在段無秀輕喝聲中,兩匹上好大宛馬也撒開四蹄飛奔追趕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