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與夏姬原想將他一起帶走,卻不料馬車還未出城鎮大門,他就已經開溜回來,說什麼也不願再上車。
最後,夏姬不捨也無奈,只好將兒子托付給她,臨行前,單獨與她說了些話,只不過,那些話卻只教她覺得疑惑,半個字也不信。
今天清晨,下起了冬日的第一場雪,夏侯容容一個人獨自站在她與喬允揚的寢房之中,環視著她所熟悉的一切擺設,因為少了他的存在而顯得寂寥。
她回過眸,注視著擱置在案上的那封放妻書,那張以石鎮壓著的紙張,已經在那案上擱了三天三夜,她遠遠地看著他蒼勁而有力的字跡,所寫的每一個字句無論看過多少遍,都仍舊教她無比心痛。
從今以後……不,是自從他寫下那放妻書的那一刻起,她再也不是他喬允揚的妻子!
這一個突如其來的醒悟,揪得她從心到身子,每一寸都在疼痛,都在叫喊著不願意,但自始至終,她卻只是哽咽著,就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這只是一場戲,她的心裡很清楚,只是一場做給檠天皇帝看的戲,喬允揚並沒有不要她,沒有不愛她!
但是,就算是心裡再清楚,她還是覺得心很痛啊!
夏侯容容不自覺地揪住了心口,想要平緩那一陣又一陣痛得她快要喘不過氣的心痛,她閉上美眸,昂起嬌顏,深深地吸了口氣。
這一刻她才知道,很多事情其實不是看不開,而是自己無能為力去改變,她明白喬允揚沒有不愛她,但他終究是離開了!
這一去,他偶能否再有相見之期,都還是未知之數!
她睜開帶著淡淡淚霧的美眸,瞪著那封放妻書,恨得想要將它撕成碎片,碎得跟雪花一樣,再也看不清楚紙上所寫的半個字為止。
她想要當喬允揚的妻子。
到她這一生結束為止,她都想要當他的妻子。
但最終,她只能一動也不動,視那封書信為可怕的洪水猛獸,只敢遠遠的看著,別說是撕掉,連碰都不敢碰一下。
「婉菊。」她喚來了婢女,「你來把那封書信給折起來收好,就放在我平常收藏東西的那個楠木筐盒……不,別放那兒,拿去放在衣箱最底層,拿東西壓著它,別再讓我瞧見。」
她改變了主意,不將那封書信放在她平日收藏東西的楠木盒,那盒子是她收藏寶貝的地方,那封放妻書怎麼會是她的寶貝呢?
它是她的仇人!她要將它放在最不顯眼,最不容易見到的地方!最好是不見天日,可以讓她忘記它的存在為止!
婉菊點點頭,照著主子說的話去做,從小就陪著主子一起長大,最明白主子心裡不為人知的脆弱,從姑爺離開那一天起,就沒再見主子掉過半滴眼淚,可是,她知道那是因為主子的心裡正在淌著血,已經太痛太痛的緣故!
因為,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從今以後,小姐與姑爺之間不能再有任何聯繫,就算是一個口信,一張紙片兒,都可能會落人口實。
「夫人!」
老譚的喊聲打破了屋子裡沉滯的靜默,讓夏侯容容回過頭,看見老譚三步並成兩步跑進來。
離去之前,喬允揚將老譚與溫陽,以及訓練有素的護勇之師都留給了她,還有一些記冊,她還沒有心情去細翻細看。夏侯容容給自己一段寬限,知道自己還需要一點時間。但她很肯定,絕對不教心愛的男人對她失望。
「怎麼了?老譚。」她的語氣淡懶,提不起一點興致。
「出事了!」老譚順了口氣,才道:「有兩幫新來的商隊,聽『龍揚鎮』換了當家的人,就想胡亂做生意,開了幾乎是賠本的低價要倒貨搶客,現在,跟一些老街坊和常往來的商隊起了紛爭,說他們不懂這裡的規矩,要他們滾出去,現在雙方人馬鬧得不可開交,郭掌櫃帶了些人手,已經先趕去了,說要我來請夫人指示。」
她靜靜地聽完,驀然,勾起一抹淺笑,明媚而動人。
「夫人?」老譚心下微驚,總覺得在這一刻,她臉上的那抹美得驚人的笑顏,教人看了有點忐忑不安。
夏侯容容見到老譚那危疑不定的表情,笑得更加開心了,「換了當家的人就鬧事?當我死人嗎?我在想這幫人真是好貼心,知道我這幾天心情悶,想要弄點樂子逗我高興,走吧!既然他們如此盛情,我們也不要客氣!婉菊,我要出門,把氅子拿給我!」
話才說完,她人已經大步往外走,讓婉菊一時反應不過來,只能捉起一件白裘氅子追在主子後面,一邊替她穿披。
雖然手忙腳亂了些,但婉菊卻露出鬆了口氣的笑容,因為,她看見主子臉上那抹笑,像極了她們還在京城時,那般的無憂無慮,只是,每當主子露出這燦爛的笑,就代表有人要倒大楣了!
第5章(1)
九個月後
美!
除了這個字以外,他們的心裡竟再無半字可以形容眼前的俊人兒。
因為,無論是任何字眼,拿來形容眼前這位騎在高高白毛灰馬上的佳人,都顯得冒犯唐突,一身絛紅色的窄袖胡服穿在纖細的身段上,分外襯托出那張臉蛋的白裡透紅,如絲般的黑髮高高綰成一束,讓他們雖然知道她是女人,但那逼人的英氣,卻又似男子。
不過,倘若他們眼前的人兒是男子,那也絕對是這天底下最俊俏的男人,若他認第二,絕對沒人能在他面前認第一。
見了那張美至極點的臉蛋,會教人忘記這一年來,西北的戰火連天,中原與朱靈兩國雙方兵馬的僵持不下,鄰近的西方諸國加入戰局,支持他們的共主騰裡羅汗王,讓當初打下中原的十三翼大軍,陷入了苦戰。
而那張美麗臉蛋的主人,就是夏侯容容,她坐在當初那匹因年歲漸長,灰毛尖端反白的馬兒上,而三個在心裡感想的男人,則是因為剛偷了幾匹上好的汗血寶馬,被人活逮,溫陽領著幾名護勇將他們押在她的馬前。
「夫人,你以為該如何處置他們呢?」老譚看著他的主子俐落地翻身下馬,心想這一年來,他們夫人的馬術是越來越厲害了!
真難想像,從前的她,只要一被他們風爺捉上馬背,就會嚇得不敢動彈,這話現在告訴任何人,怕都難以置信。
「讓我想想,我要好好想一想。」她故作苦惱的表情,問向一旁的人,「誰還記得,上次的偷駱駝賊,我是怎麼處置的呢?」
她眨了眨美眸,老譚看見她的眼色,立刻心領神會,開口答道:「回夫人話,你讓他們當駱駝馱貨物,總計是一個月又零七天的時間,兩人每天要背負百斤的貨,在鎮上行走,從日出到日落,除了早晚總共三刻鐘的吃飯時間以外,不得停下,晚上還要與駱駝拴在一起睡覺,最後,是他們跪在市集廣場上,哭爹喊娘要容夫人饒過他們才作罷。」
老譚代為回答,完全明白他家夫人的暗示,把內容細節說得一清二楚,只是這內容還其的一點都沒有加油添醋,他們都還清楚記得那兩個賊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狼狽模樣。
只見話才說完,三個偷馬賊面面相戲,他們看見同行夥伴的臉色一個個都是白中帶著青,無不是一臉駭然。
「你們說,我對那些偷駱駝賊會不會太好了一點?」夏侯容容看著老譚幾人,眼角餘光則是睨了那三個偷馬賊,眸裡噙著一抹淺笑。
好?!剛才那老頭子說的那些,哪一點可以稱得上好?!三個偷馬賊不約而同「咕咚」地吞了口唾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