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表姊,你夢見過未來的丈夫嗎?」邱雨瑤戴著耳機,坐在計算機前,以網絡和表姊葉無雙聊天,她們住在同一棟單身公寓,是樓上樓下的鄰居,兩人有空常在網絡上聊天打屁。
「我是看書上寫的,你可以照書上說的方法操作看看!」
「可是我睡覺都翻來翻去的,萬一打翻蠟燭會變蠟像耶!而且玫瑰花有刺,小心變長刺的恐怖蠟像。」邱雨瑤打個哈欠,這幾天葉無雙老是研究這些很瞎的東西,還一直叫她照書上做,老實說她一點也不感興趣。
「雨瑤,不然還有喔!夜晚十二點,在鏡子前梳頭一百下,就可以從鏡子裡看到未來丈夫了,瞭解了嗎?」
一百下?頭皮都梳破了吧!而且在鏡子裡看見陌生人不嚇壞才怪。
「喔。」邱雨瑤還是應了一聲。
「還有還有,你如果想知道未來的小孩長怎樣,就在花園裡放三十顆白水晶,對著白水晶許願,然後放在月光下三十天,這樣你就會夢到你未來的孩子了。」
「表姊,一個月三十天並不是天天看得到月光耶!而且我們住的大樓只有一個共有的花園,萬一別人也放水晶,夢到別人的小孩怎麼辦?」
「唉呀,你不要就算了,今晚是滿月,我一定要來試試;我要出去買蠟燭和玫瑰花了,要是真的夢到你未來表姊夫的話再告訴你,掰!」
「祝你好運。」邱雨瑤偷笑,就說嘛!表姊分明是自己想玩,而且嫌一個人玩太孤單,才會想抓她作伴。
其實表姊要是思春了,想嫁人生小孩應該去找媒婆介紹相親比較快,不然找精子銀行也可以生小孩,還得靠作夢……太瞎了!
對她個人來說,她一點也不想結婚,更沒想過要結婚。
男人衛生習慣差又很臭,運動後滿身汗臭、腳臭……家裡三個弟弟,都是那樣。
她難以想像自己得和一個臭男人共享一個房間,生活一輩子,還得睡在他旁邊,那是門兒都沒有啊!
說起小孩就更可怕了,她從來都不愛小孩,也不覺得小孩可愛。
大姊那三個小孩都是愛吵愛鬧又愛吃,三個小孩一鬧,屋頂都快掀開來了。
理財專家說小孩是負債,奮鬥和汗水得來的薪水拿來供養他們到長大成人得要花上千萬,為了顧及單身貴族的生活質量,她寧願供養自己,多愛自己。
所以,結婚OUT!小孩OUT!她要一個人,單身直到永遠。
她可以一個人搭捷運,一個人喝咖啡,一個人逛街,一個人住漂亮的套房,買東西一人分就夠用,沙發單人座就很舒適……
而且她有份不錯的工作,她是生技公司的調劑師,專門研究醫療級的保養品,可以讓女人更美,人生更美好。
她的人生已經很美滿,不需要其它的累贅。
所以,睡覺覺了,睡醒後打扮得美美地去上班。
邱雨瑤把鼠標移到計算機畫面的左下角,點了關機,離開座椅,替自己泡了杯牛奶,坐在窗邊欣賞夜景,慢慢喝完牛奶。
九點整,她為自己放了輕音樂,刷牙漱口後,清清爽爽地躺到柔軟的單人床上,摟著胖胖的大抱枕,舒服地伸了伸懶腰。
「單身,真好。」她滿足地低吟,伸手關燈,睡了。
***
隔天上午——
邱雨瑤穿戴整齊,背著包包,走到玄關,伸出修長的美腿要穿上高跟鞋出門上班,門鈴忽然緊急地響起。
叮噹、叮噹……叮……當……
是誰那麼早來找她?
「雨瑤,快開門!」是無雙表姊。
邱雨瑤馬上開門,見葉無雙頭髮亂糟糟,小碎花的睡衣都沒換下,手臂燙傷起水泡,一副狼狽的樣子站在她門外。
「怎麼回事?」邱雨瑤驚訝地張大美眸問她。
「就……睡著了,今早醒來時忘了床上有十二根蠟燭,一翻身就把蠟燭全打翻了,整個床上都是熱蠟,就燙到了啦!」葉無雙痛得淚都飆出來了。
「我的天啊!你是買了什麼巨無霸的蠟燭可以點到天亮?」邱雨瑤實在想不通。
「別理那些蠟燭了,有沒有燙傷、除疤痕的藥可以搽?我知道你什麼變美的東西都有,快拿出來!」葉無雙催促。
「你這傷口這麼多地方都破皮了,怎能隨便亂搽藥!不行啦,我陪你去看醫生。」
邱雨瑤顧不得要上班了,表姊的傷得去看醫生才行。
她們都是從中部北上的獨居女子,一定得相互照應。
「不用啦、不用啊!塗點藥膏就行了,我得上班。」葉無雙連忙拒絕。
「那怎麼可以,你得請假,隨便自己搽藥很容易細菌感染,要找外科醫生才行。」邱雨瑤推著她走,就是要她去看外科。
「可是……萬一醫生問起是怎麼弄傷的……該怎麼說?」葉無雙兩腳猛煞車,就是不願前進。
「就老實告訴醫生,你為了要見未來丈夫一面,所以冒著生命的危險在床上點蠟燭,把自己燙成蠟像嘛!」
「你敢這麼說,我就跟你斷絕親戚關係。」葉無雙才不想把這羞人的事拿出去公告。
「好啦、好啦,就簡單點說被蠟燭燙到好了。」邱雨瑤憋著笑,剛那樣說只是唬表姊的,並沒真的要替她宣傳幼稚的行為。
不過要是這次的凸槌能讓她醒悟,明白那些遊戲都是可笑的、不值得採信的,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可不可以……不要說是蠟燭……萬一人家以為我搞SM,那我的清白不就毀了?」葉無雙兩手的指尖無措地交迭,支支吾吾地說。
「老姊!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那麼多?醫生沒那麼無聊啦!而且你一定要說是被什麼弄傷,這樣才好治療啊,這又沒什麼。當一名醫生要多少臨床經驗,什麼傷沒見過?」邱雨瑤要她別想那麼多。
「那……要去哪一家外科?」葉無雙苦著臉問。
「我看一下。」邱雨瑤拿出iPhone,撥了撥屏幕,找了一長串的醫生數據。
「去紀綜合醫院好了,那是一家設備完善的綜合醫院,有外科也有皮膚科……他們跟我工作的生技公司有往來,我們提供醫療美容用品給他們;而且皮膚科主任是院長的女兒紀學慧,跟我混得很熟,很照顧我呢,走吧!」邱雨瑤說著,關上家門,拉走葉無雙。
「我要不要回去換下睡衣?」葉無雙又機車了。
「難不成還要再化個妝?不用啦,快去掛急診。」邱雨瑤拉走她。
***
紀綜合醫院的急診室——
「小姐,請你們等一下,紀醫師在開刀,很快就來了。」護士小姐在葉無雙的傷口上蓋紗布,預防感染。
「難道沒有別的醫生了嗎?」邱雨瑤看到值班醫生的名字寫著紀森一,她並不認識這個醫生。
「今天醫生都很忙。」護士小姐很抱歉地說。
「你忍得住嗎?」邱雨瑤傾身問坐在椅子上表情痛苦的葉無雙。
「勉強。」葉無雙痛得額頭都冒汗了。
邱雨瑤拿出面紙替她拭去汗水,站在她身邊,陪她一起等。
五分鐘後終於有醫生走進診療室,邱雨瑤看了他白袍上的名牌寫著紀森一,正是當班的醫生。
他冷淡地對她點了個頭,坐到主治醫生的位子上。
要不是因為眼前閃過的這張男人臉孔太過於冷漠,邱雨瑤是不可能會特別注意他;但就因他不苟言笑的神態,她注意到他立體浮雕般的俊逸五官、三分頭短髮,身形精壯,比較不像醫生,而是像個冷面殺手。
她多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問道:「你是醫生?」
「應該是。」紀森一看著計算機裡的病人檔案說,連頭也沒抬。
樣子真跩。
邱雨瑤微微皺眉,懷疑這醫生打了太多肉毒桿菌,才會導致肌肉僵硬沒表情。
紀森一看完計算機,便審視著葉無雙的傷口。「怎麼會傷得這麼嚴重?」
「就……被蠟燭燙傷的。」葉無雙有點心虛地看向邱雨瑤。
「她是被一般的蠟燭燙到的。」邱雨瑤幫著表姊解釋,特別說是一般的蠟燭,不讓醫生有其它聯想。
「哦?」紀森一質疑地抬起頭看向眼前這個長相嬌滴滴,膚白似雪,有一頭浪漫中長髮型的女子。
她的衣著時尚,看上去雅致動人,要不是他忙了一整夜直到現在,他會想再多看她兩眼。
不過她好像挺喜歡插嘴的。
邱雨瑤手心泛出汗水,懷疑這位仁兄真是醫生嗎?他的目光像要看透人心一般精銳,而且眼白佈滿血絲,怪可怕的。
「她是不小心的。」她提心吊膽地補強說明。
「那也太不小心了。」紀森一回過頭,仔細審視每一處傷口,問道:「是多久前受的傷?」
葉無雙痛得說不出話來。
「今天早上。」邱雨瑤代為回答。
「你們到底誰才是我的病人?」這突然投來的凜冽目光,讓邱雨瑤住了嘴,小臉脹紅。
她其實平常並不多話,是為了幫表姊啊!
「是……我。」葉無雙不好意思地說。
紀森一坐正了,回過身去面對計算機,通常問診時,若是病患意識清醒,他比較希望是病患自己回答。
病患自主性較強的話,相對的病也會好得快一點。
「你要自費打點滴嗎?」他在鍵盤上敲打,沈聲問病人。
「要。」
「不要。」
兩個人同時回答。
紀森一瞥向那個說「要」的邱雨瑤。
邱雨瑤發現這醫生終於有表情,他好像生氣了。
但她就必須幫表姊這個忙啊!她寒毛豎起,仍是很冷靜地別開眼,對表姊勸說:「既然醫生都說要打點滴了,你就要聽話。」
「葉小姐,你可以自己決定要或不要,不一定要問你大姊,要是你不想打點滴,改口服的藥也行,但是效果沒那麼快。」紀森一提醒葉無雙可以自行決定。
邱雨瑤柳眉打結,她不是大姊,但……算了,她懶得跟這冷面醫生說太多。
「如何?」紀森一問。
「好吧,我打點滴……」葉無雙為了趕快好也就認了,為了不讓這醫生誤會,她虛弱地解釋:「她是我表妹,我們相差一歲,我才是姊字輩的。」
「喔,你們其實看起來年紀差不多,不過她的樣子看起來比較成熟。」紀森一瞬了邱雨瑤一眼,忽然莞爾地扯了扯唇,回頭又敲打鍵盤開藥。
哎、哎、哎……,這醫生不只看病,還會看相嗎?
什麼叫樣子比較成熟,那是比較老的意思嗎?而且他那是什麼表情?看了教人很心煩。
邱雨瑤彆扭地別開臉。
紀森一開好藥,逕自起身走向白色布簾的那端,護士小姐過來說:「請進來敷藥。」
葉無雙像是要上斷頭台那麼緊張,那看不見的布簾內好像有說不出的恐怖,抓著邱雨瑤說:「不要離開我,雨瑤。」
邱雨瑤實在不想跟那個冷面殺手醫生講話,但是沒辦法,表姊太可憐了。
「我能陪著她嗎?」她問了他。
紀森一佇足,回視她一眼說:「你不怕見血的話可以。」
「我不怕。」
真不知為什麼這個醫生說的每句話,都好像針一樣地紮著她。
邱雨瑤莫可奈何地扶著腿軟的葉無雙進了垂簾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