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言的世界裡,將會突然多了個瑪璃!
瑪璃,瑪璃,這個名子平凡得讓人記不得也忘不掉,他保證如果在街上隨便叫聲瑪璃,會有一百個人同時回頭,包括兩隻貓和一條狗。
而這個叫瑪璃的,不是一隻可愛的波斯貓,也不是一條淘氣的博美狗,更不是一隻會耍把戲的猴子,而是一個有著濃濃的眉、大大的眼,道道地地、實實在在的女人。
趙子言的瑪璃,不是他的女朋友,也不是他的妻子,更絕對、絕對不是他的親密愛人,趙子言的瑪璃,「居然」將是他的女兒!
說居然一點也不為過,趙子言才三十歲(虛歲三十一),居然將擁有一個十八歲大的女兒,說來還真駭人聽聞呢!
當然,瑪璃並不是他的親生女兒,趙子言認識瑪璃,都怪可怕的命運作弄……趙子言和瑪璃非親、非故、非朋、非友,她是他即將辦理領養手續的女兒。
這會兒,趙子言有苦難言了。
一個差點被社會遺忘的窮畫家、窮教書匠,自己都快要養不活了,哪還有多餘的愛心領養別人的女兒,莫非他是瘋了還是病態?當然也都不是,趙子言身體健康、思想正常,這些醫院都可以開出證明,只不過,他是情非得已的。
因為他需要錢,一筆能讓他活下去的錢。
開什麼玩笑,領養一隻超級大米蟲居然還有錢拿,豈不是癡人說夢話的天方夜譚?
沒錯,事實就是這樣,只要拿到瑪璃的監護權,確確實實就可以得到一筆錢,一等可以讓他繼續活下去的生活撫恤金……對一個即將餓死、窮死的教書匠兼無名藝術家,這份意外的贈予,無疑是趙子言絕望時乍現的曙光--雖然這也可能是一束來自地獄的光芒。
人生的際遇,似乎冥冥中擺明了作弄趙子言……八年前,他從學校畢業,學的是教育,卻熱愛藝術。
別人看趙子言是個瘋子,連他自己差點也以為自己是個瘋子,如果不是如此醉心於藝術,誰願意甘心做個瘋子呢?可是這份理想和執著卻害慘了趙子言。
高中畢業後他被家裡逐出門,只為他不願繼承趙爸爸的職業:殺豬。
殺豬乃農業社會最基礎的工作,沒有豬的犧牲奉獻,哪有今日腦滿腸肥的一群人?不幸趙子言乃篤信上帝的虔誠教徒,豈可舉起屠刀殘害無辜無孽的豬仔們?是故從小到大,他過著「從豬縫中求生存的日子」,為的是為人類爭一口氣。
「你這一輩子,只能靠豬吃飯、靠豬生活、靠豬發大財,其它的,別奢想!」
父親嚴厲的聲音一直迴響在他的童年裡,可是他還是保留了一絲掙扎。
「我想畫畫……。」
話題總是到此就結束了,接下來是他被亂棍打得三天爬不下床。
雖然趙子言的父親堅決反對他學畫,但是趙子言還是在亂棍的追逐下偷偷的畫,畫了一張又一張,畫盡他的夢想和抱負,畫出他的辛酸和淚痕……但是日復一日過去,趙子言的父親堅決不肯妥協……,直到趙子言稍微長大一點,父親的棍棒打得吃力了,事情才有那麼一點轉機,他讓趙子言畫了,但是只能以豬為唯一素材,所以趙子言心目中的美景,變成一隻隻咬牙切齒的豬仔們,直到他再也忍無可忍……父子因此而反目成仇了嗎?
不可能!因為趙子言面對的是孔武有力的大刀王五。
當趙子言義正辭嚴、豪氣萬丈向父親提出到城市習畫的「可能」時,趙爹一句話也不吭,反手就給他一巴掌。
別小看這一巴掌,殺豬者的力氣豈是吃肉的我們可以想像,趙子言本想以英雄氣概接下這一招,沒想到這一掌竟把趙子言從內室打到了前院;連同行李皮箱一齊踢了出去。
而且難以想像的,踢他行裝的,居然是他親生的母親。
趙子言還以為古代的母親,總是溫柔、慈祥又含著淚水望著那位背叛家門的孽子,可惜她嫁的是殺豬戶,和豬眷處久了逐漸也忘記女人溫柔的美德,她恨得比趙爹還凶,只差沒把逆子「拆吃落腹」。
於是趙子言離鄉背井在外求學,並先在補習班混了一年。
一個被家庭拋棄的大男孩,居然還能不愁吃喝度過這一年?因為趙子言在行李中找到了兩個金塊。
就當它是上帝憐憫有理想有抱負的青年吧!當時趙子言如此安慰自己,但是上帝他從未見過,卻經常在他住處的窗口看到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是他可恨又可憐的雙親。
聯考過後,只懂得吃飯、看書、瞌睡的趙子言,當然沒能考上第一志願,自然也沒能進人心目中想要的藝術科系,不過他還是十分僥倖地上了最後一個志願,某私立「吸血」大學的教育系。
算了,趙子言的仕途原本就坎坷,又何苦汲汲於「學歷」的追求。
但是他又錯了,沒想到社會並沒有趙子言這般寬容的心,畢業後趙子言失業了一年,只因為他不在乎學歷的追求。
在他用完了金塊,又失業一年零一十八天時,趙子言回家了。
☆☆☆☆☆☆☆
那一景一物都觸痛趙子言稚弱的情感,寬大的草坪依舊傳來陣陣的芳草香,白色的泥牆塗滿孩提時的夢想,還有老樹下的鞦韆,是趙子言幻想成為偉大藝術家的所在,只有後院豬圈傳來陣陣的哀鳴破壞少許的美感以外,一切與他離去前沒有兩樣……當他張開手臂,滿腔熱淚急著奔回雙親的懷抱時,趙爹又賞了他一巴掌,不同的是,把趙子言從前院打到馬路上。
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他得到的居然是這種待遇……,即使沒有金換,總也給個幾百塊救難吧(人在快要餓死之際,別奢望他還能想到禮義廉恥、四維八德的),趙子言再一次滿懷希望在行李裡東翻西找,卻只找到只被壓死的蟑螂,再也沒有金塊。
於是趙子言再度被趕離家園。
他父親的理由是:有勇氣走出這個大門,就不要回來。
他母親持的理由則是:等你爸氣過了再回來。
在這種情況下,再沒有血氣的男兒也不敢走回頭路了,就這樣趙子言注定成為一個被家庭拋棄,被社會遺棄,被爹娘厭棄的窮畫家了。
可是,被爹娘厭棄這一點還不能證實,因為不久後趙子言收到了某一小學的聘書,這位校長乃趙爹的舊識,他二十年如一日,非得吃老父宰的豬肉才安心。
所以趙子言得到了這份聘書……
所以趙子言又活了過來。
所以趙子言變成了一個吃不飽又餓不死的小學教員!
但是,別指望趙子言會正經八百做一名循規蹈矩的好老師。
老師?沒想到他的職業竟是一名面目可憎、今人發指的小學教員,說這話並不無道理,趙子言偉大的藝術情操和幻夢,都被教育這玩意兒壓搾得喘不過氣來。
最令趙子言想不到的是,小學校升學競爭的壓力竟不遜於任何明星學校,十歲不到的小孩兒被「補」得個個彎腰駝背像小老頭,於是,心慈的趙子言,讓他的課變為小學生打瞌睡的時間,而他自己也放任醉倒在一幅幅未完成的書中……過了一年,這位心慈的數學老師被調為「生活與倫理」的課任老師,被貶的原因是他太醉心於作畫而經常忘了去上課,這門課程順便讓他溫習「生活」的壓力和「倫理」的絕情。
好在趙子言沒有被解聘的煩惱,除非這位校長不吃趙爹親宰的豬肉而改吃「電動豬肉」。
就這樣,趙子言住進學校附近租得的「簡漏」木造屋,漏水漏電還兼柱搖頂動。
可憐的趙子言把所有的物質享受拍賣成精神上的滿足,只要他揮動著彩筆,痛苦和憂悶就不再和他相隨。
可惜的是,連揮動夢想的彩筆也必須用錢買。
常常,當趙子言的口袋中只剩下一張破舊的鈔票時,當他再度面對麵包店和「無水的畫筆」時,他只能決定咬著麵包面對空白的畫布哭泣。
他相信,一個偉大的藝術家只有在酒足飯飽後,才能創造出驚天動地的偉大作品。
於是,趙子言的小屋內裝滿了一幅幅難以完成的偉大作品,還有一本破得不能再破的教科書。
自今而後,趙子言注定過著窮苦又潦倒的生活……這是趙子言的生活寫照。只有四個字可形容:窮苦潦倒,而趙子言的長相大概也和這四個字脫離不了開系吧……不過,當趙子言在浴室內對著鏡子左顧右盼顧影自憐時,你可以發現;他並不是個難看的男人,除了穿得老舊和身形落魄外,他應該也算是得女孩緣的男人--假使,他不是愚笨得只知與畫布為伍。
難不成他是淨了七情六慾的和尚?當然不是,一個三十才出頭的大男人也有肉慾的渴望,當他一人在夜裡自我悲憐寂寞時,也會渴望有個輕脆悅耳的女聲嬌嫩呼喚他。而他想的,絕不是像母親那種孔武有力的女強人,而是要有一頭黑色秀髮的女人……溫柔的女人……,會使藝術家血脈高漲。
溫柔……,會使趙子言的藝術細胞燃到最高點……,最起碼會畫出一幅好畫來。
到底,趙子言的畫如何呢?
他愛自然,愛樹、愛花、愛鳥,他的畫布充滿自然的最美。自然,讓大地有了生命,讓萬物有了真、善、美……,唯獨人類除外。無奈世間俗人不愛樹、不愛花、不愛鳥,當然也就不會愛趙子言的畫了。
難道連趙子言最熱愛的藝術也拋棄他了?還有一絲希望……他想辦書展!
一個窮苦潦倒、名不見經傳的小教員,連家裡的老鼠都不認得他,更遑論那一群群在世間爭名奪利、在肉慾中打滾的人群了!這是趙子言為爭一口氣的最後一口氣。如果沒了這口氣,他會變成真正的窮苦教員和落魄畫家,而他的生活也不再有目標,生命更不會有意義……而這一絲希望需要大筆的錢支持……他夢想要自費、自畫、自辦一場畫展!即使辦了的結果是自看、自買、自悲,他還是期待這個夢想的實現。
為什麼連他這種自己都快養不活的人,還能擁有這樣的幻夢?因為這是所有藝術家的渴望,代表趙子言曾來世界走一遭,更告訴他過去的努力和辛勞沒有白費。
他相信天無絕人之路,這個夢想一定會實現!
所以,他默默地等待……
☆☆☆☆☆☆☆
果然,機會就來了。
有那麼一天,一個獐頭鼠目的年輕人來敲趙子言的家門。呆站在門口半天的趙子言,始終想不起這位不速之客是誰……「子言,忘了我等於斷了財路。」
對方說話時夾著濃濃的鼻音,活像被老鼠夾夾到鼻子的語聲,不然就是患了二十年的鼻竇炎。
趙子言還是沒有馬上領悟過來,盯了對方大半天終於才恍然大悟。對方乾笑一聲,彷彿正想著:你趙子言還是這麼遲鈍。
而這位和趙子言差不多年紀、際遇卻差多了的男人,正是趙子言大學時的同學。
「吸血王!」趙子言驚叫一聲。
這次對方不客氣了,他大笑出口,其笑聲更像患了鼻癌的患者。
「吸血王是你們叫的,現在大家叫我啃骨仙!」
好狠!
趙子言內心暗村。
可見這位十年不見的老同學,出了社會又經過幾年穢風的洗禮,壓搾剝奪的道行更加深厚。
「你找我幹嘛?我早就沒血可吸、沒肉可啃了。」趙子言十分無禮的說。對面前的人,「禮貌」只會加深他的罪孽。
而這位啃骨仙連看都沒看趙子言一眼,他不過吸著鼻子哼一聲,大概就是表示對趙子言最大的恩惠。
這位仁兄不疾不徐、不請自來就推開趙子言走進門內。
到了客廳,他更是不客氣,歪頭斜眼老實不客氣地掃了屋子一眼,而以無比清脆的聲音道出他的感覺。
「你還是一樣。」
他口中的一樣,正是道出趙子言以前的窮和今日的酸,始終無變。
而這樣的諷刺,當然令人難受的,正常人言應該立刻火爆十足的跳起來,以他靈巧有力的腳,把這位自命非凡、又臭屁不堪的啃骨仙踢出大門才是!意外的,趙子言卻一言不發,既沒行動也無怒狀,難不成他被生活折磨得已無疼痛的知覺?
都不是!因為他想到機會這兩個字,因為他一直苦苦等待機會突然到臨,此刻他心裡居然泛起一陣莫名的激動……為什麼?為什麼這位已經多年不見的老同學會突然出現?這是否意味著什麼?是不是極度絕望中的一線曙光……雖然這線光芒是來自惡魔身上,但是絕望之人是不怕惡魔的,因為他早已習慣與魔鬼為伍。而這線光芒極有可能引他入天堂……這個人,有可能是讓趙子言登上天堂的機會!
看趙子言目瞪口呆的傻樣,啃骨仙不禁皺起了眉。
趙子言眨了眼,暫時先甩開「希望」與「絕望」之間的矛盾,他想證實心底蠢動的第六感是否靈驗,是故他細細打量面前的男人。
這個綽號啃骨仙的人,在趙子言的記億中似乎沒有什麼改變,也許他額上多了幾道皺紋,但是對女人而言,這無疑是一條條迷人的金錢線,只會增添他的成熟和魅力,不會有人在乎刻上這些紋路的人正在痛苦呻吟。
啃骨仙原名王有財,這種俗到極點的名字也只有土生、土長的士財主才取得出來,而王有財的父親正是大大有財的木材大王。
趙子言一向與財絕緣,所以王有財和他是兩個世界裡的人,他無法理解這位大仙怎麼會突然光臨?
「我有事找你。」王有財先就大大方方坐下來。
廢話,趙子言暗罵一聲。他當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況且這寶殿無可招待,又剩一堆堆的畫布染料伴他度過殘年。
到底他懷著什麼樣的目的?能請得動啃骨仙親自到此一遊,確實可見這事來頭不協…殺人?放火?難道要趙子言加人他的罪孽……趙子言暗自一驚,立刻從夢中驚醒。
現在,趙子言後悔了,即使趙子言真的窮死餓死,也萬萬不會和他一起做出傷天害理之事……。可笑自己剛才突來的心跳還自以為是機會到來,更後悔開門迎鬼進來,所有希望與絕望之間的矛盾終結成一股厭棄的感覺,厭棄對方也厭棄自己。
瞧王有財拿著小手絹擤著鼻、一臉橫眉倒豎的樣子,好像這屋子的味道已經腐壞到讓人無法忍受的地步。縱使這味道趙子言一向也不甚喜歡,但是怎樣也由不得讓外人闖進來嫌棄,反正王有財臉上那種不屑的樣子令他作惡。
「什麼事?」趙子言說。
他還是問了,而且聲音不粗也不重,原來他打算先禮後兵,問完後再一腳把他踢出家門。
「天才瑪璃。」
一聲不疾不徐的聲音響起,來自王有財陰沉的嘴裡。
趙子言揚起眉,愣祝
天才瑪璃?一句謎語嗎?一種酒?他要回答什麼?約翰走路?或香檳威士忌?
「天才瑪璃。」這次,王有財非常認真地說了。
接著,趙子言大笑起來,他捧著肚子倒在沙發邊,眼淚與鼻水齊下。
「天才瑪璃……天才瑪璃……,是最新的任天堂遊戲嗎?這是什麼笑話!我們幾年不見,你找我就為了講個不好笑的笑話給我聽嗎?你成功了,我笑了,好好笑……。」
趙子言痛苦地大笑,而王有財依然板著一張臉。
趙子言不笑了,他感到心裡又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而這次卻換王有財笑了,他的笑容,只能形容是臉皮打個皺折而已。
「趙子言,你笑吧,笑你銀行裡只剩下一百二十三元,笑明天房東太太要向你討三個月的房租,笑你家裡的泡麵只剩下最後一碗,最後一張畫布,和一條再也擠不出來的顏料!」
趙子言當頭被打了一棒,他說的句句屬實……「這是我的事與你何關!」
趙子言再也笑不出來。
「當然與我無關,和天才瑪璃就有關了。」
「笑死人,我的事和什麼天才瑪璃、約翰白癡的,有何關聯!」
王有財不能瞭解趙子言「約翰白癡」的幽默,因為天才瑪璃已在他頭上罩上深深的陰影,讓他再也神氣不起來。
「我想了很久,她為什麼選上你……。」王有財喃喃自語。
誰知這個ㄊㄚ是「他」還是「她」,但是趙子言已經提不起興致和突訪者打啞謎,他逕自站起來,走到門口,打開門。
「我卻連想都不必想,滾!」
王有財抬眼看他,即使他個子再小也不必抬眼看趙子言,但是有事求人總要彎點腰,就像吸血鬼要咬住別人的頸項時,也要稍微彎下脖子。
「好吧,我走了,你的畫展也沒了。」
王有財正想踏出大門,卻被趙子言擋祝
畫展……
就是這個了,會令趙子言內心顫抖的機會終於真的來臨了……果然這不平凡的一天出現了!
趙子言用力咬住唇,怕一不小心就把內心的狂喜抖落出來。他的預感果然沒錯,他的心跳從不騙他,他的呼吸也不曾因為他的絕望而停止,而這一切的一切,「希望」「絕望」的矛盾會在王有財身上獲得解脫……就是他了!畫展……這是趙子言多年來的唯一希望,每天他都從美夢中驚醒,從噩夢中再睡去,畫展變成現實中可悲的神話,而這一天,神話有希望被王有財實現……「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為你辦一次畫展,要知道我和電視、報紙、各種傳播媒體熟得不得了,只要我願意,可以立刻把你捧成梵谷第二或畢加索第三的……。」
「不必……」他內心喘得發抖,喘得幾乎不能一次把話說完。
「我只要趙子言第一就好。」
「好吧,就趙子言第一。」王有財篤定承諾。
「好,就趙子言第一!」趙子言立刻雀躍跳起。
「且慢!」王有財拉住他,以防趙子言因過度欣喜而衝破屋頂。
且慢?趙子言回頭望王有財,對方的笑容失去了,取而代之是深深的糾結。趙子言當然知道且慢的意思,且慢就是代表交換機會的條件。
「什麼條件?」
「當爸爸。」
兩人沉默一陣。
「爸爸?」
也許趙於言還體會不出這句話的涵義,不過這令他想起了故鄉的某個男人,拿著大木棍追打趙子言的老父,趙子言突地驚跳起來。
「你開什麼玩笑!」
「我從不開玩笑!」
「那你就是發暈了,我趙子言乃是清白之身,無妻無子也無女朋友,更不會在外拈花惹草,哪來什麼孩子當什麼爸爸?莫非……」說到這裡,趙子言低眉看向王有財,慌忙如遇毒蛇般,跳開到另一連。
「你有神經箔…,還是同性戀!」
「我沒有病,更不是同性戀,只不過要你認養一個女孩。」王有財冷靜地開口。
趙子言鬆了口氣,把嚇出的冷汗擦去。
現在輪到趙子言深思了,認養孩子不是傷天害理、違背善良風俗的壞事,問題是話由吸血、啃骨的王有財口中說出,豈不怪哉?
「你、我年紀相當,既然你這麼愛孩子,為何不自己領養?」趙子言說出問題。
王有財幽幽的歎口氣。
「我不能,因為……」
這聲因為包含太多的事理,王有財一時也不知從何處說起,而趙子言更一點也不關心,他只在乎他「趙子吉第一」的畫展能否實現。
「你是說,只要我領養你的小孩,你就會為我辦個畫展了?」趙子言雙眼閃著金光。
「她不是我的孩子!」王有財立刻否認。
趙子言內心暗笑,不必否認了,說到這裡他已猜到幾分,八成是王有財在外面偷生個小女孩,怕被對方家長勒索又怕讓家人知道,所以急著辦戶口。他找他的目的,是要他充當替死鬼。
充當有錢人的替死鬼也是不壞的事……
「為什麼是我?」趙子言笑道。
「因為你……」笨!這個字王有財並沒有出口。「你聰明、善良、又深明大義,把她交給你最安全不過了。」安全,事實上在諷刺趙子言的人生,但趙子言卻以為是讚美,不禁樂得想飛,不過現實的壓力立刻讓他從極高處摔下來。
「吸……王有財,你也知道我的經濟情形,我連自己都快養不活了,哪還有力氣養孩子,再說一個大男人怎麼帶小孩?」
「她不必你照顧……。」
「請保母也得花錢吧?」
「馬上你的戶頭就會有一筆錢。」
趙子言吁了口氣,他終於說出重點了,有錢什麼事不能為?
「要多久?」
「一年。」
趙子言吹了聲口哨,這個條件實在太優渥了,就算要他辭去工作在家帶孩子,也是值得的……看趙於吉這麼興高采烈的樣子,王有財冷笑地想,這個笨蛋還不知道「天才瑪璃」的厲害……「先別高興,也得你有辦法制伏她。」
「沒問題,我最會逗人開心了,只要逗得她笑不停,就表示她喜歡我!」
在趙子言腦中已經勾勒一幅畫來,他在嬰兒車旁扮鬼臉,而車內的小女孩望著他咯咯笑得不停。
王有財則完全不知他在想什麼。
「我可警告在先,她是個難纏的小魔鬼……」王有財一副還是不能信任趙子言之狀。
「放心,我天生就和魔鬼為伍!」
趙子言的信心令朝陽都失去了光彩。
「好,如果你們相安無事,那一切……。」王有財深深看他一眼。「美夢成真!」
趙子言笑得嘴部合不攏了。
這份美夢不只是趙子言的,也是王有財的,但是他的美夢比趙子言的要難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