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炎哥是要去出差,又不是死了,妳幹麼哭得像是沒了老公的寡婦一樣,實在很受不了妳耶。」小智翻白眼。他姊實在太誇張了。
「你不講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小智怎麼會曉得她此時的感覺,姜泰炎這一去,見到桃花或許就不回來了,如此一來,她跟失去老公的寡婦又有什麼兩樣?
懶得理會弟弟,愛葳轉過頭看著姜泰炎,殷殷交代著瑣事。
「這是我幫你求的平安符,你要放在身上,想我的時候拿出來看一看。」愛葳拿出平安符來,小智從來沒見過那麼大的平安符,立即一把搶過去看。
這一看,他差點沒暈倒。什麼平安符嘛!「這根本就是妳的照片,而且妳從哪裡拿來這麼醜的錦袋,上面還繡著愛情,嘖,這頂多能當愛情御守嘛,才不是什麼平安符。」
而且看上頭繡的字很像出自他姊之手,這麼噁心的事,她也做得出來。
「姊,泰炎哥是要出差,又不是要出去找女人,妳別神經兮兮的好不好?」還拿這種東西要給泰炎哥戴!丟臉死了。
「你管我這麼多做什麼!」不懂就不要講話啦!「你把東西還我啦。」愛葳將它搶回來,還弄了個漂亮的中國結,讓他可以掛在脖子上。
小智覺得那個東西丑斃了,也蠢極了,他姊卻很狠地要泰炎哥時時刻刻戴在身上,不准拿下來。
而姜泰炎點頭允諾,「我會的。」
「什麼?!泰炎哥你真要戴哦!」
好吧,算他行!今天要換做是他,他鐵定做不到這麼大的犧牲。
「泰炎哥,十八相送夠久了哦。」小智點點手錶,提醒該出發了。事實上是他的卡通快開始播了,他才沒這美國工夫陪他們倆十八相送。
「我該走了。」
給愛葳一個吻,姜泰炎坐上車子離開了,而她卻忍不住追著他的車子跑。
我的媽呀,「姊,妳需要做到這個地步嗎?」小智傻眼地叫。
這樣送下去要到什麼時候才會演完這一出?
「別再丟人現眼了啦!」小智狂叫,企圖阻止她做出這種蠢行為。
她只跑了一段之後又折回來。
「快快快──」愛葳像是後頭有鬼在追她一樣,迅速快跑進屋。
「發生了什麼事?」他莫名其妙地跟了上去,不解自家老姊怎麼變得那麼怪?眼淚一抹,人又像神力女超人似地衝來衝去。
進了屋,只見愛葳拖著行李匆匆忙忙地跑下樓。
「泰炎哥前腳才出門,妳後腳跟著也要出去!妳剛剛那十八相送是送假的是不是?妳老實說,妳是不是想趁泰炎哥出差的時候出去狂歡?姊,妳不能這樣,泰炎哥是出去工作,不是出去玩,妳只要忍耐個幾天,泰炎哥很快就回來的,妳千萬不可以趁此紅杏出牆,這世上沒有人能像泰炎哥一樣,對妳這麼好了──」小智用力地嘶吼著,而虧他講了這麼多,她竟然連頭都沒回地,一味地往外跑。
老姊真想紅杏出牆,真有別的男朋友啊?!
「姊,妳等等我啦──」他連忙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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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鳥不拉屎、雞不下蛋的,而且天氣熱得要死。」
才下車呢,小智就受不了天氣的酷熱,衝到路旁的雜貨店去買冰棒跟礦泉水來消暑解熱,而愛葳也來到雜貨店,但買的東西卻很怪。
「老闆娘,你們有賣棒球帽嗎?」
「沒有,只有草帽。」
「好吧,就買一頂草帽。」
她發神經啊,買草帽做什麼?
小智正狐疑著,下一刻,愛葳付了錢,就把草帽丟給他,要他戴上。
「我才不幹。」要他戴草帽?這麼拙、這麼醜的事他才做不出來。「我幹麼戴這個?」他又不是鄉巴佬。
「你不戴上,我就把你一個人丟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讓你沒得吃、沒得住。」愛葳現在沒空理他,總之小智要是不聽她的話,她就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裡自生自滅。
「哇,姊,我到底是不是妳的親弟弟啊?妳對我這麼狠!」要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裡,她有沒有良心啊?
「誰叫你在家放著好日子不過,硬要跟著我來做什麼?」
「我怕妳偷人,真做出對不起泰炎哥的事呀,否則我吃飽撐著呀,幹麼陪妳到這個鬼地方來,真是熱死了。」
把冰涼的礦泉水放進襯衫裡頭,這才稍稍解了暑,小智忍不住橫了他姊一眼。
「妳幹麼漂漂亮亮的一個人,非要把自己搞得像個鄉下老太婆似的,妳這樣很醜耶。」老姊給了雜貨店小費,跟人家借廁所,出來之後已經變身,活像是個歐巴桑。「妳想穿這樣去偷情?妳那男朋友的品味真的有點怪耶!」他追上逕自走遠的老姊,想去看她那個怪怪的情人。
而愛葳卻一手擋在他胸前,橫眉豎目地警告他,「如果你沒變裝的話,就別跟來。」
「為什麼?我穿這樣很帥耶。」他才不要戴那個很拙、很醜的草帽,那有損他的男子氣概耶。「總之,我絕不戴那個!」他堅決地低吼。
最後,為了跟著愛葳,小智只好委曲求全地變裝,只不過他還是沒有戴草帽,而是花了一百塊錢跟一個小朋友買了一頂棒球帽。
「帽簷壓低點,別讓人看到你的臉。」
「哦,瞭解。」愛葳吩咐,小智照做。反正現在他姊最大,如果不聽她的話,他馬上就會被流放邊疆,任其自生自滅。「姊,我們到底要去哪裡?要做什麼事?幹麼這麼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
小智好奇得很。因為他姊這副鬼祟模樣,根本不像是要去會情郎,既然不是,那她又為什麼等泰炎哥前腳一出門,後腳就飛奔跟進?
厚,他知道了!
「妳是跟著泰炎哥出來的,對吧?只是妳怎麼知道泰炎哥要到台東哪兒出差?他跟妳說了嗎?不對,如果妳真相信泰炎哥是因公出差,幹麼還跟出來?」這事愈想愈奇怪!「我知道了,妳是不是懷疑泰炎哥有外遇,這次名為出差,事實上是要出來會見他的小情人,所以妳才跟出來,想來個抓奸在床對不對?」
「何智威!」
「幹什麼?」
「回台北之後,不許你再看八點檔了。」
「為什麼?」那是他唯一的樂趣,不看八點檔,他人生沒重心、生活沒目標,一切都會變得很無趣耶。她幹麼這麼殘忍,下這種禁止令。
「因為你現在滿腦子的廢料,亂七八糟的情節一堆,看八點檔讓你變得神經不正常,扯來扯去不是紅杏出牆,就是男人有外遇,你腦子裡不能裝些別的嗎?」
「比如說?」他認真求教。
「比如說……姜泰炎來這裡見的不是他的外遇情人,而是……他的真命天女、他一輩子的最愛。」
「泰炎哥一輩子的最愛!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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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桃花姊姊!」
當小智跟著愛葳進了位在台東鄉下一家醫院的安寧病房外,他們看到那個跟他姊長得很像的桃花。
「她……不是已經死了嗎?」看到那只在照片上看過的桃花,小智就像見到鬼似的,一張嘴張得大大的,怎麼都闔不攏。
「她沒死,而是得了癌症,因為知道她的病會拖累姜泰炎,而且明白他一旦知道她得病,他絕對會傾盡所有也要救活她,所以她串通了醫生製造她死亡的假象,反正當時姜泰炎人在日本,要做假太容易,所以當姜泰炎從日本回來的時候,只剩一壇骨灰留給他了……」
「姊……妳怎麼什麼都知道?」而且都已經知道了,還裝做什麼都不曉得的樣子,今天早上送泰炎哥出門的時候,明知道他要來找舊情人,還得故做堅強。「妳明明很怕失去泰炎哥的,為什麼不阻止他來看桃花姊姊,或者是說妳也要來,就直截了當地出現他們面前,讓桃花姊姊知道妳的存在,讓她瞭解當她不在的時候,妳已經取代了她的地位……
「妳為什麼要讓他們兩個單獨相處?為什麼要讓他們有機會死灰復燃?又為什麼還要跟過來,躲在暗處看他們重逢?為什麼要對自己這麼殘忍?」
為什麼?愛葳苦笑。
她也想阻止姜泰炎來找桃花,也想直截了當地介入他們兩個之間,但,介入了又如何?她知道自己是永遠比不上桃花的。
當桃花假死的時候,她就只是她的替身;現在證明桃花還活著,她憑什麼認為自己可以跟桃花一較高下?
問她為什麼要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何苦跟來,她只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得見桃花一面,她想親眼看看他們倆的愛情,想看看桃花是個怎樣的女人,為什麼她可以讓姜泰炎如此刻骨銘心,忘都忘不掉,她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地方輸給了她,為什麼她始終都無法取代她的地位,讓姜泰炎眼裡、心裡只有她一個……
所以,她來了,看到了那個名叫桃花的女孩子,可是她跟她一點都不像,桃花的頭髮差不多都掉光了,還瘦得跟皮包骨似的。
她覺得桃花醜死了。
「我覺得我比她美多了,對不對?小智。」嘴裡雖問著小智,但眼睛卻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前方那對明明看起來極不相稱,但卻意外和諧的一對。
她嫉妒,嫉妒桃花拖著一身破病的身子,卻可以留住姜泰炎所有的目光。
「我也覺得自己比她有朝氣、比她活潑、比她開朗、比她愛笑……我的優點這麼多,但我不懂……為什麼他卻愛她,不愛我?」
他還親吻了桃花乾裂的唇,撫摸她幾乎掉光、沒有光澤的頭髮。
「小智,你說,他為什麼寧可愛那樣的一個女人,也不肯愛我?」
說著說著,愛葳哭了。
這還是小智長這麼大以來,頭一次看她哭得這麼傷心、這麼難以控制。
看樣子她真的很愛泰炎哥,不光只是愛他的錢,而是真心、由衷地愛著他。
「姊……」他想安慰她,叫她別哭了,如果真不甘心,那就衝出去,跟桃花姊姊一較高下,他就不信姊會輸給她。
他相信泰炎哥也是很在乎她的。
「我沒事。」愛葳抹抹眼淚,假裝自己很堅強。「我只是不甘心而已,絕不是心碎,你別想太多,我沒那麼愛姜泰炎。」
「可是妳哭得眼線都糊成一團了。」她這樣看起來很恐怖耶,活像個鬼似的,所以就算她想裝堅強,也得把自己弄得好看一些,這樣才有說服力。「妳要不要先去洗把臉?」
「好。」這一次愛葳倒乖,真聽了他的話,「但你先幫我一個忙。」
「好,妳說。」小智今天可乖巧得很,他姊要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半句廢話也不多說。
「把你的帽子拿下來,讓姜泰炎看到你。」
「為什麼?這樣要是讓泰炎哥看到了,不就知道我們跟來了……」不對,他姊這個態度有問題。「妳是想讓泰炎哥知道我們來了?」
「嗯。」
「姊,妳是不是想跟泰炎哥攤牌?那我們、我們以後就不能再住在泰炎哥家了嗎?」他們又得過以前那種苦日子了嗎?姊決定跟泰炎哥分手了是不是?小智不禁對自己的未來憂心忡忡。
然而這一次,愛葳卻一句也沒有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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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得整個妝都掉了,更慘的是,她走得匆忙,竟然忘了帶彩妝組。要跟情人分手,卻不是選在自己最美的時候,唉,這是不是很慘?她真是兵敗如山倒,都這個時候了,卻連老天爺也不幫她。
愛葳垂頭喪氣地從洗手間走出來,人才到醫院大廳,就看到小智跟姜泰炎顯然已經談過了,兩個人默默無語地坐著在等她。
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該做結束的時候到了,再逃避也不是辦法,更何況他自始至終都不屬於她,她早該把他還給於桃花。
愛葳走近,從皮包裡拿出兩百塊,要小智隨便找家店去吃東西,「半個鐘頭之後再來找我。」
她想,半個鐘頭她跟姜泰炎應該就能厘出個結果吧。
「我不要。」小智把錢推還給她。「我們該節省著錢花。」他現在根本沒心情亂花錢,也許過不了多久,他們又得過著跟以前一樣苦哈哈的日子了,因此他挑了個離他們最遠的地方坐下,遠遠地守護著姊姊,給她力量。
小智一走,姜泰炎看了愛葳一眼。「妳早就知道了!」
他沒想到她偽裝得那麼好,讓他毫無所覺她的情緒波動,更不曉得她偷偷地在難過、傷心。
「那天那個叫順書的女孩子來找你的時候,我就躲在牆角偷聽,對不起。」當時不講,單純的只是想跟桃花決戰個高下,事實上,她早該知道自己跟桃花根本沒得比。
他的心裡一直有桃花在,就算桃花死了都一樣,她實在不該自以為是地看不清事實,厚臉皮地跟桃花比。
「我剛剛看到她了,她的樣子很虛弱……」
「是……她是很虛弱,醫生說她最多活不過半年了。」
活……活不過半年?!「為什麼?她沒接受化療嗎?」
「已經到了末期,做化療並不能解除她的病痛,只會讓她更虛弱,所以她說她想美美地離開人世。」而他也不想勉強她,只想讓桃花快快樂樂、順其心意地過完她最後的日子。
「所以,你得在這陪她渡過……」所以他離不開桃花,不能跟她一起回去台北了?
「對不起……」
「你幹麼跟我說對不起?你又沒對不起我!」
「我跟妳打過勾勾。」他說過他會回去,但這一時半刻,只怕他要毀約了。
「那是小孩子才玩的遊戲,你也當真!你別傻了好不好,你以為你有多帥啊,我還非巴著你不可?你忘啦,當初是你死拉活纏地要我當你桃花妹妹的替身,我本來還不肯呢,最後是看在你有錢的份上,才委曲求全答應你的,你還記得嗎?」
「記得。」
「我是為了錢……才跟你在一起的……」愛葳再三強調,並且提醒自己,結束這段感情沒什麼好難過的,因為她跟他的關係本來就建立在金錢交易上頭,現在他的桃花妹妹出現了,冒牌貨就該功成身退。
她只有結束這種關係,他們倆才能從這段感情中解脫。
「所以……」她用力深呼吸,把眼淚逼回眼眶裡,努力地不讓它掉下來。「所以,你給我錢吧。」
如果當初她只是單純的想要他的錢,那麼就讓他們的關係回到最原點。
「給我錢,終止交易,從此之後我們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以後他可以心無旁騖地待在他桃花妹妹的身邊,對她再也毋需感到虧欠,就用錢來結清他們之間的關係,從今以後再無瓜葛。
愛葳將手伸得直直的。
「妳……只要錢?」
「要不然呢?你以為我還貪圖你什麼?」她只能要他的錢了,不是嗎?
「我以為妳要我愛妳……」
「是呀,我是想要你愛我,但你能愛我嗎?你從頭到尾只愛著你的桃花妹妹,我既然得不到你的人,那麼退而求其次,能得到你的錢,這也算是不錯的結束,不是嗎?」
愛葳勉強自己要笑得開心、笑得燦爛,假裝離開他一點也不痛苦。桃花生病,他已經夠累的了,她不能再變成他的負擔,讓他為她勞心傷神,所以,放他自由,讓他覺得錯不在他,他也會好過一些吧!這是她僅能為他做的了。
姜泰炎看著她,覺得她笑得很苦,忍不住想擁她入懷裡。但抱了她之後又如何呢?
他能跟著她到天涯海角嗎?
不,他還有桃花要照顧,他無法給愛葳任何承諾。
姜泰炎淡吸口氣,問道:「妳要多少?」
「就給個幾百萬吧!」
「我以為當初妳要的是十億。」
「我是很想跟你要十億,但是你的桃花妹妹生病了,你要照顧她,應該會花你很多錢吧,所以留一些給你,讓你好好地照顧她,我是不是很有良心?」愛葳故做堅強地咧嘴一笑。
「妳是個好女孩。」都這個時候了,她還強顏歡笑地為他著想。事實上,他真的對她動心了,只可惜他們相遇的時機不對。
他不知道當他逐漸愛上她的時候,桃花會突然出現。
面對他曾深愛過的女人,他不能在她最脆弱、最需要安慰的時候,告訴她,他早已找到替身,取代她的愛。
他只能義無反顧地站在桃花身邊,給她精神上的支持,給她滿滿的關懷,讓她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在這個時候,他半刻也不能離開桃花的身邊,半點愛也不能分割給愛葳……他能做的也只能給她錢,讓她跟小智能生活無虞。
他抽出支票簿,立刻開了張票子給愛葳。
「這太多了。」
「妳把自己賣給了我,還嫌錢多?」她這傻丫頭。「拿了錢之後,替自己買個房子,別再住在以前那鬼地方了,還有,小智正在發育,你不能讓他一天到晚吃泡麵。」
「你好像我爸哦,這麼愛叨念,幸好你的桃花妹妹回來了,要不然我的耳朵可有得受了。」愛葳抽了支票就轉身準備閃人。
她不想聽他對她的關懷言詞、不想聽他操心她的生活,他的愛與關心不該屬於她,所以趁早離開,免得自己愈陷愈深,愈來愈不可自拔。
「我走了。」她背對著他揮揮手,告訴自己,絕不回頭、絕不留戀,她要走得瀟灑,要用他的那筆錢把自己裝扮得美美的,然後釣個有錢的公子哥,當上富家少奶奶,絕不像他一樣,一段感情談得刻骨銘心、如此糾葛,那太提不起、放不下了,那不是她的風格,她要用力地談戀愛,努力地把他忘得一乾二淨,從此之後不想他、不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