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起身,慢半拍的認出這是直升機降落的聲音。她懶洋洋的爬下床,拉開窗簾走向陽台,果不其然,看著不遠處的草地上,停著一架待命中的直升機。
她低下頭,看到萊恩和行風在泳池畔交談,隱約聽到兩人用的語言。她微皺起眉頭,想聽得更仔細一點,最後還是一無所獲,她知道他們用的是義大利語交談,但她壓根不懂得義大利語。
她沒想到行風竟然會講義大利語,兩人的身旁還有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她不認識他們。
她折回房間,才換好衣服,房門便被輕敲了敲。她應了一聲,門隨即打開來。「有事嗎?」
「我是來幫小姐整理行李的。」卡蘿有禮的表示。
「整理行李?」子瑜一愣,整理什麼行李?
「是的,」卡蘿點點頭,進一步解釋,「傅少爺說,你們打算在今天離開。」
今天離開?!這句話像顆炸彈,丟在她的面前,爆了開來,怎麼沒知會她一聲?子瑜飛也似的飛奔下樓。
這一輩子,她最痛恨的就是任人擺佈,而他--傅行風,卻擺佈了她一次又一次。
有了昨天早上在書房的那一吻之後,她根本連正眼都不敢看他,她厭惡自己像個情竇初開的小丫頭似的,但卻對自己的懦弱無能為力,沒想到今天,他竟給了她那麼大的一份驚喜,她倒想問問,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
「我要跟你談談。」她不顧禮貌的衝向行風,打斷了他和萊恩兩人的交談。
萊恩閉上嘴,目光移到子瑜身上,就見這東方女子氣得一張臉都快綠了。
行風背對著子瑜,一動也不動。
「我說,我要跟你說話。」子瑜見行風沒有表示,不禁提高自己的音量,「你聽到沒有?傅行風!」
「等會兒。」行風頭也不回的表示。
「我不要等,我現在就要跟你談。」她大吼,不在乎全世界的人都把她當潑婦。她抬起腳,踢了下他的小腿。
行風低低的詛咒了聲,不過因為他的音量太低,她壓根聽不清他說了些什麼。
「Midispiace。」他用義大利語對另外三人說了聲對不起,便寒著一張臉轉過身拉她離開,將她拉到一棵大樹之後。
「別拿這種表情看我,」一停住腳,子瑜的手立刻老實不客氣的指著他的鼻尖,「現在是你對不起我。」
他將她的手拉下,低聲道:「很高興你的精神很好,你可以去吃點東西,待會兒我們要去義大利。」
「不去!」
行風看著她,要她有膽再說一次。
「我……」看到他冷冽如冰的表情,她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口水,但面子問題使她鼓起勇氣再說了一次,「我不去。」
「我想你沒聽懂我的意思。」他一手扣住她的手臂,神情一片平靜,但口氣卻有著慍怒,「我們要去義大利,你最好去準備、準備,因為你將會度過一段美好的時光。」
「你騙誰!」她怒吼,聲音之大,令站在泳池畔的萊恩目光不由得飄向兩人的方向。
行風終於知道為何子康會對她避之惟恐不及,這女人的脾氣真是令人為之氣結。
「我不想跟你繼續這個既成事實的話題。」他的臉逼向她,手勁加大,「徒然浪費我的時間。」
「你……」她微微後退了一步,眼底浮現驚慌,「為什麼?」她低喃,「我為什麼要跟你去義大利?」
看了她一眼,他並沒有打算跟她解釋。
「你如果不回答我這個問題,就別指望我會跟你去!」子瑜憤怒的叫喊。又看了她一眼,行風沒有理會她,逕自丟下她一人,走向等待他的三人。
「你聽到沒有,我說我不去!」她在他背後大吼大叫,氣憤地對她不在乎的態度。
「諾爾,」他頭也不回的下達命令,「拿條繩子把她綁起來,帶到直升機上等我。」
「你敢!」聽到這話,她縱使怕他的撲克牌臉色,還是氣不過的衝到他面前,不馴的望著地。
「你看我敢不敢。」他的目光示意她讓路。
子瑜很沒有骨氣的讓到一旁,她知道行風說到做到,她一個跺腳,氣憤的跑開,長發狂野的飄在她身後。
「有趣!」見行風一走近,萊恩打趣的聲音響起。
「不關你的事。」行風看了他一眼,不帶感情的回答。「聰明的話,什麼都不要問,當做什麼事都沒有。」
萊恩一笑,對他的口氣不以為意。他們兩個大男人昨天深夜已經達成了決定,而夏子瑜也將隨行風離開這裡。
私底下,其實他很高興好友想通,不然他還真不知道行風要等多久才會正視夏子瑜的存在。
***
飛機降落在義大利雷奧納多達文西機場--AeroportoLeon-ardodaVinci,子瑜冷著臉隨行風下飛機。
她幾乎要打算恨他一輩子,對她視而不見不說,更把她當個僕人似的呼來喚去。
一出機場,坐上前來接他們的車子,行風便從公事包拿出資料不再搭理她。
「我為什麼要使自己變得那麼卑微?」她忍不住喃喃自語,「我真是自找罪受,活該我……」
子瑜這才注意到原本專注在文件上的行風,不知從何時開始,拿著疑惑的目光盯著她看。
「我知道我很美,你不用一直看著我。」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藉此表達對他的不滿。
行風對她一挑眉毛,「你在喃哺自語些什麼?不喜歡義大利嗎?這裡的人熱情而和善……」
「我只知道這裡的扒手很多。」她打斷地的話,掩不住心中的不悅。
「你來過?」
她哼了一聲,「還被偷過。」她看到他眼底所浮現的訕笑。「有什麼好笑的?」她感覺受到了侮辱,「那是因為我不小心被個人撞到,他手上的可樂淋了我一身,手忙腳亂之際,我的錢就不見了。不要說是我,任何人也不會察覺這麼高明的騙術。」
「高明?」他根本不認同,不過他明白她的脾氣,所以他沒有將心中的感覺明白的表示出來。
「為什麼我得要跟你來這裡?」子瑜第N次問道。
「我來併購當地的一家公司。」行風簡短的回答。
「就算是這樣,也不用我陪伴吧?」子瑜不耐煩的問。
他瞄了她一眼,「這麼說,你比較想陪著萊恩?」
她看到他眼底閃過的警告,似乎在告訴她最好小心回答,不然會要她好看。
「你很奇怪,」子瑜咕噥著,「別忘了,你可說過我得使出渾身解數,縱使是跳上萊恩的床才會讓他注意我,我也得做,現在你卻把我跟他分隔十萬八千里遠,你計畫改變了嗎?」
「可以這麼說。」行風頭也不抬的回答。「從我吻你之後就變了。」
子瑜沒料到這麼一個回答,她小心冀冀的看了他一眼,「你是什麼意思?」
「或許你可以選擇跳上我的床。」他簡短的表示。
倒抽了口冷氣,她懷疑自己聽錯了。「老實說,這個笑話不好笑。」她低喃。
行風專注的翻著資料,絲毫不在乎自己的話在她心中造成多大的震撼,他認為,每個人都得要學著去處理自己的感情,當然夏子瑜也不會例外。
「你聽到我說的話沒?」她推了推他,她可不允許他丟了顆炸彈把她炸得粉身碎骨之後,他還像沒事人般。
「我還有事沒處理好。」一副六親不認的認真態度,他淡淡的說道,「有事,等晚上我回飯店再說吧!」
「可是……」
「你應該不會喜歡嘴巴被塞起來的滋味吧?」行風不留情的打斷她的話。
子瑜聽得出他話語的暗示,靜了一下,衡量他是否真的會拿東西塞她的嘴,最後她識趣的閉上了嘴。
這種男人,翻臉不認人,誰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麼?所以她選擇沉默,明哲保身。
***
車子停在一棟位於羅馬市中心的宏偉建築物前,今天是個陽光普照的好日子,百花盛開,整個羅馬市瀰漫著輕鬆的氣息,子瑜希望這樣的氣氛也能影響她,使她不安的情緒稍稍緩和,不過成效不大。
「這裡是哪裡?」車子一停,她便問。
「凡山佐企業的總公司。」行風簡短的回答。
子瑜無奈的對天一翻白眼,「你的口氣似乎全世界的人都應該知道凡山佐企業是幹什麼的?」
她的話令他的手停在打算推開車門的把手上。「我要併購的公司。」他不得不進一步解釋。
「很好。」她諷刺的點點頭,「這是不是代表著我得在現在這種狼狽的情況下,跟著你去談公事?」她指了措一身因為長途飛行而發縐的衣服。
他吁了口氣,「你可以回飯店休息。」
「或許你可以好心的告訴我,我們的飯店在哪裡?」她挖苦的問。
他的表情已經表達了對她的無理取鬧忍耐到了極限。
「別這樣看著我,」她對他的眼神感到不滿,「應該不用我提醒你,來這裡並非我所選擇的。」
下車前,再次看了她一眼,行風不發一語的離去。
若有可能,她真的想找一顆石頭朝他頑固的腦袋丟過去。子瑜氣憤的握緊了雙拳,感覺車子再次啟動。
「喂!你要載我去哪裡?」她緊張的看著司機,暗自希望他會請英文。
「回飯店。」
司機會說英文,著實令她鬆了口氣,她轉過頭,看著行風走進凡山佐企業的大樓,單看他走路的恣態,便知道他是個將世界踩在腳下的男人。
不過,他似乎也打定主意,可以踩在她的頭頂上,一這麼想,子瑜一張俏臉不由得沉了下來。
***
沒錯!她是被帶來義大利,但這並不代表著她非得被呼來喚去。被送到飯店之後的子瑜,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氣憤得只想找什麼東西洩恨。
外面的天色已由光亮轉為昏黃,等了一個下午,那個殺千刀的傅行風還沒有出現。
子瑜火大的坐在柔軟的床鋪上,若他以為她會乖乖的等著他,那他可是大錯特錯。
像是突然開竅似的,子瑜一個彈指,這裡畢竟不是一個小島,她告訴自己,在小島上,就算想走,四周是海,到哪都是死路一條,但這裡可不同,這裡是義大利,她可以隨心所欲,想去哪就去哪,法國、瑞土、奧地利,若她高興,只要買張車票就行了。
一這麼想,她立刻開心的拎起行李,離開飯店。
***
她幾乎忘了義大利人有多麼熱情,她對著一個對她行注目禮,吹著口哨的義大利男子微微一笑,義大利就是這麼一個熱情的城市。
或許羅馬的治安在歐洲來說不算太好,但基本上,這裡絕大部分的人們卻都很和善。
大部分的義大利男子熱情而幽默,對美女投以欣賞的目光,但卻少有前來騷擾的。
子瑜拎著行李,自信的走在羅馬街頭,她輕而易舉的融人這個美麗的城市之中。
第一次來此時,她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小丫頭,她的目光瀏覽著街道上美麗的建築,緩慢的走在街上,形形色色的人與她擦身而過,這麼多年過去,羅馬似乎沒有多大的改變。
她緩緩的放慢自己的腳步,突然想起了一個地方……
走了近十五分鐘的路,子瑜到了她的目的地,站定在維特噴泉前。她會想起這裡,是因為她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美麗的傳說。
上次來義大利時,她當然不能免俗將一個錢幣丟入水池中,許下心願將來能再回到義大利這美麗的城市。
事實上,許了願後,她也忘了這麼一回事,根本沒想過她有一天真能舊地重遊。
望著水池,池底已經有許多的錢幣,每一個都代表著一個人的願望,她試圖去回想當年丟下錢幣入水池時的思緒,這麼多年,她幾乎都忘了。
突然撲通一聲,一個錢幣落水濺起了一點水花,子瑜略顯驚詫的轉過頭,正好看到行風轉身面對她。
「這是犯法的。」她低喃,驚訝他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現。
「那你拿著行李離開飯店,又算什麼?」他直直的走向她,站定在她面前,他的五官平靜得看不出喜怒。
她緊張的吞嚥了口口水,「這並不犯法,但是將錢幣投入水池中,是犯法的。」
行風聞言,微揚起嘴角,他的笑容有著嘲弄,「你可別告訴我,你上次來羅馬時,沒在許願池中投入錢幣。」
「我……」她若說謊,肯定說得理不直氣不壯,「好吧!我是做過。」她承認得很不甘願。
行風笑了,不過這次他的笑容有著真誠,他低下頭看著池子裡,裡頭已經有了成堆的錢幣,然後他側過頭,默默的盯著她半晌。
看到他的目光,幾乎令她難以招架,他的眼神多了些她說不上來的感情。
他牽起她的手,掏出一枚錢幣,放在她的手掌之中。
「做什麼?」
「你不想再許個願望,下次再回到羅馬嗎?」
子瑜想搖頭,但卻又禁不起誘惑,反正再回羅馬對她也不會是傷害,她轉過身,將它扔進泉水中。
當她再次轉回來時,錢幣已經加進許多的錢幣堆裡。
「我連明天會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竟然會許下願望改天再回到羅馬。」她喃喃自語,對自己的處境感到茫然。
這一陣子發生的點點滴滴,可以說是她人生近三十年的歲月中,堪稱最精采的片段,認識了傅行風,跟他站在這個美麗的噴泉前,她的心中泛起了陣陣漣漪。
他仔細的看著她顯然深陷自己思緒的臉,從沒想到她會有這麼多愁善感的一面。
「照你這麼說,你該是個實際的人,」行風淡淡的開口,「但是上次你來羅馬時,怎麼會願意投一枚硬幣去換一個在你眼中看來遙不可及的未來?」
「因為……」子瑜低下頭,仔細去思索當年的舉動,「當時我年輕吧!」最後她道。
「年輕?」
「對啊!」她對他點點頭,「年輕又浪漫的傻瓜,相信天長地久,相信海枯石爛,然後等到現在這個年紀時,好像……這一切都太不切實際了。」
「是不實際。」
他的口氣不留情得幾乎令她忍不住皺起眉頭,不過最後她什麼都沒說,畢竟,若他真的相信這些浪漫,那他就不會叫做傅行風,這個事實,不可否認,令她覺得有些悵然。
「不過我相信一點。」行風將雙手插在口袋之中,突然開口說道。
她一愣,「什麼?」
「我們都無法預知未來,」他指了指水池裡的錢幣,「但對未來有點小信心,對人生會有幫助。」
子瑜看著他專注的側臉,不由得看得癡了,久久才道:「有什麼事情讓你沒有信心?」她不希望自己的口氣有著刻薄,但她忍不住,「你不是一個很偉大的男人嗎?」
行風沒有說話,只是冷淡的搖搖頭。
「你跟我說話的時候可不可以多點熱情啊?」她煩躁的瞪著他,「永遠像個死人似的。」
他瞄了她一眼,「注意你的用字遣詞。」
她咒罵了一聲,看見行風的臉立刻沉下來。
「你別指望我道歉。」子瑜搶在他開口之前說道,「或許我不成熟,但至少我想什麼說什麼,更或許我沒什麼氣質、水準可言,但至少我過得快快樂樂,總比你好上千萬倍,」她的手指用力戳了戳他的胸膛,「活死人一個。」
「我不發脾氣,不代表我沒脾氣。」他的口氣平穩,看不出一絲被她激怒的神情。
她無奈的對天一翻白眼,「我當然知道你有脾氣,而且你的脾氣還很大。」
「你好像很不屑?」行風看著她,微揚起嘴角。
「反正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不屑又怎麼樣?」她歎了口氣,「我只能任你擺佈,不是嗎?」
他沒有回答,其實她也不指望他回答。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讓我大哥知道我與你之間的關係,他會有什麼反應?」離家這麼久,她第一次想起了自己的兄長。
他在心中玩味她的話,「我們之間的關係,指的是什麼?」
他的問話令她一愣,情況若繼續發展下去,就連她都沒有把握兩人之間會發展成何種關係。她相信傅行風自己心知肚明這一點,畢竟他是個男人,有嗅得出情慾的本能。
「你該不會是想跟我玩玩吧?」
瞄了她一眼,行風一笑,「你是這麼希望的嗎?」
「我若知道我在希望什麼就好了。」子瑜聳了聳肩,「若我知道我希望的是什麼,現在就不會患得患失了。」
「我該為自己令你有這種感覺而道歉嗎?」
她哼了一聲,「若不是真心的,我情願你什麼都不要說。」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頰,俯身吻住她的紅唇,也顧不得週遭有人來來去去,反正這裡是義大利,大伙對這種熱情早就見怪不怪。
「我們走吧!」他結束了自己的吻,就算注意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癡迷,也不動聲色,「天快黑了。」
她往前走一步,突然記起方才放在地上的行李,她轉過身拎起行李,才想到一個問題,「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看到你離開飯店。」他接過她的行李,空著一隻手攬著她的腰,簡短的回答。
「真希望你跟我講話的時候可以多加點字。」子瑜忍不住咕噥,似乎對他的寡言感到不滿,她沒有將他放在她腰際上的手撥開,畢竟以他們現在的進展,她再做這種舉動,就顯得太過矯情了些,不過,她內心已經默認了今後的一切,都順著感覺走。
「我說的話只要讓你瞭解就可以了。」
這是哪門子的回答?她瞪了他一眼,甩開他的手,氣沖沖的撇下他往前走。
「下次不准偷偷摸摸的跑出去。」
聽到身後的警告,子瑜大感不服,「我沒有偷偷摸摸的!」她頭也不回的大吼,她的脾氣就如同她的長鬈發一般狂野。
「若沒有,為什麼不等我回飯店再離開?」
子瑜猛然停下腳步,轉過身面對他,「若讓你知道,我就別想走了。」
「既然有這份認知,你就該安分!」
「安分個鬼!」她詛咒了他一聲,轉身繼續住前走。
和諧的氣氛維持不到三分鐘,都該怪這個天殺的男人,一點也不知道讓步為何物,她在心中恨恨的想,從來沒有想過自我檢討,畢竟她並不認為自己有錯。
行風也無語的跟在她身後,她在氣頭上,而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去接近她,他不想自己因為她的口不擇言而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