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黑色的房車猛然停在她前方,尖銳的煞車聲,使她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下意識的倒退了一步。
她看到車門打開,行風動作優雅的下了車,他的黑眸閃著憤怒的盯著她。
雖然她自始至終都認為自己沒犯任何過錯,不過他的表情像是要把她的頭扭下來。她沒有遲疑轉身就想跑。
「如果你想丟人現眼被拖過好幾條街的話,你就跑吧!」
行風陰冷的聲音令她停下邁出去的腳步。
「我會追上去,把你抓過來,塞進車子裡。」
她轉過身,面對他。
「過來!」他冷冷的下了命令。
子瑜遲疑了一會兒,她當然可以跑,但她也可以肯定自己跑不過他,最後,她的下場就會如同他講的丟人現眼。
她勉強拖著緩慢的步伐,走到他面前,站定,然後抬起頭仰視他。就算剛才不敢肯定他在生氣!現在也知道了,看見他的眼眸閃著態態怒火,她在心中歎了口氣。
「我自認我沒惹到你。」一開口,她才知道自己的懦弱。一向欺善怕惡的她,遇到他,當下立刻矮了一大截,她的聲音比只蚊子還小。
「你的口氣似乎代表你的心虛。」行風的口氣有著嚴厲。
她清了清喉嚨,「我沒有!」這次她的聲音大多了。
「上車。」他沒有心情聽她說些似是而非的話語。
「我不要上車,有事可以在這裡談。」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上了車就代表她重回他的掌握之中,她已經聽從他的命令夠久了。
他的雙手抱胸,又重複了一次,「我說上車。」
他的口氣令她生氣,「我也說了,我不上車。」她掉頭就走,莫名其妙,憑什麼她就得聽他的?她火大的在心中說道。
他狠狠的抓住她的手臂,充耳不聞她的尖叫,硬是強逼著把她塞進車子裡。
「你……」
「閉嘴。」他沒有提高自己的嗓門。事實上,他根本很少咆哮,不過他的口氣就是有辦法使人不由自主的聽從他,這點他很清楚。
任憑車子沉默的走了一段路後,子瑜才開口,「我……」
她才一開口,他立刻打斷她的話
「閉嘴。」
「我只是要問,你要帶我去哪裡?」子瑜不悅的嚷道,「難不成我連這點知道的權利都沒有?」
「現在跟你說話,會令我忍不住動手打人。」行風一點也不留情的回答,他的眼神夾雜著嚴肅與難以掩飾的憤怒,「等我們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如果我真的令你討厭到想打我的話,你似乎就不應該強迫我上你的車。」他的言語刺傷了她的心,「你別忘了,是你強迫我上車,不是我自願的。」
深吸了口氣,行風控制自己的脾氣。「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會用一個方式發洩怒氣。」他文不對題的開口說道。
子瑜遲疑的看著他,猜測他在暗示些什麼,他應該不會是個打女人的男人,但是他說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驀然,行風猛然踩下煞車,她重心不穩的整個人往前傾,然後又重重的彈回椅背。
時間快到午夜,週遭只有一兩輛車子經過,暈黃的街燈,透過窗子照在兩人身上。
她緩緩的轉頭看著他,臉上有一絲懼意。
「害怕?」看到她的表情,行風覺得滿意,他鮮少衝動,不過今天……他的手伸向她。
「你要幹麼?」她緊張的護著自己的胸前,強暴該不會是他宣洩怒氣的方式吧?她恐懼的心想。
行風嘲弄她的舉動,逕自越過她的身子,替她繫上安全帶。
她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可以感受到他渾身上下所散發的怒氣,但說真的,她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麼足以令他生氣至極的事,就因為她在機場未等他一同離去嗎?
就在她思索的時候,行風突然吻了她一下。
她嚇了一跳,驚訝的看著他。
對她揚起個譏諷的微笑,他驀然重重的踩下油門,車子如同火箭一般射了出去。
她臉上的血色瞬間消去,街燈在四周飛快的消逝,她想,她已經知道他發洩怒氣的方式了。
代表時速的指針一點一滴的上揚,就見行風專注的看著路面,一點都沒有分心看她一眼。
她終於明白,不管多麼文明的男人,總有野蠻的一面,她只能臉色發白的看著車子往前衝。
咬緊牙關,子瑜強迫自己不要開口,她知道只要開口說些什麼,他一定會將速度降下來,但她不准自己那麼不長進,車子快得令她無心去注意他打算載她去哪裡。
四周的車子愈來愈少,他突然將車子轉進一條長長的車道,這是一個建築十分摩登的歐式住宅區。
車子在其中一棟的門前猛然煞車,發出尖銳的聲音,她幾乎可以聞到車子因為高速而產生的燒焦味。
兩人坐在車裡,沉靜了好一會兒。
「下車吧!」最後行風打破沉默,他解開自己的安全帶。
深吸了口氣,子瑜要自己神色自若的下車,她可以感覺胃部翻攪的不適,不過她不允許自己當街就嘔吐起來。
「你的安全帶。」行風嘲弄的看著她沒解安全帶就下車。
子瑜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顫抖的手幾乎找不到安全帶的按扭。
最後,還是他伸手幫了她一把。
她臉色慘白的下了車,但卻死要面子的咬著牙,一句不吭。
他看著她說:「你的臉色不好。」
「我只是累了。」她死鴨子嘴硬的回道。
行風拿出鑰匙,推開及肩的鏤空鐵門,不顧她反對,堅持扶她穿過一個修飾整潔的小花園。」進門,他打開燈,讓她坐在沙發上。
子瑜靠著沙發閉上眼睛,不久,她感覺他在她的手中塞進了個杯子。她張開眼,喝了口水,感覺自己好多了。
抬起頭,她打量著四周,屋內的設計取向是清爽大方,她以為像他這種男人,她偷偷瞄了眼正在脫西裝外套的行風,她認為他應該會喜歡一些氣派而又俗不可耐的擺飾。
他掛好外套,轉身面對她,等著她開口說些什麼。
「不要這麼看我。」子瑜將水杯放下,站起身,雙手背著身後,緩緩的打量四周,「我並沒有做錯什麼事。」
「你確定?」
他的口氣有著嘲弄。
子瑜刻意選擇忽略。「你一個人住?」她轉移話題。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子瑜無奈的對天一翻白眼,心不甘情不願的轉過身,面對他,就見他好整以暇的坐在三人沙發上,目光隨著她的身影轉動。
「你到底帶我來這裡做什麼?」她口氣惡劣的開口,「你總不會連這個問題都不回答吧?」
「你欠我一個道歉。」
要不是他的臉色太陰沉,她鐵定對他的話嗤之以鼻,最後她只是說:「我不認為我需要向你道歉。」
「是嗎?」行風對她搖搖頭,依然是一副不慍不火的態度。
看到他的表情,令她感到不悅。「你不要拿這種態度對我。」
「什麼態度?」他故作不解的反問。
「就是……」她的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就是好像把我當個下人似的態度。」
「下人?」他佩服她形容人的功力,「我從未叫你做過任何粗重的工作,你可以試著回想一下,我連叫你倒杯茶都沒有。」
「可是你卻要求我照著你的想法走。」
他理所當然的點點頭,並不覺得控制她的一舉一動有何不要。
「做人不能這麼不講理。」她氣得在他面前走來走去。
他譏諷的問:「你在說你自己嗎?」
「你——」她驀然停下腳步,被他搶白得一時語結。
不管在任何情況底下,她的氣焰就是差他一截,為什麼?捫心自問不知多少次,但不管原因是什麼,她都不喜歡這種情況。
「你到底帶我來這裡做什麼?」她火大的問。
「你喜歡這裡嗎?」
聽到他的問題,子瑜遲疑了一下,「你該不會是在暗示同居吧?」她猜測道。
「有何不可?」他挑挑眉毛,嘲弄的看著她。
這種眼神似乎是在等她發怒,而事實上,她的臉上確實是風雨欲來的表情。
「我希望你適可而止!」怒火燃起,子瑜沒有費心去控制,「你別忘了我是誰。」
「我從沒忘記你是誰。」行風站起身,幾個大步走到她面前,「但我也從不在乎你的身份,若今天我在乎,我們就不會站在這裡,以現在這個情況。」他的手撫上她的臉,他的動作表示了對她的強烈佔有慾。
他的話令她感到莫名的挫敗。「你到底想怎麼樣?」她煩躁的打掉他的手,「我除非瘋了才會答應跟你同居。」
他未對她的話詻做任何正面的回應,只簡短的說道:「我累了,想休息。」
看來她的拒絕對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麼?她憤怒的微瞇起眼睛。「傅行風,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子瑜氣得跺腳,「我說我不會和你同居。」
瞄了她一眼,行風沒有反應。
「傅行風……」
「我已經說了,我累了。」他的手輕觸了下她的紅唇,眼底有著警告,「上樓去。」
腳步彷彿有自我意識似的,子瑜聽話的往樓梯的方向移動,「我不要跟你同床。」她火大的說道。
回答她的還是沉默。
「喂——」她轉身面對走在她身後行風,「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有。」他點點頭。「但我不同意。」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不知道他的霸氣從何而來?雖然同樣出身,但大哥的身上就找不到一絲冷酷。「傅行風……」
「為什麼不使我們都少點麻煩?」行風歎了口氣,似乎捺下了極大的性子在對待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似的,「上樓去。」
憤恨的一個轉身,子瑜上樓。她的沉默不代表任由他擺佈,但事已至此,不由著他,似乎也沒第二條路走。
***
「你若要問什麼,就問吧!」分心的瞄了眼坐在面前的子康,行風淡淡的說。
方才秘書來通報子康前來,他心中已經有底子康來的目的,雖然現在表面上,是專心在公事上,事實上,他已經是嚴陣以待。
子康靠在椅背上,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很重視隱私,但是……」他的話聲隱去。
「你想問我跟子瑜的事?」行風闔上面前的卷宗,索性替他開口,幫兩人節省時間。
子康輕聳了下肩,「我妹妹是個成年人,我想,我大概猜得出你們之間的關係,只不過……你總不會指望我會讓我妹妹跟著你一輩子不明不白吧?」
「幾時變成了衛道人士?」行風諷刺一笑,「想當初在英國時,你跟女人上床,可從來沒想過負責。」
「那不同。」子康連忙將過去的荒唐歲月給撇得一乾二淨,「那時我還不懂事。」
「不懂事?」行風的唇邊勾勒出一個孤度。
「這……」子康心知肚明自己的話太過牽強,但為了妹妹,只好豁出去了,「她是我妹妹。」
「這似乎才是重點。」行風諷刺道。
子康無奈的雙手一攤,「我真不知道,你跟我妹妹怎麼會址在一起?你們兩個是那麼的不同。」
行風沉默了好一會兒,點了根煙,緩緩的吸了口,才淡淡的回答,「感情的事很難說得明白。」
「那……你愛子瑜嗎?」子康試探的問。
行風微皺起眉頭,沒給他回答。
「我似乎該揍你一拳。」子康歎了口氣,他明白行風一向高傲,就連在感情這件事,行風似乎還是想佔有一個高高在上的位置,「我妹妹跟著你,肯定被你欺負得很淒慘。」
「過一陣子,我會去跟你父親談談。」行風終於願意讓步,「這樣你總放心了吧?」
「放心?」子康哼了一聲,「我只會變得更擔心。」他一思及此,不由得苦了下臉。
行風對他一挑眉毛,疑惑他的話。
「你不會那麼遲鈍吧?老兄。」子康說道,「JR跟華新是敵對的,尤其這幾年,兩家的競爭愈趨白熱化,我不知道我爸跟你爸有什麼過節,但我可以肯定兩人對彼此都沒什麼好感,你想娶子瑜,姑且不論我爸爸是否會同意,你爸那一關,我看要他首肯都難。」
這個問題行風想過,而他有把握可以解決,他一向有自信可以解決一切棘手的問題。
「我爸不會吃你這一套。」看到行風一臉自信,子康說道,「不是我撥你冷水,而是陳述事實。你是個能力卓越的人,我爸爸私底下也很欣賞你,但這一切都不能抹殺你姓傅,你是JR副總裁,而子瑜是他的掌上明珠,惜之如命的寶貝,他不會把她嫁給一個姓傅的。」
行風雙手交疊,放在桌子上,「我自有打算。」久久,他說道。
看著他,子康歎了口氣,「我實在好奇,我們這幾個人都算是挺優秀的人,怎麼在感情這條路上走得那麼不順利?」
「我看你倒走得挺愜意的。」
子康搖搖頭,「跟你和狄克比起來或許,畢竟我沒有女方家長的阻攔,不過竹宸不是個容易妥協的女人。」
「跟子瑜比起來,我看竹宸應該是好多了吧?」
子康一愣,想起子瑜的火爆脾氣,最後虛弱一笑,「是啊!我還記得子瑜說過,她不打算結婚,不過你改變了她。」
看了他一眼,行風不發一語。
看到他的眼神,子康不可思議的問:「不會吧!子瑜不知道你想娶她?」
行風搖搖頭。
「你膽子也未免太大了吧?」子康感到不可思議,這事若讓子瑜知道,不把房子拆了才怪。
「你怕她,不代表我怕她。」行風微揚起嘴角,他其實喜歡看子瑜發火時精神奕奕的模樣,重點是,他總能壓制住她的怒氣,使她不至於出亂子。
「我看,你還是小心點。」子康給了個良心的建議,「若你真的把我妹妹給惹火了,她可是會變得很可怕。」
行風低下頭,並沒有把子康的話給放在心上。
***
這一陣子,行風為了在美國的投資計畫搞得焦頭爛額,早出晚歸,子瑜鮮少有機會見到他的面。
每天當他回來時,她已經上床睡了,不過她今天打定主意,要等他回家,沒想到一直到凌晨近兩點,他才進門。
子瑜靠著床頭櫃,浴室傅來淋浴的聲音,她翻了翻手上的書,突然放在梳妝台上的手機響起,她考慮了一會兒,將之接了起來。
一接起來,她的臉色不由得大變,深吸了口氣,她敲了敲浴室的門,裡頭的水聲戛然而止,門應聲而開。
「你的電話。」她將手機丟給他,也顧不得他手濕可能接不住,然後轉身爬上床。
行風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低聲與電話彼端的人相談,眉頭愈皺愈深,他的口氣平穩卻冷淡,最後收了線。
他看著子瑜,有一瞬間她以為他想開口向她解釋些什麼,最後他卻什麼都沒說,輕聲的把浴室的門給關上。
她見狀,忍不住怒火,詛咒了聲,重重的躺在床上,將棉被拉高蓋過頭。
躲在棉被裡,她可以聽到他洗好澡出來,吹風機啟動的聲音,過了半晌,所有聲音靜止,然後她感覺身旁的床墊下沉。
「不問些什麼嗎?」他的聲音從黑暗中傅來。
子瑜把被子往下拉,頭露出來,「沒什麼好問的。」她咬緊牙關,死也不問。
「是嗎?」行風的口氣透露著不在乎,「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麼好解釋的。」
「你——」她巴不得自己有勇氣能拿把刀捅他一下,她翻身背對他,不再搭理他。
兩人之間沒有任何的責任與約束可言,她沒有權利問他,一思及此,她便感到洩氣。
「我要回家。」突然,像下定什麼決定似的,子瑜說道。
行風一點也沒有把她的話給放在心上,當她是在鬧小孩子脾氣,每次她鬧過便算了。
他的沉默早在她的預料之中,她也知道他沒有把她的話給當真。
「我說我要回家。」她再重申一次,表示自己的認真。
他的反應只是伸出手環住她的腰,攬她入懷。
子瑜放鬆自己窩在他的懷中,思索著方才電話中那個悅耳的女聲,她閉上了眼,或許這個女人並不代表什麼,但她卻也因為這通電話更認清自己的處境。
她想,沒有一個情人做得如同她一般失敗,不想有束縛,卻希望綁住對方一輩子,她活該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