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她想起這個無情的事實,還是讓她難受得幾乎無法自已。原本以為只要有母親和小薔的陪伴!就可以讓自己遺忘。一心想要完全沉浸在親人相處的歡樂中,能慢慢地沉澱掉往事,接受現實。
可是,已經經過整整一個禮拜了,她還是忘不掉、忘不掉……望著碧海藍玉,她只有更想念雲飛揚。但,同時,殘酷的事實也像來來回回的浪花,不斷地啃噬著她的內心。
「芊芊,該回來吃飯了……」
不遠處,又傳來母親的呼喚,看著正在追逐浪花的小薔母子,戀芊站起來拍拍身上的沙子,然後快步走回臨時在花蓮海邊租下的房子。
「媽,等一下吃完飯,我就打電話去確定機位好不好?」
「機位?」
「是啊,已經一個禮拜了,你總是要回去的;總不能讓你老是陪著我,那他怎麼辦?」
「那你和我一起回去。」自從來到花蓮,每天戀芊都纏著她到處遊玩。母子倆剛開始是租車,後來和車行老闆相識,不僅從他手中買下一輛十年的老爺車,也由他介紹租了這間房。從此,幾乎沒有一刻閒暇,她們的足跡遍了整個花蓮,可是戀芊愈是笑、愈裝得若無其事,她心裡就愈擔心。六天了,她已經整整六天沒聽過戀芊均勻的酣睡聲。
「我要是和你一起回去,那這車、這房子該怎麼辦?」
「難不成你打算長住?」
長住?戀芊心中淒然苦笑,她懷疑這世上還會有她容身之處。可是儘管這麼想,她笑著說:「有何不可?你不覺得這裡很好嗎?雖然不能像台北那樣到處賺錢,可是我相信還是可以找到一個可以餬口的工作;就算真的不行,以前攢下的錢也我活上幾年。
「可是芊芊——」
她握住她的手。「媽,你放心。再怎麼難,我都熬過了這些天,難道接下來就不行了嗎?我還有好多事沒有做呢!而且只要你想我,你隨時可以來,我也隨時會回去找你,不是嗎」
「那你的工作、你在台北租的房子呢?」她還是試圖要說服她。
「工作……」戀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你放心,我會打電話請朋友幫忙的,至於一些身外之物,丟了也就算了。」她茫茫然地看著遠方,態度消極到一點都不像過去的她。
「那我索性也陪你住下來——」
戀芊馬上誇張地發出一聲驚呼。「不,媽,這絕對不可以。你說過了,後半輩子你要過你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我更由日私,現在,現在我就想要過我自己的生活耶。和你這個老女人住在一起,我還有什麼生活可一言?而且……你放得下他嗎?」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媽放棄自己的幸福。
她已經這樣了,又何苦讓這世上多一個傷心人。
「真的,媽,你趕快回去吧!有空多來這看我就好了,可是你要記得,千萬不要對人提起我的事,就算是他,也不可以。你知道,在我的心目中,只有一個人可以做我的爸爸。」
提到這,徐倩芝黯然低下頭。
「好了,趕快回去吧!你女兒有小薔他們陪伴,也不用怎麼擔心的」
於是,在戀芊的催促下,徐倩芝下午搭了飛機回台北。
她一離開,戀芊幾度猶豫還是撥了電話。
一接通,立即傳來瑩華大驚小怪的聲音。
「戀芊!你是戀芊!」
她打斷她的話。「你小聲點,而且你要答應我絕對不把我的事透露出去,否則,我立即掛掉,我說到做到。」
「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你千萬別掛。」電話中,傳來她急促的聲音。
「戀芊你到底到哪去了?你知不知道,為了你,天下都快大亂了,你什麼時候回來?你現在人在哪裡?說話啊——你倒是說話啊,都快急死了!」
沉默了一會兒,她才緩緩說:「他……他還好嗎?」
「他?他是誰?啊!你說的是雲大哥吧!天哪!你還敢問他好不好,他剛開始像個怪獸,到處問人、到處找你的行蹤;說難聽點,簡直可以說是一頭瘋狗。只要可以找得到你的一點跡象,他就到處亂咬;可是等到他發現毫無用處時,他又沉默地嚇人,簡直就是個鐘樓怪人,沒有人敢靠近他。你要是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包準你認不出來——」
「告訴他,忘了我。」忍住所有的酸楚,她硬逼自己說出這話。
「忘了你——」像是沒有意料到這樣的答案,瑩華在一聲驚呼之後,突然一陣緘默。
片刻,才又沉著聲音說:「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嗎?雲大哥為了你——」
戀芊心中又是一陣抽搐,忙說:「不要說了,我不想再聽見任何有關他的話,我——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你聽見了沒?不可能……告訴他,忘了我,這對他、對我都好。」
「為什麼?你總要告訴我原因,否則我怎麼對他說,你知道以雲大哥的個性,他是不會放棄的。」
戀芊心痛如絞,原來以為可以縫補的傷口卻又裂開,汩汩的鮮血卻是怎麼止都止不住。
她喊道:「沒有原因,就是沒有原因。總之就是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他不用來找我,他找不到的。就算可以,那也是沒有用,沒有用……你聽到了沒?沒有用……一點都沒有用……」說到這,已經再沒有任何力氣說下去,她頹然靠在桌沿,然後處軟無力地滑落到地上。
等到門鈴聲響起,她才恍惚地掙扎著起身。
戀宇腦袋是一片空白,直到車行老闆和她完成了車子過戶的所有手續離開後,她才又回到了沙發坐好。當她發現掉落在地上兀占自響著刺耳雜音的話筒,她的魂魄才像是又回到了她的身子。
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戀芊黯然地閉上眼,心想,從此,他倆就是天涯海角各據一方了。
真能再沒有一點關聯嗎?
當戀芊眼中突然出現霍少均時,她想的不是正站在她面前的人,而是遠在「天涯海角」的那一個人。
「你不問我怎麼找到你的嗎?」
她慘然一笑。「問什麼?反正你都已經找來了,問不問又有什麼差別?」
「你不怕我能找來,他就能找來嗎?」他掩藏在金邊眼鏡後的目光,閃著一種難以理解的神色。
戀芊心中一震。「他來了嗎?」
霍少均沒有回答,反而問說:「你希望他來嗎?」語氣出奇的凝重。
這話,像巨大的漣漪,從腦中慢慢蔓延開來,然後凝聚在她胸口。
她希望他來嗎?當然,渴望見他的念頭,就像烈火,無時無刻地焚燒著她。可是再見,又能如何?同父異母的事實,只能逼得她不得不面露微笑祝福他、祝福他身邊出現另一個愛他的女子。這,她做得到嗎?不,戀芊自問不能,她真的是不能阿——
與其這樣,她不如今生今世再也不見他;至少,她可以假裝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過。她仍舊是從前那個除了錢以外無慾無求的黎戀芊。
她誇張地劇烈搖著頭。「不,不想。」
「真的不想?」他又再問了一次。
戀芊憤怒地瞪著他。「你來,就是為了問這個無聊的問題嗎?」
霍少均笑了。「當然不是,我是為了尋找我的夢中人而來的。」他的雙眼綻放出熱切而炙烈的光芒。
「能再找到你,證明了你我才是天作之合。想想看,若不是你打電話給瑩華時,我剛好在場,我就不會透過那支未掛好的電話,聽見你和車行老闆的對話。那麼這輩子我恐怕都沒有機會再見到你,所以你說,我們不是天作之合,是什麼?」
戀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淡淡地說:「我可不管你怎麼想,那都是你的事,可是你千萬不要算到我頭上。我現在只想要在這兒好好地過日子,其餘,我什麼都不想。」
霍少均雙眼望著遙遠的天際,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說:「那正好,我也喜歡這個地方。我問過車行的陳老闆了,他說這裡,很多人都有兩間以上的房子,所以那間你看到了沒,才隔個馬路而已,就那麼巧讓我給租了。」他笑得好不得意。
「什麼?!」戀芊看看那間黑白的透天房和自己這間遙遙相對,不禁十分不悅。
「你怎麼也認識陳老闆的?」
「你不知道那通未掛的電話給了我多少珍貴的資料?所以真是連老天都在幫助我,只是想到你現在這麼討厭我,未免令我覺得有些沮喪。難道我這個人在你眼中當真如此不可取嗎?」
戀芊心中暗歎一聲,她並非真的很討厭霍少均,只是他這樣大咧咧,幾近於死纏爛打的追求方式,實在是令人不敢恭維,只要想到以後都要和他「相對」,不舒服的感覺就油然而生。
由於這區的房子都是緊挨著一條通往海邊的馬路而建,因此附近居民的活動中心不是一個鋪滿花草的小公園,就是走個十分鐘就可以到的海邊;再加上地廣人稀的結果,就是只要人一走到屋外,很容易就可以覓到蹤跡。
當然,戀芊對懷有企圖的霍少均是可以來個相應不理,可是她那些狗孩子卻沒有她那麼冷血,一次、兩次,一再地以美味的骨頭誘惑,再兇惡的狗都會低頭,何況是她那些就只是會假吠兩聲壯聲勢的狗兒們。
「你能不能放了它們,你這個樣子,每天只要時間一到,他們就紛紛迫不及待奪門而出,幾乎要錯認你才是主人了。」看著他又帶來美味的食物,誘得它們在小公園中又叫又跳,戀芊不由得又是歎氣又是無奈。
「那你呢?」他放下食物,意味深長瞅了她一眼。
「我?」
「是啊,你呢?它們都可以琵琶別抱,投向一個更愛它們的人,那你呢?難道我再怎麼做,都不會令你有絲毫的動心嗎?」
他真摯的態度讓戀芊為之一愣。
「你既然已經下定決心離開他,那就更應該敞開心胸去接受另一份真愛,你若是這樣下去,真的就能忘了他嗎?真的可以嗎?不要再自己騙自己了。」
霍少均一言擊中戀芊脆弱的內心,這些日子以來,她是想忘掉那一切。可是愈是想忘,卻是愈加地忘不了,每當夜深人靜時,總讓她倍感傷痛。
「就算你真的能忘,那他呢?我既然找得到你,相信他也一定可以找到你,只是時間快慢的問題。如果他真的找來,你怎麼面對他?」他雖然不知道他們兩個究竟出了什麼問題,可是他看得出,戀芊離開他的決心是相當堅定。
「你告訴我,你怎麼拒絕他?」
「我……」戀芊一時無語,心想,既不能讓他知道事實,那麼她要用什麼借口回絕,才能讓他死心。他可以為了她,三番兩次不顧生死;一日一知道真相,他那激烈的個性……真令人不敢想像他會如何做。
戀芊握緊胸口的衣襟,臉色顯得極為難看。
霍少均上前一步盯著她說:「嫁給我,只要你嫁給我,那麼所有的問題就不再是問題了」
她顫抖著唇。「可是……可是我不愛你,我不愛你呀……」
霍少均心中一陣抽痛,呼口氣,他說:「沒關係,我不在乎,而且我相信結婚以後,你一定會發現其實我才是真正適合你的人。」事到如今,只要能得到她,他也不管他是不是乘人之危。其實,他不光是想要和雲飛揚競爭,戀芊的的確確也是很容易讓人心動的女孩子。此刻的她,臉上雖然半點胭脂都沒有,可是她自然粉嫩的臉頰和不點而紅的櫻唇,再襯上一雙水汪汪、靈動的眼;那姿態猶如初春掛在枝芽上的櫻花,嬌美而動人。走在路上,很難讓人不再看她第二眼。
現在的她雖然有些形容憔悴,面色不免蒼白,可是仍然難掩她的天生麗質。他尤其忘不了當初乍見戀芊時,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嫁給我,只有嫁給我,生米煮成熟飯之後,雲飛揚才會真正的死心。否則,你知道那個性激烈的傢伙會做出什麼事嗎?除非你意志不堅定,又再度接納他,不然他絕對不會放過你的。相信我,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太瞭解那傢伙的火爆脾氣了。」為了讓戀芊下定決心,他冒險一賭。
「你說,你願意再回到他身邊嗎?」
不!她怎麼能回到他身邊呢?她怎麼能……叫他……哥哥呢?不,她不能。
戀芊頓時覺得柔腸寸斷,噙著淚水,她點頭說:「好……我答應……我答應嫁給你……」
只是出乎戀芊意料的是,第二天,霍少均就通知她隔天舉行結婚典禮。
「什麼?明天?你說明天一大早就要……就要……」雖然已經決定,可是結婚兩字她還是說不出口。
「你不是說一切你都沒有意見嗎?所以,我想了想,不如我們先舉行一個簡單的儀式,先到教堂公證。然後我已經和教堂那邊的人說好,會在那裡擺上幾桌,就請我們附近這些鄰居;大家雖然不熟,可是以後真要住在這兒,也是需要互相照顧。還有你看——」他從懷中拿出一隻紅色絲絨的盒子,然後向著戀芊的臉緩緩打開,裡面光潔耀眼粒粒渾圓飽滿的珍珠頓時發出明亮的光芒。
「你看,這所有的事情其實都很好解決,只有這套首飾讓我找最久,這邊畢竟不如台北。不過這項鏈及耳環、戒指,配得都還不錯,大致上也是可以了。」他笑得好不開心,可是當他滿懷期待希望戀芊也能一展歡顏;而她卻仍是毫無笑意時,他不免有些失望。
「如果你不喜歡,等回台北,我再帶你去一些知名的專櫃挑挑看。」
戀芊搖著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向來對身上這種多餘的首飾就不是很有興趣,所以戴不戴其實都無所謂。只是這麼趕——」
霍少均沉吟半晌,頓時恍然大悟說:「你放心,沒問題的,雖然你和雲飛揚曾經去登記過,可是因為你們並沒有真正舉行過公開儀式;所以這在法律上,你是可以不承認。等到婚禮舉行過後,我們回台北更改,然後再正式舉行一個隆重而盛大的婚禮;到時候除了你那邊的親朋好友,還有我們霍家,一定不會讓你感到絲毫的委屈。」
聽到雲飛揚的名字,戀芊的心再度顫抖著,只是她表面上裝得若無其事。直到晚上一躺到床鋪時,深深牽動著她的往事再度勾上心頭,讓她忍不住流下淚;翻來覆去就是合不上眼,靜不下心,更別提待嫁新娘應該有的喜悅。
心想如果他知道了,他會怎麼樣呢?還有……他現在怎麼樣了……
忽然,就在她腦袋一片混亂時,眼前的景物竟然開始搖晃了起來,整個床就像海上行駛的船舶,不斷地晃動。
戀芊一驚,連忙坐了起來,只不過數十秒的時間,劇烈的晃動已經慢慢遲緩而停止。
是地震!台灣是個多地震的地方,長年這樣的晃動原不足為奇,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裡有種莫名的不安。
曾聽說這兩年,台灣歷經的嘉南大地震又要循環回來。有人說地點會落在南部,可是也有人說這回極可能在北部,那麼——如果剛才那陣地震是在北部,那麼——
她愈想愈不安,剛剛的地震,雖然自己感受幅度不大,可是這是在花蓮,是距離台北很遠的花蓮;萬一震中真的是在台北,那後果真是不敢想像。
戀芊愈想意是驚恐,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距離自己大喜的時刻也愈加接近,可是卻是半點喜悅都沒有。就這樣,直到東方露出第一道曙光,她仍是無法阻止—心中那股愈加擴散的不安。
就在這時,電話突然鈴聲大作,詫異之下,連忙衝過去。
「芊芊嗎?還好吧!你那應該還好是不是?我知道你向來不喜歡被人吵起,所以一直到現在才打電話來問你。」
是媽,她從不曾這麼早撥電話,難道是已經知道她要結婚?可是聽語氣又不像。
「媽怎麼了嗎?」不是她有意隱瞞,而是怕會間接透露給他知道;那麼他萬一因而出現,只會徒增兩人的痛苦而已。
「芊芊,你還不知道嗎?你趕快開電視看看,昨晚發生的地震死了好多人,連台北都震倒了好幾棟大樓……」一聽到這,戀芊的心猶如晴天霹靂,再也顧不得其他,連忙找個借口掛掉,然後撥了雲飛揚的手機號碼。
沒想到,他的電話硬是接不上,心中的恐懼令她不自覺地發起抖來,新聞中一個又一個的特報,儘是死傷人數和怵目驚心的毀壞建築;彷彿在一剎那間,台灣跨入了死亡地獄。
不會……應該不會的,台北倒的那幾棟大樓不是都在松山嗎?其他地方應該只是局部毀壞,除了財物,是沒有任何不幸傳出;所以他應該是安然無恙才對,可是當她這麼安慰自己時,籠罩在內心的陰影卻日疋怎麼揮都揮不去。直想,如果沒事、那……他的電話為什麼會撥不通?不管發生什麼事,他的手機永遠不曾關機過。
於是,她又撥了另一組號碼。
「瑩華,你還在睡嗎?你們那裡怎麼樣了?」
瑩華一聽到是她的聲音,竟是激動得連聲音都變了調。「戀芊!戀芊是你嗎!喔,感謝老天,你還平安無事吧!聽說中部死了很多人,你現在是在哪?台中?南投?還是彰化?和雲大哥在一起嗎?有沒有?」
戀芊詫異地愣住。她知道霍少均當初之所以知道她的消息,是因為最後他自瑩華手中搶過電話。因此在一切儀式都還沒有完成之際,他也並沒有打算知會其他人,有關於他們的消息,所以自然也就沒有人知道她人在花蓮。既然如此,瑩華怎麼會一口咬定她會是在中部?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會在那裡?」
「不是嗎?可是我哥哥明明告訴我們說你人到了中部,雲大哥也早就已經趕過去找你了,難道……」
「什麼?你說什麼?」她的腦袋頓時一片嗡嗡作響,雲飛揚到中部去找她?!他現在是在全台灣最嚴重的災區?
「戀芊……戀芊……」儘管電話的那頭不斷地傳出瑩華的聲音,她卻是一點都沒聽進去。
叮咚!叮咚!急促的門鈴忽然響起。
瑩華說雲飛揚已經離開台北來找我,莫非是他來了?心中一喜,連忙衝過去開門。
「戀芊,我來提醒你時間差不多了……」霍少均神采奕奕,身穿簇新西服站在門口。
不是他!不是他……戀芊的臉陣陣發白。
「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不行,我看我還有時間,乾脆陪你等化妝師來,交代她把你裝扮得好一點再離開,沒有親眼見到,實在是有點不放心,你說怎麼樣?」
「你……你有沒有看早上的新聞?」心,像是停止了跳動;鮮紅的血,像是在瞬間凝結住。他一點都沒察覺出異樣,逕自笑得開懷,「怎麼可能?今天是我的大日子,忙都忙死了,怎麼可能還有時間看新聞,何況現在才幾點?」
「幾點?」戀芊突然笑了,但是笑得好悲慼。
她的雙眼瞬間轉紅,瞅著他說:「為什麼?為什麼?我都已經答應嫁給你了,你為什麼還要騙雲飛揚……為什麼?」
霍少均臉色也不由得變了。
「你知道了。騙他又怎麼樣?我只是把他誘離台北,以防他徒來生事罷了,我可不想好端端的一場婚禮,讓他從中破壞。」
「那又怎樣?我不是答應你了嗎?而且……就算是這樣,為什麼什麼地方不說,你偏偏要告訴他,我人在中部——」
霍少均忽然上前摟住她的肩,柔聲說道:「戀芊,正如你自己所說的,你已經要成為我的妻子了,你又何必介意?我只不過讓飛揚白白跑了中部一趟,最多浪費他一點時間和金錢,沒有什麼的。你就不要為了他和我嘔氣好嗎?」
「嘔氣?!」戀芊一把甩開他的手,怒目圓睜地瞪視著他。
「我在和你嘔氣?」她憤然地抹去淚水,轉身扭開電視。
「根據最新報導,今天凌晨震中發生在南投的地震,已經造成無法估計的損傷;除了不計其數倒塌的、房舍外,死傷人數更在不斷累積小田中。世界各國得知消息紛紛向我中表達哀悼之意,連大陸方面……」
一幕幕斷垣殘壁,恍如人間地獄般的鏡頭加上記者及民眾哀痛的表情,一遍又一遍不斷地復誦著……
「這……怎麼會這樣呢?不可能,怎麼可能呢?昨天晚上的地震並不是很大啊……」霍少均也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背對著他,戀芊毫無聲音,只能看得出她纖弱的肩膀隱隱抽動著。
「我來撥,我來撥電話給雲飛揚,他不會有事的。」瞬間,他也慌了。
戀芊哽咽著說:「沒用的……沒用的,我打了……好幾次,打了好幾次……」
「怎麼可能……」霍少均撥著電話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著。果真,一直接不上。
「會不會他去了別的地方?」
戀芊緩緩地搖著頭。
「天哪!我到底做了什麼?」霍少均頹然坐下。
「我只是不想讓他破壞我的婚禮,不想讓他……」中部災區那一幕幕令人驚恐的景象,實在令人不敢想像若是置身當地,會遭遇到什麼樣的事。
突然,戀芊挺起身子,大聲說:「我要去找他。」
「你要去找他?那……」他黯然低下頭。
「我想你是不可能完成和我的婚禮了吧——」
戀芊回過頭來,臉上雖然猶有淚痕卻是面帶笑容。「你放心,這婚禮只是延期而已;等我找到他人,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我不相信他會有什麼事,他可是雲飛揚,不是別人。」她的雙眼發出堅定的目光。
霍少均被她的態度震撼住,半晌,怔怔地說道:「我……看得出,其實在你心裡只有飛揚一個人;我不懂,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非要離開他?而且如果不是我,他也不會……」
她打斷他的話。「別說了,我相信他,也相信你,你也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所以怎麼能怪你呢?何況……何況,你也是為了我……」說完,她抬頭看著遠方,在深深歎口氣之後,就像說給他聽又像是自言自語地道:「你放心吧,我和他是不可能的,因為……因為他是我的親哥哥。」
親哥哥?!霍少均心中不由得大感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