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來了。」季婕妤開口說道。
只見一輛龐大的凱迪拉克橫衝直撞地擦過人行道邊緣,危險地停了下來。
「看,他們不是來了嗎?」戴立夫欣喜的迎上去,從車上牽下臉色有點蒼白的小新娘。
由車子的駕駛座上走下來一個高大的老人,那簡直是梁人傑的翻版,不過沒有梁人傑的冷漠和專橫跋扈的態度,顯得和藹可親多了。
「怎麼這麼晚?」梁人傑皺皺眉,兇惡地問,但語氣中明顯的帶著關懷之意。
「紅燈太多了嘛!」梁秉鈞搔搔頭,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開得很慢呢!」
「你根本就不應該開車的,難道你忘了自己有白內障,根本就看不清路況嗎?」梁人傑愈講愈大聲。
季婕妤靜靜地看著他,只有他的家人才能讓他失去冷靜,旁人根本就無法打破他冷靜的外殼。
「哎喲!反正我們都安全抵達了嘛!」梁秉鈞自知理虧地說。
「算了,進去吧!」梁人傑率先往教堂裡走去,從頭到尾都沒有跟季婕妤打招呼。
「哇塞!」當所有的賓客都魚貫步入教堂時,季子群才吁了口氣說:「他還是一樣這麼火爆。」
「他還是討厭我。」季婕妤輕歎了口氣。這麼多年了,他還是將那件事記得牢牢的,連招呼也不屑跟她打一聲。她早該習慣這種特別待遇的,只是為何她還是會覺得傷心呢?真是搞不懂自己。
「那倒不見得。」季子群沉思地說。
她並沒有回答他,也未深思他話中的意思。只是隨著人潮走上階梯、進入教堂,心中想著:敏萱是多麼的幸運,能夠找到情投意合的人,有了理想的歸宿。
婚禮的氣氛很美,讓許多未婚女性都興起結婚的衝動。季婕妤沉靜地坐在靠近聖壇的位子上,聆聽著牧師詢問新郎新娘的誓詞,不禁沉浸在其中,她從未聽過那麼美的辭彙。
由於新郎和新娘都是教友,選擇在教堂結婚是必然的,只是季婕妤不知道會有這麼美的感覺,將來她也想在教堂結婚,接受眾人的祝福。
想到這兒,她的目光不知不覺的瞟向站在新郎身旁的梁人傑。不知道今天的場合是否讓他有所感觸,也許可以藉此讓他知道婚姻的神聖,不要再遊戲人間。
彷彿意識到有人在看他,梁人傑突然轉過頭尋找視線的來源,黑眼珠驀地攫住了她。季婕妤的心一驚,不敢接觸他的眼神,迅速低下頭,不願和他的眼神交會。
婚禮終於結束,新郎和新娘子消失一段時間,當他們再出現時已經換上輕便的衣服,看起來非常幸福也非常興奮。
在他們上車前,所有人都輪流上前祝賀這對新婚夫妻,季婕妤也不例外。
「祝你幸福!敏萱。」季婕妤給了她一個溫暖的擁抱,眼中凝聚著淚水。
「我會的!你也要加油哦!」梁敏萱回抱著她,意有所指的說。
看來她喜歡梁人傑的事是眾所皆知了,季婕妤苦笑的搖搖頭。她連跟他說話都鼓不起勇氣,還加什麼油呢?
「別洩氣嘛!」梁敏萱露出幸福的微笑。「幸福是得靠自己爭取的。」
「我們要出發了。」戴立夫在一旁催促道。他彎腰在敏萱的耳朵旁嘀咕著:「再不走也許人傑又要過來發表長篇大論了,我可不想連新婚日還要聽他說教。」
「你怎麼這樣說大哥嘛!」梁敏萱嘟著嘴埋怨,不過看大哥的樣子,的確是有那種打算。「我們還是快走吧!」她露出調皮的笑容。
「遵命!」戴立夫露齒一笑,啟動跑車,然後揮揮手說:「再見了!子群、婕妤。還有親愛的大舅子。」
在梁人傑開口說話之前,他們已呼嘯而去。
看到梁人傑愣在一旁,他臉上的表情讓季婕妤忍不住想笑。
「想笑你就笑出聲吧!」梁人傑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話;不過她聽懂了。
原來她不是隱形人啊!這是梁人傑今天第一次和她說話,季婕妤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我還以為你會對他們發表一篇新婚夜的注意事項呢!人傑大哥。」她微笑地仰視著他剛毅的臉孔,忍不住調侃他。
「我還以為你已經教過敏萱了。」梁人傑低頭瞪著季婕妤。「我想你教的就夠她應付今晚了。」
季婕妤為他語氣中明顯的侮辱之意倒抽口氣,雙頰氣得鼓鼓的,看來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她的一時錯誤。
「我想我的經驗絕沒有你的實戰經驗來得豐富。」她澀澀地說。
梁人傑點了一根煙,讓自己有點事做,不過黑亮的雙眸一直未曾離開她的臉。「聽說你在台北當記者,是嗎?」
季子群在他們談話時,已悄悄地離開現場,談話中的兩人並沒有注意到。
「難得你也會知道。」季婕妤有一絲驚喜,她還以為他對於她的事情根本不屑知道呢!
「我不知道你想當記者。」他深思著,黑眸閃爍著光芒。
「很多事你都不知道。」她低聲說道。
梁人傑沒有回答,只是不停地梭巡著她的臉,似乎在探究什麼,兩人度過靜謐的一刻。
他的不發一言讓她緊張起來。人傑是什麼意思呢?他為什麼不像以前那樣轉頭一走了之,而站在這兒這樣看著她?他的目光使她感到雙膝發軟。
「婚禮……很美吧!」她囁嚅地說,想找個話題。
「嗯,不錯。」他低沉的回答。
「你一定很捨不得敏萱出嫁吧?」
「是爸捨不得,不是我。」梁人傑雖然有些不捨,卻也鬆了一口氣,從此以後小萱不再是他的責任了。
「是嗎?」季婕妤突然感到詞窮。這真是荒謬,她可是記者耶,怎麼一遇到他就結結巴巴的?
「你變了。」他終於結束令人心跳的審視,下了一句中肯的評語。
這不是廢話嗎?都過五年了,怎麼可能不變呢?「你的觀察力可真敏銳。」她略帶諷刺地說。
「說話別這樣夾槍帶棒,我不喜歡。」梁人傑皺著好看的濃眉,不悅地抱怨。
季婕妤有一股衝動想將話收回,只因他不喜歡。隨即她又暗罵自己沒出息,彷彿只要他勾一勾手指頭,自己就會毫不猶豫的投入他懷中。
「那是我們做記者的本性。」她紅著臉回答。
「也許你該考慮換個工作了。」他建議。
「你想提供我工作機會嗎?」她挑著眉問。
「我提供的工作也許會適合你,那是你最拿手的。」他曖昧地打量她一番。「我保證這個工作的收入一定比你現在好。」
「謝啦!」季婕妤由他不懷好意的目光中知道他所指為何,有些受辱的感覺。「我並不缺錢用。」她看起來像是會為了錢出賣自己的人嗎?
「我的提議永遠有效。」
「你非得這樣侮辱我嗎?」她忍不住出聲抗議。
「很多女人可是求之不得。」他聳聳肩,不在乎地道。
「我並不是她們。」
「是啊!你跟她們是不同的。」他的話不知是稱讚還是諷刺。「你何時回台北?」他改變了話題。
「後天吧!我還有一個專訪得做。」她很高興換了個安全的話題,否則再說下去她就要發火了。
「看來你似乎很認真在做你的工作。」他摸摸下巴。
「那是當然的。」雖然她並不需要靠這份工作來養活自己,父母為她所設的基金及公司的股份就夠她一輩子衣食無虞,但這份工作所帶給她的成就感,不是金錢所能衡量的。
「你主跑什麼路線?」他好奇地問。
「這……」她有些難以啟齒。「影劇新聞。」
「該不會是一般的花邊八卦消息吧?」梁人傑看著她難為情的樣子,知道自己猜中了。「上回報上有關我和某位女星的緋聞該不會是你寫的吧?」他懷疑地問。
「我才沒這麼無聊呢!」偶爾她也會寫這類新聞,不過她實在非常厭惡,何況梁人傑的緋聞她是眼不見為淨,免得自己傷心。
「我已經打算申請調路線了。」季婕妤補充說明,不想讓他瞧扁了。
「別太勉強自己。」
「我得走了。」季婕妤望了望四周,發現教堂門口只剩他們兩人,子群大概已經在車子裡等她。即使捨不得,她還是得離開。
「嗯!」梁人傑沒有挽留之意。
季婕妤按下心中的失望,走下階梯往她的車子走去。
「我會去台北。」他出乎意料之外地冒出一句話,留住了她的腳步。
「是嗎?」季婕妤急切地轉身,緊張的問。
「嗯!」他嘴角含笑,高興看到她熱切的反應。「我打算在台北設立分公司,所以以後我會常去台北。」
「原來是這樣。」她試著不讓自己表現得太熱情。「或許你可以來找我。」
「我會的。」梁人傑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眼中帶著露骨的慾望。他以低沉好聽的嗓音喚著她。「小妤,小萱已經出嫁,你就再也不是我的禁忌了。」
「什麼意思?」她屏息地問。
「以前在小萱面前,我必須做她的模範,現在她已經出嫁,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麼阻礙了。」梁人傑直率地說。
季婕妤為他話中的涵義心悸不已,人傑說的話真是她所以為的那個意思嗎?五年的隔閡,真能這樣就消除嗎?他已經不計較那件事了嗎?
「你原諒我了?」季婕妤痛恨自己的低聲下氣,可是她一定得問個明白。
「其實那也沒什麼。」梁人傑的嘴角抽動,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吐出這些話。
「你真這麼認為?」
「我並不能管你什麼,那時候會生那麼大的氣,只是擔心你帶壞了小萱。」他淡淡地說著。
「那件事只是意外!」她還是想解釋。
「算了!別再說了,事情都過去了。」他低頭看了看表.「我得走了,公司還有事。」
「你什麼時候上台北?」話一出口,季婕妤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梁人傑露出了真誠的笑容。「我會去看你的。」然後轉身離去,留下面紅耳赤的季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