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星?」低而淡然的聲線,讓人無從分辨好聽與否。男子的容貌透出淨雅絕世般的超然淡定,無法揣測年齡的神韻甚至男女之別,素白衣袂微浮渺動,清晰的身形在眨眼間也宛若塵煙飄影,他緩緩續道,「千年一奇星降世,先生乃當世千年奇星,又何來星降?」執白子,袖起袖落,截住黑子去勢。
「天人又怎知,既是奇星,又豈會遵循天降?何況亂世奇星?」中年男子呵呵淡笑,額間鮮紅硃砂所繪天眼圖,宛若早已看透前古往今。
黑子遲遲未落下,執白子的男子也知弈局不能繼續,放下白子,抬起如碧湖般透徹清亮的深眸,「亂世奇星,即是禍星。」
「天人是否已窺視天下?」
「先生明知故問,我不司仙職,不管福禍祿財壽,不經城隍鬼門七世道,只是閒遊天地間無所事事的區區散仙,窺視人間———於我無用。」他是生於天地,歿於世破,無情又無慾的天人,天下於他而言可能也不比一盤弈局重要多少,「先生,不落子嗎?」
「天人生於天地創世之初,迄今何止千百億萬年,看破了人間朝代更迭、紅塵俗事。而貧道雖是千年奇星降世,卻脫不掉肉體凡胎,人生短短數十載,貧道終究是俗人,甩不掉七情六慾。既然有窺古掘今的奇能,貧道又豈能明知亂世奇星將滅世而不為所動呵。」長長歎息,他終究也是凡人,喜、怒、憂、懼、愛、憎、欲皆具,惜人命,憂天下,而不捨它毀於一旦。他做不到天人的無實無虛無我埃。
「天人插手不了奇星降世的天下。」天人也非萬能,奇星乃天命每每循序脫軌而降,是太古浩瀚給人間,同時也是給天上人的考驗,已經不是天人神力所能觸及的範圍了,非他不盡人情。
醒世道人突然仰天而笑,青黃衣袍垂垂而立,他朗聲而問:「天人可知千年才降世一名的奇星,卻在現世兩兩相撞會又何後果嗎?」
「不知。」奇星之命天人難測,他也不會例外,卻隱隱有股不祥湧上心頭。
「天人應不知,天命脫軌,二奇星現於一世,天下命盤也將毀於一旦,天上人間必亡!唯奇星之命能窺奇星!唯奇星之命能改奇星之命!」雙手結印,在天人出手阻止前,三指直直插入額間硃砂所繪天眼圖,「以吾之天眼封降世奇星之天眼!以吾之命封降世奇星滅世之天眼!瘟!」天光迸射,人間頓時烏雲密佈,雷電斬射。
無慾無求的天人終於露出惋惜之色,「你又何苦,自毀奇星之命改天命,你的身魂也將自毀,失神力,墜入凡世輪迴……」
甚至,因擅改天命將永生永世輪迴修羅畜生道,這些醒世道人都知道,但他卻笑了。神形具毀血絲溢出,他卻依舊泰然,「二奇星命軌已連,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天人啊,這不只是人間的劫數,天庭地府亦然。這是貧道做人的執念,貧道盡力於此,剩下的只能一切勞煩天人了……呵呵,天人畢竟未經凡世輪迴,不知做人的樂趣啊,有機會不妨人間走一遭。貧道先至地府走一步了……」語畢,無聲無息地嚥下了氣。
光潔的眉宇間不再平坦,眸間空明依舊,但無奈更深。
「到死仍不忘說笑呢。」舉手微撥,衣袂如青煙般浮動,光芒四起,消蝕去道人的肉身,眸光無奈的天人再一揮手將光芒收於掌袖中,微微歎息,看著桌上殘留的弈局,「看來只能等待下次輪迴再續了。輸贏無謂,攻心而上,醒世道人,你逼得我也需走人間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