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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人染燈記 第2章(1) 作者:連城不決
    入夜的皇城又開始熱鬧起來了,過了半月,宮中再無異樣,人心惶惶的鬼魅之說漸漸褪去,那些止不住春心動盪的宮女們又開始趁著花前月下偷偷溜出去私會情人了。但是不論服侍她的那些老宮女有沒有情人私會,她的寢殿都是沒有人守更的。

    真是搞不懂,就算是私會,宮中能私會的也只有太監,連男人也稱不上的男人有什麼好私會的?

    翻開錦被,趙卿雲披上罩衫下了床,刻意推開面向花園的窗戶製造出聲響,那遊蕩在夜裡不男不女的聲音和那故作沉醉其中的噁心巴啦的女音終於消失了。

    長吁一口氣,她可真擔心再聽下去她會不會忍不住吐出來。

    倒了杯茶灌下,卻依然胸口煩悶不已。半月來她的異能沒再爆發過,終於能好好安睡幾日,但是近來只要一入夜,她的胸口就彷彿被什麼壓著,氣都難以喘過來。她又開始了夜不能眠的日子了。老天就是要她這樣不好過是嗎?

    月光明亮得虛晃,透過打開的窗戶柔柔照進房內,夜露下嬌艷的牡丹盛放得魁麗多姿,在月夜微涼的風中搖曳得妖嬈又有一分清美,她卻被折磨得沒有心力欣賞。天下再美,留著她也看不進眼了,她沒這樣好的功力,身心俱疲的同時還能有閒情逸致賞花賞月,既然沒有東西留得下她,她留這天下何用?留這天下何用?她想滅了這天下,一切皆亡,是不是她就不用活得這麼辛苦了……哎,不行,她不能這麼做……

    「喝!」倒抽一口氣,她差點被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房內的青衣身影活活嚇死。

    「十六公主。」頷了一下首,算是招呼過了,似乎不覺得這個時候出現在一個公主的閨房內有什麼不妥。

    「你、你……」扯出笑容,眼珠滴溜溜轉著,她猶豫著是要高聲尖叫引來侍衛比較好,還是看他究竟要做什麼再見機行事比較好。

    也不避嫌,上上下下掃視趙卿雲一便後做出結論:「公主的臉色不怎麼好。」

    廢話!三更半夜自己房裡闖進個人,誰的臉色會好?

    「多謝你三更半夜裡進我房裡關心我的臉色,但是……」她笑得親甜,卻被他打斷了。

    「公主不必這樣對我笑的,」他的神色很清淡,「公主沒必要這樣對我笑,我來,是做完該做的事,須臾就走,公主不必這麼麻煩。」

    趙卿雲僵了僵笑臉。她學會什麼時候都要笑的,扮著一副乖巧的臉,跟誰都親,也跟誰都不特別親,這樣就沒借口找她麻煩了,身在皇家這是必須的,但是更重要的是小心藏著她的一身異能,否則她終會被世人當成妖邪來處置。卻讓他發現了,不過他似乎沒有打算說出去,難不成現在是打算來收遮口費了?

    「公主這幾日似乎不大能安睡,氣血浮躁。」

    似乎又不像了。

    「對,我最近是不大好歇息,那又干君何事?」口氣開始回復本性,反正她的真面目他已經見過,要抖出去不抖出去她也不能咋的了,要死就死吧。不大淑女地勾了把凳子坐,逕自端了茶喝下。

    像沒看見,「公主的異能雖被我暫時封住,但是無處宣洩壓制在了胸口命穴,氣血不通,人易多躁多煩多憂,自然無法好好歇息。」

    而人不吃飯會死,不睡覺遲早也會死的,說得婉轉點他就是想告訴她這些。死沒什麼好怕,但是因為沒辦法好好睡覺所以翹辮子,似乎有點……難看!

    著了她眼裡的屈服,他才繼續道:「公主可否照我的話做,盤膝,雙手置於其上……」他看著她直接爬上圓桌盤膝坐下,見他瞧著她,她擺出了一臉我又沒做錯的表情,他只好睜隻眼閉只眼,「跟著我念,奉天……」

    「我為什麼要奉天?」她立刻抗議。

    「十六公主。」表情是忍耐的。

    囁嚅一下,終於照著念:「奉天。」

    「氣順,氣平,氣靜。」

    「氣順,氣平,氣靜……」

    「五形皆穩,五神皆定。」

    「五形皆穩,五神皆定……」

    「神形皆具,而後生息。」

    「神形皆具,爾後生息……奉天,氣順,氣平,氣靜,五形皆穩,五神皆定,神形皆俱,爾後生息……」什麼東西,好像在胸口流動開來了,她不自覺地緩緩吐了一口氣,覺得輕鬆起來,身體好像變得輕飄。

    她的腦袋開始向下點去,語音模糊地問了如果是清醒時斷不可能問出口的話:「你……你說,我還是人嗎?」她的異能,是容不得這世間的,任何人看了都會怕的,怕她是妖孽附身,怕她是鬼邪降世,若果她的異能被發現了是躲不過世人天誅的。但是他知道她的異能,他卻不怕她,「你說,我這樣還算是一個人嗎?你知道我究竟是什麼東西嗎?」她好想知道啊,好想好想知道她究竟是什麼啊。

    從她開始懂事起就顯現的異能,她控制得好辛苦好辛苦,卻還是有讓宮女太監撞見的時候,她記得那時他們看她的眼神的,就跟看怪物……是一樣的。她很慌張,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看著他們逃走。她以為完了,可是隔日那些看見她的異能的人又都莫名其妙地從宮裡消失了。鬆口氣之餘,她也只能更小心地藏著自己的異能……

    盤膝坐在桌上的人開始危險地左右搖擺起來,他扶住她的身子,溫溫道:「愛恨分明,有小聰明會使小性子,十六公主比那些披著人皮做盡盜奸犯科的人都還更像個人。」他看了她整整十年,比任何人都要更清楚。

    她是人,她是人,她不是怪物……

    彷彿終於安心了,她合上眼,沉沉睡去。

    看著她黑了一圈的眼睛,戚燈染也忍不住搖頭。

    她還太年幼,卻被這一身異能,被身邊的人事物逼得必須成熟世故起來,包袱太重,她背得太辛苦太辛苦了。而她的力量卻是這樣的強,她還這麼小,怕是承受不住的,終會有爆發的一天,他能暫時壓製出她的異能卻不能壓制一生一世,到時她的性命……

    這樣一身驚天的神力究竟是從何而來的?他看不清她的命盤定數,她是命定之外的人,這樣的人……是不該存在的,弄個不好,天下蒼生之命就會脫軌,天數盡亂。並且她自己只會活得更苦,更累。師傅早就知道這樣,所以才讓他跟了她近十年嗎?

    「你若是知道也不用走人間這一回了。」鮮艷的身影躍進了窗戶內,一副不贊同的語氣,「戚燈染,本王子上回不是就跟你說過了?公主可不是能這樣隨隨便便就抱在懷裡的,本王子都還沒抱過……哦,不對不對。」趕緊掩口。

    「麟王子知道些什麼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王子也是讓他看不清命盤的人,雖然愛胡鬧,但應該不是普通人。

    「本王子能知道些什麼?本王子只是個愛湊熱鬧的人,平平凡凡得緊。」嬉皮笑臉的,標準的紈褲子弟樣,「本王子只是最見不得美人受苦。好可憐,被折騰得臉色這般不好,本王子看著都心疼了。」想必是太累了,熟睡中的人兒竟然沒被吵醒,依然安穩酣睡。

    「麟王子三更半夜前來只為了看十六公主是否睡好?」戚燈染是決計不會信的,他若不先開口,相信麟王子只會更加迂迴無休止地廢話下去,被糾纏了半月,這點還是清楚的。

    將懷中的人安放床榻,落下帷帳,戚燈染掩好窗門退了出來,麟王子也趕緊跳了出來,拉住準備走向殿廊的戚燈染,「喂喂喂,本王子是很介意與一位『同性』在三更半夜的花前月下同行的,若是被多嘴的人瞧著了,可是對本王子的行情大大的有影響!」神情認真得很。

    戚燈染看了一臉嚴肅的麟王子一眼,身形一轉,躍上殿瓦。

    麟王子嬉笑一聲,也輕巧躍上,「殿上的風光也是很不錯的啊。」看到戚燈染一副準備躍走的姿勢,他才飛快說出重點,「戚燈染,聽說你師傅張天符已經有太乙真圖的線索了是嗎?」

    戚燈染轉回了頭,「麟王子怎知?」事關皇室江山龍脈,尋找真圖的事情只有少數幾人知道,可謂保密又保密,怎麼這個剛從外夷來的王子卻知道了?

    「本王子怎麼知道的這倒並不重要,你也不必這樣看本王子,本王子是有覬覦真圖之心,但若有心做壞人也不會來這裡跟你談天了。其實這些是應該跟你師傅張天符說的,但是呀,你那個師傅固執得簡直不像一般人啊。他想保這個天下,也要看看這個天下在誰的手上,而這個人他願不願意保啊。」摸出一把紙扇晃阿晃的,「不好意思,本王子還約了某位美人秉燭夜談,先走一步了。」

    話中有話,他究竟想要說什麼?

    「師傅。」戚燈染步入內室輕聲喚道。

    道骨仙風的老者指了指旁邊的位置讓他坐下,將手中一把銅錢扔了出去,掃視片刻後問徒弟:「看這副卦相,你……覺得如何?」

    只看一眼,戚燈染就道:「亂。」無心,無聚,宛若散沙,東方黑星隱現,天下蒼生命盤岌岌可危。

    「東方是太乙真圖現世之處……」

    「所以師傅即使找到太乙真圖也不立即交予皇上嗎?」

    「不,」老者背手搖搖頭,「不只是這個原因……師傅做錯了事才會是這個局面啊。如今即使一錯再錯師傅也必須繼續做下去了。好好看著十六公主,千年才有一奇星降世,真圖中卻顯示當今世上有二奇星相撞,而她即可能是其一的滅世禍星,只要確定她有毀天滅地之力就盡快除去她……」

    「師傅!」戚燈染抬起頭。

    張天符起身厲聲道:「和天下眾生的命相比,只是用一條人命就能保天下眾生之命為何不從!燈染,我們必須曉得什麼是捨小義取大義!為師既然已經做過一次就不會介意再做一次!你自幼擁有天賦之資,護佑天下你該有這個大悟!」

    是嗎?為了保天下千萬百姓,所以必須犧牲嗎?就因為她可能是禍星降世,就因為她會滅了這個天下蒼生?他應師傅的命令自幼看她長大,那樣小小的,拚命忍耐著活下來的小女孩,時至今日,她依然苦苦掙扎於自己一身的異能,如果能選,她會選這樣的命嗎?

    問題是,不能選,她的命數就已經定了。

    「喂,你回魂了沒?」

    猛然在眼前放大的俏臉,戚燈染收拾心神,稍微退離她,溫溫道:「十六公主,你打完坐了?」

    瞪他,「當然,不然你以為我現在怎麼會有閒情逸致在這裡等你回魂?」他看著她打了近月餘的坐,她起先是不理他的,後來就開始想欺負他了,反正他是唯一知道她真面目的人,不好好利用一下實在太對不起自己了。不過,她發現他也許是修道修得走火入魔了,不然就是脾氣天生就是這般好,他隨她胡鬧,讓她覺得實在沒意思了,自己就停手了,「你今年十五對吧,我幾乎以為你是五十的小老頭兒了。」

    戚燈染淡然一笑,卻沒想看到趙卿雲突然一副如遭電擊的表情,「十六公主?」

    趙卿雲過了好半晌彷彿才找到舌頭,訥訥道:「我第一次看你笑……」

    是人都會笑的,他雖然喜怒較淡,但也還是人吧。

    「戚燈染,千萬別在尋常姑娘家面前這般笑,不然你就別想做修道人了。」趙卿雲異常嚴肅道。

    「怎麼?」

    趙卿雲很無力,她要怎麼跟他說,他笑得笑得……很像宮女們所說的秀色可餐?

    薄薄的臉皮簡直有燒起來的衝動,完了,如果讓他知道她年紀小小就起了色心,不知道會不會取笑她?

    「十六公主,你的臉怎麼這般紅?」半夜光線不甚明亮都能讓他看到她紅了臉,可見是真的很紅。

    以為她發燒了,戚燈染伸手捂了下她的額頭,卻沒想她反應劇烈地跳開了。也許是自己的動作唐突了,他沒做他想。

    「我沒事,天氣開始轉熱了而已。」趙卿雲覺得自己的臉更紅了。

    「哦,是嗎?」看看天色,不早了,「十六公主,那我先告辭了。」

    背對著揮揮手,趙卿雲連回頭看他的勇氣都沒有了,待他一走後,她才蹲下身子,狠狠抱住自己跟燒起來無異的臉,喃聲道:「完了完了完了……」

    真的和玩完了無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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