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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人染燈記 第8章(2) 作者:連城不決
    宰相攜此事開始極力要求天子廢後。

    皇城司沒有司法權,皇上又派侍御史董敦逸前去複審。

    董敦逸到場一看,所謂的「罪人們」都已經被拷打得沒有人形,且氣息奄奄,無一人能出聲。董敦逸感覺無從錄起,有些遲疑。宦官郝隨生怕他翻案,立即加以威脅。董敦逸生怕飛來橫禍死於非命,只得將原來的口供抄了一遍,交案了事。

    罪名終於確立。孟皇后身邊親近宦官侍女無一倖免,養母燕氏、女尼法端、供奉官王堅三人皆被先行處斬。

    詔書下,孟皇后「旁惑邪言,陰挾媚道」,廢去皇后位。孟氏出居瑤華宮,號「華陽教主、玉清妙靜仙師」,法名「沖真」。

    廢後詔書下達的那一天,天氣陰翳異常,烏雲滾動,悶雷轟響。

    侍御史董敦逸心中有愧,孟皇后居後位六年,期間賢淑有德,深得百姓民心,認為這是天降異兆,於是上奏:「中宮之廢,事有所因,情有可察。詔書剛下,風雲為之變色,天不欲廢後;人為之流涕,是人不欲廢後也。願陛下暫收成命,另命良臣覆核此案!臣唯恐冤枉好人得罪天下後世!」

    位居高座的天子,只是只手撐額,一副閒適,勾起薄艷的紅唇,慢慢問:「卿何以反覆無常?」

    「皇上……」董敦逸咬牙,他總不能說這件事的背後還有丞相和劉妃,但是十六公主也已找上門來了。是他小看了這個一向不爭的公主,不切己則不動,關己則鋒芒盡出,從她的言談舉止中,利害關係已經簡單明瞭。假以時日,只要她肯,這個宮闈內權就會是她的囊中物,再加上皇上的寵愛,他董敦逸更是招惹不起。

    「行了行了,朕都知道了,你下去吧。」

    「皇上!孟皇后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一代賢後啊!」

    「朕自然知道。但是,她也無心後位了,朕留她又有何用?」邪魅的面容是不願強逼人般的輕鬆。

    「皇嫂嫂,皇嫂嫂,你要走了嗎?」奔入了空無一人的宮殿,只短短數日,四周卻是一片塵埃寂寥。

    「卿雲啊,我已經不是你的皇嫂嫂了。」落了發,穿上了女尼服,神色蒼白,莫名的有離世的氣息。

    她很想握住皇嫂的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不敢,只能急急問,眼眶微微發紅,像要被丟棄的孩子,「皇嫂嫂,你再也不來看卿雲嗎?」

    「看來是不能了。」孟皇后依然柔柔地笑,卻不知為何讓卿雲覺得這笑就像皇嫂嫂的臉般蒼白又無力,「福慶已經不在了,我終於也可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卿雲,你要好好保重啊……」

    她伸出了手,卻終於沒有握到那已經握著佛珠轉身的身影。她只能呆呆地看著一隊侍衛將皇嫂嫂送出了宮門。

    走了,走了,她走了……她一直一直就把她當成姐姐,像娘一樣溫柔的姐姐……

    她想到了,那時候她還很小很小,是第一次見到皇嫂嫂的時候,她還不知道她是她的皇嫂,只是防備地看著來人。沒想她只是輕撫她的小腦袋,柔柔笑著,「這麼可愛的小公主,怎麼不把頭髮梳好呢?」

    她的髮辮被自己扯得亂七八糟,因為嬤嬤們只求速速了事,她被梳得齜牙咧嘴卻依然忍耐到梳好。沒想綁得太緊,越忍越疼,她想拆也拆不掉,就成了現在的樣子。

    她幫她梳發,不同於嬤嬤們的粗手粗腳,很輕很很輕的,她第一次感受到暖得幾乎要讓人落淚的溫柔。

    「你,你是誰……」她怯怯地問,幾乎怕只是做了午後一場希冀已久的夢。

    「我嗎?我三天前才和皇上大婚,你可以叫我嫂嫂的。」那笑,就像午後暖暖的日湖秋水。

    皇嫂嫂,皇嫂嫂,皇嫂嫂……

    她一片混亂,眼眶紅得就要落淚。她摀住嘴,用力閉上雙眸,克制著自己開始激動的抽息。

    宮門傳來了尖刻的笑聲,「怎麼?十六長公主受不了那個女人走了,要哭了嗎?」

    她狠狠張開眼。劉妃!

    「你來這裡做什麼?」

    「前皇后要走,我總要來送送啊。可惜慢了一步,不能好好奚落她,實在可惜。」沒有注意到她幾欲殺人的眼神,劉妃在宮殿內左看右摸,興奮得好像這座宮殿已經落入她手中一樣。

    「你以為皇嫂嫂走了,這座皇后宮就是你的了?」

    「當然會是我的!國不可一日無後啊!何況皇上又這麼寵愛我!」自信滿滿的神情,彷彿後位已唾手可得,「等我登上後位,這整個後宮就都是我的了!那個賤人已經去出家當尼姑了,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劉婕妤!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遍!」厲聲喊出劉妃在宮中的封號。

    前所未有的聲量,劉妃被嚇了一跳,住了嘴,隨後又不甘心地開口叫道:「你竟然敢這樣對我吼叫!趙卿雲,等我登上後位,我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你……」猛地住了嘴,斷了聲,劉妃的脖子猝不及防地被一隻細臂狠狠地勒住,緊得連呼氣都不行。

    「娘娘!」宮人們大叫,隨侍的忠犬郝隨立刻要上前撥開趙卿雲的手,沒想卻被一把揮開,飛出幾丈遠,宮人們都驚呆了,難不成傳聞是真的?公主真的有奇寶真圖,不然怎會有這樣的神力?不敢再上前,奔出去要喚來大內侍衛。

    陰寒狠戾得幾欲殺人的視線,她狠狠勒住手下的脖頸,一寸寸勒緊,聲音凍若寒骨:「劉婕妤,你給本公主聽清楚了!先不說你登上後位我也不會怕你,更別說你現在還只是個婕妤!你現在見了本靖國公主也還要下跪行禮,竟然還敢在我面前放肆!」劉妃被勒得無法呼吸面紅耳赤,她卻依然沒有鬆手的跡象,如金剛鐵錮,掙扎不開她的手臂。

    「公主!公主!快放手!娘娘要沒氣了!」侍衛見了是十六長公主,也不敢上前阻止,一干宮侍看了快翻了白眼的劉妃,急得大叫。

    一把將劉妃甩在地上,劉妃劇烈地咳嗽著,幾乎要咳得破膽。宮侍們都鬆了一口氣,紛紛欲上前。沒想,趙卿雲又一挪身子,左腳踩上劉妃的腕骨,不重不輕地一踏,「咯噠!」清脆一聲。

    劉妃破聲淒厲尖叫著,痛不欲生。

    卿雲卻只是細聲細氣地恢復了平靜的笑顏,「劉婕妤,這次只是給你一個小小的教訓,讓你記著這輩子見了本公主都要低頭敬語,千萬別再說什麼不合本公主意的話,否則就不是像今日斷了個手骨這麼簡單了事了。還有,雖然知道你很有雄心壯志,但是本公主還是忍不住很好心地奉勸你早早死了這條心。本公主現在告訴你!只要本公主還在這宮中一日,你就無登上後位之時!不好意思呵,讓你長久以來的美夢就這樣破碎了!」

    「我!我一定要……」劉妃又憤又痛,渾身發抖,「我一定要皇上好好治你的罪!

    「嗯?劉妃,你想說什麼?本公主沒聽清楚。」她彎下頭,似要聽清楚劉妃究竟要說什麼。

    絕美的臉龐低了下來,猶帶殺氣的眼眸陰冷得發出魔魅的光芒,那驚世駭俗的美麗輪廓竟掩蓋了一貫的柔美泛出帶著銳利的邪氣,乍一看下,竟然像、竟然像……

    「你!」似乎發現了什麼,劉妃驚愕地瞪大了雙目。

    哼笑一聲,踢開她碎了的骨腕,讓劉妃沒空多想,再一次發出了痛徹心扉的慘叫。

    指尖張開,在血光就要由她手落再現的剎那,被人緊緊握住。

    「十六公主,不要造殺孽。」不能殺人,否則她的煞氣就真的洗不淨了。

    她看著他許久,終於抽回手,旋身離開,一群宮侍這才敢上前。

    她在宮廊中飛奔,幾乎失去理智,她只是一直踉蹌地向前跑去,像要發洩自己強抑的憤怒、悲傷。然後在盡頭看見了那個剛剛阻止了她的人,卻依然克制不了地撞進了他懷裡,失控地捶打著他的胸口。

    他任她打,溫溫地說著既成的事實:「十六公主,你又何須如此做?你就算殺了劉妃,也改變不了廢後的聖旨。」

    她卻渾然失控地怒吼著:「這就是我生存的皇家內宮!一顆外表裝飾得再華麗可口,內裡也腐了生蛆的梨子!她就是敗壞的蛆蟲!我為什麼會生在這種地方?戚燈染,這就是你說的命嗎?為什麼我要生在這種地方?」她終於打累了,轉而猛地抱住他的腰,「你說過,我可以用我的異能守著她們的,可是我守不住啊!我答應你不傷人,結果卻讓劉妃有了可乘之機!我寧願不生為公主,我只要你們能陪在我身邊啊!其他人都死絕了我也不在乎,我只要你們啊!」她緊緊地抱住他,用盡全身力氣,「這是最後一次!我絕不容許任何人再傷我重視的人!即使要兩手見血,要毀了這天下,我也要守住!」又是憤怒,又是脆弱……

    戚燈染的神情凝重了。他終於知道她缺少的是什麼了,一直處於她關注的視線中以至於忽略。她洗不清她額間的煞氣,是因為她最缺少的,竟然是悲憫天下的大愛。

    廢後之事還未平息,劉妃就被十六長公主所傷,卻奇怪地竟未去找皇上哭訴,只有宮女們竊竊私語著那日十六長公主踩碎劉妃腕骨的狠戾,簡直如鬼神上身般,一點也不像平時柔弱似水的公主。

    又過了半月,聖旨下,十五崇安公主在下月初一遠嫁吐蕃諸部那磕達王子。

    宮中又是一片難以平息的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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