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看左右,趁來往車行不多,直接橫越馬路。
當車旁的兩道人影隨著他前行而出現他眼前,他的腳步在馬路上停了一下,一輛車子朝他閃車燈,他才快步踏上人行道。
喬時宜及她的男友面對面,她仰著頭,男友握著她雙肩,緩緩傾身。他別開頭,走向住處大門,卻在門前停下腳步、回過身。從他的位置,喬時宜整個人背對他,但可以想見——他們的吻持續著……他不由自主,慢慢走向他們。
漸漸走向前,看見兩人的側臉,兩人先前的吻已結束,男子側頭,又想再吻她,但她曲臂掙開男子雙手,後退一步。
男子兩手僵在空中三秒,頹然放下後嘴唇張合,似乎說抱歉。喬時宜搖頭,回了話。
男子澀然一笑,點頭,繞過車頭,登上駕駛座,離去前搖下車窗同她道再見。她不知為何掩著半邊臉,朝前方揮揮手,目送對方駕車離開。楊魄停在離她約五、六步遠處,等待她轉過身發現他;但她站在路邊,掩臉久久不動。
他走到她身旁。「喂!」她雙肩重重一跳,轉頭看他,淚流滿面。
楊魄激動地抓住她肩膀。「他對你做了什麼?」
「咦?」喬時宜因眼淚帶動鼻塞,聲音聽來有些哽咽。
他抓開她掩臉的手,她的左眼紅腫。
「既然不喜歡他吻你,為什麼不拒絕?」
「你看到了?」她吸吸鼻,既而發現他的誤會,因為她拒絕對方了啊。她指著眼睛:「其實是……」
楊魄卻不聽她解釋,抱起她的腰,使她腳底離地,激烈地吻上她雙唇!在他吻上她的瞬間,她縮著雙肩、瞪大雙眼,整個人一陣發麻後傻住。直到他的吻放緩、放柔,不再帶有侵略性,她才閉上眼,接受他的索取,也開始感覺他的味道。
他略微後退,兩人紊亂的氣息交錯,待胸口急促的起伏稍平復之後,他托著她下顎,想再次深吻她。
她略張開的眼睫隨著他疊上的唇又要合上,但腦中突然掠過某個人影,她猛然跳開著急地後退。
「你……做什麼?」他知道他在做什麼嗎?他明明另有心愛女友,為什麼對她……「我……」楊魄微愣。有些明白、有些渾沌……
「哎呀,」她撫著左眼,「痛……」眨著眼,淚水不斷溢出。
「哪裡疼?」他輕撫她微腫的唇瓣。他剛剛太使勁,咬傷她了?
她握住他的手,制止他撫挲她的唇,那令她心上一陣麻癢。
「不是,是眼睛……」突然覺得他撫她的唇、她覆他的手,兩人的動作實在曖昧,忙放開手。「眼睛?」他改捧著她臉頰,細瞧她的眼。
她眨眨眼,淚水已經止住,左眼也不再有刺痛感了。
「我現在戴的是硬式隱形眼鏡,奇怪,剛戴時眼睛痛是因為我的保養方式不正確,後來已經好多了,很少像這次這麼痛了……」
「所以,剛剛他是幫你看眼睛,不是吻你?」
「嗯……」他的目光熱切得感人,她不敢直對。
「真的?」他用力抓住她雙肩問,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你這樣子……」他究竟怎麼了?「不太好吧?」她撥開他的手,反抱被他抓疼的雙臂。
「什麼?」他想著她話中的意思,笑容褪去。「啊,抱歉,我忘記你已經有男朋友,他才有資格……」
「不是那個!」她眉頭緊蹙,指控他:「是你自己,你忘了你好不容易和念念不忘的舊情人復合了嗎?」
他這才記起左殲雅。「抱歉……」
「這算什麼?」他是對她抱歉,還是因對不起左殲雅?「我不會笨得這樣就以為你對我有意思!你也不要以為……不要以為……」
他們之間還有許多問題待解決。他剛剛的情不自禁成了魯莽傷害,他高興得太早了。
他握她的手:「我會把一切跟她說得一清二楚。」
她甩開他,「我不在你的對象範圍之內,不是嗎?你不要以為我沒有拒絕你就是喜歡你、愛上你!」她懊惱沒有果斷制止他的親吻!這下子……更沒完沒了了唉!她對他的依戀……
「這是你的答案?」「嗄?」她發覺他熾熱的眸光倏地變冷變陰暗,他明明什麼也沒問啊!
「我知道了。」不願她看見他受打擊後的消沉模樣,他舉步離去。
「什麼嘛!」他走過她身邊,她一聲似埋怨似低喃,回頭揪住他衣袖。「你……」他頗為詫異。
她自他背後抱住他,臉龐貼著他挺直的背,難得有勇氣;如果可能,她永遠都不想放……這樣的感覺,她傳達給他了。
她跟著他到他的住處,他說倒杯水給她,走進廚房;她站在客廳中央,望著收藏櫃內一個個精緻的音樂盒。
左殲雅向她傾吐煩惱的每個憂鬱神態,浮現她腦海。
而且她和房東約好,今晚要察看她搬走行李後的房子狀態,再把押金退給她。她明知會對不起人、會失約,但她還是決定了。
她什麼也顧不得了……因為一想到……
楊魄來到她身邊,想遞水杯給她;她遲疑了一下,沒有伸手接。「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對你怎麼樣。」
她搖頭,接過水杯,放在茶几上。
抬頭望他,她說:「我是想和你怎麼樣才來的。」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她便靠近他,大概因為緊張,只吻著他的下顎。
他的呼息變得沉重,攬住她的腰,點吻她的唇數下,進而深吻。
他抱起她,進入臥房……
他以為經過今晚,他們擁有彼此、認定了彼此。然而次日清晨醒來,屋內只有他一人。
趕到隔壁她的住處,裡頭已是一樣東西也沒有的空屋。
***
楊魄詢問車文遠有關喬時宜的下落,想不到車文遠的訝然不下於他。
「時宜搬走了?」
「你不知道?」
「不……」車文遠的震驚一點也不像假裝,回過神,他又似乎若有所悟。「你想到什麼?」楊魄著急地問。
「千千……」「對,程盈千一定曉得她搬到哪裡!」
車文遠搖頭:「我聯絡不上她,她連手機號碼也換了。」
程盈千對車文遠避而不見!「怎麼回事?」他們三人是好友呀!
「我知道的話就好了。」他只能苦笑。
楊魄見他沒有精神,又看到他擺在桌上的手機,貼有他和女友合照的貼紙……
他拍他肩膀兩下,感情的事,唯有靠自己想開。「我先走了。」
「你找時宜……」車文遠不解。「左殲雅不是你……」
楊魄回過頭,極為堅定地說:「喬時宜才是我要的人。」
***
左殲雅赴楊魄的約,楊魄送給她一個新的音樂盒。銀製音樂盒鑲有許多寶石,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她打開音樂盒,裡頭有一張數百萬元的簽名支票。
她早預期到今日會無好會。
「這是分手費?」「你要如此定義也行。」楊魄說。
「原來我在你心裡還有這樣的價值。」她不客氣地將支票收入皮包,合上音樂盒,停止惹人心煩的水晶音樂。
她兩手托腮,側著頭:「分手也該有個理由吧?」
「我們在一起,事先都曉得對方想要的是什麼。」
「咦?」左殲雅佯裝十分疑惑。「我們不是因為相愛才在一起的嗎?」「以前也許是,但這回我只是……」
「在圓一個夢,」左殲雅接他的話。「一個幼稚的夢。」
他當真以為他們能回到從前?每當他開心地和她聊著過往,無戒心的模樣,她心裡其實在笑他。
「每個人都有傷心往事,如果可能,都會想縫合過往一些破碎不堪的片段吧。」他曾為她的背叛心痛難過,一直無法面對心上的傷口。「我想見的,是從前的你,帶點心機,卻也保有純真,耍著一些可愛的小手段去得到你想要的;你沒有改變太多,但是,過去的終究已成過去。」當他鼓起勇氣望向當初她劃下的傷口,他發現,傷口早已癒合不見。「又是過去。」他和她仍舊沒有別的話說。
「你和他若真的恩斷義絕,一點感情也沒有,快點辦妥離婚,別為贍養費一拖再拖。」對方無心給,她再怎麼硬要也得不到,徒然浪費青春。「那支票就是替代那個?」她輕哼,揚起的笑有輕視。
「那代表我以前所無法給你的,對你而言可能嫌不足,但足以滿足我的虛榮心。」
她臉上的笑容垮去,撩撥秀髮,想著什麼,沉默一會兒。
「我……真的是因為爸爸作生意失敗,才嫁給他的。」
「我相信。」既然到現在她還如此堅稱的話。
「當然……貪慕榮華富貴是最主要的原因。」她終於坦然承認。
甩甩髮,她無奈沉吟:「啊,失敗了!」原以為順利找到另一人依靠了。楊魄沒有答腔,應用美貌追求錦衣玉食、富貴名利是她的目標,不論旁人勸說什麼,她都聽不入耳。
她打開音樂盒,又合上,勾視他,說:「我和喬時宜見過面。」
楊魄冷靜淡然的神態立刻轉為焦急緊張。「你們說了什麼?」
她本來只想試探他,沒想到他反應如此激動,完全忘記隱藏心事。「她明明喜歡你,卻拚命安慰我,說我們很相配,這一次一定長長久久,相守一輩子。」
也罷,就當是這個音樂盒的回禮。
「還說你高高在上,她根本不敢奢望能和你在一起。」她嬌艷的紅唇輕揚。「好無趣,這世上竟然還有如此天真的女人,天真得讓人連欺負她都覺得浪費力氣。」
她托著香腮,同鄰側不斷偷瞄她的男子拋個媚眼,無視楊魄愈來愈難看的臉色。
「對了,好笑的是,她為了證明和我不能相提並論,還把自己比喻為地上的爛泥巴呢!哎,魄竟然喜歡那樣的女人,好無趣。」
楊魄無意與她扭曲的思想爭辯,他心疼的是喬時宜自卑的想法!他早該明白的,當她說她只看男生的內在,不重視外表時,他便該明白的!
「幸好,魄變了,其他男人還沒變,我還是繼續當個愛算計的女人吧。」左殲雅起身走人,將楊魄從目標物中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