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兩房一廳的小套房是水芹去年買的,十幾坪的空間裡,佈置得十分溫馨。
她將另一間較小的房間做了簡單的佈置,有一張單人床,還有簡單的傢俱,房內有一扇對外窗,可以看到樓下熙來攘往的人群。
她依序打開衣櫃開始說明,「這裡放你的睡衣,這裡放你的襪子,我先買了幾件衣服給你,等我放假時,再帶你去買外套和毛衣。」
他跟在她屁股後滿屋子轉著,聽著她清脆的聲音,看著她豐富多變的表情。
「這裡是廚房,肚子餓的話,冰箱裡有東西可以吃,要加熱的話就用微波爐。」
她走到另一道門前,打開門。
「這裡是洗手間,你要洗澡的話,要記得把簾子拉奸,不然整間浴室都會濕掉……這是你的牙刷和杯子,還有,你上廁所時要記得把馬桶蓋掀起來,不然會弄得很噁心,聽到了沒有?」
她威脅似的瞪他一眼,滿意的看到他點頭。
他穿著她趁百貨公司週年慶大拍賣時去買的衣服,T恤一件一百元,牛仔褲一條三百九十九,穿在他身上居然也好看極了,沒有枉費他那副好身材。
「還有,如果有人問你是誰,你就說是我表哥,暫時來我家住一陣子,知道了嗎?」
他倆畢竟是孤男寡女住在一起,這一棟大廈裡不乏許多退休沒事幹的老太太們,不想讓她們嚼舌根,她只好編出一套說法。
「為什麼?」
「這樣我們就是家人了,你不喜歡我們是家人嗎?」她只好說。
「喜歡。」他扯開了嘴角。
「在醫院也不能好好的洗個澡,你先洗澡吧!水龍頭往右是冷水,往左是熱水……這條毛巾是你的,現在天氣變冷了,洗澡時就把窗戶關上。」
她踮起腳尖,使勁的要關上浴室的窗戶,而他就站在她身後,輕輕鬆鬆的便關上了。
他扯開笑容,那笑容暖洋洋的,像夏日午後河面泛起的點點金光。
完了,她又頭暈了,每次只要看到他笑,她就有點控制不住的暈陶陶的,這到底是什麼毛病?
「唔∼∼好了,你先洗澡吧!」她為他關上浴室門,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鍾水芹,你夠了,難道你還被他的男色所吸引?
叮咚∼∼叮咚∼∼
門鈴聲響起,震醒了她不知神遊到哪裡的意識。
是她的同窗好友兼鄰居蘇平妤來了。
蘇平妤不管何時那對貓似的眼睛總有些半瞇,看來像睡不飽,又有幾分慵懶,連走路都有幾分像貓。
她像在自家似的自在隨意,一進門就重重的癱在沙發上。
「幹嘛?有氣無力的,又怎麼了?」水芹好笑的問道。
「完了完了。」她將頭埋在抱枕裡呻吟。「我慘了!我要崩潰了!」
「你崩潰什麼?」
「我媽說我再找不到男朋友,她就要搬來和我住,那比世界末日還要糟糕。」她淒慘的哀叫。
水芹噴笑出聲。
蘇平妤氣得咬牙切齒。「你還有沒有朋友道義啊?我煩得都想撞牆了,你還笑!」
水芹勉強忍住笑意。「那有什麼不好的?阿姨做菜一級棒,我還能沾你的光嘗嘗阿姨的手藝。」
蘇平妤揮舞著拳頭,義憤填膺地大喊:「我只有二十六歲,又不是六十二歲,但是她看我的眼神活像我是超市裡賣不出去的魚似的!」
水芹又是哈哈大笑。
蘇平妤一臉的淒苦哀怨。「我真的快要瘋了!你知不知道,我媽竟然動員全部的親戚和街坊鄰居幫我找對象,前天還聽我姊說,我媽要幫我報名『天生佳偶』的男女配對節目。」
「那很好啊!讓全國的黃金單身漢都能看到你,這樣你的機會就更多了!」她沒什麼同情心的笑道。
蘇平妤氣得哇哇大叫。「你還是不是人哪?虧我還把你當成好朋友,你居然幸災樂禍的!大學時是誰幫你去點名的?是誰把消夜和你一起分享的?是誰在大冷天陪你去逛街……」
水芹大叫一聲,也擦起腰道:「你才沒良心,當初是誰幫你打發你不喜歡的男生?是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聽你訴苦的?是誰把自己最喜歡的化妝品和你分享的……」
批鬥大會於是展開,從十年前兩人結識的孽緣開始講起,一直講到是誰害誰跌了一跤,在心儀的男生面前出糗,以及誰把誰的頭髮染得像乾燥的玉米須……
兩人從以前就是死黨,高中到大學都念同一所學校,畢業後踏入社會工作,更是乾脆比鄰而居,互相有個照應。
「奸啦好啦!我投降,算我不對。」水芹終於舉手投降。「阿姨也太急了點,你只是緣分還沒到而已。」
蘇平妤抱著頭哀叫。「要是男人像狗一樣就好了,像我的Tiger多乖啊!我一回家,它就對著我搖尾巴討好我,也不計較吃什麼:我難過時,它還會乖乖的陪著我,有陌生人來也懂得叫幾聲,就算把它們弄丟了,它們也會自己找回家裡來……你說,養男人是不是還不如養條狗?」
蘇平妤是間動物醫院的獸醫,在她眼裡,世間萬物都是生物,動物和人沒什麼兩樣,甚至還比人可愛多了。
「拜託,你也太偏激了吧!怎麼可以拿狗和男人比。」
蘇平妤用力的點頭。「對,男人怎麼比得上狗!」
這就是蘇乎妤的論調,男人和害蟲是同一類的,而動物——尤其是狗,是最優秀、最高等的生物之一。
「你不能因為現在沒有男朋友,就把男人講得比細菌還不如。」水芹搖搖頭。
這句話說到蘇平妤的心坎裡了,她重重的哼一聲,「全天下的男人都瞎了眼了,居然沒人發現我這麼一個秀外慧中,出得了廳堂,進得了臥房的女人。」
「是進得了廚房!」她糾正。「你這個色女,已經先想入非非了。」
「哼!性福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見蘇平妤突然安靜下來,兩眼發直的不知在看什麼,水芹隨著她的視線看去,只見小克剛從浴室走出來,赤裸著上半身,只在腰間圍了條浴巾,露出結實的胸肌,頭髮還滴著水。
剛沐浴過後的他,有種致命的吸引力。
水芹清了清喉嚨,「他就是小克。」
蘇平妤為她去警局做證時,已經知道水芹惹上這麼一樁倒楣事。
「嘿嘿!原來如此。」她笑得曖昧。
「幹嘛呀?你笑得我都起雞皮疙瘩了!」水芹抖了抖。
「居然把這種猛男帶回家,你也太邪惡了。」
水芹受不了的翻白眼。「拜託,用那種有色眼光看人,你才邪惡咧!」
蘇平妤上上下下打量小克,雙手更不客氣的對他東摸摸、西摸摸的評量著。
「嗯∼∼不錯,體格好,骨架好,長相也正,不知道血統怎麼樣?來,張開嘴,讓我看看牙齒。」小克依言張嘴,只見她點了點頭。「不錯,牙齒很健康,看來系出名門,」
「喂喂喂,你當你在看狗是不是?」水芹受不了的制止她。
「看人和看狗也沒什麼差別,你去醫院,醫生也是這麼看你的,差別只在於你會講人話,狗講的是狗話。」
又是一番人狗論,水芹搖了搖頭後為兩人介紹,「小克,她是我的好朋友,你叫她平妤就好。」
小克皺著眉,防衛的看著蘇平妤,這倒讓水芹有點驚訝,她還以為他對所有人都和對她一樣,百分之百的信任。
蘇平妤玩味的問:「水芹,你知不知道世上最兇猛、會咬人的動物是什麼?」
不知道蘇乎妤為什麼突然轉移話題,但水芹還是認真回答,「獅子?老虎?大象?鱷魚?」
蘇平妤搖了搖食指。「不是,是袋獾。」
「那是什麼?」
「它長得很溫和可愛,但撕咬力卻是最強的,一隻六公斤重的成年袋獾,可以咬死一隻三十公斤重的袋熊,我看——他就是一隻袋獾。」蘇平妤指著小克。
水芹嗤笑一聲。「憑他?」
「他畢竟是個男人,你別把他當小孩看了,肉食性的動物只要兩、三個月就可以長大了。」
「又來了,探索小姐。」
她總是藉機發表有關動物的各種言論,被水芹戲稱為「探索小姐」。
嗶嗶嗶……
蘇平妤的手機傳來簡訊,她低頭看了看。「啊!不說了,有只聖伯納剛做完手術,現在有點狀況,我要過去看看。」
她一邊說,一邊蹦跳著找鞋穿。「我這星期都要值班,沒空來你這裡了,有事再和我聯絡,沒事就幫我照顧我家Tiger。」
「好,知道了。」
話聲剛落,蘇平妤已急匆匆的出去了。
小克倚著門,發上的水珠沿著他的額角滑到剛毅的下巴,又蜿蜒到胸膛,往腰間圍著的浴巾流去……
咳!她眨眨眼,那種暈眩的感覺又來了。
「好了,快去睡吧!明天早上我還要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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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幾天工作下來,水芹已是疲憊不堪,趙經理為了把握這次的陞遷機會,把底下的員工當成狗一樣的奴役,使得他們累得人仰馬翻。
一回到家,她就將自己拋進沙發床上,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
感覺自己被擁進一個寬大溫暖的懷抱裡,她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你——你在幹什麼?快點放開我!」見小克仍不放手,她只好用力的拉下他的手。
「我想抱你。」他的眼睛好亮,閃著孩子似的天真。
「不行。」她搖搖頭。
「為什麼?」
「哎呀……不行就是不行,擁抱是一種很親密的行為,而且,女孩子的身體是不能隨便讓人摸的。」
「為什麼?」
「這是一個好問題,可以從哲學的角度、醫學的角度、心理學的角度來回答……反正,就是不行。」
「我想抱你。」他固執地道。
「我剛剛說的你沒聽懂是不是?我說不行。」
他仍靜靜的環抱著她。「你抱起來好舒服。」
水芹愣住,半晌開不了口。
原來,一個男人的身體可以這麼溫暖,而被擁抱呵護時,會讓人忘記自己的孤單。她嗅著他身上乾淨清爽的男人味,雖然很陌生,但是卻很舒服。
「快點放開我啦!」她很快的回復神志,「你這是從哪裡學來的?」
「電視上演的。」
難怪人家說電視是犯罪的溫床,前兩天還是個純真的男孩,現在已經學會抱女生了。
她又好氣又好笑,搖搖頭,無可奈何。
「家裡有什麼可以吃的?我好餓。」她問。
「有包子。」
看著桌上滿滿一袋子的包子,她的臉孔扭曲起來。
「你買了幾個?」
他掐指算了算。「五十個。」
「竹筍包、叉燒包、菜包、鮮肉包,三鮮包、香菇包……」她咬牙切齒的算著,最後忍不住抓起抱枕往他腦袋上打。「你這個包子腦袋!你不會買個饅頭、刈包啊?除了包子,再也沒有別的可以吃了,是不是?」
實在是氣到無力,他嗜吃包子,不管什麼口味的包子都愛吃,所以去買了一大堆包子,這就苦了她了,她認命的泡了茶,開始配包子吃。
他真是個固執的人,她發現,只要他喜歡的東西,就會喜歡到底,近乎變態的執著,就像他愛吃包子和巧克力一樣。
待她吃完包子,他立刻送上切好的水果。
水芹按著電視遙控器,轉到她最愛看HBO頻道,剛好在播一部恐怖片。
她將身體蜷縮在沙發上,又向小克招手。「過來陪我看電視。」
小克立刻乖乖的貢獻他的肩膀。
她偎著他,懷裡抱著抱枕,兩腳蜷起在胸前。她愛看恐怖片,但是又會害怕,如今有小克的陪伴,她終於可以安心的看了。
淒慘的鬼哭神號之後,披著黑色長髮的女鬼突然躍了出來!
「哇∼∼」水芹尖叫一聲,撲進他的懷裡,緊緊抓住他胸口的衣服,再也不敢抬頭。
他愣了一下,原來她也會害怕呀!他有點笨拙的拍拍她的背。「不怕不怕。」
他畢竟是個男人,即使心志像個小孩,但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男人。
想到這,她趕緊抬頭聲明道:「你聽清楚了,這是特殊狀況,別以為以後你都可以抱我。」
不知是抗議她的話,還是聽不懂,他微微用力的把她的頭按回懷裡。
「還有,以後只有我能抱你,你不能抱我,聽懂沒有?」
這根本就是不平等條約,但他沉默一下,仍是點頭同意。
她安心的偎在他懷裡,從瞇成縫的眼裡看恐怖片,而他則是心滿意足的抱著她。
男人保護女人的本能徹底的發揮出來,他提供自己的懷抱,讓她在害怕時能躲進來。
夜越來越深了,兩人原是窩在客廳裡,但她的眼皮越來越重,模模糊糊的咕噥一聲。「小克,抱我去床上。」
「你抱我,我才能抱你。」他聽話的說。
「沒關係。」她夢囈似的回答。
「我想抱你,就能抱你嗎?」
「唔……」她混沌的腦袋跟不上。
「我想抱你,就可以抱你,對不對?」他再問一遍。
她蹙著眉,被這像繞口令似的話弄得不耐煩了。「對。」
身子突地騰空了,她滿足的蜷在他的懷裡,任由他抱她回房裡。
她沉沉的睡著了,在睡夢中,彷彿有個溫爐在身邊,那暖烘烘的感覺就近在鼻間。
當鬧鐘響起,她習慣性的醒來,而橫在她胸前的男性胳臂讓她猛的坐起身。
小克居然睡在她身邊,還抱著她!
她氣極了,一把掐住他的下巴。「你給我醒過來,快點。」
他睜開睡意朦朧的眼睛,看來一派清純無辜。
「你怎麼會在這裡?」
雖然兩人衣著整齊,他也沒有做出不軌的行為,但是,他畢竟是個男人,怎能隨意爬上她的床?
「昨天好冷。」他好委屈的樣子。
「冷你就再去多拿一條棉被來蓋呀!誰教你睡到我房裡來的?」她氣得想捶胸頓足,一時的心軟居然引狼入室!
「你要我抱你的。」
她噴火的眼裡清清楚楚的寫著「你撒謊」三個字。
這一耽擱,已是早上七點半,上班快要來不及了。
「你給我聽清楚了,以後不能再睡在我房間了。」她警告道。
他張嘴欲言,但看她面容兇惡,是真的動怒了,他頓了頓,乖乖的點點頭。
「哼!」她輕哼。
飛快梳洗後,她匆匆忙忙的趕去上班了。
到了公司,一忙起來她倒是忘記這件事了,一件企畫案送上去,得到新來的執行總裁傑恩的讚賞,更是讓她樂得心花朵朵開。
當她晚上回到家後,發現小克正趴在陽台上,看著樓下過往的車輛和人潮。
他的側臉看來有一分蕭索、一分寂寞,臉龐在燈光下有些陰影。
就算對他早上的行為還有一分怒氣,現在也消弭殆盡了,罷了,他現在的心志像個小孩呢!跟個小孩賭什麼氣。
聽到開門的聲音,他回過頭看她,漂亮的眼睛一瞬間亮了起來,像黑暗中被點亮的燈火,絢麗而燦爛,令她看得有些怔忡。
「幹嘛不開燈?」她的聲音乾澀。
他向她走來,步伐優雅而輕巧,身材高大的他像蓄著一種力量,令人難以忽視。
被他的氣勢所震懾,她自然的倒退一步;他偏頭看了看她,微微一笑,那股魔力便彷彿消失了,此時的他顯得無害,又是她所熟悉的小克。
「我好想你。」
想到自己上班時,他一人待在屋裡,只怕很寂寞吧?一這麼想,她的心又柔軟了幾分。
「今天星期五,明天我不用上班,我們出去逛逛吧!」她笑著宣佈。
他歡呼一聲,一把抱起她。
小克還是這麼熱情!開始時她有些消受不了,現在倒是越來越習慣了。
「放我下來啦!我去換件衣服,我們馬上就走。」水芹笑著說。
夜晚的台北是美麗的,熱鬧的街道、嘈雜的人聲、閃爍的霓虹燈,將這個夜妝點得熱鬧非凡。
在市中心廣場有一場演唱會,現場滿坑滿谷的人,周邊還有許多的攤販。
水芹和小克也在人群中,慢慢的走向廣場,見小克又吃著他最愛的包子,那副心滿意足的模樣彷彿是在吃什麼人間美味似的。
「好吃嗎?」
「好吃,你也吃一口。」
「不用了,快拿開,我想吐了。」她倒退一步。
再好吃的東西也禁不起天天吃、餐餐吃,這兩個星期以來,她所吃的包子量已遠遠超過她過去五年來所吃的。
他的胃口極好,一路走下來,已經吃了一碗牛肉麵、一塊炸雞排、兩根烤香腸、一碗蚵仔麵線、五個水煎包,現正津津有味的啃著東山鴨頭。
「我好像養了一支軍隊。」她暗自嘀咕。
看著路上川流不息的人潮,有情侶、有三五成群的年輕人、有一家老小……她幾乎被人潮所淹沒,一回過神,才發現剛才一直緊緊握住她手的小克不見了!
「小克呢?」
她緊張的回過頭尋找,才看到他站在路邊看一個搖滾樂團的表演,看得忘神了。
他沒有注意到她不在身邊。
這時,一個念頭閃過她腦海——如果……她突然不見了,他會怎麼樣?
這念頭一起,她一閃身,躲進旁邊的巷子裡,這裡停滿了機車,她藏在陰影處,悄悄的看著小克。
不到一分鐘後,小克終於發現她的失蹤,緊張的東張西望,開始到處尋找。
「芹芹……」他大喊。
路人紛紛投以驚異的目光,可他不管,往前找了一圈後,又回過頭來往後找。
「芹芹,你在哪?」
只見他一臉的驚惶恐懼,額上佈滿了汗珠,來來回回找了好幾趟,那眼底溢出的絕望讓人心疼。
「芹芹……」他急得團團轉,不斷的大喊,「芹芹,你在哪?你快出來,芹芹……」
眼前蒙上一層霧,視線開始變得模糊,水芹不受控制的,眼淚一滴又一滴的掉下,最後已是一臉的濡濕。
「芹芹,你在哪裡?」他嚇得嚎啕大哭,拚命扯開嗓子喊。
她蹲在地上,雙手掩面泣不成聲。
這個大傻瓜,一點也不怕羞,哭得像個被遺棄的孩子似的。
水芹原有的一點壞心已然消失無蹤。她怎麼可以遺棄他?怎麼可以丟掉他像丟掉一隻不要的小狗?
她擦乾眼淚,從巷子裡走出來。
「幹嘛啦?鬼吼鬼叫的。」她重拍一下他堅實的背。
他僵住了,眼淚爬滿臉龐,在看到她的一瞬間,那黑眸倏地發光,像在夜裡的海面上行駛的船隻,終於找到指引方向的燈。
他激動的大喊一聲,緊緊的抱住她,那力道幾乎讓她窒息。
她能感覺他高大的身子正瑟瑟發抖,而她的視線也是一片模糊,她暗罵自己殘忍,所以即使被他抱得心臟發疼,仍是任由他抱著。
「你、你不見了,不、不見了……」幾番哽咽,他終於斷斷續續的說完這句話。
「我跟你說我去找洗手間,你沒聽到啊?」
他拚命搖頭。
「我叫你在這裡等我,我就去洗手間了,找了好久才找到,又排隊等了老半天,回來找你時還找不到你,誰教你到處亂跑!」一決定說謊,她說來便滔滔不絕。
終於,他那份驚惶慢慢的消失了,他捧著她的臉,指尖仍是不受控制的輕顫。
她胡亂的抹掉眼淚,擦起腰道:「你是不是以為我不要你了?」
見他直點頭,她的心酸酸澀澀的,隱隱抽痛。「我不會不要你的,你聽清楚了沒有?」
他遲疑一下,點點頭。
今晚他也受夠了,她主動拉起他的手。「我們回家吧!」
他安安靜靜的和她回家了,十指緊扣著她,怎麼也不肯放開。
回到家,當她洗完澡出來,才發覺小克坐在她的床沿上,臉上已沒有最初的驚惶失措,但那雙無辜的眼睛仍有些濕潤。
她用膝蓋想都知道他想做什麼,於是她慎重地、一字一頓地說:「回你房裡睡覺。」
他抿緊唇,表明了他的擔心,「你會不見。」
僅一句話就擊潰了她的堅持,誰教她心虛呢?
小克從她的臉上看到她的軟化,他歡呼一聲,緊緊的抱住她。
這個越來越懂得察顏觀色的傢伙!她又好氣又好笑。
「我會乖乖的,不會吵你。」
她拍拍他的頭。「好吧!你睡過去,不能動手動腳的,不然看我怎麼修理你!」
她沒有和一個大男人同床共枕的習慣,實在是有點古怪,她幾次翻身,不太好意思去看他的臉。
他的手輕輕碰觸她的腰,她像被電了一下,隨即警告的睨他一眼,他的手立即乖巧的縮回去,不敢再造次。
「唔……」
半夜時,她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看到他清醒的看著她,好像根本沒有入睡。
「三更半夜的怎麼不睡覺,要嚇死人啊?」
入冬了,今年的第一道寒流來襲,她蓋著棉被已經覺得很冷了,可他卻大半個身子都晾在棉被外……發現自己霸佔住整條棉被,她不好意思的將棉被拉了些過去,蓋住他的身體·。
他固執的將棉被又拉回去,牢牢的覆蓋住她。「你伯冷。」;
頓時,一股暖流流進她的心間,「小克過來。」
他靠了過來,她偎在他的懷裡,對著他笑。「這樣就不冷了。」
小克心滿意足的摟著她,她則舒服的歎口氣。好溫暖喔∼∼原來男人的體溫這麼讓人舒服。
此後,她就沒那麼排斥和他一起睡了,尤其在天氣較冷的時候,他根本就是一個大暖爐,不但可以暖被,還能溫暖她,比三條棉被還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