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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之翼 第五章 作者:默嬋(沐辰)
    眠羽是被噩夢嚇醒的。

    難掩不寧的眸子在睜開的剎那仍分不清實和夢境的分別,冰藍色的瞳孔放大,映見的依舊是夢裡的情景,直到現實的景像一點一滴入侵至她眼底,她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

    她合上發酸的眼睛再睜開,這個動作重複了好幾次,她才真正確信自己是清醒的,也才有多餘的心思來想身在何處。

    眠羽雙手往後撐起上半身,發現自己處於一個陌生的房間。

    單調而男性化的設計,唯一吸引她目光的是左方那片用來采光的落地窗,透過它,她看見的是這個城市燈火通明的夜晚。

    片刻後,她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

    她睡了多久?仍有些渴睡的腦袋緩慢的轉動著,白天發生的事件猶如倒帶的錄影帶重現在腦海中。

    對了,她突然發作,吃了藥,然後睡覺……思緒因發現趴在床旁矮櫃上假寐的風曜而中斷。在微暈的燈光映照下,風曜的睡臉顯得格外暖和,臉部的線條柔和,柔軟的黑髮覆住他半邊臉龐,卸下武裝的表情像是從神話中走出來全身散發光芒的天使。

    天使眠羽察覺自己使用這個譬喻,不由白主的將眸光移至他的背,想看看那兒是否有雙收起的羽翼。而後她自嘲地笑笑,她在想什麼?竟然會將他幻化成天使,只是……

    風曜一直在她身邊?

    一股奇異的感覺在心頭竄升,眠羽再次正視他。

    為什麼他會……金眉微擰,眠羽想不通為什麼風曜會守在她身邊。

    最後,她得到一個結論——她真是一個失職的保鏢。

    哪有保鏢讓僱主照顧的何況她才當了人家兩天的保鏢,唉!她真是失職。

    眠羽甩甩頭,真是出師不利,頭一回當保鏢就演出走樣。不過想來這也是正常的,不只是她,他們那一群人除了時雨什麼勾當都做過外,從來沒做過保鏢,出錯是應當的。

    但就算是如此,她也不能佔據他的床太久,畢竟風曜才是僱主。

    她掀被下床,輕拍他的背,幾乎是同一時間,風曜警覺地張眼,反應迅速地轉身攻擊眠羽,眠羽往後退開一大步避開他的攻擊。

    而人相視,風曜辨識出對方是誰,站直身體,黑眸望著同樣收斂戰姿的眠羽,「你醒了。」「被你這麼一搞,不醒也得醒。」眠羽沒想到風曜的警覺心如此強烈,像他這麼有警戒心的人,何以他父親要僱用保鏢來保護他呢?

    風曜藉著室內唯一的光源打量她,微攏著雙眉,「你還是再躺下休息一會兒吧。」

    回想起醫生在為眠羽進行診查之後說的話,他無意識地流露出憂心。

    眠羽看了他良久,才訥訥地說:「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我已經沒事了。」

    吃了老爹的藥再睡上一覺,她已經完全復原了。

    風曜見狀也沒再勉強她,回頭抄起置於矮櫃上的藥瓶,丟還給她,「還你。」

    眠羽伸手接住,微微一笑,「謝啦!」

    「不用客氣。」風曜深思的眸光一直在她身上打轉,看得眠羽渾身不自在。

    「做什麼一直盯著我」眠羽不想避開他的視線,發現他的目光專注但不會令她覺得受侵犯。他笑了笑,目光未曾稍移,「我在想,如果你是男人,或許我們會成為好朋友。」但也就因她不是男人,所以更令他……

    「你這句話有嚴重的性別歧視喔!沒想到你還會有這種早已作古的思想。男女之間為什麼不能做朋友?」眠羽未覺自己的火氣在三言兩語之間被挑起。

    「當然可以,只不過……」風曜隱去話尾,搖首笑笑,曖昧的態度教眠羽煩躁的撩開遮眼的髮絲。

    「只不過什麼?」她的髮型完全毀壞,害她只能拚命的撥著它們,希望它們能聽話一點,別再讓她好不容易才停止的頭痛再次放肆。

    一雙溫暖的大手接替她撩發的小手,替她將頑皮到極點的髮絲整理好。

    眠羽訝然睜大冰藍眼眸,「真沒想到……」

    她微瞇起眼,享受他修長手指穿入她發間,輕柔地替她按摩頭皮,大拇指在她兩邊的太陽穴輕壓的舒適感。

    風曜見她不經意露出的表情,不由得將她和伸著懶腰昏昏欲睡的貓兒聯想在一起。「舒服嗎?」

    低沉如緞般的嗓音,聽在眠羽耳內活似樂音般舒暢,好像一種樂器,叫什麼來著?對了,鋼琴,像鋼琴的低音部呵!她的笑容猶若燦然陽光般綻開。

    「舒服,很舒服。」她的小手扣上他的手臂,笑著揚起眼睫,和風曜低頭注目的黑瞳交會。四目相對,黑眸與冰藍瞳眸像四泓深潭般相互吸引著,仿若投入小石子般的漣漪不斷地擴大再擴大。

    率先恢復清醒的是眠羽,她眨眨眼,不知所以地摸摸右耳的紅玉耳環,亮麗的面容有著尷尬的笑容,「謝謝你幫我按摩。」

    風曜理好她紊亂的髮絲,露出個辨不清真意的笑容,「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保鏢小姐。」沒來由的,眠羽突然有種自己像只踏入陷阱而無法逃脫的貓兒,睇著風曜伸出代表友善的手,雖有所遲疑,她仍是伸手握住,露出職業化的笑容,「我也這麼希望著,僱主先生。」

    檢查過屋內外周圍發現沒什麼異樣之後,眠羽回到自己的房間,取出一台銀色的筆記型電腦。

    「請輸入指令。」電腦傳來這樣的話語。

    眠羽在鍵盤上敲了幾下。

    「請稍候。」電腦安靜了一會兒,「與霍洛維茲博士連線中。」

    眠羽戴上一副墨鏡,遮住引人注目的眼睛,緊抿的唇瓣予人漠寒的殘冷。

    未久,螢幕上出現一名白髮蒼蒼,面容卻異樣年輕,身著白袍的男人。男人一見到眠羽,露出一個歡迎卻顯得冷酷的笑容。「好久不見,我還以為你不想要『入場券』了呢。」

    讓墨鏡隱住的冰藍眸子迸射出熊熊的恨火,可是塗抹著紅色唇膏的唇瓣卻淺漾笑意,「我是給你時間考慮,畢竟我一下子訂了那麼多張『入場券』,我怕你會來不及趕製,霍洛維茲博士。」

    「洛維雅小姐,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吧。」霍洛維茲發出令人心生寒意的詭笑,一雙精明眼眸透過螢幕凝視眠羽。「你要多少張『入場券』,我馬上能在限定的期限內趕製出來,而且品質一級棒。」

    「很好,我們就約個時間交貨吧。」那時,也就是你的死期,霍洛維茲。眠羽極力穩住嘶吼著要霍洛維茲償命的旺盛殺意,泛起一抹冷笑。

    「時間、地點,由洛維雅小姐決定,這樣才顯得出我的誠意。」

    「那麼,一個月後,晚上十點,台灣台北郊區……」眠羽說出一個地點。

    「台灣?」霍洛維茲的臉色在聽聞這個地名時有些轉變。

    「怎麼,怕了」眠羽唇畔的笑意更形冷艷。

    「這下我真的確信你是頭一次跟我交易了。」霍洛維茲驀地大笑出聲,「我從不在台灣、美國、日本、德國、法國這五個國家和人交貨的。這是我的禁忌之地。」

    「喔沒想到博士你也有禁忌。」這五個國家分別是那群「製造」他們父母的科學家所居之地。

    「我的禁忌多得很,包括我也不上太空啊!洛維雅小姐,你再挑個地方吧,時間可以不變。」

    「可是我暫時不能離開台灣,博士,你不能為我破例一次嗎?」眠羽甜膩的嗓音像塗滿了蜂蜜的蛋糕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霍洛維茲明顯露出為難但在考慮的神色,眠羽屏息以待。

    過了好一會兒,霍洛維茲才下定決心似的點點頭,「好吧,為了你,我破例一次。」

    成功了!眠羽露出驚喜的笑容,「那我們就這麼約定了。別忘了親自出席,博士。你的丰采是洛維雅一直渴望親眼目睹的。」她的話說得霍洛維茲欣喜的笑出聲。

    「一定,一定。」他保證道。

    「就這麼決定了。到時候見。」眠羽一口答允,眸裡的恨火愈燃愈熾。

    「真期待一個月後的相見啊!洛維雅小姐。」霍洛維茲毫不掩飾對她的興趣。

    「我也很期待。」眠羽的笑容僵在臉上,直到切斷通訊,她才摘下墨鏡允許自己的情緒外顯。

    她環抱住發顫的身子,冰藍瞳眸燃著熊熊怒焰,「我很期待報仇那日的來臨。」

    只要能親手切斷過去,她便可以重生迎向未來,她已經沒有時間再浪費了。

    眠羽緊合上眼,呼吸由急切到緩和,以手為梳梳著柔軟的金髮,憶起風曜那雙大而靈巧的手在她發間穿梭的溫柔觸感,讓她冰冷的身子暖和不少。

    她起身來到陽台邊,花園到湖邊森林全籠罩在合黑的夜色中,她雙手緊捉著上臂,隱約傳來的痛感提醒她自己的存活。

    是的,她還活著,而且永遠不會忘記霍洛維茲殺她全家的仇!

    「你不會又想跳下去游泳了吧?」

    風曜低沉的嗓音傳進她耳內,打斷她的思緒。眠羽轉頭看向聲源,當見到他眼中閃現的訝然時,她忙別過臉擦去不知不覺掉下的淚。

    「你還好吧?」他來到兩座陽台的交接處,藉著房內透出來的燈光直瞪著她。

    「沒事。」確定臉上沒有殘留的淚痕後,她給他一個與平常無異的笑容。「夜深了,你該睡了。」

    「我該感謝你的體貼嗎」他原先是想睡的,但聽見她打開窗戶的聲音,有了前車之鑒,難保她不會來個夜泳。

    卻沒想到見著的竟是她黯然神傷的模樣,比起來……他還比較想見她張牙舞爪的模樣。

    「我不想你因為站在這兒同我說話而成為明顯的狙擊目標,到時你若有個萬一,我可擔待不起。」

    風曜的反應是輕笑幾聲,「要真是如此,我不知死過幾次了。」

    眠羽蹙攏眉,瞇眼睨著他,「有沒有人說你很囂張?」

    「你是頭一個敢當面這麼說的。」風曜只手撐著下巴,笑望她揚著不馴的面容。

    眠羽受不了的翻翻白眼,「你回不回去睡覺!你不睡我還想睡呢。」

    「哪有保鏢比僱主早睡的?」

    「有,我,可以了吧」眠羽沒有耐心的指指自己,真不知他哪根筋不對,在相安無事一個月後又開始瘋了。

    一個月前,亦即她擔任風曜保鏢的第二天,那場意外讓風曜正式接受她是為其父請來的保鏢的事實,兩人相處雖稱不上愉快,卻可說得上是合作無間。

    這一個月內沒什麼大事發生,她這個保鏢每日除了陪他上班、開會,也無所事事。不過,不知為何,她發現風曜似乎特別喜歡惹她生氣,難道他不知道一旦她生起氣來失去控制可是很恐怖的嗎那日他就該見識過她的能力,可是他卻不當一回事。

    但他這樣的態度也使得她無形中對他的怨意減輕不少。

    說來奇怪,這樣每天被他惹個兩三次,她倒沒有因為情緒起伏過大而施放能力,真不知該說是得還是失。

    「唉,真是遺憾,我本來還想找你出去散步呢。」風曜故作失望的攤手搖頭。

    果然,眠羽兇猛的瞇起眸子斜眄他,「你說什麼我沒聽錯吧!這麼晚了你還想出去散步?」

    「沒錯,我就是這麼說的。」風曜露出個童叟無欺的笑容,直教眠羽想打掉。「今晚的夜色很美,你不覺得散散步是一件很好的活動嗎?」

    什麼時候以工作為先的風曜會覺得夜色美來著?

    「風大總裁,請你要發神經明天再發,不要現在發好嗎?」風曜除了第一天和第二天比較符合資料所描述的之外,之後就像匹脫韁的野馬,完全不在她的掌控之下。

    「可是我現在就想去散步。」風曜黑眸漾著開朗笑意,將黑暗的夜色趨亮不少。

    「萬一你出去發生意外怎麼辦?」眠羽捺住性子,沉聲問道。

    「所以我才問你要不要同我去散步。不過,既然你想就寢,我也不好意思勉強你。」風曜眼裡的笑意逐漸擴大,看在眠羽眸裡只覺那是惡作劇。

    該死的!眠羽在心中將他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但她穩住那根被風曜挑起的惱火神經,咬緊牙關以免自己口出穢言,同他一般見識。

    「哪有保鏢不跟著僱主的?」她由齒縫中迸出這句話。

    「有,你呀!」風曜笑著指指她,無視她氣得快冒煙的怒視。

    每每和她相處,他就忍不住想要激怒她,想看她那雙冰藍眸子燃著火焰的模樣,想看她絕艷嬌顏滿是憤怒的姿態。雖然他對自己這種惡質的行為覺得不妥,可是一見著她,他還是會忍不住逗她。

    「風曜,你找死……」眠羽握緊拳,滿腔的怒火在見著他未改的笑臉之後像被澆了盆冷水般冷卻,她狠瞪他一眼,「等一下。」說完,人便閃進房內。

    一抹連風曜自己亦未曾察覺的柔和笑意爬上他微彎的唇角,他跟著轉身回到房間,換上衣服。過了一會兒,敲門聲響起,他前去開門,眠羽身著白襯衫、一件黑色翻領西裝外套,配上一件貼身的黑長褲,頭髮難得沒搞怪,服帖於耳畔,冰藍瞳眸盛滿不甘地出現在他面前。

    她不情不願的扯出個假笑,「可以走了嗎?風大總裁。」

    「當然,走吧。」風曜朝她露出燦爛的笑容,讓眠羽呆了好一會兒,才在他的叫喚聲中清醒。

    眠羽甩甩頭,將剛剛風曜那個魅力橫生的笑容拋在腦後。沒想到……他笑起來還挺好看的。她在想什麼啊!真是的,沒事胡思亂想什麼。

    她敲敲自己的頭,暗斥自己的心思過於偏離。

    風曜因眠羽遲遲未跟上來而轉身看她,正好見她自虐的情景,不禁微皺起眉頭,再看她皺鼻子、皺臉的表情,忍俊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眠羽回過神見他笑得開心,發覺自己剛剛做的鬼臉淨入他眼底,不由得惱怒地跺腳,衝上前揪住他的衣領,「別笑了!」

    風曜低頭看看被揪住的衣領,再看看身高只及他下巴的眠羽,更是放聲大笑。

    「姓風的!」眠羽陰沉地吼道。

    風曜不受影響的撥開她的手,反手握住,閃亮的黑眸凝望著她,微斂笑意,「走吧。」

    他直接拉著她往屋外走,眠羽呆愣著幾乎是讓他拖著走到外頭。

    「喂!風曜,放開我。」等眠羽意識到自己是被他拖著走的時候,她掙扎著想要他放手。

    她不喜歡跟別人有過於親密的肢體碰觸,偏生風曜就像牛皮糖老是要拉拉她、摸摸她、碰碰她,要不是他按摩的技巧好得沒話說,她才不會忍受他的觸碰呢!

    「為什麼」風曜回頭瞇眼笑問,好似他拉她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啊」她一頭霧水的看著他,不明白他問什麼。

    「為什麼要放開呢」風曜好心地補充一句,放緩腳步。

    「當然要放開啊!你無緣無故拉著我才奇怪。」她皺起眉頭,他問的是什麼問題啊「可是你是我的貼身保鏢不是嗎?所謂貼身,不就該是緊『貼』在『身』上的意思嗎?」風曜佯裝疑惑地揚眉,將兩人的距離神不知鬼不覺地拉近。

    老天!誰來敲昏他還是殺了她吧!眠羽拿他沒辦法的歎口氣,「你死拉著我,我怎麼保護你?」

    他到底是真瘋還是假瘋,她看再這麼下去,她會先瘋給他看。

    風曜沉默地望了她好一會兒才微鬆手,但沒放開。「就先暫時這樣吧。」

    他抬首望著夜空,整條林間小路在月光的映照下發亮,像是一條讓人施了魔法的道路。

    眠羽頹喪地垂下頭,算了,她大人有大量,不會跟他一般見識的,他要拉就讓他拉吧。唉!她真是倒了八輩子霉才會抽中籤王來擔任他的保鏢……

    「喂,你發什麼呆?」風曜的臉突然在眠羽面前出現,害得回過神來的眠羽嚇了一大跳,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後傾,他眼明手快的拉她入懷,及時阻止一場小災難。

    「該死的!都是你,幹嘛突然出聲嚇人哪!」眠羽推開他,雙手叉腰朝他斥聲責怪。

    風曜的臉色在見著她凶悍的罵人時才緩和下來,心頭大石也跟著放下,露出安心的笑容,低喃道:「幸好沒事。」

    「你啼啼咕咕些什麼?」眠羽上前揪起他的衣領,語氣危險萬分地問道。

    「沒什麼。」他面帶微笑,指尖輕觸她右耳的耳環,反手又拉住她的手往林間走去,「散步,散步。」

    走這麼快要競走啊!虧他嘴裡還念著散步。眠羽翻翻白眼,任由風曜拉著她走,」晚的心情全教他擾得一團亂,讓她不知該喜還是憂。

    「眠羽,你剛剛在想什麼?」風曜這回等她注意到他才開口。

    開始互喚名字是始於那次化學炸彈之後幾天,由於一連好幾天都沒事,眠羽無聊的天天在他的辦公室製造一堆旺旺的垃圾。令他訝異的是,眠羽看來瘦小的身子竟然可以一天三餐外加點心消夜不停的啃旺旺——這還只是餐前餐後的「開胃」和「填胃」點心而已,通常是以兩大包旺旺為單位,她吃完還塞得下正餐的食物,也沒見她口渴要喝飲料什麼的,就這麼一直吃、一直吃,可以從早上上班一直吃到他下班在車子裡再吃。為此,他還得在辦公室、家裡囤積一些旺旺,以供不時之需。

    他還沒看過一個人這麼會吃的。見到眠羽,他覺得自己以前的見識真是太「淺薄」

    當他忍不住開口問她東西都消化到哪兒去時,她竟然賞了他一個白癡的眼神,要他去查中學時就上過的健康教育的消化系統篇。

    那時他的大笑樣還被眠羽認為是瘋子,然後她懶洋洋的說:「別江眠羽、江眠羽的叫個不停,浪費時間,直接叫名字就好了。」

    之後,他們即開始互稱名字。

    「什麼?」

    「剛剛在陽台,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眠羽避開他專注的眸子,轉而眺望湖面,冰藍瞳眸倒映著灑著月光的湖。

    「是嗎?」

    「不關你的事吧?」她不耐煩的斜睨他一眼。

    「你可是我的貼身保鏢,要是貼身保鏢心神不寧影響到保護品質的話,我的生命不就危在旦夕了嗎?」

    「這你倒可以放心,我不會拿石頭砸自己的腳。」眠羽偏頭一笑,頗有自信地舉起大拇指指指自己。

    「我可是沒忘記你那天突然昏倒的事情。」她自信滿滿的模樣讓風曜忍不住想潑她冷水。「一名良好的保鏢似乎不像你還需要被僱主照顧喔!」

    「姓風的!」眠羽露出個冒火的笑容,他哪壺不開提哪壺啊!那天……那天是她一時不察,誰教他要在她左耳邊大吼,真正歸因起來禍首是他耶!「你能不能別再提那天的事啊!」

    「那天可是咱們關係重大轉變的一天,不提不太好吧?」風曜面向湖洎,視線微偏,笑望一臉憤怒的眠羽。

    十分罕見的病例……那日醫生說的話在風曜腦中響起。

    看她生龍活虎的模樣,還真看不出她右耳失聰,而她在身體嚴重失衡的情況下竟然還可以訓練出如此靈活的身手,若不是那日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在她左耳邊大吼,造成她耳朵暫時失去功能使她暈倒,他說不定到現在還看不出來她和普通人有什麼不同。原先還以為她戴單邊的耳環是搞怪,直至她昏倒才知那是一個設計精巧的助聽器。

    無視於怒火勃發的眠羽,風曜伸手環住她纖細的肩膀,牛頭不對馬嘴的冒出一句:「今晚的夜色真是美啊!」

    眠羽因他這番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語滅了惱火。

    「敗給你了。」她沒轍的輕歎道。

    「喔?」風曜揚眉,覺得自己環住的肩膀好纖細,好似隨時會從他手中溜開似的,他下意識地加重力道,希望能將她永遠留在身邊。

    「真不知道你以前是怎麼過活的。」這麼奇怪的男人成長的過程必定也很奇怪。

    風曜聞言一怔,黑眸微黯,「以前有阿易在身邊。」

    「阿易?」眠羽想起了他前任未婚妻何安琪和他口中的龍叔皆提過這個名字。

    「阿易是龍叔——你見過的——的兒子,我們兩個從小就玩在一塊,一同學武、上學,然後他變成我的保鏢,三年前一場爆炸意外死亡。後來我才知道,我的未婚妻何安琪已懷有兩個月的身孕,是阿易的孩子,卻在那場意外中流產。我害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和他的孩子……我不知道阿易為什麼要捨命救我?因為要是我,我一定會自己先逃,可是阿易的行為教我很迷惑。」風曜目光沒有焦距地看著前方,事過三年,他們這些活著的人仍然活在那個事件中走不出來,直到……

    眠羽未料到他會向她吐露心事,她凝望他的側臉,他沒再說下去她也可以輕易猜想到後來的發展,生性帶點冷情的他無法理解好友捨命相救的原因,他不能原諒的是自己害死了好友和好友的孩子,也因此拒絕任何人的保護,任由道些意外發生。

    恍然間,她可以理解他為何放棄活下去的意念。

    她深吸口氣,再輕吐出後道:「每個人都有過去,有難以忘懷的,有珍藏在心中的,也有不堪的,你這樣死捉著過去不放手,你認為阿易會開心嗎?他捨棄性命來保全你的生命,相信他不是因為要你以這種方式贖罪和放棄自己才救你的。逝者已矣,來者可追,你不去面對傷口,傷口永遠不會痊癒。你想阿易願意見到自己捨命拯救的好友這樣過一輩子,然後在某個不知名的意外中了結他的生命嗎」

    她這番話字字擊中風曜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角落,他震撼地轉頭看著她,久久,他似鬆口氣,又似馱負了無限重擔般地輕吁口氣,「謝謝。」

    他一直是知道的,知道父親的苦心,知道阿易……只是他無法那麼快掙脫限住他的迷障。而眠羽,自她出現在他生命起,他開始覺得自己停止跳動的心又律動起來,這名平空出現他的生活中的保鏢小姐,救起的不只是他的身體,還有心。

    「我只是把內心想的說出來罷了。」眠羽不自在的聳聳肩,朝他笑了笑。「每個人都有不想面對卻非得要面對的過去,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這麼說來,你也有不想面對的過去?」風曜試探地問道。

    同她相處一個月,他發現她有很多地方都很神秘,欲探查卻無從探查起,而他的一切她卻瞭如指掌。

    眠羽怔仲地呆望著他,好一會兒才發得出聲音,「會說出這番話的人應該是親身經歷過才說得出口吧。」

    她還是沒正面回答他的問題,風曜掩不住失望。

    她看見他失望的表情,霎時,她衝口而出道:「是的,我也有不想面對的過去。不過我不像你選擇讓傷口潰爛,我選擇尋找傷源根治它。」

    是他的錯覺還是月光的反射?

    瞬間,他發現眠羽身上散發著濃重的殺意。

    「眠羽」風曜的心讓她的殺意扯動,他不希望她露出那種玉石俱焚的表情,感覺她比剛才又飛離他遠一點了。

    見風曜關懷的神情,眠羽遮住眼睛,不讓他看見更多的內心。

    「眠羽,別這樣。」他輕柔地拉下她遮眼的手,指尖撩開她垂落的劉海。

    「別看我。」她不想讓他看見內心深藏的憤恨,不知為何,她就是不想讓他看見。

    「眠羽,沒有什麼好隱藏的。」風曜阻止她逃避,他想捉住她,不讓她飛走。

    她不知所措的抬眼望他,「我……」

    「別說,你不想說就別說。」他抬手輕拂過她白曾柔滑的頰邊,然後攬她入懷,他不想見到她這副模樣。

    眠羽因他突兀的動作而瞪大眼,好奇怪,為什麼她覺得風曜的擁抱跟薰雨他們的擁抱不一樣?

    好像多了些什麼似的……

    眠羽弄不懂自己的心境變化,她只知道她喜歡他的懷抱。遲疑好一會見,她才伸手環抱住他,無言地將臉埋入他的胸膛。

    風曜的指穿入她的發間,輕吻著髮梢,喃喚道:「眠羽,眠羽……」

    「小眠。」眠羽糾正,更加抱緊他。「叫我小眠。」

    「小眠。」風曜改口,兩人目光相接,察覺到有種新生的情感在兩人心中滋生。

    突地,眠羽猛地皺起金眉,轉頭望向林子深處,在風曜出口發問之前,她毫無預警的迅速往某個方向跑去,指間夾住數柄飛刀,微彎膝蓋,縱身向上一躍,雙手在為保持平衡而攤開的瞬間,夾於指間的飛刀順勢射進林間。

    她穩然落地,冰藍瞳眸滿是警戒地走進林間,仔細查看四周,在一棵粗大的樹幹上找到自己的飛刀,但不見人影。

    「小眠,怎麼了?」風曜跟著出現在她背後,並沒有見到什麼人。

    「有人在看我們。」眠羽仍是未敢稍有鬆弛。

    「有人闖入安全系統應該會有反應才對。」

    基本上,這兒雖然是與山林相通,但在一定的範圍內,安全系統仍是會做防衛措施的。

    「是嗎」眠羽疑心仍重的四處查看,雖然最近沒發生什麼意外,可是並不代表不會發生,凡事還是小心為上比較好。

    「你看。」她指指不遠處的腳印,微瞇起眸子,上前檢視。「還是新的,可見人剛走不久。」

    她正要追上去,風曜突然一把拉住她。

    「風曜?」她錯愕的想掙開他的手。

    「你瞧仔細,這個腳印旁邊是不是還有個較小的腳印?」風曜要她就著月光看清楚。

    「嗯。」眠羽沉吟地點點頭,「那代表對方有兩個人。」

    噗哧一聲,風曜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什麼?」她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這兩個腳印是我們的。」風曜黑眸盈滿笑意,在月光映照下更顯得柔和。

    「啊?!」眠羽不信邪的比了一下,霎時滿臉通紅,窘得不知該鑽到哪個地洞才好。「對不起,我竟然犯下這種錯誤。天啊!我竟然這麼失職!」

    「小眠,別在意,人有失手,馬有亂蹄。」風曜安慰道。

    「可是,這樣就是一個保鏢的失職。」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僱主不覺得保鏢失職,你就沒有錯。」風曜笑著摸摸她柔軟的髮絲。

    「對不起……」眠羽低垂著頭,「你該責罵我的。」

    要是適才真的有人闖入要了風曜的命,她……

    風曜抬起她的下巴,對她微微一笑,俯首輕吻她的額。「世上沒有任何事是可以達到盡善盡美的。」說完,他放開她的下巴,轉為握住她怖滿細繭的手,往屋裡走去。

    眠羽梧著被他吻住的地方,心湖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她和他之間的關係似乎轉變了……在月光映照下,兩人相視一笑,風曜握緊她的手,眠羽回應似地回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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