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神村拔走過來,不是先關心妹妹,而是先和剛才問候他們家「怎麼教小孩的」男人噓寒問暖一番,神村月當下立即沉下臉。
「二哥,他是誰啊?」
「她是你妹?」敬焱日挑高濃眉,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就是那個說起話來,甜死人不償命的月兒?」
從他口中聽見「月兒」這個名字,神村月雞皮疙瘩掉了滿地。
「可是我記得你只有一個妹妹,不是嗎?」
被喚作敬焱日的男人,眼神瞥向還在和自己弟弟討論一天吃幾餐的那團小圓球。
「亮兒是我爸後來又娶的蘋姨生的。」神村拔解釋著,也回問同樣的問題:「這個小弟弟是……」
「他是我弟。」
「我記得你弟……沒這麼小。」
「他是我爸的三夫人生的。」
聞言,神村拔瞭然的點點頭。
神村月則是吃驚之餘,不忘損他。
「看來,這件事我爸是輸給了你爸了。」嘲笑著,神村月又重複同樣的問題:「二哥,他到底是誰啊?」
「他?你忘了,敬焱日啊,我的同學,小時候他和他的父母常來我們家,每次他們來,你總會極盡所能的稱讚他媽媽美得像天仙一樣。」
二哥的話,讓她尷尬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有……有嗎?」
偷覷了一眼小亮兒,原來自己小時候和亮兒沒什麼兩樣,也是見人說人話的那一類——可能,是遺傳吧!
「當然有。我媽最喜歡去你家了,因為全天下的小孩,只有你神村月最會拍馬屁、最會哄我媽開心,我媽還差點要你當我們家的媳婦,還好當初她沒有那麼做……」
敬焱日挑眉,再度審視她,繼而以調侃的口吻,跟神村拔說道:「你妹是不是被調包了?小時候說話那麼甜,長大後,卻凶得不得了!我真懷疑她是不是從動物園逃跑出來的母老虎。」
「你……」神村月怒瞪著他,旋即怒氣化為一抹大大的笑容。
「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有洗手間不上,專愛在我們家花園撒尿的那個壞小子,而且還亂砍我家的樹,哼,以為自己是華盛頓啊?最好笑的是,有一次你和我大哥、二哥比賽游泳,贏了之後,神氣的脫光光去裸泳,以為自己很帥,結果呢?後來找不到自己的衣服,光著身子在游泳池旁繞了一大圈,所有的僕人都看到了,真是羞死人了……」
「月,別說了!」神村拔緊張的扯著她的衣角。
「哈哈哈!羞羞臉!」笑得最大聲的,就是已經和小男孩成為好朋友的小亮兒。兩個小孩正指著臉色鐵青的敬焱日,吃吃竊笑著。
「還有啊,有一次……」
「拔,今天的事取消。」堂堂一個大男人當眾被一個女人羞辱,外加被兩個小鬼嘲笑,換成任何人,都不會有好臉色的。
敬焱日走離了兩大步之後,回頭喝著還分不清敵我的男小鬼。
「敬元禮,你是不想回家了嗎?」怒喝過後,敬焱日悻悻然的走離。
他全身被塗得像鬼畫符似的,剛才還哭哭啼啼,這會兒竟然和加害者成了朋友,還一同取笑他這個大哥——天底下最笨的,就是他家的笨小弟!
「焱日,等等,別走啊——我讓月給你道歉。」神村拔一路緊跟著追出。
還留在原地的神村月,聽見二哥追著他出去時說的話,氣呼呼地嘟起嘴:
「什麼?要我和他道歉?休想!」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二哥,你這麼早來我這兒做什麼?」
才剛起床沒多久,正在做皮拉提斯運動的神村月,看到神村拔,頓了下,立即彈坐起身。
「你是不是想通了,要帶亮兒去飯店,幫你招呼客人?」
「我是來帶亮兒的沒錯。」神村拔有別於以往的爽朗笑容,沉著一張臭臉道。
「二哥,我知道亮兒有時候讓人很頭痛,可是你也不用臭著一張臉,好像帶她去飯店,會要了你的命似地。」怕他臨時又反悔,神村月趕忙往樓上喊:「神村亮,快點下來,二哥要帶你去飯店了。」
喊叫聲甫歇,神村月立即盤算起今日的行程——
要去一○一逛街好呢?還是去找她的幾個死黨?或者乾脆偷偷溜到香港去玩個幾天……
偷覷了臉上還是掛著一坨屎的神村拔一眼,去香港的念頭馬上打消。
「二哥,你今天怎麼了?沒睡飽啊?還是又被二嫂拆了什麼名貴東西?」神村月調侃著。
她家二嫂可是建築界響叮噹的庭園設計師,設計風格之獨特,管你是賓士車還是百萬名床,任何她看上眼的,統統逃不過拆解命運,直接被她搬進庭園,當成點綴庭景之藝術物品。
小亮兒有今天的「成就」,泰半都是拜她家二嫂所教導。
「二哥,我來了。」
小亮兒的話才說完,圓滾滾的小身軀就從樓梯上淅瀝嘩啦的滾下來。
神村拔順勢接住她,把她扶起站立好後,拉著她的小肥手,面色凝重的對神村月說:
「月,二哥可以麻煩你—件事嗎?」
向來總是一臉嘻笑的二哥,今天突然神色肅穆的要求她幫忙,神村月滿腹疑問,圓滾滾的雙眼直盯著他看。
「二哥,你說說看。」
「去跟敬焱日道歉。」
「什麼啊!?要我去和他道歉?我做不到!」激動的站起身,神村月拿起放在桌上的一杯紅茶猛灌。
那傢伙昨天對她那麼凶,她回報那一丁點「往事」,算是便宜他了,還要她去道歉?門都沒有!
「月,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有多重要?為什麼我們神家的人,要去向那種人道歉?」
神村拔歎了一聲。他知道月當大小姐慣了,要她去向人家道歉,她一定不願意。
「月,算二哥求你,你幫二哥這一回吧!」
「二哥……」
「姊姊,你就幫幫二哥嘛!」小亮兒雖然不懂發生什麼事,但看到神村拔臉上沒有快樂的笑容,也在一旁幫忙求情。
「你還敢說!」神村月兩手扠在腰際,咬牙切齒。「昨天要不是你闖了禍,我也不會和他吵起來,要道歉也該是你去!」
「可是,他沒穿衣服被僕人看光光的事,是你說的,不是我說的。」小亮兒反駁了回去。
「你……」
「月。」
「二哥,我不要。」神村月轉過身去。
「好吧,那我自己再去和他談。」神村拔一臉挫敗要離開,他的老婆湛天藍正好來到。
「二嫂。」神村月和小亮兒齊聲喊道。
看到湛天藍挺著大肚子,小亮兒高興的要衝過去摸—摸,神村月即時拉住她。
「亮兒,爺爺不是說了,叫你不要靠近二嫂的嗎?」
「可是我想摸摸二嫂的肚子,我只要摸一下下就好嘛!」
「不行!」
依偎在丈夫身邊,湛天藍笑著:「月,沒關係啦,讓亮兒過來。」
「二嫂說我可以過去。」小亮兒仰著頭,看著戒慎恐懼拎著她衣領的神村月。
「輕輕地、慢慢地走過去,不准用滾的。」
「我知道。」
小亮兒走過去摸摸湛天藍圓滾滾的大肚子,好奇的問:「二嫂,裡頭住的是小弟弟還是小妹妹?他會不會在你的肚子裡畫圖?」
湛天藍笑著,摸摸亮兒的頭。「二嫂肚子裡住的是一個小弟弟,他不肯安靜的畫圖,他比較喜歡踢足球。」
「真的耶,他踢的好用力。」感覺二嫂的肚子真的被踢動了一下,小亮兒瞠大了眼。「二嫂,你不會痛嗎?」
湛天藍笑著搖搖頭。「不會。」
「好了,亮兒,你不要吵二嫂。」神村月一把將好奇寶寶給拉開。
臉上洋溢著幸福笑容的湛天藍,看著月,又看了丈夫一眼。「月答應了嗎?」
一聽見湛天藍這麼問,神村月嘟著一張嘴。
「二嫂,你也是來叫我去向那傢伙道歉的啊?」
「月,這件事對你二哥很重要的。」湛天藍跟著走到她面前。「昨天你二哥原本是要和敬焱日簽約的。」
「簽約!?」神村月一臉茫然。
湛天藍回頭看著丈夫。「你還沒告訴月?」
神村拔走過來,扶著妻子坐到沙發,才道:「昨天敬焱日是先來看看我們的飯店,他帶著五億的資金,準備回台灣投資……」
「五……五億!?」神村月瞠目結舌。
「是啊,他人還在美國的時候,你二哥就打了不下百通電話和他一再討論,他還是看在和你二哥是同學的份上,才答應把天龍飯店列入考慮合作的對象中。」湛天藍也為丈夫幫腔。
「意思是說,還有其他家飯店和我們家飯店爭取那五億的資金?」
「沒錯。」
「那既然他有五億,為什麼不自己去弄一家飯店,說不定只是唬人的。」
神村拔歎了一聲。
「月,他們敬家的錢,多到可以填滿台灣海峽,那五億對他們敬家而言,只是一點小零頭。雖然他們全家早就已經移民到美國去,但台灣是他們的故鄉,把五億投資到台灣來,純粹是他們想為台灣的經濟盡一份心力……」
「說得真是冠冕堂皇。」神村月聽了不由得起雞皮疙瘩。「會不會太令人感動到頭皮發麻了點?」
「不管是什麼原因,總之,我很希望能和他合作。他拿五億資金,純投資,不過問任何事,我想,其他飯店一定也用盡心思,想要爭取到和他合作的機會。」
「我……我們也不一定要他的資金啊,我們神氏集團也是有錢的。」
「我們神氏集團當然是有錢,可是要拿五億出來投資營運早已經穩定的天龍飯店,那是不可能的事。」
神村拔正色的道:「別說爺爺和大哥作風保守,連我這個掌管天龍飯店的人,都覺得沒必要。只是眼前有這麼一個天上掉下來的大好機會,我一定會盡力去爭取。」
湛天藍苦笑著。「你二哥為了敬焱日答應考慮把五億資金投資在天龍飯店這件事,興奮了一整個月,他已經規畫好,等資金一到,要把飯店內所有的設備升級,要在大廳弄一個六百萬的水晶琉璃燈,連馬桶都要換成百萬馬桶,把天龍飯店升格為全世界最頂級的飯店。他還計畫把汰換的所有設備拿出來,舉辦一場慈善拍賣會,把拍賣所得全數捐給孤兒院。」
聞言,神村月一臉歉疚。
「二哥,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和他有那麼重要的事要談。」
「沒關係,我想他只是一時氣不過,覺得……面子盡掃落地。」神村拔苦笑著,「換作是我當眾被抖出那麼糗的事,可能也會覺得沒臉再待下去。」
「那……」
「如果你真的覺得要你去向他道歉,是很為難的一件事,二哥不勉強你。我想,他只是還在氣頭上,等他氣消了,我再和他談。」
「二哥,我……我去啦。可是,我不知道他在哪裡。」
神村拔拿出一張名片給她。「這是他在台北的臨時辦公室。」
神村月低頭看著名片,儘管心裡有著些許抗拒,但為了幫向來疼愛她的二哥,她是一定會去向敬焱日道歉的。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開著她的起亞EuroStar黃色迷你車,神村月依著二哥給她的名片,找到了敬焱日在台北的臨時辦公室。
拎著Dior的粉紅色印花馬鞍包,一身粉紅色系的衣裳,足下蹬著粉紅色高跟涼鞋,今天的她,打扮得夠甜美了吧?
來到他的臨時辦公室樓層,電梯門當地一開,她傻眼的愣在電梯裡。
一眼望去,這一整層樓無庸置疑全都被他們敬氏集團包下當臨時辦公室,只是……哪來這麼多人?眼前黑壓壓的一片,這些人是來應徵的嗎?
在她傻愣之際,電梯門突然關上,當她反應過來時,電梯已往上層樓走。
搭著電梯游晃了片刻後,她又回到同一個樓層,這回電梯門一開,她馬上走出電梯,面對同樣一大片的人群,空氣中瀰漫的臭汗味,令她作嘔。
這些人想必已經來了好半晌,可是他們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呃,請問,你們是來應徵的嗎?」她挑了一位看起來還稱得上賞心悅目的男士問。
「不是,我是來找敬氏集團的少總裁。」賞心悅目的男士見到神村月,眼一亮,看著更賞心協目的她問:「小姐,你要來應徵嗎?可是我沒看到他們有貼出徵人啟事,如果你想找工作,我可以幫你。」
「喔,不用,謝謝,真的,我……我還在讀書。」神村月婉拒他的好意。「你是來找敬氏集團的少總裁,那他們……」
「恐怕全都是。」男士聳聳肩。「那你呢?」
「我?我也是來找敬氏集團的少總裁。」
「我看你今天是見不到他的。」男士指著眼前一群密密麻麻的人,給她一個無奈的笑容。「我早上八點來的時候,這些人已經全在這裡等了。」
聞言,神村月瞪大了眼。她悄悄地覷了腕表一眼,還差十三分就正午十二點了,原本她是打算請他吃一頓飯,算是賠罪的,但現在……
眼前的人多的像要參加馬拉松賽似的,她恐怕連通報的人都找不到。
沒關係,反正他應該也要吃飯了,等他出來,她再找機會逮住他。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小姐,可以和你聊聊嗎?」
「小姐,你是哪家飯店的公關經理?」
「你好,我是青雲飯店的總經理,請問你是……」
「……我們飯店很有把握能和敬氏集團合作,到時候歡迎你來我們飯店工作……」
神村月勉強擠出一抹笑容,賞給第五十個和她搭訕的男人。
仔細一瞧,其實現場還都是一些熟面孔,幾乎全台北縣市知名的飯店都有派代表來。
她雖然沒參與飯店的管理工作,但是台北縣市知名飯店的高級主管,她認得的可不少,雜誌上有關任何一家飯店的報導,她看的比她二哥還多。
而這些人不認識她也是正常的,因為她鮮少參加這些中年男人的聚會。
咬著下唇,她眼神怨恨的瞪著那道遙不可及的總裁辦公室的門板。
她已經足足等了兩個小時,站得她腳酸的要命,肚子也餓得咕嚕叫——
這個敬焱日,他難道都不吃飯的嗎?都已經下午兩點了耶!
掃了一眼現場的人,除了有幸見過敬焱日的人之外,還真的沒有人棄權離去的。大夥兒一定都是為了那五億資金來的!
而且除了飯店的代表之外,甚王還有幾個建築界知名的人也想來爭奪大餅……
到底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為了二哥,她在這裡等了兩個多鐘頭,這樣算不算是仁至義盡了?
不管,她再等十分鐘,十分鐘內,他如果沒出來,她就不等了。
不是她不道歉,是他太忙了……這個理由,不知道二哥能不能接受?
神村月盯著腕表,開始計較起十分鐘的時限之際,耳邊,傳來幾個男人嘰嘰喳喳的談話聲——
「聽說,敬氏集團的少總裁和天龍飯店的總經理是同學,說不定這筆五億資金,會被天龍飯店獨奪去。」
「我看未必。如果敬氏集團有意和天龍飯店合作,那少總裁為什麼還願意會客?」
「說得也是,我看他八成還在慎選合作對象,說不定他還有另外一筆五億資金。」
「陳老的說法,我倒不認同。如果敬氏已經和天龍飯店合作,就算他有另外一筆五億資金,也不可能投資其他飯店。這敬氏集團確實是錢多,但他也沒必要拿自己的資金對打。」
「我想,最有可能的是,敬氏確定不和天龍飯店合作,所以少總裁才願意接見其他飯店的代表。」
「這個說法就對了。」
在一旁的神村月,戰戰兢兢的聽了他們的對談之後,心虛的頭垂的低低的,並且主動把十分鐘的時限,延伸到半小時……
都怪她,愛逞口舌之快,才會把二哥即將到手的五億資金,硬生生地給踢出門外。
「應該就是這樣。要不然,怎麼沒見到天龍飯店的總經理來?」
「就算總經理不來,應該也會派農特助過來。我看,肯定是條件談不攏,兩方撕破臉了,這下子,我們的機會可就大了!」
神村月暗瞪著身旁這一群得意大笑,足以媲美三姑六婆的三叔六公。
她神村月絕不會讓他們如意的,這五億資金,她一定要幫二哥搶到手!
看著腕表,別說半小時了,半年她都跟他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