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孟懷雙掌抵住雲織蘿身後,運用內力將其體內的毒逼出,讓藥草的藥力能迅速進入她體內。半個時辰後,木桶內的水逐漸變黑,他這才抱起渾身虛軟無力的雲織蘿起身,用大布巾遮掩住兩人赤裸的身子,揚聲朝外喊:
「進來!」
隨著他的呼喊,兩名人高馬大的護衛低垂著頭從外頭搬進一個半人高的大木桶,裡頭同樣放著許多藥草。護衛將大木桶搬進浴間後,又將原本的大木桶搬走,順便關上門。
齊孟懷這才抱著雲織蘿一起踏進大木桶內,將柔弱無力的她抱坐在他盤起的雙腿上,讓她倚靠在他懷裡。
今晚是第七天了。每次他用內力逼出她體內的毒,她會從一開始異常地痛苦,到最後全身力氣耗盡似地面色蒼白、虛軟無力。
「織蘿,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好一點?」齊孟懷憐惜地看著她倦極閉眸的模樣,大掌輕撫她的身子,關心地問。
雲織蘿眼皮微掀看了他一眼,不得不佩服他;此刻她臉上沒有面紗遮掩,那佈滿肉瘤的臉連她自己看了都會害怕,而他這麼近地看著她,非但沒有害怕,眸裡還有疼惜。
這個男人是真的愛她,無關她是美若天仙或是醜如夜叉。
「累,很累,全身的力氣彷若被抽光般。」若非倚靠著他,她一定會軟倒在木桶裡。
「東方堂說這是正常的。今天已經是最後一天了,先將你體內的毒逼出,再來就是治療你臉上的毒瘤了。」大掌輕撫過她的玲瓏曲線。
雲織蘿沒有回應,倦極的她迷迷糊糊地在他懷中睡著了。一直到她被抱起,他溫柔的替她擦拭身子與頭髮,再替她蓋上被褥,她都沒有醒過來。
雲織蘿甫睜開眸,即對上一張大大的笑臉,整個人頓時清醒,從床上坐起。
「劍秋,你怎麼在我房裡?」她忽然想起昨夜是在齊孟懷懷裡睡著的,連忙低頭一看,這才鬆了口氣;身上的月牙白單衣是他幫她穿上的,而她臉上的面紗也在。
「是齊大哥叫我來陪你的,他說你每次逼完毒後,身子格外虛弱,要我陪在你身邊。快起來梳洗,準備用早膳吧!」余劍秋扶著她起身,幫忙她穿戴好衣裳、清洗完臉、用柳條刷好牙後,即扶著她來到小廳坐著,而小廳桌上已擺放好早膳了。
雲織蘿吃了幾口,好奇地問:「他人呢?」
「齊大哥和東方堂夫婦出去辦點事,好像是為了你臉上的毒在做準備。這東方堂的醫術還真是厲害,你體內的毒已全數被逼出了,相信你臉上的毒瘤也很快就可以清除了。」余劍秋對東方堂的醫術可是佩服得很,再加上曾聽過他不少善舉,對他可是打從心底佩服。
「為了我的事,讓大家費心了,實在是對不住。」因為她身上的毒,讓齊家莊所有人替她憂心,現在竟連皇上和六王爺也都驚動到了,她何德何能讓大家這樣為她操煩。
「織蘿,別說這種話,要是齊大哥聽了,鐵定又會不開心的。」也難怪齊大哥不放心織蘿了,中毒後的她,變得多愁善感,總是輕鎖眉頭,這也是齊大哥急著要她來齊家莊的原因。
「我知道了。」雲織蘿朝她一笑,低頭將剩下的早膳吃完。
這時,房門突地被人推了開,齊孟懷率先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東方堂夫婦。
「孟懷,你回來了。」雲織蘿放下碗筷,起身相迎。
「織蘿,你吃完早膳了。正好,我和東方大夫已備好藥醫治你臉上的東西了,快進來坐下。」齊孟懷摟著她進入內房,東方夫婦也隨之跟上,余劍秋則好奇地尾隨在後。
進到內房,齊孟懷動手拿下她臉上的面紗;東方堂則打開手中的木盒,裡頭是一隻隻半個拇指大、深綠色的東西在蠕動。
「這是什麼?」雲織蘿害怕地偎進齊孟懷的懷裡,直盯著木盒裡的東西。
「這是吸血蛭,是要用來吸出你臉上毒瘤裡的毒血。剛開始會有一些痛,你要忍耐。」東方堂解釋道,接著以眼神示意阮香吟;兩人手上各拿一雙竹筷,將吸血蛭夾起,一人負責一邊的臉頰。而齊孟懷則是抱住害怕的雲織蘿,負責安撫不安的情緒。
吸血蛭一放到雲織蘿臉上時,她痛呼出聲,齊孟懷心疼地緊抱住她,一邊低聲安慰著。
東方堂夫婦從木盒夾起約莫三十隻的吸血蛭,分別放在她兩頰,雲織蘿痛得緊握住齊孟懷的手;一旁的余劍秋則是不忍地轉過頭去。
過了一刻鐘,東方堂夫婦才依序拿下她兩頰上的吸血蛭;吸血蛭因吸出不少毒血而變得肥大。之後,東方堂在她雙頰上抹上一澠透明藥膏,再用乾淨的布巾將她兩頰包了起來。
「齊夫人,方纔這些吸血蛭已將你臉上的血給吸出,而我幫你抹上的『凝玉露』可以消腫鎮痛,等明日我們再來看看療效。」東方堂解釋完後,低頭看了眼一隻隻因吸入太多毒血而死在木盒裡的吸血蛭。
「謝謝東方大夫。」雲織蘿誠心地道謝。抹上藥膏後,原本疼痛不已的雙頰變得清涼舒爽。
「東方大夫,有勞了。」齊孟懷見懷裡的人兒不再緊擰秀眉,粉唇微揚,知道她已經好過許多,著實鬆了口氣。
「齊莊主客氣了。我們夫婦不打擾你們了,先行告退。」東方堂拉著阮香吟先行告退,一旁的余劍秋也跟著離開。
待房裡只剩下他們夫妻兩人,雲織蘿輕觸臉上的布巾,望著身旁的人。「你一大早就是和東方堂夫婦去為我忙這些嗎?」
「沒錯。為了捉這些吸血蛭,我和他們夫妻倆到深山一趟,費了一番功夫才捉到這些吸血蛭。」為了治好她臉上的毒,再辛苦他也願意。
「謝謝你。」她偎靠在他頸間,雙臂緊抱住他的腰桿,他也緊?著她,情意在兩人眼中流轉。
翌日,東方堂要拆掉雲織蘿臉上的布巾時,六王爺、老夫人、蕙姑、秦嵐、余劍秋等人全都到了,齊孟懷則是坐在床畔,輕摟住雲織蘿的細肩,給予她支持。
不一會兒,布巾被拿下,一張清靈脫俗、精緻絕美的小臉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太好了,織蘿,你的臉全好了!」齊孟懷最先喊出聲,大掌激動地捧著她的小臉。她的臉恢復以前的容貌了!
「謝謝東方大夫。」老夫人感激地道。看著恢復容貌的媳婦,她心想總算是雨過天晴了。
「織蘿,你的臉真的全好了。」余劍秋開心地湊上前瞧著她的臉,發現她的臉似乎比以前更加光滑柔嫩。
「原來齊夫人是個絕美佳人,也難怪能擄獲齊莊主的心。」東方堂打趣道。雲織蘿的美的是世間少見,不過對他而言,就只是一朵絕世奇花而已。看著身旁直盯著雲織蘿若有所思的六王爺,他發現他臉上的表情頗令人玩味。
「齊夫人身上及臉上的毒雖已解了,但她體內已受毒氣所傷,若不想留下病根,請依這張藥方的藥,一天喝三次,至少得喝上一個月,身子才能恢復健康。」阮香吟將藥方交給齊孟懷,看著他臉上的笑容。
這幾日,她看得很清楚,不茍言笑的齊孟懷,唯有在面對他的妻子時,那冷硬的線條才會軟化;他對他妻子的愛,無關容貌美醜,真是個難得的重情重義之人。
「謝謝東方夫人。」齊孟懷收下藥方,小心地收妥在懷裡,打算待會就命人去抓藥。
「六王爺、齊莊主,既然齊夫人身上的毒已解,我們夫婦也該告辭了。」既已完成所托,他們夫妻也該離開了。
「東方大夫,還請再多停留幾日,讓齊某好好答謝過後再走。」齊孟懷摟著雲織蘿來到東方堂夫婦面前,想說服兩人在莊裡多停游一些時間。
「不了,東方堂在此謝過齊莊主,還有很多病人等著我們夫婦去救治,我們就不再叨擾了。」東方堂執意求去,不願再多停留。
「既然如此,齊某就不再強留了,日後若有需要齊家莊幫忙的,只要東方大夫一句話,齊某必當回報。」齊孟懷親口允諾,此份恩情甚大,來日定當回報。
東方堂夫婦再次向眾人告別,由齊孟懷夫婦親自送他們到大門口,讓他們繼續行醫濟世之路。
一直沉默的六王爺,在東方堂夫婦走後,來到雲織蘿面前,慎重地問:「齊夫人,請問你身上是否有一塊雙龍吐珠的玉珮?」
雲織蘿一愣,注意到六王爺表情異常嚴肅,再瞥了眼面色有異的齊孟懷,道:「六王爺怎麼會知道?」
聞言,六王爺臉色一變,而他身旁的齊孟懷也一臉驚愕。
「可否拿出來讓本王瞧瞧?」六王爺急道。
「這……」雲織蘿猶豫了會,回頭望著身後的秦嵐,柔聲道:「秦姨,我娘交給我保管的玉珮,可否拿來給我。」因為娘臨死前叫她務必妥善保管好這塊玉珮,多年來她為了找尋幻光石混入不少府邸,她怕這重要的玉珮會被她弄丟,於是乾脆委由秦姨保管。
秦嵐看著六王爺臉色有異,心下雖有些狐疑,仍是回房去拿玉珮。
「六王爺,我們先到大廳去等候,有什麼事在那討論吧。」
齊孟懷作夢也沒想到,他奉命尋找多年的人,竟是自己的妻子!雖然不懂皇上找織蘿多年所為何事,但他相信答案很快就會揭曉了。
六王爺頷首,眼神複雜地瞥了雲織蘿一眼,率先走進大廳。
一刻鐘後,秦嵐拿著玉珮出現在大廳,在雲織蘿的示意下,交給六王爺。六王爺一看,果然是他和皇兄尋找多年的雙龍吐珠玉珮,他緊握玉珮,目光犀利地看向雲織蘿。
「齊夫人,請你馬上隨我進宮一趟。」
「六王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齊孟懷注意到六王爺眼神有異,他將雲織蘿摟抱住,護衛之意十分明顯。
「孟懷,你也一起來吧,還有秦嵐,你們三人一起隨本王進宮一趟,到時自然就會明白了。」
御書房
當今聖上龍翼飛,一身金黃龍袍顯示出他的尊貴不凡,他手裡拿著六王爺剛交到他手上的玉珮。
沒錯,這正是他尋找多年、也是先皇生前最為喜愛的玉珮。
他目光精銳地看向雲織蘿,高大的身軀從桌案離開,來到她面前,細看她絕美出塵的容貌。
「果然很像,再加上這塊玉珮,看來是不會錯的。」
「皇上此話何意?」齊孟懷雖不懂皇上和六王爺態度異常是何因,但仍將雲織勞拉到他身後保護著。
龍翼飛看著他的舉動,唇角揚起一抹笑。
「你叫雲織蘿是嗎?」皇上問著齊孟懷身後的人兒。
「回皇上,是的。」雲織蘿雖感疑惑,但仍開口回話。
「你娘人呢?」
「娘親在我五歲時就死了。」雖不懂他為何這麼問,但仍據實以告。
「那你可曾見過你爹?」龍翼飛再問。
「從未見過,娘說爹早就死了。」
「這塊玉珮你又是從何得來的?」
「是娘臨死前交給我的,說是爹死前給她,交代要收好的東西。」雲織蘿疑惑地看向低著頭的秦嵐。莫非這其中有何問題?
龍翼飛隨著她的目光看向一旁的秦嵐,目光轉為犀利。
「如果我說,在你娘死時,你爹還沒死,甚至四處尋找你的下落,你可相信?」
「什麼!?」雲織蘿驚愕地看著他,又將目光轉向秦嵐,求證道:「秦姨,這是真的嗎?」
「這……」秦嵐在眾人的盯視下,只好老實地回道:「皇上說的沒錯,當時你爹可能還沒死。」秦嵐不懂皇上為何會知道這件事,還有雙龍吐珠這塊玉珮,莫非……
「秦姨,把話說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雲織蘿沒想到娘和秦姨都在騙她。還有,皇上為何會知道這些?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秦嵐深吸一口氣,多少猜到織蘿的身份不簡單,也知道不能再瞞了,於是老實道:「二十年前,你娘貴為靈族聖女,而我和你娘情如姐妹,我們為了尋找幻光石而出雪谷,卻在路上遇見你爹,結果他們兩人相愛了。你爹儀表不凡,當時你娘為了你爹,不顧自己的身份和任務,寧願做靈族的叛徒也要和你爹在一起。兩個月後,你娘發現她有身孕了,而你爹當時家中有事,必須回去處理,於是他將雙龍吐珠玉珮交給了你娘,還說他很快就會回來接你娘回去見親人。結果你娘一等就是一個月,但你爹音訊全無,後來靈族的人出來尋找你娘的下落,你娘為躲避族人的追捕,和我開始過著躲躲藏藏的日子,直到生下你,仍是沒有見到你爹尋來。你娘從那時開始便絕口不提你爹的事情,只當他死了。」
龍翼飛將手中的玉珮交還給雲織蘿,才道:「你爹他並不是負心之人,只不過他必須得到他娘的允許,但老人家不允許他娶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就這樣耽擱了兩個月。好不容易得到允許後,他立即派人去找你娘,但卻完全沒有你娘的消息,他甚至不知道你娘生下的是男孩還是女孩,這一直是他心中最大的遺憾。直到他臨死時,還念念不忘你們,甚至還畫了你娘當時的畫像,交代朕無論如何都得找到你們。」龍翼飛將桌案上的畫軸交給雲織蘿。
雲織蘿看著手中的畫像,發現畫中人和她娘長得十分相似,眉間也有一顆硃砂痣。這麼說,難不成她爹是……
「皇上你的意思是,我爹是……」
「沒錯,先皇是你的父王,而朕是你的大皇兄,六王爺是你六哥。而依照皇室排行,你貴為九公主。」龍翼飛一口氣揭露她不凡的身世。有這麼一位美若天仙的妹妹也不錯,再加上她的夫君還是自己十分信任的人。想他之前還有意幫齊孟懷做媒,沒想到兩人竟成了親家。
這驚人的事實讓雲織蘿一時之間無法接受。她竟然與皇室有關,還貴為九公主!?
「九妹,你必須認祖歸宗,我們皇室的血脈不能流落在外。朕今日封你為織蘿公主,就算你現在已出嫁到齊家莊,該準備的嫁妝,皇兄一樣也不會少給你。還有,孟懷,你既然娶了九公主,朕命你今後每月都得帶九公主回宮一趟,日後若是你做了對不起九公主的事,朕絕饒不了你。」
龍翼飛這番話,說得雲織蘿頭更昏了,小臉上瞧不出一絲喜悅;而齊孟懷則是一臉不以為然,黑眸只注視著身旁面色有異的人兒。
「嚇著你了,還好吧?」齊孟懷關心地道,她身上的毒剛解,身子尚虛,若是她有任何一絲不舒服,他才不管這裡是皇宮內院,抱著她就走人。
雲織蘿朝他扯出一抹笑,澄眸望向龍翼飛。當今皇上竟然是她的親人!看來她得趕快習慣自己不凡的身份才行。
「織蘿謝過大皇兄。」雲織蘿朝他一福身,算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你的臉色不太好,我聽你六哥說過關於你的事情,你的毒剛解,先回去休息吧,改日朕會親自上齊家莊去看你。」來日方長,眼前最重要的是先讓她把身體調養好。
「皇上,我先帶織蘿回莊休息,告辭了。」話一說完,齊孟懷即摟著雲織蘿先行退下,秦嵐跟在兩人身後一同離開。
「大皇兄,當初你委託孟懷找人時,只提過雙龍吐珠玉珮,為何不將這張畫軸交給孟懷?要不我們早找到九妹了。」六王爺好奇地問。好在他當時在齊家莊看見雲織蘿眉間的硃砂痣有心生懷疑,事實證明他當初的猜測是對的,雲織蘿果真是他們要尋之人。
「這張畫軸是父王生前最愛之物,他曾說過不能讓人看到這張畫像,這大概是父王身為男人的私心吧。我也沒想到九妹會長得那麼像她娘,只能說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傳令下去,九公主出嫁的嫁妝,比照皇室公主。還有,九妹這段時間所需要用到的藥材,全命人給我送去齊家莊。」他曾承諾過父王會好好照顧這位失而復得的九妹,以慰他在天之靈。
「是。」六王爺笑著應道。
想不到一向無視他們兄弟尊貴身份的齊孟懷,這回竟娶了皇室的九公主,看來齊孟懷再怎麼不情願,也得乖乖叫他一聲六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