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被單怎麼辦?今晚咱們還要睡覺呢。」阿格苦著臉瞪向正滿身大汗,賣力搓洗著被單的人兒。
「把蚊帳拆了,充當被單。」一個晚上不蓋被,死不了人的!
「可是……她現在又在幫你打掃寢房了耶,我想你那屋子大概淹水了……兩三天內水應該不會幹吧?」
「……那我這幾天跟你擠一下。」冷幕奇的聲音已然緊繃低躁。
「喔。」阿格青著臉。
「你去,去告訴她,男人除了做飯外,其餘的家事都不許做,做了有損男子氣概。」冷幕奇反身推了推阿格。
「為什麼除了做飯以外……呃,我明白了。」阿格了悟的點頭,主子會這麼說,是因為這位大小姐除了飯做得好吃外,其餘……一無是處!
她就像一個千金貴婦,從沒做過家務似的,做什麼都砸鍋,洗衣,衣破;掃屋,淹水;整物,砸爛!
其實不會做、做不好,這都不打緊,她不要自告奮勇搶著做嘛,偏偏這大姑娘熱心過了頭,見前堂沒客人,就逕自幫忙做起家事來,把後堂他與主子的起居室又刷又洗得……一塌糊塗啊!
阿格抓著耳朵走上前,對著正企圖將主子房間「淹滅」的人兒說了幾句話後,才走回來。
「怎麼樣?她該住手了吧?」冷幕奇雙手環胸,挑著眉問。
哪知阿格的臉更苦了,搖著頭道:「她說她知道了,她以後不會再做這些娘們做的事了。」
「那很好啊,你幹麼這副表情?」
「那是因為……她想去您的寶貝房挑些刀劍練功,好展現男子氣概!」
「什麼?!」冷幕奇大驚。
「主子,她去了耶。」阿格好心的提醒。
他這才又慘變了臉色,提氣邁步追上那纖細的小身影。
阿格見狀搖搖頭,寶貝房裡的傢伙全是主子收藏已久的珍品,依那女人的破壞功力,那些寶貝還能留全屍嗎?
也難怪主子會聞之色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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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手裡拿著劍不是很威風嗎?」細細的聲音輕問。
「是很威風。」
「男人的腰上若再插把刀,是不是看起來就霸氣多了?」
「是霸氣多了。」
「如果背上再背把弓,是不是就沒人敢小覷了?」
「也沒錯。」
「那為什麼你不讓我這麼做,也不讓我靠近寶貝房,還把我拖來逛市集?」綠心鼓著腮幫子問。
「女人家不是都愛逛市集勝過刀劍……不是的,我是說女人家愛逛市集,咱們是做生意的,理當多來市集裡,瞧瞧最近都流行些什麼,咱們也好跟著進貨做買賣。」冷幕奇奮力擠出一抹笑。
「這樣啊,你說的也有道理……咦?這髮簪做得真精緻,好美喔!」她的目光被一支簪子給吸引住了,人也停下腳步,愛不釋手的撫著簪子,捨不得放手。
他不住斜睨她,「你喜歡?」
「嗯,我很喜歡……不是的,我妹子會很喜歡。」她忘情的說,驀地又想起什麼,差點咬到舌頭的硬是轉過來。
「你妹子?嗯?」
他的這聲悶哼令她尷尬不已,趕緊放下簪子,悶著頭往前走。
他吹著口哨跟在她身後,覺得這女人實在可愛得緊,瞧著她忸怩的身子又在一處繡花鞋的攤子前停下,似乎又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妹子也喜歡這個?」在她終於忍不住的想將一雙繡有小百合的繡花鞋套上腳時,他幽幽的出聲了。
她一聽有如火燒手般,立即將鞋子丟在一旁,要笑不笑的,擠出一臉的羞赧。
「走吧。」他瞄了她一眼,走過她身前。
笨女人!
這市集人來人往,攤位數百,當然東西也琳琅滿目,綠心活像劉姥姥逛大觀園般,覺得每一件事物都新鮮極了,不一會兒,目光又教幾件精巧的首飾給吸引去了,不知不覺與冷幕奇走散了。
轉身發現他不見了,她這才焦急的在人群裡四處尋找,瞧見幾個像他的背影,立即衝上去拍人家的背,待人家轉身才發現認錯人,又尷尬的低頭猛道歉,眼看四處都找不到人,心急得幾乎要哭了。
這一幕,讓一直躲在一旁觀察她的人眉心緊蹙。
這女人到底從哪來的?似乎對什麼都有興趣,卻也什麼都不懂,單純得就像一張白紙一般……
「喂!」見她水靈的眼眸真的快要飆出淚來,他才在她身後輕喚。
她倏地轉身,一見到他便猶如見到救星一般,鼻子一吸,趕到他身旁,怕他再次消失似的,一把牽緊他的手。
「你上哪去了?」她埋怨的問,就像在質問自家男人一般。
他眼眸一斂,悄悄的盯上她緊握著自己的手。
「我才要問你,不跟緊我,又瞎看什麼東西去了?害我找不到,這兒人多走丟了,當心教壞人給抓了去!」他故意恐嚇的說,並發覺驚嚇她是一件滿有趣的事兒.
「有壞人嗎?」她果然嚇得緊貼他的膀子,把他抓得死緊,一步也不敢離開。
「當然有,這市集可是龍蛇雜處,你長得這麼標緻,當心被抓去賣給窯子當窯姊。」他哈哈大笑的說。
「啊!這怎麼行,我若被抓去成了窯姊,皇——」皇上若知道,那還得了?她倏地住了嘴,幸虧後頭的話沒說出口。
「你說什麼?」他瞇眼問道。
「沒、沒有,我沒說什麼……欸!窯姊?我是男人如何成為窯姊?你、你欺負人!」驚覺自己「應該」是男人的身份,如何成為窯姊?又瞧見他的戲謔眼神,擺明了是在譏她像「女人」,她登時跺腳惱怒的瞪著他。
連這生氣的樣子都夠「娘」的,他不禁莞爾,「好嘛,我口誤,你成不了窯姊,但是瞧你這俊俏模樣,我想被抓去當男寵也是極有可能的。」
「天啊,這世上真有男寵?」她在宮裡就常聽宮女們提起這名詞,甚至說過歷代有幾位皇帝就有斷袖之癖,當時宮中還曾經豢養過幾名男寵供皇帝尋樂,原來這是真的!
「是啊,所以你小心了,別教哪個大戶給看上眼,將你收進房當宣洩的玩物了。」他瞅著她說。
「我才不要!」她嚇得索性抱住他的腰,宮外還真不安全。
他失笑,這女人還真好騙,「你這是——」
「喲,瞧瞧,兩個男人居然抱在一起耶,真是難看!」一名路人忽然大聲的嚷道。
她臉色一變,立即要推開他,腳卻不小心一拐,更往他懷裡跌去,兩人當眾曖昧的抱個滿懷。
「原來真是這麼回事?這也難怪,這小子長得脂粉味十足,換作是我也會淪陷的。」另一名男子竟猥褻的說。
「你,你說什麼?我、我才沒有脂粉味,我是如假包換的男、男子漢!」她紅著臉趕緊離開冷幕奇的懷抱,雙手還叉著腰。
眾人一見,頭搖得更凶,真娘啊!
「哎呀,好個如花似玉的男子漢,正合本公子的胃口,不如你跟了我,本公子會讓你吃香喝辣,不會虧待你的。」這名男子叫劉二,生得猥瑣,一臉的好色樣。
「你!」她氣得跳腳,整張臉兒紅通通,看上去艷麗非常。
「咦?瞧你這花娘模樣,該不會是個娘們吧?」瞧清楚她的面容後,劉二驚訝道。
她臉色大變,「我、我才不是娘們呢!」
「不是嗎?瞧瞧你,嬌滴滴的,說不是誰信哪?」劉二竟輕佻的伸手勾起她的下顎。
「你——」當眾被輕薄,她愀然變色。
「放手!」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劉二身後響起。
他嚇了一跳,轉頭看見某人暴怒的神情,立刻也鼓起胖臉來,「怎麼,見不得相好被人調戲?」
劉二撇著嘴,他知道冷幕奇是誰,不過是僻巷內一家不起眼小鋪子的東家,是個無財無勢的小角色,他壓根不把他放在眼裡。
「你說什麼?」冷幕奇目光霎時轉為陰寒。
他的氣勢竟讓劉二的腿微微發軟。
「還不放手!」冷幕奇陰鷙的又喝一聲。
這回劉二不由自主的連手都軟了,當下便鬆開對綠心不規矩的手。
他手才松,綠心立即躲到冷幕奇的身後,一雙小手還微微發顫,顯然是真的受驚了。
冷幕奇感受到她的驚懼,臉更是繃得死緊。
「冷大爺,你這相好的娘八成沒生膽子給她,瞧她膽小如鼠,不過被本大爺這麼說了幾句就嚇得花容失色,真是沒用喔!」劉二為了挽回適才落敗的氣勢,這會故意裝作若無其事的調笑。
「我……才不是膽小鬼,也不是冷大爺的相好,我是男人!」她不甘心教人看輕,扯著身邊男人的衣袖,小聲的嘟嘴抗議。
說完不只眾人哈哈大笑,劉二更是笑得前俯後翻,「哈哈哈,我說小娘子,你這纏著男人的模樣,若說不是人家的相好,恐怕沒人要信吧?再說,你說自己是男人,也不怕笑掉眾人的大牙,任誰看了你都不會相信你是男人的,你這是自欺欺人!」
「誰說沒人信,冷大爺,您說,您不就相信我是男人嗎?」她轉而問向身邊的男人。
冷幕奇僵著臉,望向她可憐兮兮的小臉蛋,嘴角抽動了幾下,「你當然是……當然是男的。」他氣若游絲的說。
「姓冷的,你睜眼說什麼瞎話?她明明是個女人,你竟然說她是男人,你瞎了還是傻了?!」劉二瞠目。
「你敢罵我?」冷幕奇也光火起來。
「我有說錯嗎?這傢伙若不是女的,也絕對不是男的,莫非她是陰陽人?」
「陰陽人?什麼是陰陽人?」她心驚的問。
「嘿嘿,陰陽人就是不男不女的人妖,你是人妖嗎?」劉二睨著她問。
她倒抽一口氣,「我當然不是人妖,你、你少胡說,冷大爺,麻煩你告訴他我是男的啦,才不是什麼人妖!」被說得這麼不堪,她都快要哭出來了,扯著冷幕奇硬要他幫她證明。
問題是,他要怎麼證明啊?
更甚的,他自己也疑惑不已,這女人為什麼非要堅持當男人不可?
想當男人可不是套上一件男衫就是男人了,重點是,她根本不是當男人的料啊!
「冷大爺!」她泫然欲泣的緊揪著他。
他牙一咬,「對,她是男人,我可以證明!」也不知自己是哪根筋不對,雇了個女人當掌事不說,這會竟由著她瞎鬧,自己還配合著耍白癡,真是夠了!
「你如何證明?」劉二感興趣的問。
圍觀過來的人群越來越多了,大家都豎起耳朵好奇得很,想聽聽他要如何「證明」她是男的?
「我……」他臉色一陣鐵青,瞧見她泛著感激的目光,他只得硬著頭皮,咬牙說道:「我與她共浴過,我知道她是男的!」
他一說完,眾人還來不及反應,這女主角……不,「男主角」就已經震驚的張大了艷若桃花的紅唇,而且對這不文雅的動作渾然未覺。
他、他說了什麼?共浴?!
「原來你冷大爺居然有斷袖之癖,與男人共浴?我的媽呀,這兩人真的有姦情!」劉二雞貓子喊叫。
冷幕奇登時臉色更綠了,而綠心則是臉頰爆紅,快要昏倒了。
「哼,想不到你們是這等關係,難怪大庭廣眾之下行為親匿也不避諱,真是……嘖嘖,既然如此,我無話可說!」劉二不屑的瞪著綠心依舊緊抓著冷幕奇的手,一臉譏諷。
她立即心驚地鬆手,趕緊跳離冷幕奇身邊,此舉讓他心頭泛起了淡淡的不悅,轉身對著劉二說:「隨你們怎麼想,總之這女……這小子是男是女都不關你們的事,我們之間的關係更與你們無關,你們少多嘴多事了!心兒,咱們走!」
他拉過仍處於驚愕狀態的人兒,不理會身後叫囂恥笑的喧嘩聲,牽著她的手大方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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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大爺,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回到鋪子後,綠心抿著嘴,不諒解的問。
他懊惱的只手撐頭,瞪著窗外。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真是見鬼了!搞得自己成了有斷袖之癖的人,這事若傳回大漠,豈不是——
唉!
「不這麼說能幫你解圍嗎?」他無奈的說。
「可是這麼一來,人家的名譽不就——」她哭喪著臉,一副傷透腦筋的模樣。
「這也沒辦法,誰叫你堅持要做男人,偏偏又長得不像男人——」
「誰說我不是男人,原來你也不信我?」
他登時閉上嘴。
「你真不信我?」她發怒的逼問。
他背脊忽地發涼。
「……信。」奇了,他幹麼這麼怕她,還要幫著她自欺欺人?
她明顯鬆了一口氣,「那就好,我一定要做男人的。」
「為什麼你一定要做男人?」他忍不住問道。
「因為做男人才能自由自在的在外行走,才能徹底擺脫我過去的生活。」
「過去的生活?你過去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就是……」
「就是什麼?」
「沒什麼。」她打住不語。
他眉尾揚起,沒什麼才有鬼!
「……你又在做什麼?!」他驀地驚呼。
「你腰帶鬆了,我幫你繫好啊。」小手已經主動摸上他的腰間。
這女人又來了,又「貼心」的干了男人不會幹的事。他暗歎。
在吃驚過後,他反而大刺刺的張開雙手,活像大老爺般讓她伺候著重新繫緊腰帶,順便拉整一下微微發縐的衣角。
「好了。」她細心的完成工作後,頗為滿意的說。
「嗯。」他低下首,審視經她巧手處理過的部份,果真整齊多了。
「我話還沒說完,現下大家都誤會咱們有曖昧了,這可怎麼澄清才好?」手上工作結束,她又繼續煩惱起這檔事來。
「別澄清了,反正有理說不清,隨他們說去吧!」他接過她遞來的熱茶,雖然家事她做不來,伺候人的事倒是挺順手的,而他也越來越習慣她在不知不覺中伺候他的行為。
「這怎麼成?萬一這事傳回宮裡,會惹出軒然大波的。」
「為什麼你的事會傳進宮裡?」
「啊!因為……我在宮裡有幾個朋友,她們會很吃驚,然後一定會搞得天下大亂……」若教皇后以及毛威龍師姊妹知道這件事,一定會來找她問個明白,接著又要惹出一大堆問題來了。
「你在宮裡有朋友?」
「是啊……」她支支吾吾。
「你對宮裡很熟?」
「……還好。」
「還好?」他盯著她,目光深炯難測。
這目光引得她不自覺地望向他粗獷但不失性格的臉龐,心下竟起了莫名的悸動。
這還是她第一次細瞧他的五官,發現他的外貌真的很吸引人,尤其他的輪廓分明,實在是她見過最特別,也最有味道的一個男人,這股隨和的英氣,比之皇上的陰威截然不同。原來,還有人可以跟皇上比……
她的心卜通、卜通地跳個不停。
怎麼回事啊?她撫著胸,不禁低喘了起來。
「你怎麼了?不舒服?」察覺她似乎有些不對勁,他不由得緊張的問。
「我……沒事,沒事,我沒有見到你就心跳不止——」
「什麼?」
「啊!沒有,我什麼都沒說,對了,晚膳時間到了,我、我去做飯了。」她慌亂的又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急急轉身往廚房奔去。
但走沒幾步,又頭低低的走回來。「我忘了問,晚膳你要吃炒牛肉還是炸雞腿?」
「……炸雞腿。」
「那青菜是要芥藍還是雪菜?」
「雪菜。」
「湯要雲肚湯還是白玉湯?」
「白玉湯。」
「甜點——」
「我要吃綠豆糕,不要太甜。」他主動說了。
「好,我知道了。」頭垂得更低,踩著小碎步往廚房去了。
他愣愣地盯著她離去的方向。
斷袖之癖……好像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