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走進這條巷中,在這扇木門前輕輕敲了長兩下、短兩下後不久,門開了,一個老態龍鍾的女人站在那裡,對來人微微鞠躬,「夫人來了。」
「小姐呢?」
「在裡面,已經回來了。」
門外人走進來,脫下一襲寬大的黑斗篷,露出裡面雍容華貴的長裙和滿頭的珠翠,那張保養有方的中年容貌依然說得上風韻十足。
此時從院內的裡屋也定出來一個年輕的女子,佇立在那裡,靜靜地看著來人。
「母親。」
「青彤,我不能久坐,因為你外公肯定派了許多人找你,說不定會有人跟蹤著我。」
「我知道。母親以後不用經常來見我,我很好。」
「青彤,你這招棋走得太險,你知道聖上為了你的失蹤發了多大的脾氣?你如此賭上這一生的幸福,值得嗎?」
「值不值得我不知道,但是聖上發脾氣的樣子,我已經親眼所見了。」
月光悄悄投在這張年輕美麗的臉上,在她左側的臉頰上,並沒有畫像上那一串醒目的黑痣,那裡光潔如玉,星子般閃耀的瞳眸中帶著幾分笑意。
「今天一天,我都在他身邊。」她淡淡說道。
「真的?」美婦驚訝地看著她。「你怎麼做到的?他竟然不認得你?」
「母親還是不要知道得太詳細為好,我不想在日後觸怒他時拖累了您。」
「那麼,你要怎樣保護自己?伴君如伴虎,青彤,你的膽子實在太大了。」
「膽子如果不大,怎麼能為自己謀得未來?母親,若天下的男人都認為我們女人是無足輕重的玩物,那麼我們該怎麼做?」她沒有等候母親的回答,逕自堅定地說:「讓他們意識到他們錯了,而且錯得非常嚴重。」
「你爹他……近來派人捎話過來,想與我修好。」
「不要答應他。」顧青彤斬釘截鐵道:「他之所以後悔想與你重修舊好,是因為他現在在朝政上想仰仗外公幫忙提攜。如果當年他能夠預知外公會做丞相,就絕不會為了個青梅竹馬的情人而將你休離,讓你成為家族的笑柄。娘,不要心軟,否則你只是他再度借用的工具。」
美婦怔怔地看著她,良久後歎了口氣,「青彤,你的心比娘狠,讀的書也比娘多,娘希望你不會辜負我的期望,也對得起你現在的冒險,能為自己謀得一個好的將來。」
「會的,我知道我一定可以的。」
「但是聖上已經先接其他三位小姐入宮,不知道會是誰先被臨幸。無論怎樣,她們會比你先一步得到聖心,而你,要怎樣挽回?」
「先被臨幸的是蘇秀雅。」顧青彤的眼中閃過一絲惆悵,但這抹憂傷的惆悵轉瞬即逝,「不過她能抓住的聖心有限。聖上只是想要幾位美女為他充實後宮,他需要的是美女的身體,而不是她們的心,所以她們也不能輕而易舉的得到聖心。而我,卻可以。」
「你確定?」
「是的,我確定。」
她會好好的計算自己每一步能走多遠,可以走多遠,自己付出多少,可以從對方身上獲取多少。這或許是天生的本領,也是這十年來生活在一個大家族中,飽受他人歧視眼色後學到的技能。
顧青彤,就是童傾故。這其實並不是一個很難解的謎題,不是嗎?怪只怪身在謎題中的人未曾用心留意。
她天生聰穎,雖然身處閨閣之中卻能洞察人心。一個女人這一輩子最終能達到的頂峰是什麼?無非是一個合格的妻子而已。而她身為兩家重臣之後,年初忽然被宮裡的太監前來索要生辰八字,她知道,這是選秀入後宮的程序。
她不甘心做那碌碌無為的後宮女人,日日夜夜等著丈夫不知何時才會到來的臨幸。不肯坐以待斃的她苦思冥想,終於艇而走險的給自己選了條與眾不同的路。
宮內因為忙於制書,急需大量飽讀詩書的文人入宮編纂。一般的文人不屑於這條路的清貧,寧可走仕途,等待科舉,所以報名入蘭苑閣者寥寥。她趁此機會,女扮男裝,憑借自己的滿腹詩書輕易中選,神不知鬼不覺地成為入宮編纂者之一。
但是僅僅至此是不夠的,因為誰也不能確定皇甫夜一定會來到蘭苑閣,她也不能保證自己會在正式被召選前見到他。
等待,是漫長的煎熬。當她尚未見到皇甫夜時,傳召的旨意已經下達,所以她被迫悄悄在自己的臉上畫上幾乎可以說是破相的黑痣,收斂鋒芒,避開與其他佳麗爭鋒的時機。
萬幸,她的等待有了回報。皇甫夜那一夜突然造訪蘭苑閣,她一眼便已認出,按捺下心頭的又驚又喜,強作鎮定和不解,終於引起他的關注。
只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就將她招為身邊親信,這讓她在惴惴不安的驚喜中又多了幾分慚愧。
每次面對皇甫夜信任的笑容,她都不敢去想,有朝一日,她精心謀劃的騙局被拆穿時,這讓她一天天眷戀的笑容驟然褪去,帶來的會是怎樣的狂風暴雨。
而且,原本以為自己會坦然面對他對其他女子的恩寵,但是,今夜他將寵幸蘇秀雅的事實還是讓她心頭酸痛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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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青彤已經得到皇甫夜的特製腰牌,可以不分時間,自由出入皇宮。但是身為御前陪讀,在皇甫夜早朝前出現是不合適的,所以每次她都是等到天大亮的時候才入宮。
今天她剛到宮內,就得到消息,皇甫夜在金鯉湖邊等她。
她看看天時,問身邊引路的太監,「聖上今日上朝了嗎?」
「當然。」小太監滿臉困惑地看著她,像是不明白她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她微微鬆了口氣,看來蘇秀雅雖然美麗不可方物,畢竟還沒有到詩中楊貴妃那樣驚天動地的地步,所以也不至於有「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情形出現。
然而,金鯉湖邊並不僅有皇甫夜,還有蘇秀雅。
蘇秀雅雲鬢高堆,滿臉柔情蜜意,小鳥依人地坐在他的身側,顯然昨夜已經承歡。而許娉婷和張月薇坐在另一側,張月薇還是一貫的恬淡,許娉婷的臉色就說不上好看了。
如此喜怒形於色的女子,不是皇甫夜所中意的。相比之下,張月薇真的是高過許娉婷不知多少心機。
顧青彤冷眼旁觀著,走到皇甫夜身前,她已經得到特許,可以不必見君就行大禮,所以只是長長一揖。
她和幾位貴人從無私交,只是在那次太后壽宴上碰過一次面,甚至沒有對視說話,加上那一次,她刻意給自己的臉頰畫了黑痣,又塗抹了脂粉,與眼前的她完全判若兩人,她有絕對的自信不會被人看出破綻來。
果然,她自然大方的出現並沒有招來幾位貴人的側目。只是皇甫夜對她笑道:「童愛卿來晚了。」
「微臣以為聖上今日不會有心讀書寫字,所以來遲了一些。」
「還說你不會揣測朕心?」皇甫夜斜睨著她,「你這一次猜錯了。朕不但早起,而且已經上了朝,舞了劍,現在和幾位娘娘坐在這裡喝茶看景,你要是再不出現,朕就要派人去找你了。對了,說起來,你的家住在哪裡?」
「也在京城中。微臣自幼父母雙亡,家中貧苦,只有薄屋兩間,就在東街市口十五號。」她坦然相告,不相信他會真的去查自己的底細。
皇甫夜果然只是點點頭,並沒有很用心地記下。他偏過頭對蘇秀雅笑道:「這位童大人就是幫朕為你找到那顆夜明珠的功臣,若沒有他,朕昨夜都想不出拿什麼做為送你的見面禮。」
「多謝童大人。」蘇秀雅嬌嬌柔柔地道了句謝。
「不敢。」顧青彤低頭還禮。
「你們先坐著,朕還有事要和童大人去辦。傾故,跟我來。」
顧青彤沒想到他會突然丟下幾位新寵,不明所以的,只好跟隨他走出金鯉湖。
「聖上……」她想問,但是自覺這不是自己能問的,又把話嚥了回去。
皇甫夜回頭一笑,「怎麼走得這麼慢?想問朕要帶你去哪裡?剛剛在朝堂上,朕聽說近日皇城外來了些奇奇怪怪的外族人,想親眼去看看。」
「摩訶人嗎?」顧青彤勸說:「這些人是來東嶽做生意的,聖上若是懷疑他們的來歷也不必親自去看,畢竟白龍魚服是帝王大忌,太危險了。」
「哪有你說得那麼危險。」皇甫夜笑道:「我實在不喜歡帶著宮裡的侍衛去外面,他們走到哪裡都是一副官架子,隔著八丈遠就被人認出來了。就你和朕,君臣兩個人出去走。朕有時候信不過下面人的回報,他們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總會說些無關痛癢的事情來蒙朕。」
「那,蘇貴人她們……」
「她們怎麼了?那一池的金鯉就夠她們看一個早上了,難道還要朕陪著她們數魚的尾巴有多少條嗎?」
顧青彤不由得笑了。她這才發現皇甫夜今天甚至沒有穿龍袍,一身銀藍色的外衫,腰上隨意束紮著一條銀色帶子,頭髮用竹冠綰起,卸下了帝王威嚴,竟有別樣的瀟灑。
原來,他也可以這樣平易近人。
皇甫夜像是經常出宮,對宮外的道路比顧青彤還要熟悉。
「西街那邊都是些乞丐,每回去都抓得我的衣服一大堆的髒污,我們今天去東市就好,聽說那些摩訶人最愛去那裡。你知道他們在京城裡都做些什麼嗎?」
皇甫夜問起,她盡自己所知的回答,「聽說大多數摩訶人都是從事雜耍賣藝,或者做小買賣。他們的手工藝品別具一格,價錢又便宜,很得普通百姓的喜歡,看上去實在沒什麼可疑之處。」
「也許是我多心,但是,我總要多長一雙眼、一個心眼兒才能以全萬一。」出了宮,皇甫夜改掉他身為皇上的自稱──朕,與顧青彤結伴而行,隨意在街上走著,只像是兩位過從甚密的朋友。
「外面有什麼你喜歡的酒坊茶樓可以介紹的,就儘管說。我吃慣了御膳房的東西,有時候真想換換口味。但是每次在外面停留的時間都不多,也沒有吃到多少民間美味。」
「前面有家德勝齋,據說他們的牛肉料理是一絕。」顧青彤用手一指。
「那就先去那裡。為了出來吃這一頓,我連早膳都沒進呢。」皇甫夜對她做了個苦臉,惹得她忍不住燦然一笑,萬萬沒有想到他在人後還有這孩子氣的一面。但笑時她發現皇甫夜看她的眼神格外的怪異,不禁又收起笑意,趕快轉過臉去。
德勝齋的生意向來火熱,好在他們今天來得早,店門剛剛開,客人寥寥無幾。
掌櫃的見來了兩位形容俊雅,舉止不俗的客人,親自迎了出來,「兩位公子是頭一回來吧?要吃點什麼?本店的滷牛肉最是著名。」
「把你們的招牌菜隨便揀幾樣送上桌就好。」皇甫夜很豪氣地擺擺手,在堂內找了張桌子坐下,打量著四周。無意間看到堂上掛著一幅字,狹長的鳳目瞇起,問道:「掌櫃的,這幅字是誰寫的?」」這是先祖皇帝賜字。」掌櫃的說到這裡很是得意。「先祖皇帝路過小店,偶然吃到本店的牛肉,讚不絕口,就給本店題了個字。」
顧青彤見皇甫夜的神情忽然變得嚴峻,低聲問道:「怎麼?」
「這字是假的。」皇甫夜不悅地說:「好大膽子的店家,竟然敢在店裡懸掛假的題字為自己招攬生意。朕回宮後要叫人抄了這家店。」
「不必這麼嚴重吧?」顧青彤小聲提醒,「小心叫旁人聽了去,您……剛才用錯字了。而且,店家招攬生意的手段各自不同,或許這德勝齋做得有些過頭,但叫官家私下來警示他們一下也就好了,畢竟這是家百年老店,您若是抄了它,並不見得會為皇家挽回多少顏面,卻會讓百姓對您多幾分記恨。」
「百姓記恨我做什麼?」皇甫夜不解。
「這德勝齋建店百年能屹立不倒,當然不會只靠一幅假字就招攬到這麼多年一代又一代的忠實食客,而是靠食物的味道和質量。所以若有一天老主顧們吃不到這些美味的牛肉,當然不會讚美您處事公正、執法如山,只會恨您奪了他們心愛的口腹之慾,這不是平白無故地給自己樹敵嗎?」
皇甫夜一怔,轉而笑道:「說的有理。果然還是百姓懂百姓的心。不過這口氣我是嚥不下的,總要給這個店家一個大大的警告才好。」
「其實,壞事也可以變作好事……」
顧青彤話音剛落,皇甫夜忽然拍了拍她的手背,「注意外面進來的那幾個人。」
她舉目看去,幾個彪形大漢正從外面走入,操著一口濃重的外鄉口音對掌櫃的大聲說:「掌櫃的,來二十斤牛肉、三十斤酒。」
顧青彤吐了吐舌頭,「好大的胃口,二十斤牛肉、三十斤酒?」
「他們就是摩訶人。」皇甫夜確定無疑。
摩訶人在那頭說話,嘰哩咕嚕的和彼此說著自己的語言,皇甫夜皺緊眉,「早知道應該帶上外事通的人,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說今天的買賣賺了二兩銀子,是這幾天最多的進項,照這樣下去,再賺個把月,連年貨錢都有了。」
顧青彤娓娓道來,惹得他頗為吃驚,「你懂摩訶語?」
「以前家中住著一個摩訶族的老僕人,從小照顧我,所以懂一些。」
「童傾故,你總是給朕驚喜。」
皇甫夜深深地望著她,那目光中的專注和動容讓顧青彤心中一陣顫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那究竟是欣喜?還是不安?
「蒙君贊言,愧不敢當。」
「這幾句讚美壓不垮你的。」他悠然笑語,「不要和我客氣,你知道我最不喜歡聽人說假話,虛偽得一塌糊塗。」
她渾身不禁打了個寒顫,因為他的這句話有意無意地戳中她的隱密心事。
「您的手下如果有人說了假話,您會怎麼處置他們?」
「要看假話的程度。」皇甫夜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這一瞬間,他彷彿回復為君臨天下的東嶽國主,眉宇間都是冷冷的厲色。「如果是我不能容忍的假話,我不會讓他有好日子過。我的眼裡,從來容不得一粒沙子。」
垂下眼,顧青彤握住手邊的那雙筷子,久久沒有說話。
店夥計將飯菜擺上桌,皇甫夜興致勃勃地聽著店夥計介紹每一道菜的名字和做法,一邊試吃,發現身邊的顧青彤卻一語不發,便問道:「怎麼?你不喜歡這裡的味道嗎?」
她搖搖頭,低聲說:「那些摩訶人說今晚有集會在東街市口,老大會去。但是,我不知道誰是他們的老大。這些話,也許並沒有什麼意義。」
皇甫夜眼睛一亮,「不,有意義。也許他們的確在策劃著什麼。東街市口?那豈不是離你家不遠?」
「嗯,應該是的。」顧青彤暗叫不妙。
「晚間我叫九城總督帶上人馬埋伏在附近,我就到你家去等消息。」皇甫夜立刻下了旨令。
「可是……」她還想勸阻。
「不要跟我說危險什麼的說詞。」他竟然看穿她的心思,馬上截斷了她的話。
於是顧青彤只好繼續沉默著埋頭吃飯。
等他們吃完時,皇甫夜叫來店夥計結帳,與顧青彤一起走出店門。
顧青彤聽到後面兩個摩訶人忽然小聲對話,「看前面那兩個人,穿得那麼光鮮,連錢袋都很講究,一定很有錢。」
她心神一凜,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兩個摩訶人似乎有了警覺,另一人說:「小聲點,他好像懂咱們的話。」
「不會的。怎樣?要不要幹一票?」
「咱們不是答應了老大,不作奸犯科嗎?」那人很是為難。
顧青彤心中焦慮,立刻急急地快走了幾步,腳下步伐紊亂,絆到門檻,趔起一下差點摔倒,被皇甫夜一把扶住。
「怎麼了?」低頭審視著她的面容,他敏銳地捕捉到她的神情變化,「又聽到什麼了?」
「沒什麼。」她不想在這裡惹事,疾步快走。
皇甫夜雖然不懂摩訶話,卻也猜想到是剛才那兩個摩訶人的低語讓她神色大變,於是他故作漫不經心地繼續和她逛街,但是心中已經悄悄留意起身後的動靜。
果然,那兩個摩訶人緊跟著他們也結了帳,出了店,走在他們身後。
難道真的被傾故說中,白龍魚服,會有什麼難以預料的危險嗎?皇甫夜的心中並無懼意,只是覺得好奇和好笑。
走了兩條街,他故意站在一處街邊的小攤位前,偏過頭去問商販一塊玉墜的價格。
顧青彤以為他不知道危險就在附近,急得過來勸他,「您家中比這貨色好的東西不知有多少,何必在這裡浪費光陰?」
她的話惹得不明就裡的攤位老闆很是不滿,辯解道:「這位公子說話有點不中聽,我在這裡擺攤十幾年了,誰不誇我王老闆的東西貨色最好,價格最公道?」
顧青彤眼角餘光已經瞄到那兩個摩訶人逼近,哪有心思和老闆鬥嘴,急得不顧尊卑伸手拉了拉皇甫夜的袖子,「主子爺,我們回去吧,外面沒什麼好轉的。」
「時辰還早著呢。」
皇甫夜故作不解,彎下腰去挑貨,故意賣了個很大的空隙給身後的兩個摩訶人,讓他們輕易就能看到自己腰上的錢袋。
果然,其中一人上了當,湊過來假裝和他們推擠著,想趁勢將皇甫夜的錢袋偷走。
顧青彤情急之下用摩訶語說了句,「大哥,這位公子不是你能偷的對象,不要給自己惹禍上身。」
那摩訶人愣了愣,沒想到她真的會摩訶語,倒退幾步之後和另一個摩訶人在不遠處竊竊私語起來。
皇甫夜有點掃興,「你和他說了什麼?」
「原來您知道?」顧青彤不解皇甫夜的「明知縱犯」,「外面這樣的小案太多了,主子爺,您還是聽我一句,趕快回家去吧。」
皇甫夜見她向來沉靜自若的表情此刻越來越焦慮,滿臉通紅,似是單純可愛的孩子,不禁笑道:「怎麼,你還怕他們吃了我不成?」
「摩訶人的警覺心向來很高,最愛與人結仇,在這裡待久了,如果一會兒還有其他的摩訶人到來,難保不會生出新的是非。」顧青彤一再對他解釋,心中只盼著這位固執的皇帝能聽她一句勸告,盡快回宮。
忽然間,她感覺到腦後一陣冷風襲來,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皇甫夜的笑容陡然寒凝,閃電般出手,在她耳畔附近一抓,高喝道:「暗箭傷人,原來你們是摩訶族的狗熊。」
她沒有看到剛才發生了什麼事,不知道那兩個摩訶人中的一人本想用石子打向她的後腦,是皇甫夜眼明手快的將石子擊飛。
但是接下來,那兩個摩訶人高聲吆喝了一句,從附近的街市上又有四五個摩訶族打扮的人湧現,圍在他們四周。
顧青彤這下子可真要在心中叫苦了。
皇前夜冷冷一笑,一怎麼?你們盜竊不成,被人揭穿後就要惱羞成怒地打人了?這裡難道不是我東嶽的地盤?」
剛才那個投擲石子的摩訶人說道:「你身邊那個小伙子,太多話,該給他一點教訓。」
「若他見罪而不舉,才該受到嚴懲。」他冷然反駁。
但他的話是摩訶人聽不懂的,他們仗著自己的個頭大,體力驚人,有兩人撲向他,想將他撂倒。
沒想到皇甫夜身子輕靈如乳燕,在原地滴溜溜轉了個圈,就脫離他們的攻擊包圍,雙手並指為掌,在那兩個摩訶人的後腰處同時一戳,他們竟然就跌跌撞撞地衝出好幾丈開外,摔倒在地。
顧青彤正看得目瞪口呆,冷不防手臂被人狠狠抓住,接著有人將她舉到空中,像是要將她摔下。
她驚呼一聲,就覺得身子已經被人用力擲下,還來不及感覺到疼,忽然她的肩膀和腰都被一雙手臂抄起,穩穩地落在地上。
「好大的膽子,敢動朕的人!」皇甫夜震怒之下,本能地恢復了口氣和自稱,同時大喊一聲,「內宮近侍呢?朕不開口下旨,你們就真的不動了嗎?」
嘩啦啦聲響,原來在周圍的人流中還隱藏著幾十名內宮的侍衛。他們之前曾接到皇甫夜的旨意,要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許在人群中暴露行蹤。所以皇甫夜一開始動手時,他們並沒有現身。
尤其是內宮侍衛長一眼便看出這幾個摩訶人不過是仗著匹夫之勇逞強,武功遠勝不了皇甫夜,就樂得讓皇上和他們練練拳腳。
萬萬沒有想到,摩訶人將主意打到顧青彤的身上,真正惹惱了皇甫夜。
侍衛們的現身,讓街市上一片大亂,顧青彤只覺得眼前一片昏花,然後就昏倒在皇甫夜的懷中。
依稀在最後一刻,她聽到皇甫夜情急的下令,「將這群摩訶人都抓起來,立刻叫太醫到內宮待命!若是童傾故有一絲一毫的損傷,朕就叫他們摩訶人拿命來償!」
她的心,再度為之悸動。於是情不自禁的,放縱了自己的膽子,悄悄地依偎在他的懷中──那一方讓無數女子為之癡想的天地,如今被她暫時獨佔了,原來這裡是如此的寬厚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