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位於市區的古玩店裡,一對父女正與工人忙著搬運從大陸運送而來的秦朝兵馬俑。
「我說女兒呀,爸爸年紀一把啦,別再弄這些重得要命的玩意來折損我的體力了。」秦樂對女兒抱怨著。
「是別人出力比較多吧。」秦苜苜挑高了眉,滿臉不以為然。
「那你也別沒事找來這麼重一尊陶俑來折騰人嘛。」
「才一百五十多公斤,不算重啦。」
「這麼大一尊,挺佔空間的,沒人買怎麼辦?」
「沒人買就擺在店裡自己欣賞。再說,我不認為這花了不少工夫弄來的熱門東西,你會買不出去?」秦苜苜相信憑父親的三寸不爛之舌,不可能賣不到的,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是是,老子有一套銷售功夫,但也得靠你四處搜集東西才有得賣,不過,還是請大小姐你少搬這些笨重的東西回來,OK?」
秦苜苜還來不及來口,另一首聲音便先響起。
「秦小姐,這次又破你的記錄了。」
看來,這不是她第一回搬這麼大的東西回家了。
她曾為了搬一樣體積龐大的東西拆了廢廟的大門,還曾把一堆石獅子之類的貴「重」文物搬回家,而這一次的秦朝兵馬俑是重量破了上回那對石獅的記錄。
「呵呵,除非下回秦小姐有辦法把金字塔的大石塊給拆回來,否則,它應該是記錄保持人。」老交情的搬運工人打趣地指著立在牆邊的秦朝兵馬俑。
搬運工人領完工資,笑著離開。
「還有什麼比較新鮮的嗎?」
「有,好幾樣呢!在我的行李裡。」秦苜苜小聲地回答。
「先說來聽聽。」
「唐朝的春宮瓷枕,挺漂亮的喔!要不要自己收藏?」秦苜苜以色迷迷的眼神瞟著父親。
她以前不曉得中國的性學是如此精深的,直至此次大旅行,巧遇專門收藏性學文物的人士,才開了眼界。
「哇塞,古時候就有啦?」她當時這麼驚呼。
「當然,否則你以為中國十二億人口是怎麼來的?」瓷枕的主人冷冷地答覆秦苜苜的大驚小怪。
這麼說也不無道理。
「沒大沒小。」秦樂羞紅了臉,斥著女兒。
「不要啊?那我自己留著好了。」
秦樂本想開口,卻被上門的客人給打斷。
「先生,需要什麼嗎?」秦樂笑臉迎客。
來者一身老舊衣著,且還有些破洞,十足的流浪漢模樣。
但是,秦樂卻絲毫的不鄙視他。
並不是秦樂將顧客一視同人,而是經驗老道的他深知,越是古怪的客人,出手越大方。
外表酷似流浪漢的男子,隨手摸了摸一隻明代青花瓷瓶,又拿起另一隻清代青花瓷瓶端詳,接著目光摶向一隻藍底白鳳紋的小口徑花瓶,拿起它,橫放在面前欣賞著,然後再看看花瓶底部。
「好東西。」他讚歎著說。
「先生真有眼光,這只齋藍釉白鳳梅瓶,是元代景德鎮出品,可說是極具代表性的精品,這原是一對的,但另一隻梅瓶在江蘇省揚州博物館裡展示。」
「多少?」
「很便宜,只要六十萬就好。」
「我先付二十萬訂金,改天再來取貨並付清。」男子毫不考慮地掏出兩疊鈔票交給秦樂。
果不出所料,越是怪異的人出手越大方。
男子瞄了眼門外往來的人潮。
「如果有人問起,別說我來過。」
「好的,沒問題,我們會忘記剛才發生什麼事的。」秦樂極度配合地說。
男子滿意地點頭,收下單據,隨即離開。
「哇,這尊寶物一來,就替我賺了一筆錢,嗯,很好,總算沒有白費了昂貴的運送費。」
秦樂因生意做成,且顧客十分阿沙力而感到心情愉悅,一掃先前的怨懟。
秦苜苜不答腔,滿臉狐疑地抱起方纔那名男子購買的那只元代齋藍白釉鳳梅瓶,搖了搖,瓶子裡傳來了叮咚聲響。
「果然沒錯。」她喃喃自語。
「你在幹嘛啊?」秦樂不解地看著女兒莫名其妙的舉動。
「印證我的眼力好與不好。」
「有病啊,抱著梅瓶搖搖就可以證明你的眼力好與不好?別逗了,還是快把東西收好,它可是價值六十萬啊!」
萬一有個什麼閃失,可就得不償失。
「瓶子裡有東西,是剛才那位客人放的。」
「是嗎?我怎麼沒發現?」
「你要是發現了,今天就是我在這裡看店,你到處去搜集古董了。」秦苜苜壞壞地取笑父親。
「別老是這麼笑我,你有本事找東西,可沒有辦法把它們推銷出去。」秦樂不甘示弱地回道。
「是,我們父女倆,誰也缺不了誰。」秦苜苜笑著走到店門外,伸了伸懶腰,迅速打量四週一遍,確定沒有可疑人物之後,才轉身回到店裡。
「又怎麼啦?」
「今天賺了二十萬,可以收攤了。」說完,她開始動手關店門。
「年輕人不可以這麼沒遠見,一天賺二十萬算什麼。」
秦苜苜不理會父親的嘮叨,更年斯的男人總是特別囉嗦。待電動門完全合上時,她抱起那只藍色梅瓶往樓上走。
見女兒一臉正經,秦樂乘乘地閉上嘴,跟隨女兒上樓研究,雖然他不知道是要研究什麼。
★★★
秦苜苜自花瓶中取出一枚做工精緻的琥珀戒指。
「奇怪,這枚戒指不算小,怎麼他放進去時我會沒聽見聲音呢?」秦樂搔著頭想不通。
「誰教你的嘴巴呱呱呱的,話說個不停,那細小的聲音早被你的音量淹沒了,你當然聽不見。」
「呵呵……」他這女兒就是嘴巴壞了點,老是喜歡掀他的底牌。
「這枚戒指頂多是幾十萬的價值,可是看那個男人的神情,又覺得不只這樣而已。」秦苜苜拿著琥珀戒指思考著。
「你看,很樣老鷹的眼睛。」
秦樂接過女兒手上的戒指,迎著光仔細打量著。
「苜苜,去拿放大鏡。」
「爸,是不是覺得中心的紋路十分特殊?」
「嗯,可能暗藏玄機。」
於是,父女倆用放大鏡仔仔細細地研究,但是看了半天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樣好了,我拿紙和筆先把上面的紋路描繪下來,再慢慢研究。」秦苜苜腦筋動得極快。
「好主意。」
一會兒之後,他們把戒指上的紋路一一描在紙上,然後拿著紙研究,只可惜看了半天,還是搞不懂那是什麼。
「爸,你覺得像什麼?」
「什麼都不像,也許這只是一個紋路奇物的琥珀罷了,沒有什麼玄機。」秦樂沒了方纔的興致,戒指裡說不定是什麼昆蟲、植物包裹在其中。
「我不這麼認為。如果沒有特別的地方,那位客人何必打扮成流浪漢模樣,還閃閃躲躲的,生怕讓人看見,或是認出來。而且,他把琥珀戒指藏在花瓶裡,然後以高價買下這花瓶,可以肯定的,這只戒指必定能替他帶來比六十萬更高的益處。」
「說不定是他近視十分嚴重,誤把破銅爛鐵當寶物。」
「少胡扯了,你看他那模樣像嗎?」
「那你自己慢慢研究吧,有答案時再說給我聽聽。」秦樂抱起花瓶下樓,離去前提醒道:「記得要把戒指放回去。」
★★★
「爸,我快要找到答案了。」
秦苜苜大清早自外頭回來,便興沖沖地對父親報告好消息。
「找到什麼答案?」秦樂不知道女兒指地是什麼。
「這個。」秦苜苜從口袋裡拿出琥珀戒指。
「什麼!你還沒把它放回去呀?要是人家突然來取貨,看你不惹出禍才怪!」秦樂一把奪回女兒手中的琥珀戒指,奔至樓下,將它放回梅瓶裡,再折回二樓。
「爸,你還沒聽我說完。」秦苜苜抄起一塊法國吐司,塞入口中。
「苜苜,坐下來吃。」秦母臉一沉。對女兒沒一點女孩該有的氣質感到極度失望。
秦苜苜乘乘坐正,挺直了腰,斯文秀氣地拿取食物。
「那戒指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值得你一整晚窩在朋友那兒,不回家過夜?」女兒大了!管不住了。
「只是個假貸。」話雖這麼說,秦苜苜的語氣中反而透露著興奮,彷彿有什麼好玩的事就要發生。
「反正不是我們的東西,是真是假都與我們無關。」秦母毫不在意地說。
在這個家裡,她和丈夫以及獨生女比較起來,她是對古董文物最不在乎的人。不過是死人留下來的東西嘛!似乎不必花上大把鈔票買回家供奉吧?她一直這麼認為。
「就是呀。」秦樂附和著。
「不過,我懷疑這戒指是尋找某個藏寶地點的關鍵物。」秦苜苜發表幾日來的研究成果。
「什麼年代了,有誰還在玩這種藏寶的無聊遊戲?」秦母壓根不相信,原因來自於女兒尋寶多次,比無所獲。
「別像以前一樣就好羅。」基本上,秦樂並不是完全否定女兒的想法,只是,真的如老婆大人所說,現在沒有人會有藏寶的興致。真有寶物,拿去蘇比富拍賣都來不及了,哪還會挖個洞,把它藏起來?
「哎喲,別這樣嘛!我的尋寶活動也才幾次而已,說不定這次就會成功了。」秦苜苜對於以往一同尋寶失敗絲毫不感到氣餒。
因為她只是純粹好玩罷了,對尋寶的結果並無很高的期望,所以就算失敗了,她也無所謂,就當是去旅遊,看看異地風情。
秦母白她一眼,「還好意思說。」
「這麼有興趣,何不去參加考古隊?」這個問題秦樂已問了不下百次,所正同樣都是在找死人的榮譽感,何不跟著考古隊,比自己花大半天摸索,結果一無所獲來得好吧?
「性質不一樣。」
「該收心了,苜苜,你年紀也不小了,還不交個男朋友好讓媽媽放心。」秦母不喜歡女兒成天東奔西跑的,像個野丫頭。
「是該找個歸宿了……」秦樂喃喃地念著。
「停!那壺不開提那壺,我說過緣分還末到嘛,何必那麼擔心。」秦苜苜快速解決盤中食物,準備腳底抹油——開溜。
「吃飽了。我去圖書館找資料,不必等我吃午飯。」
每每秦家二老一提起婚姻大事,秦苜苜必會找借口閃人。
★★★★
在陽明山上,一棟日式風味濃厚的庭園別墅,與其他西洋式建築比較下,顯得獨樹一幟。
「黑鷹,查到戒指的下落了。」一名高大魁梧的酷哥朝坐在皮椅裡,背對著他的男子稟告。
「喔,陳老頭把它藏到哪裡?」黑鷹旋過皮椅,神態輕鬆地問。
「在台中市區一家文物店裡。」
「挺有本事嘛,藏到那種地方去了。」
黑鷹身旁的貼身保鏢為酷哥端來一杯熱茶。
「謝謝。」酷哥連忙謝過。
「如果陳老頭知道我們早已掌握了他的一舉一動時,他的反應會如何呢?真想親眼目睹。」黑鷹的口氣滿是斯望。
「惱羞成怒?應該不只是這樣,氣得後悔當初沒有趕盡殺絕……也不夠看。」酷哥想像著老奸臣屆時可能的反應。
「可能會當場口吐白沫。昏了過去,這樣才好掩飾他的尷尬與罪行。」黑鷹淡淡地說。反正他這種伎倆,大伙都看多了,可是陳老頭卻演得樂此不疲,老是以心臟病發來轉移大家的注意力。
可惜的是,他這出陳年老戲不再有用,這一回,黑鷹決計非要把陳老頭敕得人仰馬翻不可。
「這次戰場離開了台北,他自然少了幫手,而我們也可以乘機好好地教訓這個向天借了膽的老頭。」酷哥的語氣有著明顯的興奮,終於找到機會可以光明正大地修理人,而不需要背地裡壯鬥來鬥去,真是好啊!
「你覺得用什麼法子來折騰陳老頭比較好?」黑鷹瞥頭問保鏢。
「血腥的場面交給我處理,至於要用什麼方法,你們自有定奪。為需問我。」保鏢酷酷地回答。
「不需要太血腥,那傢伙,只要架空他的權力就等於要他的命了。」黑鷹笑笑地說,嘗過手握大權滋味的人,鮮少會有甘於平淡的。
「哈,那麼他可真是棺材踏進了三分之二啦!」
「是呀,剩下來的,就看這一次的行動了。」黑鷹銳利的眼神流露出非毀掉陳老頭的堅定。
陳老頭多次暗地裡假借各種名義,行叛變之實,幾年下來,他的黨羽多半遭到冷凍,甚至驅逐,如今,他無計可施,況動起黑家的傳家之寶——鷹之石的腦筋。所以黑鷹決定這一次要借此名義毀了他,並讓那些當年與陳老頭聯合起來謀害他父親的人嘗嘗苦果。
酷哥頗能體諒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除掉這個人渣後,去國散散心吧。」
「大家都辛苦了。」黑鷹有感而發。五人組及他的保鏢近幾年幾乎從末有休息的日子,為的就是達成他的心願——為父報仇。
「有事再聯絡,我先走了。」
酷哥離去前,黑鷹出聲喚住他。
「玄武。」
「嗯,什麼事?」
「別被台中的美人迷昏了頭,忘記有正事要辦。」
「遵命。不過麻煩你將那段糗到家的事自動遺忘,從此以後別再提起好嗎?」玄武可憐兮兮的央求著。
「那就要看你這次的表現了。」黑鷹提出交換條件。
「黑鷹,狗急了會跳牆喔。」保鏢好心地提醒。
熟悉玄武的同伴皆知,他雖然外表看起來酷酷的,其實最愛在街頭泡妞發,這不打緊,重要的是,他老兄常常因此而差點誤了正事。
「嘿,別這樣污辱我的人格,這顆心是很脆弱的。」玄武皺眉捧心地說。
「怎麼,『南旋捧心』一劇又要上演啦?」黑鷹因他的耍寶而笑著。
「不,在位一起夾攻下,這回演的是狹心症發作。」玄武佯裝一臉正經地解釋道。
一陣笑聲迴盪在屋裡,久久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