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古良的房裡,依舊出現了小小的爭執。
「回去你自己的房裡睡。」古良低聲喝著。
「哼。」轉過頭,小謝子的雙手叉在胸前。
「小謝子……」
「兩個人住一間房比較暖啊,再說,李秀搞不好就在這府裡。」小謝子說著。
「天氣這麼冷,趴在桌上會凍著的……」古良的聲音似乎是溫柔的。
「……那就讓我睡床上。」
「作夢。」古良冷冷說著。
「又不是沒讓我睡過。」小謝子指證歷歷。「李狐狸說昨晚你待在我房裡一整晚,一定是你抱我上去睡的。」
「……李狐狸?」
「欸……這個,反正就是這樣。」看來小謝子是賴定了。
「不行。上次你的口水流得我滿臉。」古良微微皺起了眉。
「哎喲,不會了啦。」小謝子毫無誠意地保證著。
當晚,古良的房裡跳進了一個蒙面人。
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為小謝子看到了。
睡在了古良的身旁,小謝子忍不住歡呼了一聲,跳下床的同時就是一鞭掃了過去!
「納命來!」小謝子喊著。
磅啷!
桌子裂成了兩半,桌上的茶壺杯子也都摔成了粉末。
來人險險閉過一鞭,就連還手沒有,轉過身就逃了。
「哪裡走!」小謝子跟著躍出了窗。
他就不會小聲點嗎。睡到了一半就被小謝子驚了醒,古良深深歎了口氣。
匆匆忙忙追了出去的小謝子,連鞋子外袍都未得穿上,當然也不會隨手替古良關窗了。
眼見刮進來的風雪,甚至把地上的狼藉都蓋上了一層薄冰,古良再度歎了口氣,草草批上了一件衣服就去關窗了。
幸好這些人是從來不從正門進來的,不然這風勢可強到連扇窗都要費上極大的力氣才會關得上,這門板就不用說了。
然而,好不容易才剛關了好窗,古良還沒能來得及回到床上,就又有一個人破窗而入了。
依舊是蒙著臉的人。
轉過了頭,古良沒有什麼表情。
「古幫主,別來無恙啊。」那人冷冷笑著。
「站住!」
追出了府再追出了城,記起以前的教訓,小謝子除了偶爾喊上幾句外,就只是專心追著。
沒過多久,小謝子便追了上,正要揚手給他一鞭,那人卻是突然回過了頭來,眼見這鞭就要打得他頭破血流,小謝子心裡一跳,收回了鞭子。
豈知,這人卻像是根本不曉得剛剛才在閻王殿前走過一遭,只是冷冷笑著,然後拔出了腰間的劍。
「喂,你到底是誰?」小謝子有點慌了。
「……哼哼哼,到時候下地府去問閻王吧,古良。」
「啊?」
「納命來!」
似乎顧忌著古良那天奇奇怪怪的棒法,那人沒馬上下殺手。跟古良面對面僵持了一會兒,他從古良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懼意。
果真是下手難,不下手也難。然而,看著那人僵在那兒,古良似乎也有點不耐煩了。
此時,一聲嬌斥響起,一道劍光連同一個嬌小的身影從正門撞了進來。
霎時間,滿室飛雪。
「好你個張東海,趁本姑娘添衣時偷襲!」李茜茜喝著。
李茜茜此時身上穿著既輕又軟的羊毛襖,雙頰被凍得微微發了紅。
她這一劍擊向了來人,來人輕蔑地一笑以後,三兩招殺手就迎了上來。
茜茜心裡一驚,這來人不但手中持刀,也沒留半分的餘地。茜茜左支右絀地接了幾招,遠遠躍了開去。
「你是誰?」茜茜清脆的聲音問著。
「茜茜,快走,他是丐幫的叛徒,武功很高。」古良急忙喊著。
豈料,這句話卻是洩了自己的底,李秀一聽之下,欣喜萬分。
「好你的古良,差點叫你給騙了!」李秀一刀揮了上前,豈知卻是被一劍硬生生擋了下來。
右手發麻,李秀臉色一變。轉頭望去,李茜茜正瞪著眼睛看著他。
「你的武功高?可不曉得有沒有我高?」
沒想到這姑娘也不好對付,兩人從屋內打到了屋外,竟然是不分軒輊。
然而,李秀似乎看穿古良的底細,十幾劍裡有一劍總是偷襲古良,叫這小姑娘只得連忙來救。
「你這卑鄙的小人!」李茜茜擋了幾回以後,才發現了不對勁,氣得大嚷。
「小聲點,想讓整個府裡的人都醒嗎?」李秀奸詐地笑著。
吵醒了府裡的人,這姑娘就有了幫手,然而,卻同時也多了許多像是古良這類的累贅。
李茜茜暗暗咬了唇,悶不吭聲地又是四十三劍,李秀接得驚險,趁隙又向古良下了殺手。
古良越躲越遠,怎奈這李秀卻是苦苦追著。
當兩人在屋內打鬥時,古良冒著風雪避到了屋外,卻還是叫李秀苦苦糾纏地跟了出來。
「男子漢大丈夫,怎麼盡使些小人的計倆。」古良一邊逃著,一邊也是低聲喝著。
「古大哥,別跟他說話了,反正他聽不懂人話的。」好不容易才解了古良之危,李茜茜氣得跺腳。
「茜茜,別太生氣,會著了他的道。」古良低聲喊著。
「……嗯!我知道了!」李茜茜咬著牙,又是四十三劍遞了向前。
這姑娘使來使去可是同一套劍法,然而李秀每次也都接得心驚膽戰。
好快的劍。
情急之下,李秀顧不得了,拋下了這個李茜茜,每招每刀都是劈向了古良。
「你自己不守自己空門的!」李茜茜氣急敗壞。
因為,這李秀竟然任自己門戶大開,就是專心追殺著古良。
然而,又根本沒有心力去擊殺李秀,光是保護著古良就花了她大半的精神。
欺她年幼,李秀打的算盤已經很明顯。然而,李茜茜也是不得不漸漸喘了起來,動作也慢上了半分。
李秀一喜,刀勢一轉就是到了李茜茜的方向,然而,此時古良卻是已然奔進了柴房。
略略一呆,李秀拋下了李茜茜來追,沒了退路,古良不是自取滅亡?
然而,橫腿的一棒擊了上來,李秀給絆了絆,差點就要跌了個狗吃屎。還好,情急之中,向右滾去了三圈,才避過了接連的兩棒。古良眼見三擊不中,奔了出柴房,站在了李茜茜的身邊。
李秀定神一看,古良手裡拿著的只是根木棒。
「久聞打狗棒法出神入化,這下果然大開眼界。」李秀冷冷笑著。「可不知以多擊寡,是不是堂堂一幫之主所為。」
一幫之主?李茜茜疑惑地看著古良。
「不會傳出去的。」古良輕輕笑著。「死人不會說話。」
「哼……哼,好大的口氣。」然而,也是只能喊著而已。
繼續僵持著,寒風刺骨。就連李茜茜也都有些抖著,可古良身上就算只穿著中衣,似乎也沒有半點寒意。
我苦……李秀暗暗歎著。錯過了今天,只怕短期內就是再也沒有下手的機會了。
然而,也許是老天幫了他忙,正當李秀即將心灰意冷之際,古良卻是閉上了眼,微微一晃。
「古大哥!?」李茜茜驚叫著。
機不可失!李秀殺了上前,一招招的殺手擊了下來。
即使身旁刀光劍影重重,古良卻是只能跪在了雪地上,雙手緊緊抓著埋入了雪地的木棒,勉勉強強維持著自己不要倒了下去。
劇烈的頭疼,甚至讓他連在此等的寒冬之中,也都汗如雨下。
嘴唇發著白、發著顫,眼前的世界不斷轉著。
身旁的聲音卻像是被隔在重重的水幕之外,漸漸地遠離了,漸漸地模糊了。
記掛著李茜茜,古良緊緊咬著牙。
小謝子……快來……
等到一聲悶哼響了起,溫熱的血灑上了古良的臉。
那劇痛讓他簡直就連是不是自己的血都分不清了。
然而,接著卻是一具猶在湧著血的軀體抱了上來。「對不起,古大哥,茜茜好像輸了……」
李茜茜的聲音,漸漸低微。然而,古良卻連眼睛也都睜不開了。
「茜茜好痛……」就在古良意識遠離前,李茜茜似乎還在小聲哽咽著。
「……乖,很快就不痛了……古大哥會陪你的……」
「醒了醒了!」
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前,耳邊就聽到了小謝子的聲音。古良吃力地睜開了眼,然而那突然而來的光線卻讓他重新閉上了眼,皺了眉,轉過了頭。
「古良!」小謝子撲了上前,便是緊緊抱著。「嚇死我了……嗚……」
「……我怎麼了……」古良的聲音十分沙啞。
「我回來時就看見李秀要對你們下手,你全身是血……嗚……」
「古公子身上沒有傷,想必是因為太過震驚所以才暈厥了過去。」一個陌生的聲音說著。
「……茜茜!?」突然想了起,古良翻身就要下床。豈知又是一陣的天旋地轉,古良的身體又晃了晃,小謝子連忙重新扶住了。
「古良,你先別急。你睡了三天,還燒得厲害,先把身體養好了再說,好不好?」小謝子哽咽著。
「……茜茜呢?」閉上了眼,古良低聲問著。
「我把李秀抓起來以後,她已經沒氣了。」小謝子擦著眼淚。
「天……」古良低喊著。
白髮人送黑髮人,李家夫婦已經哭斷了肝腸。
古良要小謝子扶他見兩老,小謝子本來不肯,卻是讓古良嚴厲地罵了個狗血淋頭。
既委屈又難過,然而見到古良堅持,小謝子除了照做之外也實在沒有辦法。
好不容易,來到了兩個老人面前,古良輕輕推開了小謝子,跪在李家夫人面前。
「良兒不該……」古良顫著聲音。
「……」別過了臉,李家夫人只是擦著淚,沒有說話。
倒是,一旁的李工部啞著聲音說了。
「還不起來。男兒上跪天下跪地,除了皇上跟父母,能隨便跟人下跪的嗎?」
「……您們就是良兒的再生父母。」古良低下了頭,咬著唇。
小謝子見到此等的情景,除了心痛以外,也已然是說不出話了。
「算了,算了,這一切只怕都是命……」李工部低聲說著。「你沒事就好,九泉之下,我也就對得起古兄弟了……」
「……李伯父,請將茜茜下嫁良兒吧。」古良低聲說著。
「……你說什麼?」李工部詫異地問著。
然而,李夫人卻是轉回了頭,跌跌撞撞走了下來,緊緊抱著古良。
「好孩兒……」李夫人低聲啜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