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給太子送一件毛料去,不過別太張揚……」
「是是。」掌櫃連忙記著。
此時,古良微微出了神。真該送?還是不送的好?送了易得罪人,不送的話往年的幾番心血只怕就白白付諸東流……
壯士斷腕,時猶未晚……不不不,應該還有希望……只是該不該冒這個險……
掌櫃不敢打斷他的思緒,只是屏氣凝神地看著他的古老闆。
古老闆微微歎了口氣。
「算了。就這樣,送去吧……」古良無意識地揮了揮手,才繼續講著。
「那些玉石也是。杜將軍、林將軍、秦將軍、陳將軍,都送最好的去。」
「是。」掌櫃的繼續記著。「那麼,姜將軍的話,今年還送不送?」
古良又陷入了沉思,然而,察覺到了什麼,卻又突然轉回了頭去。
「……古老闆?」
「……沒事……」古良帶著狐疑的表情轉回了頭。「……姜將軍就別送了,只怕惹上麻煩。」
「是。」
「……還剩多少?」
「古老闆是問玉石、珠寶、香料、酒、葡萄、毯子、獸皮、獸頭、毛料還是……」
「珠寶。」
「……還有一千兩百零六件,古老闆。」
「嗯……這回的價太高,只怕不好銷……叫幾個伶俐點的帶最好的貨上大戶家裡走走……就說工錢只要一半。」古良低聲說著。
「是。」
「上次要你調的綢緞、羊毛跟米運到了沒?」
「已經都到了靖州那兒,古老闆。」
「羊毛跟米運上來,綢緞我過幾天回去會帶著。」
「是。」
……
古老闆又轉過了頭。
「古老闆在等人嗎?」掌櫃的探了探頭。
「……我好像越來越多疑心了……」古良沉思著。「總是覺得不對勁。」
走回客棧的路上,古良已經回頭了五次。
跟在一旁的老福,看來也是一副擔心的樣子。
「少爺,您是不是忘了什麼?」老福小心翼翼問著。
「……沒有。」古良又是狐疑地轉回了頭。
「那少爺,您怎麼……」
「總覺得好像有人跟著……」古良皺著眉,繼續快步走著。
老僕也連忙快步跟著。
「我說,少爺,要不要請衙門的大爺看看。李捕頭一天到晚問起您呢。」
「喔?又要錢?」
「這個……李捕頭說,裡頭幾個兄弟生活不好,問問這次回去要不要幾個人跟著。價錢公道外不說,也比較安心點,請不熟的人怕會給騙了。」
「……跟他說這次來二十個就好,再多就不要了。」古良繼續走著。「……最多給他加到二十五個。」
「那我明兒就給他說去,請李捕頭先派些人來跟著您。」
「好……」古良又回過了頭。
「……少爺?」
「……我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會這麼鬼鬼祟祟跟著自己的,除了小謝子外很難再想到其他的人。
但是,岳心蓮會出賣自己?
……應該不會……
……很難說。
「我們今晚換客棧。」古良說著。
「古老闆,人來了。」李捕頭笑著。
「……你的臉……」
「嘿……嘿嘿嘿……」李捕頭乾笑著。「昨晚喝花酒,給太座發了火。」
「……李夫人還是一樣的火爆,李捕頭也該管管了。」一邊說著,古良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跟來的二十五個人。
至少,這次的都還年輕,不像上次儘是些老弱殘兵……
「疼老婆以後才會有出息……哈哈……」李捕頭繼續難聽地笑著。
「李捕頭的閨房之樂還真是與常人不同……」
不過,怎麼都是這麼醜的……古良微微皺起了眉。不是臉上十幾道刀疤,就是缺鼻子、歪眼睛的,一起走在路上能見人?到時候只怕道士和尚都要跳了出來……
「哈哈……甭提了,樂在其中啊……」雖說如此,李捕頭還是笑得比哭得難聽。「……古老闆,這次的人還滿意嗎?小弟我已經說好了,送到了再給就行。」
「……嗯,多謝。」一邊說著,古良從老福手裡拿過了一包銀子,而李捕頭也總算有些能看的笑容了。
唔?唯一能看的一個人,臉卻也是比煤炭還黑……
……
本來要交給李捕頭的銀子,又給古良捏在了手裡。
李捕頭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怎……怎麼了,古老闆?」
古良沒有說話,他只是走了上前。
那個黑臉小子的頭也是越垂越低了。
「……」古良端詳了一會兒,黑臉小子的頭不但低到簡直要撞到地上,就連臉也是轉了轉去、偏來偏去,到了最後甚至是扭來扭去了?
「……謝衛國……」古良冷冷說著,大大有著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意。
黑臉小子輕輕咬了咬舌頭。
「……啊!古良!你回來了!?」說時遲那時快,瞬間抬了起頭的黑臉小子猛然撲了上前抱著古良,親親熱熱地用頭蹭著他的胸膛。「我等了你好久、想了你好久、病得一榻糊塗、瘦得亂七八糟……」
閉起眼,古良只是深深呼吸著。這一年多來,他不得不覺得這是個有用的法子。
「……感不感動?」小謝子小心翼翼地問著。
「……如果想讓我更恨你,你可以繼續抱下去。」古良冷冷說著。
「……」小謝子慢慢放開了手,站在了古良面前,抬起頭,委屈地看著他。
「出去。」
「……古良……」開了口,小謝子著急地叫著。
「出去。」古良的語氣還是沒變。
「這個……少爺……」老福還想開口,然而古良只看了他一眼,老福就發著抖,站在了一旁,不敢吭聲了。
「我只是想送你回去……」小謝子哽咽著。
「出去。」
「……」小謝子開始低頭哭了起來。
「出去。」語調依然冰冷,古良的胸口劇烈起伏著。
「……我……」
「出去!」古良一把拉了過小謝子,硬生生把他推了出去。
「古良……古良!」小謝子喊著,掙扎著,情急之下緊緊抓了牢古良的手,把他架了住。
古良只是冷冷看著他。
「……」小謝子看了好久,古良卻連一絲絲的好臉色都沒有。心灰意冷之後,猛然,小謝子才驚覺自己的手勁太大。然而,連忙放了開後,古良雙手的手腕上,已經各是一圈的青紫。
「……對不起……」低下頭,小謝子咬著牙。
古良還是沒說話。
抬起頭,小謝子重新看了看古良的臉、古良的眼睛。就像是塊冰雕成的面具。
「……對不起……」小謝子垂著肩膀走了出去,一路擦著淚。
「……古老闆?」李捕頭有些擔心地問著。
「……還不走?」古良回過了頭。
「可是……」李捕頭正要答話,其他的人卻是七嘴八舌地說了。
「可是,謝幫主有交代………」
「出去!全部都給我出去!」古良用力一揮手,指向門口。
「……古幫主?」
「……出去。」古良說著。
等到眾人也是垂頭喪氣地離開後,李捕頭擔心地看向了古良。
「這些人我不要。」古良冷冷說著,把銀子收回了懷裡。
搬到了城外,總算是風平浪靜了三天有餘。
算一算,也該到了出發的日子。可是,一直到了三更,古老闆還是翻來覆去地無法成眠。
因為……
有人正在他房外哀哀哭著……
忍無可忍,古良跳下了床,捶開了窗,不顧現在夜已深、風已冷,向著窗外就是憤怒地喊著。
「你到底要哭多久!說!」
「哇……」哭聲更是嘹亮了。坐在不遠處的樹下,小謝子抱著膝蓋坐著,埋起頭就是放聲大哭。
「不要再哭了!」古良吼著。
「嗚……」小謝子放低了哭聲,然而,卻是哀怨至極、幽幽地、哽咽地一邊哭著、一邊說著。
「我……命好苦……嗚……」
……
「爹娘自小就不要我了……嗚……就算到了十八歲,師父也是讓我求了好幾天才肯放我出來……嗚……遇上了你以後又一直被你罵、一直被你嫌……」
本來聽到了第一句之後消了一點點的怒氣,然而隨著之後的話語,古良心裡的無名火又再熊熊燃燒著。
「……如果只有這樣就算了,你騙走了我的心以後,還要娶那個狐……李茜茜……」哭聲已經停了,然而那有如寡婦般哀憐的語氣卻是繼續著。
……古良決定要關起了窗。
「為什麼呢,為什麼我就是這麼喜歡你呢,你走了以後我問著自己,一遍又一遍,可是,我就是不曉得,怎麼也想不起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雖然只有一會兒,古良關窗的動作卻是停頓了下來。
「我只知道,你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就連瞪著我的時候,我都好愛好愛……等我發現時,我就知道完了……我總是在看著你時,心裡就喊著,糟了!我愛死你了!……嗚……就連,就連你敲我頭的時候,我都愛得不得了……嗚……」
「你有病。」古良冷冷說著。
「……對,我有病……相思病……」小謝子繼續低著頭哽咽著。「從小到大我沒這麼難受過,我一天數過一天,等著你這個無情無義的人回來……」
……
「雖然我早知道你狠心絕情尖酸刻薄小氣吝嗇再加上愛記仇,可是也沒想到你會記恨到現在……嗚……都半年了!你的氣還沒消嗎!鐵樹已經在路上了,等它到了以後我就去宮裡挖冰,你只要再給我十天就好了,好不好,就十天?」
抬起了頭,小謝子哀哀看著古良。
古良變了臉色。不過,是咬著牙,氣到要變紫的臉色。
「別……別這樣看我吧,不是你說的嗎……」有些委屈地,小謝子又重新低下了頭。
「就算我肯見你,可也沒說一定會原諒你。」古良冷冷說著。
「……可是,我知道……其實,你早原諒我了,對不對?」小謝子抬起了頭。
砰!
回答他的是一扇重重關上的窗子。
然而,卻還是擋不過小謝子幽幽的話語。
「古良,有時我真不懂你到底在想什麼。上次的事情,真能讓你氣這麼久嗎,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沉默持續著,直到,古良重新打開了窗……
古良看著小謝子,還是冷冷冰冰的。然而,他招了招手,要小謝子過來。
喜出望外,小謝子草草抹了眼淚以後,湊到了古良窗前,朝著古良可愛地笑著。
「你說,沒什麼大不了的,對不對?」冷笑著,古良低下了頭,跟小謝子的臉靠得好近好近。只是,那讓人發抖的冷笑太過恐怖,小謝子提心吊膽著,有些喘不過氣。
「我給你個機會,雖然不見得我就會消氣,可是,這是唯一的機會,你肯不肯?」
「……嗯。」小謝子咬著唇。
「……脫光了衣服,到我房裡的床上躺著。」古良陰森森地說著,捏起了小謝子的下巴,冷冷笑著。「只要你敢反抗,哪怕只有一根指頭,我敢發誓,你這一輩子就休想再見到我,知道嗎?」
「……嗯!」小謝子重重點了頭,大有風瀟瀟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氣魄。
「……很好。」放開了小謝子的下巴,古良走向了床邊。
……
「進來再脫!你是要氣死我!?」
「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