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破月來花弄影,
重重簾幕密遮燈,
風不定,人初靜,
明日落紅應滿徑。
——張先.天仙子
十五世紀在英格蘭中部的博斯沃爾特,一場激烈的戰爭已經進行到最後階段了,被背叛那方的兵士們一個個開始邊戰邊往後落跑。
遠遠的樹林裡,水伶指著戰場那方向對卓和怒氣沖沖的抱怨著什麼,而亞克則在離開他們有十多步遠的後方,背靠著足足需三人才可環抱住的粗樹幹上,雙眼凝視著水伶的背影按下通訊器。
「希恩,任務over了。」
「亨利贏了?」
「贏了。」
是嗎?既然贏了,幹嘛用那種輸到脫褲子的口氣說「贏了」?
「OK!這次有什麼麻煩嗎?」
亞克眼神陰鬱地垂眼看著手腕上的通訊器。
「前兩次他們都只留下一個人來破壞我們,可是,這次他們留下了兩個人,我們沒有預料到……」
希恩驚呼一聲。
「真的?結果呢?」
「雖然任務還是完成了,但水伶差點受傷。」
希恩沉默了一會兒。
「我想,這比你自己受傷還要更令你火大吧?」他小心翼翼地問。
亞克沒有回答他,只是又把眼光移回原處——水伶的側影。
「希恩……」
「什麼?」
「你……」亞克遲疑了一下。「知道了?」
「知道什麼?」
亞克瞪著通訊器沒有說話,希恩卻笑了。
「如果你是說關於你對水伶的感覺那件事,那麼答案是:早就知道了!」
「那麼……」亞克說了兩個字就消音了。
雖然見不到面,但是,希恩似乎察覺得到亞克的想法。
「我很高興你也有如此人性化的一面,我想,你要聽的是這個吧?」
「為什麼?」亞克很直接的問出心裡的疑惑。
「因為你是我的好朋友啊!」希恩理所當然地說。「雖然我沒你那麼聰明,但我的日子卻過得很快活,而你雖然擁有天才般的智力,卻太過理性了,理性得讓你連自己失去了多少快樂也不知道。
「既然我是你的好朋友,當然也希望你能品嚐一些快樂的滋味,雖然也會附帶一些痛苦、煩惱,卻會使你的生命更加豐富。所以,當我感覺到你開始有所改變的時候,我心裡的歡喜是大過於驚訝的。」
亞克瞭解了,也覺得很感動,但是……
「可是卓和……」
「別忘了你們是由我負責的,」希恩提醒他。「當初就是因為你們在地球人的世界中活動,必定會碰到一些地球人的問題,而太過理性的人是無法理解地球人的想法,也無法適切的處理與他們有關的問題,所以,才會由我這個擁有較多地球人感情和想法的人來負責你們的行動,同時在有問題的時候,建議你們該如何處理比較妥當。
「卓和的確一開始就向我報告關於水伶的問題,而我就很直接的告訴他,那是我允許的。或許以他的眼光看起來,實在很不恰當,但在我眼裡,卻是再適合不過了,因此,我要他不但不能阻擾,還要盡量撮合你們。」
說到這裡,希恩不禁得意地笑了起來。
「嘿嘿!既然我是負責人,那他當然是毫無疑問的聽從我的命令羅!所以啊!你根本不必擔心,你只要負責讓任務不會搞砸就好,其他的任何問題都由我來處理就行了!」
亞克默然半晌,才輕聲地說:「謝謝。」
「先別謝,」希恩忙道:「我這邊是沒問題了,可是水伶那邊呢?以我目前對她的認識來看,她可是一個很大的麻煩喔!雖然她不笨,個性也很爽快,行動又積極,但是在感情這方面,卻似乎有些遲鈍……嗯……」
他沉吟了一下。「或者,該說是她太年輕了,而且,她過去的環境裡也沒有讓她接觸,並體會這種事的機會,因此,就算她心裡有什麼感覺,大概連她自己也不瞭解吧?所以說,你現在還高興得太早了,她什麼時候開竅,才是你現在該擔心的大問題喔!」
亞克緩緩的收回視線,現在的他,理性指數是在正常的數值範圍。
「不,你錯了,她那方面還可以慢慢來,現在最重要的是……」他突然停住了。
幹嘛?吊人胃口啊?
「什麼?」
亞克很少見的歎了一口氣。「在某些時候,我似乎很難控制得住自己,這點才真的令我很困擾。」
希恩又笑了。「那是當然的嘛!別說是一般地球人了,他們大概從初生那一刻起,就飽嘗七情六慾的折磨,而且,越大感情越豐富,就越容易被感情所左右,可以說是地球上最容易失控的生物了,更何況,是你這種過去對感情這種名詞都陌生得很的人種,頭一次遇到這種感情上的變化和衝擊,用屁股想也知道,你當然會比那些身經百戰的地球人更加不知所措,不知如何處理才好羅!」
「那……你的建議呢?」
「你問我啊?」希恩笑得更大聲了,而且是很得意的聲音。「很簡單啊!首先,你不但不能逃避你的感情,還必須積極的去面對它、理解它、接受它,當你能坦然的接受它是完全屬於你的感覺、屬於你的一部分,而不再否定它之後,我想,你自己就會知道該怎麼辦了。」
亞克懷疑地挑起眉頭。
「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是過來人嘛!」
亞克驚訝地咦了一聲。
「你?」
「是啊!就是本人我!我只是沒告訴你而已,因為,我想就算我告訴你,你大概也無法分享我的快樂吧?」希恩喜孜孜地說道:「不過,現在就不一樣了,我想,現在的你應該能瞭解我的快樂了,所以,現在我可以很得意的告訴你,有個很可愛的女人已經答應要嫁給我了!」
「真的?恭喜了!什麼時候結婚?」
亞克自己或許仍不自覺,但是,希恩卻可以聽得出來亞克聲音中的羨慕意味。
「再過兩個月,而且,上面也同意讓她來協助我的工作喔!」嘿嘿!再多羨慕一點吧,再多羨慕一點吧,這樣他才會更積極去處理自己的感倩問題。
「是嗎?那真不錯。」亞克若有所思地說。
「當然不錯,就跟你一樣嘛!無論何時何地!都可以相守在一起,只不過嘛!嘿嘿!我們是相親相愛,而你卻是……嘿嘿嘿……」
亞克無語地陷入沉思中。
「亞克……」
「嗯?」
「你終於比較像個人了。」
亞克哼了哼,不與置評。
「亞克……」
「幹嘛?」
「加油啊!」
亞克望著正朝他走過來的水伶,後者臉上寫滿了某種不耐煩的厭惡感。
又來找麻煩了!
亞克不覺暗歎一聲。
「我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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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必迴避卓和了,但是,光是要躲著水伶的注意就夠亞克累的了,因為,即使水伶並不知道塔莎人眼睛變化上的意義,可就因為如此,所以,她特別好奇、特別想搞清楚這個「神秘事件」。
所以,每次亞克不小心讓她抓到他的眼睛又出現變化時,她就會像只火雞母一樣追著他問個不停,就算他有百分之兩百的超級理性,也用不著幾分鐘就被她消磨殆盡了!
可怕的女人!
每當卓和冷眼旁觀亞克即將被逼瘋的景象時,他的眼神就會這麼表示著。當然,只有塔莎人和星人彼此才能從對方的彩虹旋轉速度、亮度和瞳孔的變化,瞭解到對方的眼神所代表的含義,而就地球人來講,再怎麼看,也只不過是一對極為生動迷人的彩虹鑽石而已。
然而此刻,水伶卻只是用一種很奇怪的眼光打量著他。雖然剛剛曾有那麼一剎那,她似乎想問他什麼,但她終究沒有問出來,之後就一直用這種奇異的眼光望定他了。
「你在看什麼?我臉上長花了嗎?」亞克忍不住問。
水伶眨了眨眼,隨即聳聳肩把注意力轉回電視螢幕上。
「沒什麼。」
沒什麼?
亞克狐疑地把詢問的眼光朝卓和望過去,卻沒想到卓和也聳聳肩,然後伸出食指點點他,再點點自己的眼睛。
我?他?什麼呀?到底在……咦咦?不會吧?
亞克愕然地轉頭望向水伶。
可是怎麼……怎麼這次她沒有追著他嘰哩呱啦的喳呼了?
卓和突然起身,亞克和水伶下意識地朝他看過去。
「你們整天窩在屋裡不嫌煩嗎?」說著,卓和轉身回房。「我洗個澡後要去圖書館借幾本書來看看,順便去買些日用品回來。建議你們也出去走走,免得在屋裡待太久會發霉的。」
亞克聞言,想了想,而後問水伶:「你想出去走走嗎?」
卓和一進門,水伶又轉回來盯著亞克的眼睛看個不停。
「去溜冰?」她心不在焉地說。
亞克皺眉瞄了一下電視,裡面正在播放世界溜冰大賽的紀錄片。
「你不會溜。」
水伶無意識地去撫平亞克緊攢的眉宇。
「那去賽車好了。」
賽車?溜冰大賽之前的節目?
「台灣沒有賽車。」
俯著眉宇的手慢慢移到又濃又長的睫毛上輕觸。
「那……踢足球?」
再之前的節目?那個當場被她評定為幼稚的運動?
「你不是真的想踢足球吧?」
水伶輕歎,「說的也是……」她似乎有點困惑的凝住他的雙眼。「好奇怪,以前看到你的眼珠子變成圓的時,我真的覺得好驚訝、好有趣喔!所以,我一直想知道,為什麼會有那種變化,可是現在,我就……有點搞不太清楚了耶……」
她看起來更迷惘了。「剛剛……剛剛我本來也想問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沒有問出來……」
「哦?你不想知道了?」亞克輕聲問。
「也不是不想知道啦!只是……只是……」水伶攢眉苦思。「唔……大概是每一次我一問,你的眼睛就會很快的恢復原狀,但這一次,我突然想到,如果我不問,是不是就能維持久一點呢?」
「你想知道可以維持多久?」
「呃?呃……」水伶搔搔腦袋。「也不是啦!而是……我希望能看久一點,所以,知不知道原因就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為什麼?」
「為什麼啊?」
水伶又盯住他的雙眸,那彩虹漩渦閃耀著比往常更燦爛的色彩,中間的紫色瞳孔似乎在傾訴著某種不可知的言語。
「因為……因為你的眼珠子是圓的的時候特別好看、特別生動,而且……而且,你知道中國人都是很喜歡看眼神來判斷對方的,可是平常時候,你的眼睛除了漂亮之外!我根本看不出什麼東東來,然而,當你的眼珠子變成圓的的時候,我似乎就可以感覺到它們正在說些什麼,只是我不懂而已。」
「哦?」
水伶專心一意地研究著他的眼神,逕自喃喃道:「而我越想搞懂它們在說什麼,就越著迷於它們的美麗與神秘……奇怪,我以前好像不會這樣的說……」
「是不會。」
「但是,以前你的眼珠子也不會變成圓的吧?」
「也不會。」
「你不會哪天又變成三角形或四方形的吧?」
「當然不會。」
「也許變成跟地球人一樣純黑或純藍、純綠什麼的?」
「聽說不會。」
「或者眼白不見了?」
「那更不會。」
「眼睛跑到後腦勺去了?」
「你在開玩笑!」
「那你的眼珠子究竟為什麼會變成圓的呢?」
「那當然是……」
亞克猛然收回差點脫口而出的答案,又氣又好笑地回瞪那雙閃著狡詐光芒的烏眸。
「你很聰明。」
「不,」水伶得意洋洋地搖搖食指,「這叫奸詐。」隨即歎了一口氣。「可惜功虧一簣。」
亞克無奈地搖搖頭。「你到底想不想出去?」
「當然想!」
「那趕快決定要去哪吧!」
「去哪兒啊……」水伶沉吟片刻,而後突然彈了一下手指。「對了,去打籃球!」
「打籃球?」亞克懷疑地瞥著她。「你會嗎?」
「你呢?」水伶反問。
「會啊!」
「那你就可以教我了嘛!」
亞克又狐疑地審視她半晌。
「你為什麼突然想要打籃球?」
水伶的雙眉倏地一揚,「為什麼?」隨即拉著他一起站了起來,然後,高高地仰起腦袋望著他。「這就是為什麼。」說著,她再把他按回沙發上,換她居高臨下的俯視他。
「打籃球可以長高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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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克沒有告訴水伶,在她戴著生命控制器期間,無論她做任何努力,她的身材和體型都不會有任何改變的。因為,他知道她有多痛恨自己矮小的身材,所以,他說不出口,這在以前是絕對不會發生的情況。
以前的他只會做理性的判斷,從不會把人性感情的因素列入考慮範圍內,任何事物對他而言,都只有黑白兩面,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絕對不會有因為、所以、最好……
然而現在,事情一旦牽扯到水伶的時候,他就會不由自主地先從水伶的感覺方面考慮起,然後才依自己的想法做「最理性」的決定。當然,他的理性總是會不斷警告他這是錯誤的作法,但問題是,只要面對水伶,他就無法維持一貫水準的理性!
所以,即使他不太喜歡出去,因為他出門都需要戴太陽眼鏡好遮掩他異於常人的眼睛,更別提戴太陽眼鏡打籃球有多不方便了,但每次水伶拉他出來打籃球時,他還是會毫無抗拒的被拉著走。
不過,他們從來沒有想找卓和一起出來的念頭,因為他們都知道,以卓和的狀況,並不適宜做任何花費體力的運動,那只會白白消耗他的生命而已。
這一天,一開始時,亞克覺得水伶似乎提不起勁來似的懶洋洋的,他正想探問她是不是身體哪裡不舒服,她卻搶先說肚子餓了。於是!他默默地跟著她離開公園籃球場,來到公園旁的小吃店裡,點完各人的麵點後,亞克就若有所待的看著她。
以她的個性,密秘是不存在的名詞。
果然,麵點才剛送來,水伶就忍不住抱怨了起來。
「喂!我打籃球也有兩個多月了吧?為什麼連長高一滴滴都沒有?請你解釋清楚!」虧她早也打、晚也打,還天天量身高做記錄,結果,肌肉好像是結實一點了,身高卻毫無動靜,真是沒有道理!
叫他解釋清楚?
拜託!「打籃球會長高」這種不負責任的話又不是他說的,為什麼要由他來解釋?
但是,他不能這麼回答,也不能把實話告訴她,所以,他只能婉轉地說:「我想,那種說法並不適用於所有的人吧?」
水伶雙眼一瞇。「你的意思應該是不適合我吧?」
瞧,果然不高興了!
亞克暗歎著略一思索,決定把一半的實話告訴她。
「我想是吧!如果每個打籃球的人都能靠打籃球長高,那籃球隊就不會有所謂的矮將了吧?」
水伶蹙起眉,隨即又放開。「說的也是,那就只好算了!」
咦?怎麼這麼快就屈服了?她是吃錯藥了?還是身體真的不舒服到這種地步?
已經準備好跟她來一場小小接觸戰的亞克不覺詫異地開始用眼睛檢查她的身體,水伶卻只忙著抓筷子夾餃子。
「喂!還不快吃?快冷了耶!」
ㄝ∼∼能吃應該就表示不是身體方面的問題吧?
兩人默默地吃到一半,水伶突然停下筷子,若有所思地瞄著亞克直瞧,瞧得亞克渾身不對勁,忍不住問:「你又想問我什麼了是不是?」
水伶沒有說話,只是又吃了一粒餃子,而後才慢吞吞地說:「你要回去結婚了嗎?」
亞克愣了一下。「誰說的?」
水伶沉默了一下。
「早上我剛起床時,經過卓和的房間外,正好聽見他和希恩在做例行聯絡,我聽到他和希恩提到你父母好像要替你找對象了,是不是真的?」
「當然不是!」亞克立刻否認。「我想,你大概沒有聽完全吧?」正確完整的內容,應該是要希恩代他去告訴他父母,毋需做那種多餘的事才對吧?
「沒有,」水伶嘟了嘟嘴。「卓和一看到我在聽,他就把門關上了。」
「哦!」
亞克突然發覺,水伶的神情很陌生又彆扭不自在,有困惑、有怒意、有怨懟、有不滿,還有近似痛苦之類的情緒。
很複雜而明顯的情緒表現,可惜他不懂。
直到最近,他才能釐清自己的感覺而已,怎麼可能現在就能知道地球人那麼豐富多變的表情究竟各自代表什麼意思哩?
不過,如果他願意相信直覺這種名詞的話,這個問題的答案應該對他們之間是有很重要的意義的,所以,他很謹慎地挑撿著適當的用詞,小心翼翼地說出他的回答。
「我記得曾經告訴過你,貝爾塔莎人在三十歲時如果還未有自己中意的對象的話,就要由父母為他挑選對像結婚,這是兼顧到塔莎人仍是有感情成分存在和種族延續的因素。」
水伶邊又夾了一粒水餃,邊點著頭。「是啊!你是說過,然後呢?」
「雖然因為生命控制器的關係,我始終維持在二十四歲的年紀,但在我父母眼裡,我早就超過三十歲了,可因為我為了工作而遠離貝爾它,所以,他們當然以工作為重,不過……」
「不過什麼?」
「今年我弟弟也滿三十歲了,所以,我父母……」
水伶不由得愕然。「耶?你還有弟弟?我怎麼不知道?」
「因為我沒說。」
「你為什麼不說?」水伶不滿地抱怨。
「因為你沒問。」
水伶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拜託!這種事還用得著特別問嗎?好了、好了,你有個弟弟,其他還有嗎?」
「沒有了,塔莎人雖然從不節育,但生育率還是不夠高,最多也只有兩、三個孩子而己。」
「是喔!或許該叫塔莎人搬來二十一世紀才對,這邊正在鬧人口爆炸呢!」水伶喃喃道。「好吧!那然後呢?」
「我弟弟滿三十了,因為他沒有特別中意的對象,所以!我父母正準備替他找對象,連帶著想到我好像也應該結婚了才對,因此……」
「因此想順便也幫你找個對象,是吧?」水伶接下去說。「那你的工作怎麼辦?換人嗎?」
「不,人員已經不夠了,怎麼可能換人呢?」
「那怎麼辦?」
亞克放下筷子,挪過來酸辣湯的碗。
「也不特別怎麼辦,我要希恩轉告我父母,我不可能丟下工作回去結婚,請他們放棄為我找對象的念頭,就這樣。」語畢,他開始喝湯。
「咦?就這樣?」水伶也學他移過酸辣湯來喝。「他們肯就這樣放過你?」
「為什麼不肯?」亞克反問。「我父母都是B級塔莎人,個性上的理性成分也很重,自然會以整體為重來考量。我是為了工作,犧牲個人是理所當然的事,他們不會,也不敢反對。」
「哦……」一湯匙酸辣湯停在嘴前,水伶悄悄地偷覷視著亞克。「那如果那邊的人不放棄,我們也消滅不了他們,難道你就永遠不結婚了嗎?」
亞克沒有即刻回答,反而深深地凝視著水伶,直到彩虹漩渦逐漸轉化為圓形,但是,水伶看不到,因為中間隔著太陽眼鏡的暗黑鏡片。
「那你呢?如果你能夠到貝爾它去,你是不是會立刻找個理想的對象安定下來呢?」
水伶先是輕蔑地哈了一聲,「那怎麼可能!」而後慢條斯理地攪著酸辣湯。「基本上,我是不太願意結婚的,就算真的要結婚,我的原則是,必須是我真心喜歡對方,而對方也真心喜歡我才行,我說的不是適合的對象喔!而是真心喜歡的對象!」她強調。
「所以,如果你能理解感情的話,你就會明白,想找一個那樣的對象是不太容易的,基於以上兩點因素,所以,我是不會特意去尋找這麼一個人如果能碰上是最好,碰不上也無所謂,順其自然羅!」
「可是……」亞克遲疑了一下。「如果你決心要到貝爾它去定居,那麼,你就必須遵守我們的規矩……」
「什麼規矩?」水伶不在意地問。
「我剛剛不是才提過的嗎?在你滿三十歲的時候,無論你有沒有中意的對象,你都必須要結婚,以負起延續種族的責任。」
「耶?」水伶的不在意瞬間消失了。「我也要?」
「是的,如果你想被接受,就必須遵守規則。」
「啊!」
水伶愕然地傻了半晌,而後又突然恢復正常,甚至還一臉的自信得意。
「好吧!那我跟你一樣好了,為了工作,就算可以,我也暫時不去了,反正你不是說缺人嗎?我想,你們那邊的人應該會很高興我有這種決定吧?」
「那要是我們可以回去了呢?」
水伶呆了呆,隨即又聳聳肩。「那也無所謂,如果到時候我們都找不到中意的對象,我看,我們就湊合一下吧!至少我們的交情夠,比和被指定的某某甲乙丙丁在一起要來得好吧?」
「嗯!很有道理。」亞克很正經地點點頭,實則內心快壓抑不住狂喜的感覺了。
如果她有這種想法,那就表示她不排斥和他永遠在一起的感覺羅?這樣應該算是一個很好的開始了吧?
「好了,你吃飽了嗎?如果吃飽了,我們可以去下一ㄊㄨㄚ了!」
不曉得為什麼,從聽到卓和跟希恩的聯絡之後,便突然冒出來堵在她胸口的鬱結,在他們的談話還未結束之前,就已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此刻的她,異常興奮得有點莫名其妙。
「咦?下一ㄊㄨㄚ?」
「沒錯,下一ㄊㄨㄚ!」水伶躍躍欲試地恍了個手勢。「咱們跳迪斯可去也!」
「迪……迪斯可?」亞克差點吞了自己的舌頭。「不,我不去!」
「為什麼?」
「我不會!」
「那個不必會啦!都嘛是隨便跳一跳、扭一扭而已的咩!」
「我也不要!」
「為什麼?」
「太丟臉了!」
「哪會啊!」
「就會!」
兩人互不相讓地瞪眼片刻後,水伶突然轉身就走。
「好吧!那我在路上隨便抓個人陪我去好了。」
亞克一驚,忙抓住她,「等等!」然後扯著她一起到櫃抬付帳。
怎麼甩也甩不開亞克的手,水伶不滿地叫道:「幹嘛啦你!既然不陪人家去,還抓著人家幹什麼啦!」
亞克仍然緊抓住她,也不做任何回答,直到付完帳走出小吃店後,他才無奈地放開她。
「我陪你去。」
只要隨便跳一跳、扭一扭是吧?
好吧!就陪她去隨便跳一跳、扭一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