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吉兒急急讓出榻旁的位置,曲膝跪地,負荊請罪說:「是吉兒該死!吉兒有辱王令,沒照顧好小姐,害了小姐,請王爺恕罪!」
徒單武轅不發一言,一顆心全繫在眼前被痛苦折磨得冷汗涔涔的小人兒身上,瞧她一臉慘白、呻吟聲不斷的可憐病態,高漲的怒火頓時取代了原先的焦憂驚怕,徒單武轅看也不看,說話的語調雖然平板,但不難察覺出一抹隱藏在平靜外衣底下的濃鬱血腥味。「你的確是該死沒錯,來人!」
數名衛士聞聲而至,「王爺。」
「拖下去!我不要她活著,殺了她!給我殺了她!」一個就連他生氣時也捨不得動手打罵的可人兒,現在居然在這個賤婢的守護下讓人給毒害了;徒單武轅覺得怒不可抑,既然她守護不力,就拿她自個兒的一條小命來償還吧!
嚇!吉兒聽了只差沒昏死過去,她不停磕頭、哀求說:「求王爺饒命!求王爺饒命——」
「爺?」隨侍在他身邊多年,李賢從未見過徒單武轅有失去冷靜的時候,他驚訝地直說不出話來,難道只要一墜入了情網,再怎麼鐵心冷情的男人也都要伏首稱臣嗎?唉!李賢輕歎一聲,愛情的力量可真大啊!
「王爺,這……」一旁的衛士們面面相覷,他們萬萬料想不到,一向冷情漠然的王爺,竟然會為了床榻上那名異族女子而變得如此殘酷、毫無人性;他們遲遲不敢有所行動,全呆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見他們未有動作,徒單武轅怒眉一掃,狂暴地說道:「該死的!你們還在發什麼呆?莫非你們想抗令不成?」
衛士們急忙跪地,「屬下不敢!」
「既然你們不敢,就馬上把她給我拖出去!」徒單武轅不再理會他們,輕輕執起了徒單月兒的小手,他希望能將自己旺盛的生命力分給她一點。
「是!王爺。」他們用力架起了吉兒的小身子,眼看著就要拉她下去行刑。
「不要!王爺……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放開她!」危急之際,徒單毅出面救了她。
衛士們一見來人是他,紛紛放開了箝制著吉兒的手。
「你這是在做什麼?」他走進寢房,身後尾隨著一名白衣侍女。
「我要她的命。」徒單武轅見徒單月兒汗流不止,立刻用衣袖替她拭汗。
「荒唐!你是想毀了懿顯王府長年來建立的威信不成?若真拿走她的一條小命,萬一消息傳了出去,豈不招來眾人的非議?到時候,咱們懿顯王府不就成了草菅人命的惡霸強權了嗎?哼!倘若真演變成這般,我看你要怎麼收拾這殘局?」眼尖地發覺到兒子的心思並不在自己的話題上,徒單毅輕歎了口氣,唉!「你放心,她還活著!」如果她能夠清醒過來的話。
「大夫怎麼說?」他放開她,細心的為她蓋好被子。
「他已經盡力了!現在我們能做的就只有向天祈禱,希望老天爺能把她還給我們;但!假使她熬不過今晚,轅兒,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徒單武轅略為一僵,過了好一會才艱澀地硬從牙齒間擠出幾個字:「兇手呢?」膽敢將她害成這副模樣,徒單武轅絕不會輕饒了主使人。
「我今天來就是為了要和你談論這件事,馨兒。」
徒單毅身後的白衣侍女應聲而出,緩緩欠身,她說:「馨兒在!」
困惑地蹙著眉,徒單武轅疑問:「她是——」
「她是『廚膳房』裡的灶下小奴馨兒,也是事發當天唯一的證人;馨兒,把你在那天夜裡所看到的一切。一字不漏的全告訴王爺。」
「是!那天夜裡,因為工作尚未做完的緣故,所以馨兒才會到了下工時間還待在『廚膳房』中;然後.馨兒就瞧見了月主兒身邊的侍女玉燕悄悄溜進了『廚膳房』,不知在爐灶旁邊做些什麼,馨兒未曾將玉燕詭異的行為放在心上,把手邊剩餘的工作完成後便回到了『青竹院』安寢,不久,就聽聞月兒小姐遇害的消息,馨兒覺得事有蹊蹺,因此前來稟告王爺。」
「你說的話全是真的?」
「馨兒沒這膽子欺瞞王爺。」
「很好!下去領賞金吧!」徒單武轅的眼底,突然掀起了陣陣嗜血的耀紅。
「多謝王爺。」馨兒福了福,隨即退出了「月華水榭」。
徒單武轅霍地起身,高喊了聲,「來人——」
「你……轅兒,你想做什麼?」瞧兒子一臉風雨欲來的可怕模樣,說句老實話,就連他這個做父親的看了也覺得害怕。
徒單武轅森冷一笑,「我說過了,我要她死!走!到『舞仙閣』。」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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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顯王府·西側舞仙閣
「什……什麼?」隨著一記飽含訝然的低呼聲,橫臥在貴妃椅上的月如仙猛然起身,帶著一臉驚愕,她急問:「你是說那個小賤人就快死了?」』
一身鵝黃的玉燕——月如仙的隨待小奴淺笑吟吟地說;「沒錯!聽說是讓人下了砒霜,連小命都快丟了!」
「砒霜!」月如仙心一凜,怎麼這麼巧?前些時候,她瞞著眾人偷偷出府,到藥鋪去買了些砒霜回來,就藏在她的枕頭底下。
月如仙打算利用它來毒害那個小賤人,但!始料未及的是,她正想採取行動時,小賤人遇害的消息就已經傳了開來;一絲不祥的預警緩緩在她心中漾開,月如仙覺得事有蹊蹺,難不成……她暗暗思索著,有人想陷害她不成?
嚇!驀然撥開層層迷霧,彷彿像是突然了悟出什麼端倪似的,她轉身奔回臥房,飛快的從枕頭底下取出一小包用粗糙牛皮紙包住的白色細末,像燙手山芋般匆勿扔給了身後隨之跟進來的玉燕,月如仙慌張的說:
「快!快丟了它!把它給我丟得遠遠的,明白嗎?越遠越好!」
月如仙心知不妙,她一定是著了「那個人」的道了!整個懿顯王府裡,也就只有「她」才這麼狠!雖然沒有實質上的挑釁,但她那雙寫滿恨意的眼眸,卻是她一輩子想忘也忘不了的夢魘,月如仙萬萬沒料想到,
「她」竟會如此地憎恨著她,竟然設下了這種不入流的卑劣陷阱來算計她,她實在是太小看「她」了。
「月……月主兒,莫非,這包東西是……」
聰穎的玉燕已經猜到了紙袋內所隱藏的秘密了。
「不是!不是我做的!」雖然她真的很想。
「玉燕,馬上丟掉它!
不然,她們主僕二人全會惹禍上身的。
「是。」微顫抖著身子,玉燕小心翼翼地捧著紙袋,想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掉它。
豈知,她才剛一推開門扉,就瞧見一臉鐵青駭人的徒單武轅,正站在門外怒視著她,玉燕尖叫一聲,手上的藥包頓時應聲而落。「王……王爺。」
李賢彎腰,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藥包,輕輕打開包後,他臉色大變,忙不迭地將藥包交給徒單武轅,「王爺,您瞧!是砒霜。」
徒單武轅瞇起了眼,眼底的殺機濃厚,「我說過了,不准你對她下手。
他現在的表情只能用「可怕」兩字來形容。
「不是我!」月如仙尖叫著為自己辯解:「我沒有下毒害她!
「多說無益!你得為你自己的魯莽付出代價,來人!」
李賢箭步向前,拱手作揖說著,「王爺。」
「把她們拖下去杖責五十大板,然後再交由衙門判決。
他不會讓她們太好過,比起月兒所受的苦,她們這點小痛還算不上什麼。
「我不服!不是我做的!不是我!不是我……」
徒單武轅冷眼望著她們被人拉出去,嘴邊噙著一抹嗜血的笑,幾乎在場所有人均能感受到他一身冷絕而殘忍的陰寒氣息,他們不禁冷顫連連,原來在王爺看似波瀾不興的外表下,竟然隱藏著一顆足以和邪冷惡魔媲美的心。
「月兒,我終於為你爭回了一口氣——」
「王爺——」遠遠地,剛逃過一劫的吉兒狂奔而來。
徒單武轅一見到她,便憶起她因為失職而讓月兒受到傷害的事,他皺起眉頭,惱火地說:「大膽小婢,你是嫌小命活得不夠長久,所以才會跑到這兒來迭死是不是?再不趕緊消失在我眼前,小心我送你歸西!
曲跪在他面前,強掩不住一臉明顯的蒼白,吉兒神情慌張地說道:「不——不好了!王爺,您快回到小姐身邊,小姐她……」
「什麼?月兒——」徒單武轅被她突兀的舉止嚇出了一身冷汗,大手用力捉起她瘦小的肩膀,他急問:「你說,月兒怎麼了?」
吉兒被他的大手捉得好痛,忍住即將到口的低呼聲,她說:「小姐的病情起了變化!臉色慘白、呼吸急促……大夫說,月兒小姐的體力正一點一滴的喪失中,要吉兒馬上來叫您!」
「不可以!月兒——」徒單武轅放開吉兒,整個人就像是一陣狂暴颶風般,迅速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爺——」他們立刻大步追上,浩浩蕩蕩地往「月華水榭」急奔而去。
跑在最前頭,徒單武轅恨不得背脊上能長出雙大翅膀,讓他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飛到月兒的身邊,他根本就無法接受她即將與他訣別的消息,她怎麼可以拋下他一個人走?怎麼可以?如果說,這種割捨不下她的情感就是愛情的話,只要她能夠睜開雙眼看看他,那麼,徒單武轅便會告訴她,他愛她!
只要她能夠——
來到「月華水榭」,徒單武轅大腳用力踹開寢房門,幾個大步就來到床榻邊,望著徒單月兒氣若游絲。大限將至的虛弱模樣,一絲不安驀然竄過心底,徒單武轅居然不敢伸出手去碰觸她,月兒該不會……
一旁等候的大夫洞悉了徒單武轅心中最深的恐懼,他無奈地搖頭說:「王爺,您……您可以開始著手準備月兒姑娘的後事了。」
站在室外尾隨跟上的眾人皆倒抽了口氣,他們個個相覷無語,完全無法預料到徒單武轅接下來會做出什麼事。
只見,徒單武轅彷彿就像是一座石膏像般動也不動;半晌,他輕輕扶起了徒單月兒孱羸軟綿的小身子,語調平板無波地說道:「月兒,你要是真敢拋下我一個人先走,我一定會拿所有在『月華水榭』上當差的人來做你的陪葬品!我說到做到,你聽清楚沒?月兒。」徒單武轅像是發了瘋似地用力搖著她,「該死!醒來!月兒,我要你馬上給我醒來!」
現場一片愕然,他們皆被徒單武轅此舉驚人的異常反應嚇得膛自結舌,更能明顯感受到他一腔濃烈而痛苦的絕望;最先從一片驚駭中恢復的人是李賢,他一個箭步向前,拉住了徒單武轅已經瀕臨失控的健碩身軀,難過的說:「王爺,您別這樣,就讓月兒姑娘她安心的走吧!」
「胡說!胡說!你胡說——」徒軍武轅甩開他:「月兒她不會死的!我都還未准許她離開我,她怎麼可以說走就走?你快放手,我要打醒她!」語落,徒單武轅便使勁打了她一巴掌。
室內安靜得違呼吸聲都不可思議地消失了。
在所有的人都以為徒單武轅瘋了的時候,一絲細微、卻不容錯辨的女兒聲低低地從他的胸膛處傳來,她怨惹地說著:「你……我討厭……討厭你,你為什麼……為什麼要打……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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闃黑迷霧中,失去方向的徒單月兒一臉茫然,不知該往何處走。
月兒,我不准你拋下我!快回來!月兒——
「武轅,是你嗎?」徒軍月兒認得他的聲音,奮力撥開阻擋在她眼前的黑霧,她不停地摸索著四周,想找出那抹會令她感到心安的身影,「為什麼我都看不見你?武轅——」這個地方好冷、好暗!令她覺得好害怕,徒單月兒渴望能再次被他擁抱,她好想回到他的身邊,但!她不能!她迷失了方向、再也回不去了!有誰肯來救救她?救救她……
「你在哪裡?武轅,我找不到你!嗚!我好怕——」
「醒來——月兒,我就在你身邊,你只要睜開雙眼就可以找到我,快醒來!徒單武轅慌亂焦急的語氣已經變得燥煩不安,隱約還能察覺出一絲暗藏的怒火。
「武轅、武轅……」走不出團團黑霧的她,只能挫敗地嚶嚶啜泣著。
彷彿順應了她無助的呼喊聲,駭人無邊的黑濁逐漸起了變化,它們開始旋轉,也慢慢變得光亮起來,黑棕色、黃橙色、金紅色……最後所有的顏色皆轉成了耀眼的金光;耀眼的金光為她帶來了不少的溫暖,不自覺地,徒單月兒像是中了邪般舉起了腳步,開始往那道光源移動——
「快回去!小柔,你不可以到這兒來!」
一記震耳欲聾的大喝聲兀然喚醒了她的心智,徒單月兒定眼一瞧,是一個年紀和她相仿的少年,只是,在逆光的影響下,徒單月兒看不清楚他的長相。
徒單月兒微蹙著眉,他給她的感覺好熟悉,就好像是——
不行!她完全想不起來。「你是誰?為什麼要叫我『小柔』?」
她可以感受得到少年的失望,「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小穗』呀!
「小穗?小穗——」徒單月兒開始認真思索著
「我是你的哥哥黎嘉穗,平常你都喜歡叫我『小穗』,難道你忘了嗎?」
「黎嘉穗?我的哥哥。那麼,你一定知道我是誰羅?」
「現在還不到談論這件事的時候,小柔,你得快點回去才行。」
徒單月兒一頭霧水,「回去?你要我回哪裡去?」
黎嘉穗遙指著她墨一條看起來十分狹長、陰暗的小路,說:「那裡!你得往回走。」
她回頭一望,無限恐懼襲上心頭:「我不要!它看起來好可怕!」
「你別無選擇!」黎嘉穗使勁推著她,「快走——」
「我……我知道了!你別推我,我走就是,」豈料,徒單月兒才剛一踏上歸途,就突然被體內陣陣椎心的疼痛給刺得差點就站不直身軀,「好痛!我……我好疼,小穗——」徒單月兒訝異地圓睜著眼,因為她發覺,原本應該好好地待在她身旁的黎嘉穗,竟然不曉得在什麼時候消失了蹤影。
他到底上哪兒去了?!
「小穗,我……」徒單月兒疼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直覺她就快死掉了。
醒來!月兒,我要你馬上給我醒來!
「武——武轅——」一波闃黑暗潮毫不留情地朝她打了過來,徒單月兒連尖叫都來不及,就被它給捲了過去;一絲意識墜入了無邊際的黑甜鄉中,緩緩合上了雙眼,倘佯在其中,徒單月兒很想就這樣一直沉睡下去——
該死!我都進未准許你離開我,你怎麼可以說走就走?怎麼可以——
一陣麻辣痛感兀地自粉腮邊蔓延而上,硬是將她從黑夜的羽翼下拉了出來;她痛呼出聲,一抹強光驟然射入她圓睜的大眼眸裡,她怨懟地直勾著他瞧。
「你……我討厭……討厭你……你為什麼要……為什麼要打我?」語聲未落,徒單月兒便覺得自己的聲音粗嘎難聽,就連喉嚨也感到微微發疼、乾澀不已;她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她絲毫無半點印象?
「噢!我的老天爺!月兒,你終於清醒過來了!」
徒單武轅喜出望外,一掃先前深感無力的疲憊,他大聲喊說:「大夫、大夫——」
一旁候命的大夫迅速上前,替徒單月兒診斷病情。
大概過了半盞茶時間,捺不住性子的徒單武轅急切問道:「她的情況如何?」
「王爺請安心!月兒小姐已無大礙,待老夫開張藥單讓小姐按時服用,再好好地靜養身子,月兒小姐應該很快能恢復健康才是。」
徒單武轅終於放下一顆為她焦憂的心,「很好!吉兒。」
吉兒戰戰兢兢地往前跨了一步,「吉……吉兒在!」
「你跟著大夫下去煎藥,好了就立刻端上來。」
「是!」吉兒匆匆退下,深怕反覆無常的徒單武轅會再拿她開刀。
眼尖地發現室內黑鴉鴉的一群人未散,徒單式轅不悅地皺著眉,惱火地說:「你們全愣在這裡做什麼?都沒事情做嗎?還不快退下!」
「是!」
畏懼在他的威儀下,一大堆人頓時做鳥獸散,片刻也不敢稍做停留。
徒單武轅滿意地旋過身,輕執起她的手,在他的頰邊磨蹭著說:「月兒,我的月兒,幸好你醒了,不然,我……我……」
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你差一點就嚇死我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剛清醒過來的她,腦袋全亂成一團,儼然一副還搞不清楚狀況的茫然模樣。
「你……你病了。」
徒單武轅有意隱瞞,目的是不想讓她接觸到如此黑暗可怕的一面。
「我病了?」徒單月兒掩口打了個呵欠,大病初癒的她覺得好累。
「是那盅雞湯餿掉了嗎?」單純的她,也就只能想到這個答案。
「嗯!」徒單武轅順水推舟,輕說;「我會要『廚膳房』裡的主廚們小心選用材料來著;累了嗎?」他細心地為她拉好絲被。
「再睡一下,等會兒湯藥送來了以後再叫你起來喝,好不好?」
「不要!我不要吃藥,對了——」
徒單月兒試著想轉移他的注意力,「我已經知道『小穗』是我的什麼人了。」』
「喔?」表面上,徒軍武轅雖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但私底下,從他暗波洶湧的眸光來看,不難發現他在乎的程度,他在乎得要命,只是硬著嘴巴不說而已。「他是你的什麼人?」最好不是什麼情人之類的,要不然——
徒單武轅說什麼也不願承認他是在嫉妒。
「他是我的哥哥,我都喚他『小穗』。」
「哥哥?他是你的哥哥?」徒單武轅一臉欣喜,他根本就沒猜想到橫隔在月兒與這個名喚「小穗」之間的關係,居然會是這樣一層親兄妹的情誼。
徒單武轅簡直笑得快合不攏嘴了。
「嗯,我哥哥的名字就叫黎嘉穗——」徒單月兒又打了個呵欠,「武轅,你可以幫我找到他嗎?」她極想與哥哥相見,更想瞭解自己的身世之謎。
「沒問題!」一旦明瞭黎嘉穗不再是他的威脅後,徒單武轅當然樂於從命。
「我馬上就派人去尋找,他有些什麼特徵?月兒?月兒——」久不見有回應的她,惹得徒單武轅擔憂地低頭一望,他淺笑一聲,這小妮子原來是睡著了。
無妨!反正尋人的工作並不急在這一時,一切還是等她睡醒了再說。
打定主意後,徒單武轅也不吵她,輕輕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吻,他愛憐地說:「快點恢復健康吧!我的愛,待你清醒後,將會有一場盛大的婚宴等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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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顯王府東側·月華水榭
徒單月兒這一睡,竟然又睡去了一整天。
謹慎地將煎好的湯藥擱置在桌上,吉兒來到床榻邊,輕推著她的肩膀,說:「醒醒!月兒小姐,吉兒拿湯藥來了,小姐——」
「唔——」迷糊地張開雙眼,徒單月兒費力的對準了焦距,「吉兒?」
吉兒微笑道:「是的,小姐,你該起來喝藥了。」
語聲未歇,吉兒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在她的背脊上塞了個柔軟的大枕頭。
望著吉兒回頭端來一大碗烏黑湯藥的身影,徒單月兒微噘著小嘴,極盡任性地說:「我……我討厭喝藥!」
「小姐,再怎麼討厭也得喝完它,因為這是王爺的吩咐,來!」
吉兒舀了一匙,把它吹涼了以後再迭至她唇邊,「張口!小姐。
見吉兒一臉沒得商量的餘地,徒單月兒只好乖乖地喝了一口。
苦澀、隱約還帶點怪味道的湯藥席捲了她的味蕾,因為這一股怪味兒,她覺得自己幾乎都快要反胃了!用力煽著她滿嘴湯藥味的小舌頭,徒單月兒孩子氣地說道:「嗚……好難喝。」她可不可以瞞著其他人,偷偷地倒掉它?
吉兒又舀了一匙到她嘴邊,「良藥苦口啊!來——小姐,再喝一口。」
「不要!我不要喝了。」徒單月兒乾脆來個抵死不從,硬是不張口。
這麼難喝的東西,如果吉兒喜歡,那就送她喝好了。
吉兒開始傷腦筋了,「小姐——」
徒單月兒兀自把頭一別,打算不再理她。
「好吧!只要小姐喝完它,那吉兒就上『廚膳房』去取些小姐最愛吃的菱粉糕回來解小姐的饞,好不好?」這是她最大的讓步了。
「真的?哇!」徒單月兒一高興地抱住她,「吉兒,你真好!」
「小心——」吉兒急忙將手中的大碗高舉過頭,逃過灑滿一地的噩運。
徒單月兒吐吐小舌頭,緩緩鬆開她。
「對不起!我太高興了嘛,藥呢?」為了菱粉糕,她可以忍受那種怪味道。
吉兒把湯藥送上前,「在這兒。」
徒單月兒接過它,二話不說,她以口就碗,大口喝完它。
那種牛飲的方式讓一旁的吉兒看得是膽戰心涼,深怕她會嗆著,她急說:「欽!別急,慢點喝,小心別噎著了。」
徒單月兒把它喝得滴滴不剩之後,才將大碗還給吉兒,
「我喝完了!吉兒,菱粉糕呢?」
「吉兒知道了,小姐,吉兒馬上就去拿。」
倘若徒單月兒都這麼好哄騙的話,也許她的工作會比較輕鬆些。
「你千萬別亂跑,一定要乖乖地等吉兒回來喔!」
「嗯!」徒單月兒覺得有趣,這樣的她還能跑到哪兒去?
安分地斜躺在床榻上,嘻!她的菱粉糕——
徒單月兒獨自沉浸在自己的快樂中,絲毫不察危機正逐漸地接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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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乾廳上
與父親徒單毅正在討論,該讓徒單月兒以何種身份人主懿顯王府的徒單武轅忽覺得心一凜,彷彿有千萬根細針直往心窩扎一般,陣陣心悸伴隨著不安而來,徒單武轅猛然一驚,難不成是月兒出事了?
不!他搖搖頭,不會的!月兒有吉兒那個小侍女陪著,應該不至於會有意外發生才是,一定是自己多心了。不成!徒單武轅怎麼也放不下心,他非得瞧見月兒安然無羔地站在自己面前,他才會覺得心安;做好決定後,他不再稍做逗留,他飛快一個起身,連句交代也沒有,轉身就往外走。
「轅兒,你要上哪兒?我們爺倆都還沒討論完,你怎麼……轅兒!」
徒單武轅一踏出「嵩乾廳」,就發現吉兒徐徐朝他迎面而來,手中還不曉得棒了些什麼鬼玩意;怒氣沖沖地來到吉兒面前,他一臉兇惡地說:「該死小賤婢,我不是要你好好陪著小姐嗎?」
「嚇!王……王爺?」吉兒嚇得直打哆嗦,手上的菱粉糕散落一地。
「你最好有個合理的解釋,要不然——嗯哼,」他準會要她死得很難看。
「王爺、王爺明鑒!是小姐……小姐使性子、不肯喝藥——」
吉兒很快地將事情的經過敘述了一遍。
「所以,你就大膽地放小姐一個人在臥房裡?」徒單武轅聽得都快噴火了。
「小姐跟吉兒保證過,她絕不會——絕不會亂跑來著——」
「你——可惡!上一回的毒殺事件也是因為你的疏忽才——」
我沒有下毒害她!月如仙的辯言驀然急竄過腦際,不是我做的!不是我——一抹不安劃過心底,徒單武轅一個愣怔,莫非由於毒殺的震撼力過大,以至於讓他失去了平常該有的冷靜自律——他真錯怪了月如仙?下毒的主使者其實是另有其人?若真是如此,那麼現在,身旁無人陪伴的月兒豈不是很危險?「該死的!你最好祈禱月兒平安無事,不然的話,我一定會要你陪葬!
說完,徒單武轅頭也不回,快步往「月華水榭」的方向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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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一抹黑影悄悄接近因為即將能吃到菱粉糕而高興不已的佳單月兒。
黑衣人悶聲不吭,輕輕從懷中掏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來到她身後,他眼露陰冷殺機,緩緩將匕首高舉過頭,打算一刀插進她胸口,奪走她一條小命。
隨後趕至的徒單武轅,看到的就是如此驚險的一幕。
「該死!快住手!」
千鈞一髮之際,徒單武轅急奔至床榻邊,不僅用自己的身子護住了被嚇呆的徒單月兒,更是以渾厚的內力震碎了黑衣人手中一把拘人魂魄的匕首。
門外的衛士也在同一時刻湧進寢房,輕而易舉地生擒住他。
「你沒事吧?月兒?」徒單武轅一臉擔憂,深怕她已經受到了傷害。倘若如此,徒單武轅絕不會輕易饒過他。
「我……我沒事。」徒單月兒驚魂未定,覺得好像剛從鬼門關前兜了圈回來,小小身子仍顫抖個不停,她被嚇壞了。
「混帳!」她不停發抖的可憐模樣,自是惹來徒單武轅一腔難抑的怒火。
徒單武轅十分心疼她,實在不明白一向天真而單純的徒單月兒,究竟會與何人結下如此怨毒深重的梁子。「衛士,給我扯下他的面罩,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麼大膽,居然敢加害我顯嵩王未來的二王妃。」
「是!王爺。」一名衛士立刻銜命上前,用力扯下了黑衣人臉上的面罩。
待面罩底下的麗容一曝光,陣陣詫然的驚呼聲頓時響遍整個臥房,包括徒單武轅在內,暗殺考居然是以賢德聞名於各王府中的歐陽玉祥。
「你們——」徒單武轅如此命令眾衛士們,說:「你們全給我退下去!
「是!」雖滿腹好奇.但王今難違,他們還是至離開了。
霎時間,整個寢室只走得剩下徒單武轅三人而已。
「說真的——」徒單武轅率先開口:「我很驚訝,為什麼是你?」
「你愛她,對吧?」
不然他也不會想娶她做二王妃,而不是一般的侍寢。
「沒錯!我是愛她,不過我不明白,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何關係。」
「為什麼?這是不對的啊!為什麼你要愛她?你的愛應該是屬於我一個人的!為什麼不是我?長久以來陪伴在你身邊的人是我!為這整個懿顯王府竭盡心力的人也是我,而不是月如仙那只騷狐狸,更不是被你摟在懷中這個來路不明的異族人,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你不要我?為什麼?」
感覺到懷中的小人兒一個輕顫,徒單武轅緊緊摟住她,要她別擔心。「愛一個人根本就沒有所謂對錯,我愛月兒!因為愛她,所以我可以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但是,你不一樣,我沒有半點為你做犧牲的準備,更別說是愛你了。」
歐陽玉祥淒涼笑道:「呵!正因為你百般嬌寵她。視她為掌中珍寶,所以我才會恨她!才會激起我心中一股想殺她洩恨的慾念,我恨她!恨不得能用我的手殺了她!」
「如果我沒猜錯,是你喚人下的砒霜,對吧?」
看來,他是真的錯怪了月如仙。
「我以為,」歐陽玉祥笑得嘲諷,「這種小伎倆應該難不倒你,沒想到你還是栽了,是因為她吧?」
徒單武轅輕歎一聲,不願再多說些什麼:「是我愧對於你,我不該利用你來當做敷衍父親的借口,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我不再追究,你回『祥儀閣』吧!」
歐陽玉祥微詫地圓睜著眼,「你不打算休了我嗎?」
犯下了如此大逆不道的毒殺案件,他居然肯原諒她?
「我若真休了你,那整個定國將軍府的顏面又該往何處擺呢?」
原來他之所以不休掉她的原因,是為了定國將軍府的顏面著想。
呵!自始至終,徒單武轅仍不是因為她!她是該死心了。
「我明白了!還有,謝謝你。」
語畢,歐陽玉祥像是失了魂兒一般,愴然離去。
「我可愛的月芽兒,」宛若不曾有過先前一段不愉快的插曲,徒單武轅的笑容燦爛,輕問:「你有沒有乖乖地喝完湯藥?」
「我……當然!我最聽話了!」她不敢告訴他關於菱粉糕的事情。
「是嗎?那為什麼吉兒要上『廚膳房』取菱粉糕來著?嗯?」
徒單月兒微嘟著嘴兒,嬌嗔說:「你真壞!既然都知道了,為什麼還要來套我的話?」
徒單武轅輕擰她的鼻尖,愛憐的說:「我若不這樣做,又怎麼能捉到你的小辮子呢?」
「怎麼?」徒單月兒打下他的手,挺是不服氣地說道:「你想處罰我嗎?」
「你這個小頑皮鬼,難道你覺得自己不該罰嗎?」
這小妮子,每次都害他擔心得半死,無形中不曉得折損了他多少寶貴的壽命。
「噢!好吧!那你想罰我什麼?」
想想,她的確是貪玩貪吃了些,是該受罰。
「這麼乾脆?那好,就罰你一輩子陪著我好了。」
「真的?」徒單月兒興奮得連眼睛都亮了起來,「是一輩子嗎?」
徒單武轅忍俊不住,「你不願意?」
「願意。」徒單月兒就像是一隻快樂的小鳥般飛撲向他,「我當然願意。」徒單武轅牢牢地抱住她,順勢在她的粉頰上偷了一個香吻,「說你愛我。」
「我愛你!武轅,我好愛、好愛你噢!」
「我也愛你!我的小月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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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懿顯王府落華亭內
悄悄接近他,徒單月兒一臉壞主意,噤聲的來到他身後。
茶香四逸的「落華亭」中,望著手上一張不知是啥玩意的紅帖子,自幼習武的徒單武轅,怎麼有可能會察覺不到身後的動靜?他故意不動聲色,一張俊臉上滿是一片寵愛縱容的笑意,他倒想看看這小妮子到底在打些什麼鬼主意?
思緒暫斷,一抹黑暗倏然奪走了他的視線,徒單月兒刻意壓低的甜甜嗓音隨即傳來,略帶點霸氣地說,「猜猜我是誰?不准你猜不到喔。」
徒單武轅淺笑一聲,反手輕拉,轉眼間,徒單月兒軟腴的小身子已跌落他溫暖的臂灣中,他在她柔嫩的粉頰上輕咬了口,疼惜地說道:「你這個小頑皮鬼,又在調皮了!
「嘻!好癢……」倚坐在他的膝蓋上,徒單月兒笑著躲避他的攻勢。
「我才沒有調皮,為什麼知道是我?」
「直覺!」事實上,是她身上那抹特別的柑橘幽香,以及豎腳笨拙的動作,才會讓他發現到她;不過,徒單武轅怕她會傷心,所以才沒有告訴她實情。
徒單月兒順勢倒在他懷中,「我喜歡你的直覺,這個是什麼?」
她指的是徒單武轅手上的那份紅帖。
「這個啊?這是從德澤王府送來的婚帖,碩德主要大婚了。」
「那……你會去很久嗎?」她大概又會有一陣子看不到他了!
徒單月兒想到這裡,濃濃失望驀然擄攫住她,她已經快要笑不出來了。
彷彿洞悉了她內心深處的想法,懲罰性地往她的額頭上輕敲一記,他說:「淨說些傻話!你當然得一道前往。」
「咦?」徒單月兒驚喜地抬起頭,「我也可以一起去嗎?」
「你不是我的王妃嗎?」他們都已經拜過堂了,怎麼她連點身為顯嵩王之妃的自覺也沒有?真是,這個王妃,需要再教育,
「難道你不怕我會丟了你的臉?」雖然她是以玄覺王義女的身份嫁入懿顯王府,但徒單月兒最在意的也是這一點,孤女依舊是孤女,既使有幸攀上了權重位高的顯貪之門,她仍然改變不了自己是布衣平民的事實。
「哼,誰要是敢亂攪舌根,就是與我顯嵩王過不去!,由我來當你的擋箭牌,你只要安心地待在我懷中,看著我為你割下那人的舌頭就夠了。」
他極為濃厚的保護欲換來了徒單月兒一抹甜美的笑容,所有的不安似乎也在徒單武轅一番強硬而充滿霸氣的宣言下一併被拂去了,「這麼血腥?」
「誰教他們要得罪我懿顯王府裡最引以為傲的美麗王妃,這是他們自找的。」
「傻瓜!」徒單月兒感動得濕紅了眼眶,「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
「有。」她每天都在說,用她溫柔而婉麗的眼神。
「大騙子!」
「也是個最愛你的騙子!我愛你,我的月兒。」
「我也愛你,武轅,永遠。」「永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