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從奧圖離開,「團圓」的設計再度令我為之驚艷,作品超乎預期的完美,你的創作與我想像中如出一轍,堅持我的直覺果真不會後悔。
透過阿毅,已完成合約簽訂,中秋禮盒的訂購活動將於近日登上網站,敬請期待。年節的主題「迎新」大致抵定,勞煩開始構思此案。
書諺
方書諺一坐上車,立刻發動引擎,打開空調,原本他是打算親自登門告訴她這份喜悅,不過顯然她現在並不在家,撲空的結果,只能失望的回到車上,改用電子郵件發出內容給她。
多渴望她能即時感受到他的興奮與滿意,這種默契絕對是獨一無二,他很珍惜這份難能可貴的契合,偏偏魏容恩每次給他的回應總是客套的措詞,完全沒有任何情感上的情緒,就像通知他「團圓」作品已經完成,一樣也是充滿了公事化。
看著細雨打在車窗上,外頭擁塞的車潮在佈滿雨水的玻璃窗中看起來顯得模糊難辨,就像他的心情一樣,分不清自己心裡到底圖的是什麼。
方書諺關上筆記型電腦後,將椅背往後傾斜,直接閉目養神。
他並沒有將車子駛離她的住處附近,而是獨自享受這片刻的寧靜。
水果行的生意愈來愈忙碌,忙到他每晚睡前都還在整理訂單,凌晨天一亮便開著貨車到水果批發市場搶標新鮮水果,然後一早忙著打包禮盒,中午接著送貨。
日復一日,風雨無阻,一天之中也只有下午這個時段可以偷得半日閒,然而,只要一有空檔,他不是拿來休息,也不是拿來補眠,而是拿來想她。
自從上次和她有了更進一步的瞭解之後,他在回家前特意去買了一套手語書籍和VCD回家做功課,為的就是想要看懂她的手語。
漸漸的,他開始習慣期待,期待每一封電子郵件,期待每一封傳真,即時她回復的內容都是有關作品上的討論,但仍是會令他心曠神怡。
他開始覺得自己的心態不夠坦蕩,竟然利用行銷策略來維持彼此的合作關係,甚至利用討論設計的細節來藉機攀談。
想追一個女人只要表明心跡,就算吃了閉門羹,起碼光明磊落,而不是這樣曖昧不明、蹉跎不前,這不是他方書諺的作風。
偏偏魏容恩不是一般的女孩,她擁有比平常人更纖細敏銳的觀察力,更敏感的心思,不容戲謔,尤其不容試探。
與她魚雁往返數十天,他發現只要自己有更進一步的關切,她便會退一步的迴避,迫使他只得退回安全界限,才能繼續與她保持友好關係。
這種滋味,很挫敗,也令他懊惱。
她的閃躲更是讓他無計可施,只能停留在每天一封郵件的關係。
看著雨勢加大,雷聲不停交錯,突然想到最近好像有個低氣壓形成輕台,侵台的幾率很高。
方書諺睜開黑眸,看了看時間,任由時間一分一秒緩慢流逝,像是在期待什麼,就是不想離開。
最後,他乾脆坐起身子,放棄無謂的枯等,直接打了方向燈,決定回家去。
正打算將車子緩慢駛入車道中,霍地,從照後鏡瞥見魏容恩和一名年輕男孩從巷子口出現。
她的現身,令方書諺胸口一陣緊窒,原本要離開停車格的動作頓時停住,腦子因為她那纖弱的身影和男孩齊肩並行的畫面而怔愣。
他雙手緊握住方向盤,看著他們有說有笑的走了一段,後來男孩突然將傘遞給她之後即快步轉身跑開,留下她目送的神情,直到男孩的身影消失在巷子盡頭。
想不到他枯等的結果竟是看見這樣的畫面,一股莫名火氣油然而生。
方書諺咬牙的閉上眼睛,最後決定下車問個究竟。
他遷怒的使勁甩上車門,連傘都不撐的大步朝她邁去。
魏容恩看著男孩跑遠之後,才轉回身子,赫然看見方書諺正朝她快步走來,他的出現教她當初訝異得睜圓杏眼。
「他是誰?」方書諺劈頭就問。
魏容恩眨著眼,直到書諺問的是傘的主人,只是不知道他的表情為何會如此嚴肅,「他是教授的學生。」
「你們很熟嗎?」他又問。
魏容恩眨了眨眼,搖頭回答。
「你讓一個不熟的男生送你回家?」他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語氣充滿質詢。
魏容恩雖然聽不到他的聲音,不過從他擰眉不悅的表情略略猜出了他正處於盛怒狀態。
「我忘了帶傘,他好心送我回來,他剛剛突然想到有事,就把傘送我後跑開了。」
方書諺聽到她這番解釋,更是無法置信的哼聲一笑,「想不到你寧可接受一個不熟的男生釋出的關心,卻不願接受一個朋友的關切?」
「你怎麼了?」她不明白他怒氣高漲的原因。
他雙手叉腰,怒氣難消,「我不知道,只是突然覺得很生氣。」其實他是在跟自己生氣,氣自己不夠積極,氣自己太過被動。
「是不是『團圓』設計得不好?」她知道他應該已經看過「團圓」的sample,因為昨天的郵件中他曾說過今天下午會去哥哥那裡一趟,只是沒想到他會特別繞到她這裡來。
方書諺深吸了口氣,平復了莫名其妙的情緒,同時也想到了幾小時前看過「團圓」時的愉悅心情,鬱悶的胸口這才稍稍紓解。
「你的設計很棒,我很喜歡。」
魏容恩聞言,笑了。
她霍地注意到他額前的短髮正滴著水珠,恍然想起他仍站在雨中,所以趕緊將傘撐高,替他遮去泰半雨勢。
這也才發覺他的個子很高,以她一五八的身高,兩人大概相差有二十公分以上。
依據這段日子來的瞭解,她對他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他躁動的脾氣,很難想這樣頂天立地的男人實上卻想個男孩一樣,不給糖就搗蛋。
「你的脾氣很不好,幾次見面你幾乎都在生氣。」她笑說著。
還不是因為你。方書諺沒好氣的在心裡怨忖。
「會生氣是因為我在乎。」他用了另一種委婉的方式回答,卻也充滿了隱喻。
對於他的回答,魏容恩選擇沉默。
方書諺從她低垂的眼神中捕捉到迴避的態度,她明明就知道他的意思,她的沉默無非是在逃避。
他在心中歎氣,伸手接過她舉高的傘柄,換他替她撐傘,「走吧,我送你回家。」
魏容恩很想拒絕,卻不知該如何婉拒,只能勉為其難的接受他的好意,安靜的跟在他身側。
方書諺看著她為了與他保持距離,肩膀幾乎都淋到了雨,一把傘就這麼點大,他當然不可能讓她淋雨,乾脆把傘直接撐在她上頭,反正他已經濕透,不差多這一點雨。
他不懂的是,為什麼方纔她可以和那名男孩有說有笑並肩齊走,對他確實處處閃躲,戒慎恐懼,她到底在怕什麼?防什麼?
魏容恩抬頭看著頭上的傘,這才注意到因為她把距離拉大,害他淋到了雨,於是趕緊縮短兩人的距離,走進他身側。
面對兩人共處在一方小小天地裡,就算她想保持距離,也只能暫時將就這個讓人臉紅心跳的氣氛局限在這小小空間裡。
方書諺從上方注意到她暈紅的臉頰,實在很不喜歡兩人相處時的氣氛,讓他只能又重重的歎氣。
最近只要遇到她,他幾乎都是用歎氣來舒坦胸口的鬱悶。
這時,他突然伸出了右手,用粗淺的手語在她面前比劃著簡單的單子問著:「為什麼、故意、和我、保持距離?」
魏容恩訝異的抬頭看他,沒想到他竟然學會了手語。
「請你回答我的問題好嗎?」他對著她說。
她收起了驚訝,又回復到逃避的姿態,聲如蚊吶的辯稱:「我……沒有故意啊。」
方書諺因為她垂下目光,只好又開始比劃起生澀的手語,開始埋怨:「你明明就有,故意漠視我對你的態度,故意忽略我在郵件上的噓寒問暖,故意迴避我的關心,怎會沒有?」
她知道他是在抱怨最近他在郵件裡殷切的問候,換來的卻是她的不回應,甚至是視而不見。
「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回信。」她慢慢的說著。
「其實你可以試著把你的心事與我分享,就像你習慣將心情點滴記錄在手札上一樣,我也會渴望分享你的心情。」他比劃著不甚熟練的手語,顧不得用詞是否正確,一心只能跟她溝通。
「我們……只是朋友。」她沒發現自己輕顫的聲音已經洩漏了緊張的情緒。
「就是因為是朋友,更要互相關心,互相分享心事,不是嗎?」他突然覺得學手語是明智的決定,尤其在她正處於發窘的狀態,不敢直視他的時候,手語可以避免讓她產生尷尬。
魏容恩停下了步伐,放棄開口說話,抬起一雙輕顫的手輕輕比劃,「你不一樣。」
方書諺擰著眉頭站在她面前,急著追問:「哪裡不一樣?」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因為正好對上他那發熱的目光而急忙垂下眼簾。
「你很危險。」
「危險?」方書諺有些錯愕她怎麼會如此覺得,他一直以為自己表現得夠紳士,夠溫吞,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魏容恩咬著下唇,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一雙手停在半空中,欲言又止,微微顫抖的指尖洩漏了她的心情,最後乾脆選擇放棄,就怕愈描愈黑。
「不,別停。」方書諺不容許她中斷這個話題,一手抬起她小巧的臉蛋,炯熱的目光瞅視著她。「告訴我,我哪裡危險?」
魏容恩看著他那雙閃著異樣光芒的黑曜石,宛如具有磁場似的深深吸附她的目光,讓她無法轉移。
「我懷疑……你對我的關心……別有所圖。」
方書諺深邃眼眸凝睇著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不否認對你的關心確實別有所圖。」
反正他本來就直率不羈,也不是個會掩飾心情的人,所以他倒是樂於自己的心情被她看穿,省得每次都要隱藏真正的情感。
魏容恩訝異他的直言不諱,直覺告訴自己必須結束這個敏感的話題,「我……我到家了,謝謝你送我回家,再見。」
魏容恩轉身欲跑離這尷尬的氣氛,沒發現到一陣急促的引擎聲突然從巷子口疾速出現。
「小心!」
方書諺在第一時間搭上她腰肢,將她用力攬進懷裡保護,機車騎士呼嘯而過,激起了地上一灘水漬,濺得他們一身濕透。
方書諺氣急敗壞的看著那騎士騎遠,沒好氣的皺眉咒罵:「Shit!下雨天也敢騎這麼快,待會兒就不要輪胎打滑摔得狗吃屎!」
魏容恩渾身僵直的呆在他懷裡,她知道他是處於保護才會逾矩,卻對他仍然緊抱著自己的行為感到驚慌失措。
「你沒事吧?」方書諺低頭看著懷裡早已滿臉通紅的容恩,她對他明明就有感覺,為什麼要裝作什麼都不在乎?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反正他們兩個都已經濕透,他乾脆丟開了傘,伸手去抬起她的下巴,讓她迎上自己的目光,表情認真的直接表明心意,「容恩,我不否認自己對你的愛慕,也不想壓抑對你的感覺,相信這段日子來你應該已經明白我的心意才是。」
魏容恩仰著螓首被迫清楚看見他所說的每一個字,以及他眼裡透露的各種訊息。
「請你……放開我。」她試圖扭動身體想要掙脫他的箝制,因為近距離的靠近讓她感覺到他升高的體溫。
她畏懼的試圖退後,卻因他的大手撐在背後而無法如願。
方書諺在她略微掙扎中稍稍加強臂力,拉近了彼此的空隙,「容恩,不要逃避我,你只要直接回答我,你喜歡我嗎?」
魏容恩腦子裡浮現一段曾經溫柔說愛、卻又變成愧疚道歉的回憶,她慌亂的別開目光,秀眉清蹙的頻頻搖頭,似乎想拋開那段令人揪心的痛楚,胸口因為緊窒而急促起伏。
「不,我……不需要……」
她的聲音很細,細到他幾乎聽不清楚,「你說什麼?」
魏容恩抬起一雙被雨水打濕的密睫,以及一對瀰漫霧氣的水眸,斬釘截鐵的用手語告訴他,「我不需要愛情,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
方書諺因為她這番話而困惑,就在他晃神之際,她突然用力掙開他的雙臂,轉身跑回屬於自己的天地,封閉起內心世界,拒絕一切外界的叩門。
這是她第二次像一陣輕煙似的從他眼前溜走,而他……
卻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呆愣。
渾身濕透的方書諺,在傻愣的看著容恩跑開後,並沒有直接回家換掉一身濕衣,而是折回「奧圖」,決定向阿毅問個清楚。
魏明毅一看到書諺,二話不說立刻丟出一條乾毛巾,然後沖了一杯熱咖啡為他驅寒,同時也做好了聆聽者角色的準備,即可充當起書諺的心理醫師。
雖然他主修的是心臟外科而非心理學,但,反正都是診療「心」病。
只是當他聽到書諺似抱怨、似發牢騷的描述後,他的反應竟是忍俊不禁的大笑出聲。
「你……你竟然直接問我妹喜不喜歡你?」
方書諺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的,警告的眼神冷冷掃了阿毅一眼。
魏明毅立刻識趣的斂起笑意,正襟危坐的不敢再以輕浮的態度面對他的每一句話。
方書諺大喇喇的說,「你明知道我做事向來不喜歡拐彎抹角,到底給不給追求的機會,一句話,何必矯情?」
魏明毅嘴角還是藏不了殘留笑意,「你平常做事都是直性子便罷了,怎麼連感情的事也這麼灑脫?唉,我已經可以想像到容恩當時錯愕的表情了。」
「問題是,她竟然回答我『她不需要愛情』,這算哪門子的回答?」
這正是他來找阿毅的重點,他想知道為什麼魏容恩會不敢回答他的問題。
「聰明如你,難道看不出容恩對感情的事避之惟恐不及嗎?」
方書諺愣愣的看向阿毅,腦海裡突然浮現了曾經在手冊上看過的一篇短文——
愛情像火花,絢爛得令人著迷;分手像黑夜,清冷得令人恐懼。
「難道她在感情上面受過挫折?」
魏明毅點頭,回答了書諺。「沒錯,容恩確實在感情上受過很重的傷,而且那還是她的初戀,所以她到現在都還無法接受任何一段追求。」
方書諺胸口燃起一團憤怒的火焰,拳頭不由自主的掄起,一副像是要找誰算賬似的。「對方對她做了什麼?為什麼會讓她受這麼重的傷?」
「你先冷靜,對方什麼都沒做,只是突然發現自己對容恩的感情不是愛情罷了。」
「不是愛情?那是什麼?」方書諺一臉困惑。
「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為了什麼想接近容恩?」
「直覺。」
「直覺?」魏明毅輕佻劍眉,「恩……我欣賞這個答案。」
方書諺沒好氣的睇了阿毅一眼,「不然你以為我會為了什麼接近容恩?」
「同情。」魏明毅給了他簡單明瞭的答案。
「同情?」方書諺差點被口水嗆到,怎麼會有人有這種愚蠢的想法?
「別懷疑,這是『人性本善』的潛在心理,凡是知道容恩是個失聰人士,絕對都脫離不了這『同情』的感覺,那個男生只是突然發現自己對容恩的感情是同情而不是愛情,加上容恩天真善良得幾近完美無瑕,讓對方深感高攀不上,最後才會以『容恩太過完美』的理由提出分手。」
「難到完美也是一種錯誤?那男人接近容恩分明只是覺得學習手語令他覺得新鮮有趣!」
「你說得沒錯,他確實是因為新鮮才想接近容恩,容恩纖弱的氣質很難不讓男人為之心動,但是真正有耐心和聽不見的人相處,又能持續多久?」魏明毅反問他,「你呢?難道你對容恩就沒有『同情』的感覺?」
方書諺被魏明毅這麼一問,這才捫心自問,他對魏容恩真的是從同情衍生愛情的嗎?
在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之前,他迷上的是品味相同的R.N,戀上的是心思細膩的手札作者,最後在醫院看上的是熱心公益的義工,只是沒想到三個皆是同一個,所以他當然會無法自拔的愛上魏容恩,即時失聰一事曾經令他扼腕,卻一點也不影響他對她的執著。
所以答案很明顯,他一點都不同情她。
方書諺坦誠說出他的結論,「我不否認一開始對容恩聽不見的事確實有些錯愕,不過我發現容恩的個性比任何女人都還要獨立堅強,她幸運到一點也不值得同情,對她施與同情根本是多餘的。」
「說的真好,我該為你對我妹妹的瞭解掌聲鼓勵鼓勵才是。」魏明毅相當滿意書諺對容恩的看法,同時也終於明白老爸敢把容恩的住址交給書諺的原因,老爸對書諺的瞭解確實遠比他深,想不到四年的交情竟然比不上才交談四天的老爸,真是汗顏!
方書諺歎了口氣,整理出最後結論,「所以容恩認定所有對她有好感的男人,全是出於同情,才會拒絕我的關心?」
「Youareright。」看來書諺今天的心理咨詢已經可以告一段落了。
方書諺無力的靠在沙發上,終於明白了一切。
原來容恩樹立的心防,是為了避免再次面對同樣的上海,這表示他並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只要能讓她卸下心防。
只不過……「聽不見」是她生命中無法改變的缺憾,偏偏她的初戀又是在這缺憾上慘遭終結,他該如何突破她的心牆,讓她明白他的心意呢?
話說回來,方書諺忍不住又要譴責阿毅了。
「虧你們一家子全都是醫生,我實在想不透你們怎麼允許容恩將自己封閉起來,甚至讓她獨自住在外面,像她這樣封閉自我的行為,難道你們都不擔心她出事嗎?」
「以心理學的角度,愈是心靈脆弱的人,愈是必須認同她的選擇,容恩覺得她可以,我們就必須給與信任,尊重她的決定,而不是用自己的關心增加她的壓力。」
「難道學醫的人都只用理性的思考邏輯來解決問題,而不帶私人的感情意識嗎?」他實在無法忍受阿毅對容恩如此放任的態度,就算這是魏家人獨特的相處模式,未免也放心到幾近無情。
「她是我妹妹,我當然會選擇對她最好的決定,理性的思考絕對不能排除在外。」
方書諺嗤之以鼻,「還真是理性過頭的一家人。」
「所以我們才會需要一個感情用事的朋友融入我們的行列,與我們一起關心容恩啊。」
方書諺訝然抬起一雙警覺的黑眸,「難不成你和令尊早就串通好,故意聯手設計我?」
「錯了,我們的想法只是剛好不謀而合。」魏明毅回想起當初老爸提及在醫院連續四天遇到書諺的事時,仍然覺得頗玩味,「而且你和我老爸會搭上線,絕對是在我意料之外的事,更沒想到我爸竟然把容恩的地址給你,他的直覺比我更大膽。」
「直覺?」方書諺不屑的哼了一聲,「還真謝謝你們父子的抬愛,看得起我的人品,竟然不怕我餓虎撲羊傷害容恩。」
魏明毅聳了聳肩,「如果容恩不懂自我保護,就算我們真的對你有所警戒,一切也是防不勝防。」
「你們分明是算準了我根本沒膽傷害纖弱的她,才會這麼放心的讓我接近容恩,還故意提供策略。」想不透的是,這對父子到底憑哪一點信任他了?
「嘿嘿。」魏明毅不置可否的咧嘴笑著。
「真是『有其子必有其父』,認識你們,我真是認栽了。」方書諺咬牙切齒的說,卻又不得不因為他們的支持和認同而感到欣慰。
真是奇怪的感覺,女人還沒追到手,她的家人已經在背後為他搖旗吶喊,讓他對她的追求陷入了兩難。
偏偏魏容恩不是一般女孩,若想追她,勢必拿出更多的耐心和時間來融化她的防備,不過他方書諺也不是那種不要尊嚴的人,窮追不捨,死纏爛打絕對不是他的作風。
他是有底限的,要是她再持續選擇退縮,那麼他也只能祝福她早日遇到比他更有耐心去引導她走出象牙塔的真命天子了。
魏明毅突然站起身,轉身挑開背後的百葉窗,看著窗外的雨勢,自顧自地念著:「氣象局說有個太平洋低氣壓已經形成輕度颱風,依照這個輕台的走勢,再過兩天直撲台灣的幾率不低,不曉得容恩注意到這則新聞了沒?」
方書諺知道阿毅在暗示什麼,故意充耳不聞,一口喝光手中的咖啡。
魏明毅繼續歎氣,像是在自言自語,卻又充滿隱喻,「明明昨天還是晴空萬里,今天就突然颳風下雨,明明有人需要關心,卻偏偏執意獨立,真是奇怪的天氣,奇怪的世界,你說是不是?」他笑笑的回頭看向書諺。
方書諺先是瞪了阿毅那張賊兮兮的笑臉,然後直接拿起了車鑰匙,連招呼都不打一聲,漠然轉身離開奧圖,不願再掉進他們父子倆設計的陷阱裡。
不過,當他發現愈是想要掙脫她的世界,卻愈是深陷於泥沼當中。
原來,他對她早已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