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細的十指交疊,她靜思了片晌才緩緩開口:「謝襄理,我們的勝算有多少?」
「早上已經跟美國的律師聯絡過了,他說有四成的把握。」
「四成!」齊方榆似乎對這個答案不甚滿意。「布魯克很少這麼沒把握,難道威爾先生提供的資料不夠?好了,我知道了,這些資料先留下,待會兒再研究還有,記得聯絡美國分公司,要他們隨時留意康城科技的動向。」
謝襄理離開後,齊方榆挺直的肩膀突然像洩了氣的氣球,往沙發椅背上一攤,疲憊全寫在臉上,想讓腦筋暫時空白,但專利權的問題卻不斷地浮現腦海。
早上開高級主管會議時,人事經理提議這個案子必須先從內部查起,斬釘截鐵地說肯定是公司出了內賊,資料才會留入別人手裡;但負責此案的研發經理卻氣得跳腳,拍桌子保證他的手下每個人絕對是清清白白,沒人會做出這種忘恩負義的事情。半天的會議就在充滿火藥氣味中結束,非但沒有半點建設性的結果,還搞得每個主管怒火沖天、不可抑止。
她也不想懷疑自己的員工,但事實擺在眼前,若不是有人當了康城科技的商業間諜,又怎會發生這種事情?
想不到父親及大哥才離開公司幾個月,公司就這樣一團亂,難道是自己的能力不足,無法勝任偉棋企業副總的職務?
沮喪地掩面歎了一口氣,隨即挺直腰桿打起精神,翻閱堆在桌上關於康城科技的相關資料。才看完該公司的簡介,內線呼叫響了。
「副總,總裁的電話,三線!」
齊方榆很快接起話筒。「爸,是我,小榆。」
「還好嗎?小榆。」
「爸,我很好。歐洲冷嗎?應該開始飄雪了吧。」
「是下雪了,但不覺得太冷。奷婷對這裡又愛又恨,一下子嚷著說下雪最美、一下又說最好別下雪否則她會凍壞了,卻又成天蹲在院子裡堆雪人,自己一個人就玩得不亦樂乎,像個長不大的丫頭似。」聽得出來齊德承語中對小女兒的寵溺,是一種身為父親獨有的驕傲。
「奷婷本來就是小孩子,您忘了她才十歲,本來就該好好享受童年。」對於父親對妹妹的寵愛,她不會吃醋,這些年來她的心靈成長許多,也接受鍾妍穎成為齊家的女主人,對於這個年紀相差十八歲的妹妹更是疼愛有加,一點也不遜於父親。
「是呀,瞧我把她都想像成你的年紀了。」
「爸,關於目前向美國申請的新專利,恐怕不是那麼順利。」
「這件事我已經聽說了,爸爸相信你的能力,放心去處理吧!」齊德承的語氣輕鬆,他一向如此,既已將任務交付某人,便是百分百的授權,除非受托者發出求救訊息,否則他不輕易插手管事。
「是,我知道了。對了,奷婷的入學申請確認了嗎?」
「你穎姨不知道該挑哪所學校,還在傷腦筋呢!我倒認為只要奷婷有興趣,讀哪所學校都行,你們當初讀書不也沒讓我煩惱過呀」
齊德承輕描淡寫地提起,卻讓齊方榆的心湖起了波濤之浪,思緒立即拉回高三那年,那令人心碎的年代。電話那頭的齊德承不知自己不經意又勾起女兒的回憶,繼續說著小女兒的近況。
但齊方榆什麼都聽不進去了,她好不容易才走出前幾天的陰霾,然而緊繃的思緒卻如箭在弦上,只要被人輕輕撥動,隨時都會疾速射出。她的眼眶泛紅,手指微微顫抖,心不知飄往何處了
「小榆、小榆你怎麼了?」齊德承連續說了幾句話,卻沒聽到女兒的回應。
這叫喚喚回了齊方榆的心思,重重地吸了口氣,她急急掩飾自己失神:「爸,不好意思,剛剛張秘書進來,沒聽到您說什麼。」
「好吧!你忙吧。記得照顧好自己的身體,還有有空多和子軍約約會,他老向我抱怨你對他總是冷冷淡淡的。小榆,雖然爸爸對你的感情不太過問,可不代表爸爸不關心你的婚事,天底下的父親都希望自己的女兒是最幸福的新娘,如果不是那麼喜歡他,也不必要太勉強自己,爸爸不是那種古板的人。」齊德承語重心長地說道。
「爸,我沒有不喜歡子軍,他會這麼認為,可能是不太喜歡我一切以公事為重;關於這一點我會跟他溝通好的,這門婚事是我自己選的,我一定會幸福的。」她早已學會強顏歡笑,即使淚水已在眸中打轉,卻令人聽不出她有多麼地悲哀。
「那我就放心了,下次再聊了。」
「嗯!爸再見。」
掛掉電話的剎那,淚珠再也無法抑制地滾下,她也不明白自己最近怎麼了,為什麼變得如此脆弱?動不動就想起十年前的事、動不動就掉眼淚,一定是親人都不在身邊,所以才讓她變得如此多愁善感。
秦方洛,好遙遠的名字!
還恨他嗎?當然恨,但沒有愛,哪來的恨呢?只是不願去衡量究竟是恨他多、還是愛他多,就算他曾那麼可惡地欺騙她、羞辱她,但她太明白自己了,這一生她的愛已在十年前那場轟轟烈烈的愛戀中埋藏了,埋進深如地獄的谷底,讓她無法再接受其他男人的追求。
夏仲希的深情,她怎麼可能看不見,只是她做不到,她沒有辦法將秦方洛的影子完全自心底抹去,那烙印深到她不知該如何解救自己。
「副總,麻煩你到資訊室一趟,黃主任有急事找你。」張秘書又撥了內線進來。
難以平覆的心情誰能懂,畢竟她也只是泛泛之輩的女人,如何拋開七情六慾的束縛?
稍稍整理心情,「倩怡,麻煩你請黃主任過來,我現在正忙著。」
「黃主任說他無法過來,因為在資訊室有重要的東西給你看。」跟在齊方榆身邊也有幾年了,怎會不瞭解她的作風,所以已先向資訊室透露她正忙的訊息,只是黃主任很堅定地要求務必請齊副總親自走一趟。
「好,你告訴他我馬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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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黃主任。」齊方榆疾步走進資訊室。
見齊方榆抵達,黃政佑連忙起身,並支開辦公室裡的其他員工,「你們先出去,我有要事要單獨與副總談。」隨即將辦公室的門關上。
黃政佑的態度讓她感到事情似乎不是那麼簡單,否則他不會支開其他的人,直覺告訴她,那件事可能與新產品的專利權有關。資訊室乃直屬總經理室的單位,在偉棋企業裡專司企業網路的架構與電腦硬體的維修,雖不是研發或生產單位,但可以說是整體企業軟體的大總管,所有資訊的進出皆受其控管。
關上門後,黃政佑來到電腦桌前,手指飛快在鍵盤上落下嘀嘀咑咑的聲響,當螢幕跳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後,將畫面轉向齊方榆:
「副總,我在公司的電腦系統裡發現了這個。」
齊方榆俯近電腦螢幕,看著那一排排的英文字,還沒研讀出內容,黃政佑緊接著說:
「這是被消除的郵件,暫時無法讓它還原內容,卻可以看見寄收信雙方的資料。」
見她還是不太明白,黃政佑繼續解釋:
「這邊是寄件者,發信來源顯然是公司內部員工,但收件者卻是美國康城科技,雖然地址不是康城公司總部,但我已查過了,那是掛在康城總公司網站底下的一個單位。副總,我們公司好像沒有和康城科技有往來,這封信實在很可疑,恐怕與那件專利案有關。」
齊方榆的雙眸明顯睜大,驚訝之餘也帶著氣憤的心情:「有辦法讓郵件內容還原嗎?還有,可以查出是由哪部電腦發出的郵件嗎?」
「我盡力而為,但不敢保證一定可以辦到,因為發信者也不是等閒之輩,除了將郵件刪除外,還掛上了隱藏程式,讓人不容易發現這封信,就怕將內容解讀出來也是一片空白。」黃政佑憂心忡忡地說。
「黃主任,務必拜託你了,你知道這件事關係到公司將來的前途,就算對方不控告我方侵權,整個開發研究的計畫也會因此而中斷,這對公司來說是非常大的損失。」
如果真是內部員工將機密洩漏出去,那麼她真該好好檢討,為什麼員工會出賣公司?是哪裡出了問題,讓員工寧願背負背叛的罪名投靠競爭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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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總,晚上的宴會七點開始,我怕待會兒開完會可能太晚,我已先讓助理去拿晚禮服;還有,造型師已經來了,離開會時間還有半個鐘頭,要不要先讓她幫你做頭髮的造型,晚一點再補化妝?」張倩怡捧著記事本,跟著齊方榆從外頭回到辦公室。
其實台北的冬天並不太冷,但濕答答的天氣卻讓人有點受不了,齊方榆脫掉白色的長外套,甩了甩頭讓一頭蓬鬆的長髮稍微得到氧氣。「好,請謝小姐進來吧。」
得到訊息,張倩怡立即用手機聯絡正在會客室等著的造型師進來。
「還有,魏先生說晚上會開車來接你,請副總在公司等他。」
「也好,那你讓小王先回去,待會兒你和我搭子軍的車去關老闆的宴會。」
聞言,張倩怡面有難色:「副總,這樣不太好吧!魏先生似乎不喜歡有人打擾」
走到落地窗前,這個位置前方沒有被高樓擋住視線,是最佳的觀景視角,齊方榆坐進窗前的復古沙發裡,眺望著遠方景致,口氣不太愉悅地說:
「倩怡,你是為我做事,不必管別人怎麼說。」
其實有時候張倩怡也挺為難的,副總似乎不太給未來的駙馬爺什麼面子,但魏子軍畢竟還是副總的未婚夫,她也不太敢對他無禮,因此夾在中間很不好受。
「不是,其實我是怕太晚回來,還要麻煩魏先生不好意思。」她才不願當電燈炮,就算副總不介意,她可受不了魏子軍的白眼,那個人的脾氣實在不太好。
「不會太晚,就算宴會很晚結束,我們也可以先離開。」
「可是」張倩怡還想推托,卻被突來的敲門聲打斷。她與齊方榆同時轉向門口。
「進來!」齊方榆應了聲。
「齊副總、張秘書,你們好!」手提化妝箱的造型師推門進來,身後還跟了個小助理。
齊方榆同她點了頭,就在沙發椅上等著,而張倩怡望了一眼手錶上的時間,隨即向造型師說道:
「謝小姐,待會兒副總還要開會,麻煩你先幫她做頭髮的造型,時間還有二十多分鐘;開完會議後大約有半個鐘頭左右可以化妝,時間應該夠用吧?」
造型師露出專業的親切笑容:「夠了,請問副總可以開始了嗎?」
將沙發旋轉向窗,齊方榆又將視線落在玻璃外的台北街景。「謝小姐,我想剪頭髮。」
「是的,我會將副總的髮梢修一修。」造型師身手俐落地將造型工具攤在小桌子上,而她的助理立刻將小罩衫圍上齊方榆的肩膀,並半跪在沙發邊開始按摩起她的手指。
齊方榆瞇起了眼,享受這難得的偷閒時刻。「我不是要修一修,而是要剪短。」
「副總想剪多短?」造型師來到齊方榆的身後,捧起她的髮絲仔細觀察著髮質變化。
這個小助理的手勁適中,掐得她手指的關節十分舒服。「就到肩膀吧!」
造型師還沒開口,張倩怡倒先搶了白:
「副總,好端端的為何要剪短?我覺得你現在的髮型很好看,長長的波浪捲既嫵媚又動人,不光是魏先生稱讚過你的長髮,連辦公室的男同事也都拿你當心目中的偶像,如果剪短了大家一定都會覺得很可惜的。」
齊方榆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倩怡,你愈來愈不像秘書,倒像是我的管家婆。」
「我說的是真話,副總怎麼調侃起我來了。」精明能幹的張倩怡偶爾也會嬌嗔。
「齊副總,你的意思是」剪刀已經在造型師手上,她微笑地問道。
「謝小姐,就剪到肩膀吧。」
不明白是什麼樣的情緒,她就是想將頭髮剪短,或許是移情作用吧?也許潛意識裡以為剪短頭髮便可以換個心情,這兩天她的心情有些煩躁,實在不像平時的自己。
對於上司的決定,張倩怡無權干涉,只是她不明白副總為什麼要跟自己的美麗過不去,非要將美麗藏在身後,不教別人看見。其實副總的美是眾人有目共睹的,但她總是穿最呆板的套裝和梳最老氣的髮型,一點也不像時下的女性總是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後出去跟男朋友約會。
唉!跟在齊方榆身邊也很多年了,好像沒有一個人能進入她的心裡,瞭解她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張倩怡歎了口氣,悄悄地退出辦公室,去準備待會兒的會議紀錄。
挽著未婚妻的手進入宴會大廳,魏子軍臉上的笑容從下車後便沒停過。一方面是齊方榆驚艷四方的打扮讓他虛榮心十足,另一方面也是初見到她如此清新亮麗的造型而心悅。他知道方榆不愛打扮,即使在重要場合她也頂多是換上正式的禮服而已,沒想到她今天不只將那頭老氣的長髮剪短,還吹了如此花稍的髮型,若不是在場的商界人士都認識她,恐怕人家還以為他魏子軍又帶漂亮小美眉出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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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魏子軍的歡悅恰是齊方榆的苦惱,她只是單純想讓造型師將頭髮剪短,沒想到卻剪了如此時髦的髮型!削薄的短髮將她的瓜子臉型襯托得更明顯,加上彩妝的效果不只讓她變得年輕許多,甚至清純得像剛從學校畢業的小女生,完全沒了女強人的成熟與幹練。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尤其是男人看她的眼神,那種只在意外表容貌的驚艷,根本不能帶給她任何的歡愉或自傲,只會讓她覺得噁心與厭惡。
勾在魏子軍臂膀的手加重了力道,齊方榆希望快點走到宴會的位子去。
「嗨,錦昌兄,好久不見,最近都忙些什麼?」
魏子軍還沉浸在自我膨脹的虛榮裡,對於齊方榆的不安又怎會體諒得到呢?這會兒碰見老朋友,當然得好好炫耀一下自己的未婚妻,想當年這傢伙靠娶了政壇老國代的女兒後才平步青雲,不過他那老婆可是出了名的東施效顰、帶不出門的母老虎,哪像他未來的老婆,既有美貌又有能力,縱使冷感了些,但又何妨?反正遲早都是他的人。
迎面而來的蔡錦昌福泰地笑著,想他幾年前也是風流倜儻的男人,才沒幾年光景,轉眼便成腦滿腸肥的生意人。
「咦!這不是子軍兄嗎?真的好久不見,瞧你滿面春風,近來應該不錯哦!倒是你這風流的個性依然沒變,身邊的妹妹是愈把愈漂亮,而且品味似乎也提高了!不過聽說你訂婚了,老婆還是家勢烜赫的女人,你還敢這麼明目張膽帶別的女人來這種地方呀?」沒瞧見魏子軍拚命向他眨眼,說話同時一雙色迷迷的賊眼瞥向一旁的齊方榆,帶著輕蔑的語氣口沫橫飛地說道。
「錦昌兄真愛說笑,除了老婆我怎還會有別的女人!方榆,你說是不是?」魏子軍忍不住向眼前的損友狠瞪一眼,並裝無辜地對齊方榆安慰一番。
畢竟是在商場打滾的人,意識到眼前的女人是正牌夫人時,蔡錦昌立即換上一張正經八百的臉,見風轉舵地說:
「嫂子,開開玩笑,你可別當真!我是嫉妒子軍兄有福氣娶到這麼漂亮的老婆,才故意糗糗他,你可別生氣咧。」
「哪裡。」將他們的眉來眼去收到眼裡,齊方榆不想去搭理這些無聊的事,魏子軍是什麼樣的人,她怎會不清楚,就是瞭解他是那種對感情不敢負責的男人,才會選擇他。「不好意思,你們聊,我前面有熟人去打個招呼。」
齊方榆繞過人群,穿過富麗典雅的宴會大廳,來到廳外的迴廊走道,扶在圍欄上呼吸著冬夜冰冷的新鮮空氣。飾在簷牆上的琉璃水晶被風吹動得搖曳生姿,清脆的響聲與廳內的繁華熱鬧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但台北上流社會的交際圈便是如此庸俗,在這充滿維多利亞風格的豪宅裡,每天都會上演這樣的戲碼,主人家藉由氣派高貴的宴會廳來彰顯他的不凡,而賓客也客套有禮地讚譽主人的高尚與尊貴。
早已看膩了這一切,但身為齊家的一份子,她有責任不讓齊家與這些人脫節,因此不得不置身在這樣的情境裡。就像她必須替自己選個丈夫,好杜眾人的窺探目光。
「副總,外面太冷,你得披上披肩免得著涼。」貼心的張倩怡帶來了披肩,並隨手為她披上。
「謝謝你,倩怡。」廳外溫度確實頗低,而她的削肩黑色小禮服根本擋不住寒,凍得她的臂膀微微發紅。
「不客氣。」張倩怡微微笑。「副總今晚漂亮極了,我本來還擔心你剪了短髮會少了女人味,沒想到你短髮的模樣更亮麗。副總大概不曉得,大家都說今晚宴會裡最美麗的女人非你莫屬了,瞧魏先生也高興不已,他似乎被你迷住了。」
「你知道那些對我沒意義。」眺望眼前南歐風格的庭園,她的心彷如止水般的寧靜。
「副總,你對自己太嚴厲了,除了工作,難道就沒有其它的慾望嗎?」張倩怡心疼地問。
是呀!她也想問自己,除了工作之外,還有什麼可期待、可乞求的嗎?
沒有!是的,並沒有,除了曾經有過的那段記憶。
齊方榆回過頭,正欲開口否決,目光卻與倩怡身旁不遠處的男人交會
那一瞬間,世界突然消失,強烈的震驚奪走她的呼吸,時間也在這秒靜止不動!
那雕像似的側面輪廓、那英挺的鼻樑、那緊抿的雙唇,怎麼會像極了那一個人?
那男人緩緩將臉頰轉向齊方榆,當四目交接的剎那,她震撼得幾乎昏厥
「小心!副總,你怎麼了?」張倩怡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沒、沒事,只是頭有點暈。」她不敢再抬頭,甚至故意背對著那男人,她必須握緊扶在倩怡身上的那隻手,才能勉強支撐自己不至倒下。
「啊,不會是感冒了吧?趕快進屋去,外頭實在太冷了。」
倩怡嘴裡說些什麼話都傳不進她的耳朵了,她像個失了明的盲人,毫無目標地被牽著走,而眼前一張張與她打招呼的臉孔也傳不進她的腦海。
那是雙充滿怨懟的雙眸!
會不會認錯了?也許那個男人不是他,那只是一個很像他的男人?
那怨懟的眼神毫不客氣地瞅住她的目光,彷彿他們曾是幾世糾纏的仇人,不帶一絲情感。
怎麼會這樣?該恨、該怨的人應該是她,他憑什麼用那樣怨恨的眼神望著她?
從沒想過會再遇見他,縱使世界不大,但早已聽說他多年前便不在台灣了,所以她才決定回來,為的也是不想有朝一日在同樣的異鄉國度不巧遇見。然而命運總是捉弄人,就算再怎麼不想碰到的人,還是在命運的擺佈下相見。
難道是上帝給她的折難還不夠,非得要她為夭折的女兒再受罪?
過往的記憶再次交疊在腦海,不斷浮現的是一幕幕過往雲煙,是他吊兒郎當的模樣、是他故意捉弄她的畫面、是他充滿無辜又促黠的表情、是他深情款款凝視她的臉龐老天,她根本忘不了他,忘不了當年那個十八歲的男孩!
這些年來,她只是用假象來欺騙自己,以為只要恨他就能忘了他,以為只要記得他曾給過的羞辱就能將他趕出自己的心扉,然而騙得了一時、騙不了一輩子,多年來的武裝竟抵不過一次的相遇,她現在就像是落荒而逃的戰敗者,連僅有的一絲尊嚴都蕩然無存。
「倩怡,我不舒服,陪我回家好嗎?」用著僅存的力氣,她抓住秘書的手腕。
「好,那我去找魏先生來。」張倩怡也察覺到她的臉色奇差。
齊方榆攬住了她:「不,別找他,你陪著我就行了。」
張倩怡思索片刻:「不然我先送你回去,路上再打電話通知魏先生。」
齊方榆無力地點著頭,心智愈來愈紊亂,手足無措的她只想趕緊離開這裡,離開彷彿是惡夢的地方。然而命運之神似乎不肯如此輕易放過她,在宴會廳門口被魏子軍給攔了下來。
「方榆,我正要找你,幫你介紹個朋友,是福德集團關老的外甥,剛從美國回來,今晚的宴會就是關老為了他辦的接風宴,他叫」魏子軍興沖沖地介紹剛認識的新貴。
抬眼又是一陣暈眩,站在魏子軍身旁的高大人影壓得她喘不過氣,那雙銳利的眼像把能刺穿心房的刀,穿過胸口在她的心口上劃下一刀又一刀的傷痕,毫不留情也毫不憐憫。
不,別這樣傷害她!難道他給的羞辱還不夠,他非得在她受創的心靈再次撒下鹽巴來傷害她嗎?
齊方榆想反擊,想證明自己不再是十年前那個容易受騙的女孩,然而原本口齒伶俐的她如今卻吐不出半句話,黑暗陣陣地襲擊而來,在昏厥剝奪意識之前,唯一深深烙印進腦海的只有三個字,那就是--秦方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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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仍舊下著,但她身子卻不再顫抖,男人以他結實豐厚的胸膛溫暖了她,兩具美麗的身軀緊緊纏繞一起,他溫柔多情的細吻不停落在她的額頂、雙頰與唇上,恣意奔放的熱情像許久才得已宣洩的洪流不斷傾出,在原本冰冷的房間編織一幅纏綿悱惻的美麗戀章。
男人的動作中溫柔帶著生澀,輕解下她的羅衫,去除彼此身上文明的束縛。
毫無遮掩的袒裎相見,她滿臉羞澀地環抱著胸前春光,身子亦因他毫無保留的目光巡禮而微微發顫。她有些驚慌,即使鐵了心將自己交給他,卻不知如何面對這旖旎的一刻。
「你真美,小榆。」男人跪在床前,捧著她嬌小精緻的臉蛋,以近乎膜拜的眼光注視著她。
白皙透澈的肌膚因方纔的熱吻激情而泛著粉紅色的光澤,精緻秀麗的五官更因陌生的激情而顯得楚楚動人、嬌媚萬千,她早已陷入意亂情迷的漩渦裡,他的任何稱許只會加深她的暈眩與心蕩神馳。
「別這樣看我。」她幾乎無法喘息,雙眸迷濛無助。
眼裡沒有譏笑,只有更加的疼惜與不捨。「你的美麗讓我無法移開目光,我愛你,小榆。」
男人的吻再次落下,縝密地含住她微啟的朱唇,吻得比方才更深、更濃,鋼鐵般的雙臂摟著她潔滑的身子躺入柔軟如絲的床鋪裡,她不安地扭著身軀,卻因為摩擦而引起另一波的感官刺激,使得兩人緊貼的身體更加敏感而一觸即發。
男人細心溫柔地引導她解放自己,飽富情感的雙唇沿著她的咽胛一路往下探去,每到一處肌膚都留下深深的印痕,她的膚觸是如此美好,宛如精雕細琢的維納斯女神,讓迷戀她的男人癡迷與瘋狂。當理智再也無法戰勝生理,男人以僅存的意念艱苦低語:
「小榆,現在阻止我還來得及,告訴我是否願意讓我用全部的生命來愛你?」
斗大的汗珠泌濕了男人額前的瀏海,自我克制對於正值血氣方剛的他,是最殘酷與痛苦的折磨,他的理智還在與他的生理對抗,不願意因為男性生理上的衝動而對她有稍稍的傷害。
他的溫柔、他的深情、他的繾綣愛語,甚至每一個細緻的小動作,都深深感動她靈魂的最深處,如果先前對他的愛還心存一絲懷疑,那麼此刻的真情相對早已將那些小小的疑惑掃到九霄雲外。他是愛她的,毫不置疑,而她也願意以相同的愛來回報,起初緣自對父親懷恨的報復心態也已不覆存在,她是真心想將自己交給眼前這個男人。
「洛,我愛你。」輕聲回應的同時,她獻上了自己,以無怨無悔之姿合上雙眼。
翻雲覆雨過後,男人並不是累得倒頭就睡,而是貼心地抱著她走向浴室,將她置放於浴缸中,輕柔地為她沖洗纏綿之後殘留在身上的痕跡。兩米長的浴缸因他的加入而顯得擁擠,他站在齊方榆的身後,手裡握著蓮蓬頭慢慢將溫水從她肩上淋下。她低著臉默默地搖著頭,不敢置信自己已經由一個女孩成為一個女人,更不敢回頭迎視那個讓自己變得好陌生的男人。
「這輩子你是我的,今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在你身邊。」男人說道。
縱使已經和他發生肌膚之親,但這太過親匿的碰觸仍讓她全身顫慄。
「會冷嗎?」感受到她的微顫,他攬腰將她納入自己的懷裡,以為是室內的冷氣才使她冷得發抖。
「我不是冷」話才脫口而出,男人便扳過她的身子,與她正面袒裎相視。瞬間撞見他精壯結實的裸體,雙頰立刻染上兩朵嫣紅,她羞得不知該將目光擺在哪裡,只好仰起頭與他四目相觸。
被她純真無邪的神態逗笑了,男人低頭正好吻住她靠過來的唇。「不准你後悔!」
「後悔?」她不太瞭解他的意思。
「怕你是一時衝動才允許我這麼做,所以我要你親口承諾,絕對不會離開我、逃避我。」他捧著她小巧的臉蛋,不停地吻著她的眼瞼、鼻尖以及微啟的櫻唇。
她也被他無辜的表情逗笑了,雙手捶打還淌著水珠的厚實胸膛:「瞧你說得好像是我強迫你似的,非要我為剛才的事負責。」
「難道不是?」他繼續加重吻勁。「剛剛我可是拼了命拒絕,是你非要人家抱你不可,結果才會一發不可收拾。」
他說的全是事實,可是她畢竟是個女孩子,教她如何坦然承認呢?
「我沒有!」她紅著臉搖頭,拒絕承認事實。
抬眼的那一刻,男人的臉忽然開始變形,變成一副完全陌生又猙獰的臉,對她嘲諷及斥罵著:
「對,是你誘惑男人、是你放蕩形骸、是你投懷送抱是你,是你這個壞女孩不乖,要給你一點教訓!」
「不!我不是」她尖叫。
她好惶恐,週遭的景物變成一片黑暗,她看不見自己、看不見那個原本溫柔的男人,恐懼像排山倒海而來,夢境開始扭曲變形,然後猛地驚醒!
一身冷汗浸濕了身上的薄衫,心仍餘悸猶存,那夢境太真,真到讓自己以為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麼久以前的往事,竟又入夢來了,她曾以為的恥辱又狠狠地教訓著她,除了被驚醒的猙獰畫面不是當年的情景,其它都是那麼鮮明的記憶,是和那男人曾經共有的記憶。
齊方榆甩甩頭,想甩掉昨夜的夢靨,才發現她不是睡在自己的房間。
這裡是
陌生的房間充滿潔淨無瑕的白色,牆壁是白色、窗簾是白色、床單是白色,就連地毯也是白色,本來這樣的情境最是讓人感到安心,但她卻沒有絲毫的寧靜,恐懼開始襲來,懷疑方纔的想法只是短暫的安心,惡夢才正要揭幕而已。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讓她心驚膽戰,彷彿即將出現在門後的是令人懼怕的魔鬼。
門被推開了,現身的不是惡魔,而是笑容可掬的女秘書,她手中捧著裝有果汁與三明治的托盤,心情似乎相當愉悅。「副總,你醒了,剛好可以享用豐盛的早餐。」
「這是哪裡?」她慌張地跳下床。
「我們還在關老闆的別墅裡,副總昨晚可把大家嚇了一跳,突然暈倒在宴會上,還好關老闆的家庭醫生也在場,馬上為你診療,他說你只是因為疲勞過度而昏厥,沒什麼大礙,所以沒送你上醫院。本來魏先生要送你回去,不過關老闆堅持讓你留在這裡休養,所以我就留下來照顧你了。」張倩怡大略說明了一下。
齊方榆赤腳踩在柔軟的毛毯上,眼神慌亂地尋找她的衣服。「我們得走了,怎好意思打攪關老闆一家人。倩怡,我的衣服呢?」
「別急,副總,昨晚宴會結束人全都走光了,這裡只是關老闆的度假別墅,他不住在這兒,臨走前他還交代傭人別太早吵醒你,要你多休息一會兒。」張倩怡笑著阻攔她。
她的心還是澎湃,因為那雙銳利的眼神依然在她腦海揮之不去,她突然感到害怕,害怕再看見那雙既熟悉又陌生的眼。
「魏先生呢?」望著鏡中一身白淨的睡袍,還有俏麗的短髮,齊方榆竟覺得自己好陌生。
「魏先生想留下來陪你,不過被秦先生拒絕了,所以他說今天早上會再來接你回去。好奇怪喔,魏先生已經是你的未婚夫了,留下來照顧你也是理所當然,可是秦先生卻極力反對,結果弄得昨晚氣氛有點尷尬。」張倩怡一臉疑惑的表情。
「秦先生」這三個字像塊大石頭壓住她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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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夢!昨晚的種種不是夢,是秦方洛回來了,那個她必須恨一輩子的男人回來了。
齊方榆顫抖地跌坐在床緣,不安的情緒久久無法自已。
「副總,這是請廚房傭人幫你準備的早餐,你多少吃一點,我去通知魏先生你已經醒了,問他幾點會到這兒接你。」將早餐擱在桌上,她轉身開門。
「叫小王來接我們就好,你請魏先生不用來了。」
「這樣子好嗎?」
「就這樣!」齊方榆很肯定地回答。
張倩怡無奈地退出,開門之際看見有個手抱泰迪熊的小女孩在門口徘徊。「小妹妹,你找誰?」
紮著兩串辮子的小女孩還穿著睡衣,靈活的雙眼慧黠十足,纖細的臉蛋看得出將來也是個標準的美人胚子。「那個阿姨怎麼了,我可以進去看她嗎?」
「這」張倩怡猶豫了片刻,隨即探頭進房內:「副總,你有個小訪客哦!」
小女孩有禮貌地在門口打聲招呼:「阿姨您好,我是萱萱。」
齊方榆也意外這房子裡還有個小女孩,一掃方纔的陰霾熱絡地歡迎她:「你好,萱萱,要進來嗎?」
萱萱點了點頭,才輕輕地走進齊方榆的房間。
齊方榆用手指撥了撥頭髮,怕剛睡醒的模樣給小孩子留下不好的印象。「不好意思,昨晚我跟剛剛那位阿姨睡在這裡,不曉得有沒有打擾到你?」
萱萱搖搖頭:「爹地說阿姨生病了,要我不要來吵你。你不要告訴爹地我來找你好嗎?」
齊方榆掬起笑容,點頭的同時試著伸手安撫小女孩的頭,但小女孩卻有點怯懦地退了身子,讓她有點吃驚,這孩子對陌生人的防備心竟如此敏感。眼前的小女孩斯文有禮的模樣看得出教養良好,但卻少了一份孩童該有的活潑與天真,太過聰慧與靈敏的眸底閃爍著孤寂,那感覺對齊方榆是那麼的似曾相識,彷彿很久以前也曾見過同樣的女孩。
這孩子年紀不過與奷婷一樣,但沉靜的個性實在讓人憐惜。「萱萱和誰住在這裡?」
記得剛剛倩怡說關老闆一家並未住在這兒,那這孩子應該是關老闆客人的女兒。
「爹地和我。但爹地一早就出去了,我一個人好無聊,所以跑來阿姨這裡看看。阿姨,你生病了嗎?你有沒有看醫生、有沒有吃藥?要是不吃藥就會像我媽咪一樣,永遠都不會醒過來了。」雖然刻意與齊方榆保持距離,但萱萱還是流露出關心的表情。
「永遠都不會醒過來?」齊方榆有點納悶小女孩的說法。
「媽咪生下我就生病死掉了。」萱萱有點黯然,但不至神傷。
齊方榆更震撼了,也才發現為什麼會覺得這孩子如此眼熟,同樣的背景、同樣的氣質、同樣的個性,這女孩與她的童年多相似,小小年紀便失去母親,過度防衛的心態使自己與人群隔離,永遠冷眼旁觀世事,愈來愈高傲,也愈來愈孤單。
「萱萱很勇敢,對不對?」或許是相似的背景,齊方榆對這孩子有莫名的親切感。
「爹地更勇敢,萱萱有時候想媽咪還會哭,但爹地都不會哭,他說媽咪只是去了天堂,將來媽咪會在那個地方等我們,所以我們不可以哭,不然媽咪在天堂也會傷心的。」萱萱帶著稚氣說。
原來天下的父親都一樣,為了安撫心靈幼小的孩子,編織的故事都相同。記得小時候父親也是這樣安慰她,母親在很美麗的地方等她。
「萱萱真是個乖孩子!」齊方榆微笑地讚許,話才剛落下,一高大的身影擋住了房門的一片光,抬起頭的那瞬間,她整個人僵住了。
「萱萱,你忘了爹地說的話嗎?」低沉嗓音從那男人的喉頭吐出,雖然說話的語氣有些剛硬,卻絲毫沒有責備的意味;而與昨晚不同的是,那雙如鷹般銳利的眼少了怨懟的神情,正以天使之姿親近他所愛的人。
「爹地,對不起,我只是好奇走來這裡。」萱萱一見到父親,便投奔到他懷裡。
齊方榆震驚,原來這孩子的父親是他!
「好了,你先回房去,爹地有話要跟阿姨說。」
他拍拍小女孩的肩膀,半哄地將她送出了門口,然後關上了門。
房間就只剩他們兩個了,偌大的空間頓時變得狹小,空氣被凝重的氣氛擠壓得稀薄,彷彿隨時有窒息的可能。老天,她還沒有心理準備再見到他,這十年來他的身影彷如鬼魅般糾纏腦海,但一直以來她只是想盡辦法要忘記他,從來沒想到會有再見面的一天。
秦方洛目不轉睛地瞅著她,而她的視線也從離不開那雙凝視自己的雙眸。
如臥蠶般的濃眉依然黝黑,炯亮有神的雙眼依然迷人,雖然臉上褪去男孩的羞澀,但那五官分明的臉孔卻還是俊逸傲人,尤其那雙微抿而翹的唇,縱使不開口說話,卻勾引著對方的靈魂,心跳隨著他的凝望而加速,一股想哭的衝動油然而生。
「對你來說,會意外我們的出現嗎?或者你根本不希望我們出現在你的眼前?」
冷冷的聲音傳進齊方榆的耳裡,沒想到經過十年的糾葛,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竟是如此冰冷。她很努力地抑制不安的情緒,深怕淚水會不爭氣地奪眶而出。
「我的想法對你而言還有意義嗎?我們不是已經毫無瓜葛,為何還要問我這麼可笑的問題?」
「可笑?」卸下凝重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憤恨的眼神。「真是令人可憎的答案,不過確實也是你齊方榆一貫的作風,冷傲、自私與無情。」
原來她在秦方洛的眼裡是這般的女人,所以當年他故意接近她、討好她,就是為了要教訓她這個極度傲慢又冷漠的女人?
老天!一股顫慄從背脊傳到四肢,那股不寒而慄的冰冷,幾乎要麻痺了她的心。
「對,我是自私、無情、傲慢,我就是這樣的女人,當年栽在你的手裡,一定讓你覺得相當得意吧?」齊方榆也冷冷地回答,為了保護自己更是倔傲地說:「不過都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你若以為拿那件事可以再傷害我,那麼你就錯了,我完全不在乎,對你也完全沒有感覺,若不是再相見,我幾乎忘了還有一個名叫秦方洛的人!」
一把將齊方榆推向牆邊,像頭猛獅擒住了它的獵物,毫不留情地鉗制了她的自由,秦方洛狠狠地盯著她,眼神煞是強怒。「激怒人是你的樂趣嗎?」
他突然的舉動駭到了齊方榆,雙手被他牢牢地鉗住,並壓在頭頂的牆上。由於靠得太近,可以感覺到他生氣的氣息全吹在她的臉頰,心裡很驚慌卻又裝得若無其事:
「我有這個能耐嗎?當年受傷害的人是誰?」
秦方洛低下頭,挺拔的鼻尖幾乎快觸碰到她的。「我確實低估了你的能耐!」
她的心跳得強烈,那股熟悉的氣息再度傳進她的感覺器官,迷亂得她好暈眩。「我看你是高估了自己,以為我這輩子都會受你影響,一直活在你的陰影底下。」
「這是你自找的!」
丟下這句話,在齊方榆還來不及思索之前,他那已經近得不能再近的唇,很快攫取了她的。溫熱的觸覺從唇邊蔓延開來,如蛇信般的唇尖執意撬開她微啟的唇,以千軍萬馬之姿橫掃禁區,像掠奪、像侵吞、像霸佔,毫不留情地奪取他想要的一切。
從最初的抗拒,她奮力地掙扎想脫離他的侵略,到無力拒絕而屈服,直到他退出了她的唇,強忍的情緒崩潰了,淚水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氣自己的窩囊,為什麼還要在意他的一舉一動,為什麼還要在意他的每一句話,這個人根本不值得她留戀,為什麼她就不能好好地善待自己,忘了他?
貼近她的身子,望著她掩面哭泣的模樣,秦方洛的心開始動搖,畢竟是曾經深愛過的女人,就算她再怎麼絕情絕義,自己也不可能對她傷心欲絕的模樣毫不動容。
抬起的手想安撫她,然而在觸摸到她之前又停了。
「別想用你的淚水來打動我,我不會吃你這一套!」
情緒在瞬間回轉,他用力地將拳頭擊向牆壁,憤恨地說出這句話後,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