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琳坐在床邊,雙手緊握著那只冰冷的大手,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床上那張蒼白的俊臉。
她不知道為什麼運氣會這麼糟,第一次約會就碰上這種事。
頹喪的目光瞟向纏繞著紗布的手臂,她不禁懊悔起自己暴躁的脾氣,倘若她不發脾氣往外衝,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他也不會受傷。
沈琳陷入自責中,眼前一片模糊,淚水順著面頰放肆地往下淌……
忽地,包在她柔荑中的大手動了一下,沈琳強壓住口中的嗚咽,驚喜地傾身挨近他的臉,「醒了嗎?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
他吃力地撐開沉重的眼皮,「沈、沈琳?」
「我在這裡。」
聽到她安然無恙的聲音,他釋然地閉上雙眼,唇邊漾出一絲笑意,「你沒事就好。」
沈琳的心剎那間如被刀割般心痛不已,都已經躺在病床上的他:心裡還惦記著她,這份情讓她感到窩心又心疼。
她伸手輕撫他被汗水濡濕的頭髮,「你好好地睡一覺,我會在這裡陪你。」
他盯著頭頂上的天花板——
「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醫院。」她柔聲安撫他。
「醫院?!」他質疑地攢緊眉心。
「你受傷……」
「受傷?!」他好似忘了某段記憶,腦子極力想拼湊找回。
沈琳輕撫他手臂上厚厚的紗布,「你的手臂被搶匪劃了一刀又插上一刀,所以……」
「手臂?」
他記起來了,當時自己一心只想保護她的安全,而失神被劃了一刀,接著那傢伙在拔腿逃跑之際將刀擲出來,莫非那刀就插在他的手臂上?
他困難地側著頭,瞥著手臂上的紗布,他試著抬起手臂,動作雖沒有之前俐落,但依然能動。他緩緩挪動,直到碰觸到她的腰,他突然露出一個安然的微笑。
「沒廢掉,還能動。」
「你別亂猜,醫生沒說會廢掉。」沈琳故作生氣地嘟起嘴。
他手指停在她腰上,「又生氣。」
她握住腰上的手,將大手握在手裡,「我沒生氣……」
眼眶蒙上一層薄霧,她眨了眨眼,強忍著不讓淚水滑落。
他瞅著她晶瑩的淚光,心猛然一抽,「又怎麼了?」
「我……我……」沈琳忍不住哽咽抽泣起來,「要不是我的任性,你今天也不會受傷。」說完,她趴進他的懷裡,哭出來。
印應雷抬起沒受傷的手輕撫她的頭,「我也有錯,不怪你。」
「怎能不怪?假如我沒發脾氣,你就不會受傷。」她依然埋在他懷裡低泣。
「好,怪你也怪我,要不是我激惱了你,你怎麼會發脾氣?」印應雷澀澀地乾笑一聲,「今天受傷是老天懲罰我。」
她慢慢拾起水眸,凝視那雙佈滿溫柔的眸子,「倘若老天要罰,也該是罰我而不是你。」
「罰你?」印應雷的嘴角扯出一抹笑,「要是真的罰在你身上,現在醫院的屋頂還能安然無恙嗎?」
沈琳眼眶含著淚,嬌嗔一聲,「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瞧,又來了,又想發脾氣?」印應雷嘴角仍往上揚,眼裡淨是莞爾。
聞言,她怒氣不見了,眼裡綻出笑意,「你真的很壞,手都已經受傷,一張嘴還不饒人。」
印應雷突地抓住她的手往下拉,沈琳不明就裡,彎下腰靠近他,「什麼事?」
「靠近一點。」
「你想說什麼嗎?」她乖乖再彎低腰,臉伸過去靠近他。
印應雷出其不意地在她臉頰上,蜻蜓點水地親了一口。
沈琳臉上抹上一片彤紅,羞赧地挺直身體,「你這人怎麼這樣,這裡是醫院。」
「我親女朋友,不行嗎?」他理直氣壯。
她是他的女朋友?!
臉上的熱度居高不退的沈琳,立刻別開與他交視的目光。
「誰說我是你女朋友。」
「我說了就算。」他學起電視裡的廣告。
沈琳被他的怪模樣逗得發笑,「你的臉皮還真厚。」
「不厚,敢追你?!」印應雷跟著笑出來。
驀地,圍在床邊的簾幕被一道外力用力拉開,是護士小姐。
護士小姐幫他量了體溫和血壓,說道:「沒發燒,血壓也正常,你可以出院回家休養了。」
「他可以出院回家?」沈琳吃驚地看著護士。
護士面帶微笑地看著滿臉訝異的沈琳,「只要每天回來換藥就行了。」
「他回家後確定不會有事?」沈琳質疑的語氣,似乎在抱怨護士的不盡責。
「他都能跟你打情罵俏了,還會有什麼事?回家後,你照顧他也比較方便。」護士揶掄地朝她擠眼訕笑道。
沈琳漲紅著臉,不敢再多說一句,「回家就回家。」
印應雷則是別開頭偷笑。
要不是想保住醫院的屋頂,他真的很想縱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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攙著印應雷走出醫院,沈琳的嘴裡不停地抱怨醫院的冷血無情。
「傷口都沒癒合就趕人出院,真沒醫德。」
印應雷覺得好笑地瞅著一臉埋怨的沈琳,「一小傷就占一張病床,萬一遇到緊急病人怎麼辦?」
「這還算一點小傷?」她不同意地揚高聲音。
「手又沒斷,當然算是小傷羅!」他刻意拉長尾聲,試圖和緩她的情緒。
沈琳走至他面前,兩手叉著腰,仰起頭瞪著他,「我在替你出氣,你反而責怪我不對。」
方纔她還懊悔著自己的脾氣,但不過才過幾分鐘,稍早的自責即被她拋到九霄雲外。
印應雷拿她沒轍,搖頭苦笑,「我沒怪你,再說,我能體會你的心意,我剛才不是也解釋過了,萬一醫院接到重大緊急病患,而沒有病床,那病患情何以堪?」
她怔了幾秒,臉上的怒氣跟著消失,「好吧,算你說的有道理。』
她手勾住他的手臂,扶他走到停車場,然後開啟車門,細心協助著他坐進車裡,自己則繞回駕駛座,「你住哪裡?」
「民生東路。」
「喔。」沈琳發動引擎,將車子駛向民生東路。
在他的指揮下,很快地來到他家大廈門口。
印應雷推開車門,下車,沈琳不加思索地跟著下了車,他注視她的嬌容有幾分難以置信,「你……」
「陪你進去。」她說的好順、好自然。
印應雷淺笑搖頭,「折騰了一晚,你也累了,快回家休息。」
「不,我一定要陪你回到家,做人不能沒道義。」她堅持地抬起下巴。
她的倔強他領教過,多說無益。
印應雷擠出一絲笑意,「走吧,十三樓。」
她攙印應雷走進大廈的電梯,直接上十三樓。
「到了。」印應雷走到大門前,伸手摸上門框拿鑰匙,開啟大門。
鑰匙就放在門框上?
沈琳驚愕地看著他,「你把鑰匙放在門上?你不怕不在家時小偷闖空門?」
「放心,這一層只有我一戶。」他用腳踢開大門,「進來吧。」
沈琳走進屋裡,盛滿好奇的目光飛快瀏覽過屋裡,「這麼大?」
「我買下這層樓其他三戶,所以我說這層樓只有我一戶。」關上了門,他把鑰匙往玄關的裝飾盆裡一丟,踢掉腳上的鞋子站在她面前。
「進來吧。」
沈琳脫掉腳上的鞋子,走進客廳,發現氣派中有著溫馨,「這麼大的屋子,就你一個人住?」
「要不呢?你希望我的屋裡有什麼人呢?」差點沒說,難道你希望在這屋裡看到另一個女人?
「你的家人。」
印應雷走進廚房,從冰箱裡找可以解渴的飲料。
「我的家人不在台灣,爸爸媽媽去日本哥哥家住,我這裡他們覺得冷冷清清,在日本,每天可以跟孫子們玩。」
「喔。」
原來他和她的境遇相差無幾,父母都在國外享福。
印應雷從廚房端了一杯冰茶出來,「家裡沒有其他飲料,明天歐巴桑才會幫我補貨。」
沈琳從他手中接下冰茶,「你請歐巴桑?」
「鐘點歐巴桑,一星期來兩趟,打掃房子和補貨,我的衣服都是固定送洗。」
原來單身漢的日子就是這樣過的?
「吃飯呢?誰幫你做飯?」
「都是在外面解決。」印應雷說的好自在。
「每天?」沈琳懷疑的眼珠子滴溜溜打轉。
「每天。我早上起床就出門上班,直到天黑才回家,以前有時不想吃餐館,就會動手做點東西吃,可是做出來的東西連豬都會甩頭視而不見,所以之後看破了,索性在外面吃飽再回來。」他自嘲地哂笑。
沈琳聽了覺得不可思議,看來她們姊妹比他幸運多了,要不是當時王嫂堅持留下來照顧她們姊妹,她相信她們姊妹有可能淪落到跟他一樣的下場。
「你現在受傷,沒人照顧你不行,不如收拾一下換洗衣服,到我家小住幾天。」
印應雷質疑地挑高眉,「到你家?」
這種邀請,她有沒有經過大腦過濾?
「我父母親雖然去了美國,但是我們身邊還有王嫂照顧我們姊妹,你到我家,至少有人會弄飯給你吃,再說,我家還有幾問客房供客人留宿用。」沈琳直腸直肚地說。
「我不去。」他拒絕。
她怔了一下。
「為什麼?我是在為你著想。」
「此事要是傳了出去,我的顏面要往哪擱?」
「顏面,顏面,大男人工義作祟,我只是想讓你安心養傷,別無他意。」沈琳面色一冷,語調變得冰冷。
印應雷凝睇著怒紅的一張俏臉,淡笑說:「你如果真的為我著想,你就讓我待在家裡養傷,畢竟這是我自己的家,我對這裡的一切瞭若指掌。」
面對他的頑強和執拗,沈琳莫可奈何地歎口氣。
「如果你堅持要留在家裡養傷,我也不勉強你,但基於道義和義務,我要留下來照顧你。」
印應雷驚得張大眼睛,「你要留下來照顧我?」
她是認真?還是隨口說說?
「你不願意?」她微嘟著嘴。
「願意,當然願意,我求之不得。」
天啊!他中了頭彩。
他一直渴望能有機會與她接近,沒想到機會因為受傷而從天而降,他當然要好好把握住。
「我現在回家拿些衣服過來。」
當她走到大門口,突地回眸瞅著印應雷,「你這裡還有多餘的房問吧?」
「有。」
就算沒有,他也會馬上讓人拆掉某部分的裝潢,馬上弄一間房間出來。
「我現在回家知會一聲,順便到公司一趟。」她細說等一下的行程。
「去公司?現在離上班時間還早吧?」她該不會拖到下班後才來吧?
「我打算明天不去上班,在家裡陪你,所以我必須去一趟公司,將今天上班時要處理、要做的事情,寫張便條交代一下。」沈琳解釋。
沈琳一絲不紊的做事方式令他瞠目結舌,他自認已經是一位很盡責的經理,可是沈琳跟他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人說認真的女人最美,真的,她好美……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滑過她的面頰,「慢慢來,不急,我會在家裡等你回來。」
沈琳一雙美眸直勾勾地凝視那雙不經意流露柔情的黑眸——
這個語氣,這樣的關懷,讓她想起以前爸爸要出門上班時,媽媽溫馨的叮嚀,以前她不懂,媽媽為什麼每一天都不厭其煩地叮囑爸爸,而爸爸也總是百聽不厭,瞼上都會綻放暖暖甜甜的笑。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那是一種關懷,一種愛。
「我會慢慢來,但會在中飯前回來。」
「沒關係,就算趕不回來,你也別擔心我。」只要她心裡惦記著他就夠了。
印應雷俯下頭,唇瓣她唇上輕輕掃過,淡淡的、淺淺的一吻,帶來的悸動卻強烈得足以奪去她的呼吸。
「不,我一定會趕回來。」轉身,沈琳速速離開。
她要以最快的動作,做完每一件事,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飛回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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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琳急如星火地衝回家。
「我回來了。』
坐在餐桌旁的沈妍和沈佩,正納悶一晚沒回家的沈琳會到哪去,卻見沈琳像一台停不了的火車頭衝進屋裡,隨即像一陣風衝向樓上。
沈佩呆若木雞地看著沈妍,「剛才是沈琳嗎?」
「應該是她沒錯,」連向來冷靜的沈妍,也因沈琳的怪異舉動而驚愕住了。
沒一會兒,就見沈琳手裡拎著行李衝下樓。
「我現在去公司。」
「沈琳!」沈妍厲聲叫住。
沈琳煞住腳步,回眸看著沈妍,「什麼事?」
沈妍推開椅子來到她眼前,「我正想問你,一夜未歸,回來又像火燒屁股似地急忙衝出去,是出了什麼事?」
「昨天……昨天……」;
「昨天你不是跟印應雷出去嗎?」沈佩跟著詰問沈琳。
沈琳的臉色瞬間一黯。
「昨天我是跟印應雷去吃飯,可是我們無緣無故又吵一架……」
「又吵架?!」沈妍沒轍地頭一仰,大力吐口氣。
雖然已經不是新聞,可是沈琳昨天要出門時,沈妍還曾經干叮嚀萬交代,千萬不要發脾氣。
唉!看來沈琳的火爆脾氣已經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
「既然你們吵架,你怎麼昨天一晚都沒回來?」沈佩好奇。
沈琳在兩雙采究的黑眼注視下,心慌意亂、侷促不安。
「你去哪裡?」沈妍焦急不安地追問。
「昨天在餐廳裡和他起了爭執,我一氣之下跑出餐廳,他追了出來……」她停住話,偷瞄姊妹臉上的表情。
沈妍雙手環在胸前,擺出一副教官質問學生的姿態,「接下來呢?」
沈琳深深抽了一口冷氣,「我們在停車場繼續吵,後來……後來突然出現一個搶匪。」
「搶匪?!」沈妍和沈佩驚呼。
沈佩惴惴不安地追問,「後來怎麼了?你被搶了?還是他被搶了?」
「我們都沒被搶,他為了不讓我受到傷害,結果在跟搶匪纏鬥之時……掛綵。」她怯怯的聲音愈來愈小。
「你是說印應雷受傷了?」沈妍全身冰冷一顫。
「嗯,被劃了一刀。」沈琳畏怯地說,
「還好只是劃了一刀。」沈妍寬心地鬆口氣。
「還有一刀,是被刀子直接插進手臂……」
「什麼——」沈妍和沈佩不約而同地震驚大叫。
「剛剛我已經送他回家休養,因為這事全怪我,我覺得自己有義務照顧他,所以我回來拿一些換洗衣服……」
「你要到他家照顧他?」沈妍再次受驚。
沈琳羞慚地瞇起眼睛閃向一旁,「他是為了保護我而受傷……」
「那你也不能……」
沈佩連忙拉住沈妍,在她耳邊低語:「你看不出沈琳喜歡印應雷?」
沈妍不著痕跡地偷瞄了一下沈琳,她的臉上似乎有著歉意,和一絲讓人摸不透的情愫。
「就放手讓她去,她都已經是大人了,知道該怎麼做,或許印應雷真是她的緣呢?」
沈佩說的也不無道理。沈妍吐口氣,「他是因為保護你受傷,我應該感謝他才
對,如果你堅持要照顧他,你就去吧。」
沈琳無法置信自己耳裡所聽到的,驚愕地抬起頭看著沈妍,「真的可以?」
沈妍抿著嘴無奈地微笑,「你已經是大人,我無權約束你,你認為可以就行了。」
「太好了。」沈琳開心地衝向前抱住沈妍。
「公司怎麼辦?」沈妍提醒她。
沈琳放開沈妍,露出有史以來最甜的微笑,「我現在就過去交代工作,然後才過去照顧他。」
「看來你都打算好了,去吧,」沈妍笑了笑。
沈琳興高采烈地拎起行李,「我現在就去公司。」說完,便如風似地往門外沖。
沈佩來到沈妍的身邊,沈妍伸手摟住沈佩的肩膀,望著喜不自勝離開的沈琳,「戀愛中的女人真的無藥可救。」
「不過從沈琳的臉上可以看得出來,戀愛真好。」沈佩投以羨慕的眼神。
沈妍笑推了一下沈佩。
「小鬼。」
不過,沈佩說的一點都沒錯,從沈琳的臉上,可以看得出來戀愛帶給她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