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見一聲痛呼,來不及逃走的藍知逸背心被砍中一刃,整個人往前撲倒。
「再逃啊!媽的臭小子,老子看你還能逃到什麼地方?」追上來的其中一個大漢將他踩在腳下,大聲喝斥。
「老李,別把這個小白臉給踩死了,咱們還要捉他回去見老大。」
「饒……饒命啊……」話還沒說完,臉上又吃了一拳,他整個人往後摔去,剛巧跌落在她跟前,懷裡某樣東西掉了出來,滾落到她的腳下。
圓圓的、亮亮的,看起來好像是一個手鐲。慕容臻好奇地撿起,這一俯身,她和他眼神交接,冷冽的眸子迎上惶恐的眸子,她因為他身上傳來的血腥味而擰眉。
「別、別拿我的……」他焦急的開口,伸出顫抖的手想要拿回落在她手上的手鐲。
她淡淡看向那隻手鐲。以塞西國內出產的精鋼打造,光滑透亮的手鐲在微弱月光的輝映下,她清楚瞧見手鐲內側的圖騰,還有上頭刻著再熟悉不過的三個字。
慕容均!圖騰是……代表著慕容世家的雙魚圖騰!藍知逸怎麼會拿著前任當家打造的鐲子?
刻上當家之名、雕上家族圖騰的飾物,向來是歷代當家用來向他人表達感激的信物,手持信物之人,一旦遇上危難,「天譴」上下務必鼎力相助。
「你是何人?」其中一個大漢喝問,她沒有回答,只是將鐲子握緊。
既然藍知逸持有此信物,她不能讓他隨便死在這裡。
大漢見她不回答,猛地大吼一聲,長刀直接砍向她。
「小心……」藍知逸喊著,一大片鮮血濺灑上他的臉頰,大漢晃了一下,張大口倒地,地面漫開驚人的血紅。
「上!」其餘三人大喝一聲,衝上前去。
她的冷眸微瞇,極快地挺劍相向,沒三兩下的工夫,三個大漢同樣毫無聲息地倒在血泊中。
真快!她果然是「天譴」組織中最優秀的暗殺者。
月光下她的身影猶如鬼魅,耍出的劍招化為點點銀光,像是在夜間舞動的螢火蟲。想來,天舞之名便是由此而生。
他嘴角噙著笑意,看著自己派出的手下盡數倒地氣絕,也看著她如預期般地踏入他設下的陷阱。
處理完這些不自量力的傢伙之後,慕容臻轉身,冷冷地瞪著他。
「謝謝大俠的搭救,藍某感激……唔!」還沒有說完,他痛得蜷縮起身子,倒在地上呻吟。
她清楚看到他背部的那道傷痕。雖然不確定有多深,但是他背部一片濡濕,已經流了不少血。
在還沒有弄清楚他為何持有前任當家的信物之前,她可不能讓他死掉。
俯身蹲下,她粗魯地揪起他的後領。
他痛呼一聲,整個人仰靠在她身上。
該死!他怎麼會這麼重?她暗自咒罵,以自己的身體支撐他的重量。
他卻在這個時候胡亂一捉,將她臉上的黑面巾扯下。
「慕容……當家?」他佯裝吃驚的低呼,換來她的臉色更沉。
很好,現在應該讓他知道的,不應該讓他知道的,他都知道了,麻煩惹得可真不小。要不是看在他手持信物的份上,慕容臻下一秒就會讓他的腦袋搬家。
寒著臉,她伸指戳向他的睡穴,他嗯了一聲,當即昏了過去。
側首打量著他,慕容臻咬牙忍不想大聲咒罵的衝動。
「在我找出真相之前,你別給我掛掉。」撂下警告,她撐起他,足下一點,往上躍去。
只是,她始終沒有發現,掛在他唇瓣上那抹極淡極淺、卻饒富深意的笑。
***
「啊……」床上的男人反覆呻吟,大顆的汗珠順著俊美的輪廓滑落,讓人瞧得心疼。
「背部的傷口雖然不深,但是流了不少血喔,真是嚇死人了。藍老師,你千萬別有事。」花效言一邊幫藍知逸敷藥,一邊心疼萬分地說著。
但是,某人卻拉長了一張俏臉,那雙殺氣十足的眸子正宣告著她的怒火,慕容臻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要是他再呻吟,我就……」她握緊手中的天舞,咬牙切齒地宣佈。「砍下他的腦袋!」
從剛才把他扛回來到現在,他就足足呻吟了一個時辰。她知道他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但拜託他別如此不濟,至少也忍耐一下,讓她耳根子清靜清靜。
「臻臻,你凶他也沒有用,敷上了我調配的『止血退疤還原美美肌膚散』後,他會睡上一整天,所以他現在根本聽不到你在罵他。」花效言晃著手中的藥膏,人稱鬼才的他,最喜歡在空閒時候調配藥膏,並為藥膏取上一個怪名。
「那你的藥膏,可不可以讓他閉嘴?」
「臻臻,那是毒啞別人的毒藥,不可以和我的絕世藥膏混為一談。」
「要不是因為當家的鐲子,我一定會!」幹掉他!
花效言拿過她手中的鐲子,打量了好半晌之後,頷首道:「嗯,果然是當家以前打造的鐲子,看來你要好好問清楚了。」
她瞪他一眼,就算他此刻昏睡不醒,她還是要把他瞪個夠本才能消氣。
「對了,臻臻,你的肩膀好像也受傷了,快來敷上我調配的藥膏。」花效言注意到她肩膀上的血跡,連忙拿來另一罐藥膏。「來來來,讓我為你敷上。」
「不要,我……我自己會敷。」她立刻拒絕。
她的傷在肩膀,怎麼可以讓一個男人為她敷藥呢?雖然說眼前這個男人,也不太像一個男人。
「我忘記了,臻臻是姑娘,姑娘家的身子怎麼可以給男人看呢?但是你忘了,我不喜歡姑娘的……」
「噓!你怎麼可以說出來?」
她立刻摀住他的大嘴巴,戒備地看著床上的藍知逸。藍知逸雙眸緊閉,依舊在呻吟,看來他是真的聽不見四周的聲音。
「噢,我一時忘記了。不過,放心吧,他不會聽見的。」花效言對自己調配的藥膏可是非常有信心。
花效言將藥膏擱下。「藍老師就有勞你照顧了,我還有事情趕著去處理。」
她點了點頭,目送花效言離開,眸光再度落在昏睡的藍知逸身上。
他的呻吟逐漸放輕,呼吸也變得平穩了,看來是藥效發作,他的傷勢應該已無大礙。
肩膀上的傷口隱隱抽痛,是剛才對打時不小心被長刀劃中。
確定藍知逸真的已沉沉睡去,她才背對著他,解開自己的袍衫。
袍衫滑落,露出光滑白皙的背脊,她輕輕卸下纏胸的布條,看了一眼那道靠近胸部的血痕,她微微咬牙,將藥膏塗抹上去。
一股刺痛頓時襲來,疼痛過去,傷口處變得一片沁涼,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穿好袍衫,她坐下,端詳著躺在掌心的鐲子。
「唉。」幽幽地歎息,她又想到了從前,如果藍知逸真的是從當家手中拿到此信物,那麼她就必須遵照當家的遺願,好好的報答他。
那聲歎息鑽入藍知逸耳中,本該昏睡的他悄然睜開眼睛,落在她背影上的眸光帶著震驚。
他並沒有陷入昏睡,他只是佯裝沉睡,但他沒有想到的是,竟然會讓他聽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臻臻是姑娘……那個怪人花效言說……慕容臻是女人?
那晚在池中,他摟住她、身體相碰的瞬間,他就開始懷疑她的身份。但是,他沒有想到……她竟然真的是一個女人!
如果剛才他沒有親眼看著她,背對自己卸下衣衫,他還真是不敢相信。
一個女人竟然有能力當上慕容商運的當家,而且還是歷代「天譴」組織裡,號稱最強的首領。
震驚轟得他腦中嗡嗡作響,但是平靜下來之後,心底卻湧上深深的不忿。
憑她一介女流,竟然可以輕鬆當上當家?而他,自小勤奮向上,換來的卻是一無所得,為了證明自已的實力,還必須喬裝成老師混入慕容家!
這太不公平!她憑什麼能夠成為當家?
他堂堂一個男子漢竟然被一個女人呼喝了好幾天,如果花效言不是以為他已經昏迷不醒,才在無意中洩露了她的秘密,他恐怕還會和其他人一樣,被蒙在鼓裡。
原來這就是她的秘密。堂堂慕容大當家是一個女人,這消息要是傳了出去,慕容世家和「天譴」組織必定會步向滅亡。
但他不會輕易揭開這個秘密,他要親眼看看,這個女當家到底有什麼能力,然後他會親手將她擊敗,讓她看清楚誰才是真正的強者。
一股暈眩感襲來,塗抹在他背上的傷藥發揮了藥效。他很快變得昏昏欲睡,抬眉瞥了她一眼,他噙著陰險的笑意合上了眼睛。
睡醒之後,他的戲就要開唱了。不論她接受這個挑戰與否,在她救下他的那一刻開始,她已經踏入了他設下的局。
但這一次的遊戲,會因為她是女兒身而變得更有趣。
窗外,月色依舊朦朧,凝視著窗外夜色的慕容臻,始終沒有發現身後的異樣,更沒想到一場暴風雨很快就會降臨。